沈采采顺着皇帝的思路想了一回,越发觉得自己这种傻白甜在这种世界上活着也是件十分辛苦的事情。不过人傻就要多听聪明人的,既然皇帝说了这里不能久留,沈采采这就要伸手扶他起来离开,顺嘴问道:“陛下您没事吧,还能走吗?”

比起被护在怀里没碰没撞、完好无缺的沈采采,皇帝看上去简直连站都站不稳。

皇帝稍微估量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很是诚实的道:“左腿之前撞了几下,大约有些骨裂,现在不能太用力;右腿还行。腰部被树干撞了一下,不过也还好.......”

皇帝这么凄凄惨惨戚戚,再对比一下完好无损的自己,沈采采越发觉得心虚,顺势扶住他的左臂,很是小心的道:“既然左腿不能使力,那你靠着我点吧,反正我还有点力气。”

皇帝并没有说话,只垂下眼,深深的看了沈采采一眼。

沈采采却是故作不觉,侧头避开了他沉沉的目光,转口问他:“所以,我们现在往回走?”毕竟周春海还有那些暗卫侍卫都留在马厩那边,为着安全起见也该早些回去和这些人汇合。

皇帝沉吟片刻,反倒摇了摇头:“不行。”

沈采采一向都是虚心听讲的,这便仰头看他,耐心的等着他的解释。

皇帝看着她,很认真的道:“回去的路太远了,如果往回走,碰到刺客的可能性反倒比安全回去的可能性更大。”

想着随时都可能冒出来的刺客,沈采采感觉自己的神经都快绷断了,可她也知道这种情况下必须冷静再冷静。她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又咬着牙问皇帝:“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往哪里走?”

皇帝显然已经考虑过了,语气冷定的道:“我知道这附近有个藏身的山洞,很隐秘,只有少数几个可靠的人知道,我们可以先去那里暂时躲一段时间——这比在敌暗我明的树林里和刺客你追我赶或许还好些......”他仰头看了看天色,估量着时间,“而且,很快就天黑了,那些侍卫等不到我们回去,肯定也会出来寻人的,只要我们能撑到他们找过来便好了。”

沈采采想了想也觉得只能如此,这便搀着皇帝的左臂,道:“山洞在哪里?”这种时候,沈采采也顾不得避嫌或是羞恼,她径自把皇帝的手臂拉了上来,让那手臂绕过脖颈按在自己的左肩头,这样才好替皇帝受伤的左腿承受大半的负重。

皇帝沉默片刻,很快便说了个方向。

于是,他们两人便已现下的姿态,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坡上走——别说,从坡上滚下来的时候还没觉得,等往上走的时候,沈采采便又觉得这小坡实在是有些陡。沈采采本就没什么力气,现下还要扶着皇帝,没走几步就觉得要喘不过气来了。

皇帝垂目看着她泛红的面颊、落在颊边的湿发以及那冒着细汗的鼻尖,心里情不自禁的软一下,难免道:“要不然,你先歇口气再接着走?”

沈采采却是恶狠狠的咬了咬牙,恨声道:“不行,谁知道那些刺客会不会忽然就冒出来了。”

说话间,又有汗珠从她光洁的额角滚落下来,落在干燥丰满的唇上,就像是落在花蕊里的露珠儿。

皇帝没再多说,只靠着她一步步的往上,待得两人终于爬上小坡的时候,沈采采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嘴里吐出的气都是灼热的,烧得咽喉和肺部都在发烫。甚至,就连她撑着身体的小腿都开始有些打颤了——说到底,还是她这身体太弱,没啥力气。

不过,这小坡都爬过去了,剩下的路应该会轻松许多......

沈采采悄悄的给自己打了个气,然后又抽了一口气,抓着皇帝的左臂,用尽量轻松的语气道:“那我们接着走?”

皇帝静静的看了她片刻,然后点了点头:“嗯。”

说话间,他用自己还空着的右手将黏在沈采采颊边的几缕湿发拂开,拂至耳后,然后才又加了一句:“走吧。”

沈采采只觉得自己的面颊都在发烫,甚至都不知道是因为运动过度还是羞赧。只是,这种情况下,她也有胡思乱想的时间,很快便调整了一下呼吸,扶着皇帝的身子往他之前说的山洞走去。

比起之前的小坡,眼下的路自然更好走些。

可脚下踩着才冒头的春草,软绵绵的不着力,沈采采本就有些腿软,撑着皇帝半边身体走了一小段路就脚下一崴,面朝地摔了下去。

皇帝被她这么一带,亦是猝不及防的往下摔,不过他反应更快,用手撑了一下勉强还算是维持住了仪态。

沈采采:“......”人家说的“摔个狗啃泥”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沈采采简直都要被自己给蠢哭了,感觉又气又恼,眼皮也跟着酸涩起来,几乎便要哭出来了。

皇帝却是立刻伸手将她捞了起来。他用自己还算干净的袖角替她擦拭这脸色的泥土和草屑,下意识问道:“没事吧?”看到了沈采采微红的眼眶,紧接着就又问:“很疼吗?”

他的语调不由软了几分,像是冰块融化成了水。

听上去就像是哄人。

沈采采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她本来是想忍一忍,撑过去就是了——反正她也不是那种没事就哭的人。可是,现在这种时候,忽然听着皇帝这话,她才忍回去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就像是下雨一样簌簌的往下掉,再也忍不住了。

沈采采干脆便不忍了,哭着抽了抽鼻子,自嘲着想:果然,有人哄着反倒更矫情了.....

皇帝看着她的眼泪,似乎也有些慌了,一面抬着袖子给她擦脸,一面匆忙的道:“.....真这么疼?要不然我给你揉一揉,好不好?”

沈采采睁着杏眸看他,看着他那张一贯表情冷淡的脸上显出担忧又焦急的模样,心尖好似被细针扎了一下似的,疼痛中隐约又生出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她伸手擦了把眼泪,故意扭过头去避开皇帝关切的目光,哼哼道:“不好!不用你揉.......”

说着,她目光往下一移,正好看见了皇帝之前撑过地的手掌,又哼了两声,“你手全是泥好嘛。”

皇帝看她还有空嫌弃自己手脏,想是没摔出问题,倒是略松了一口气。

沈采采抽了一下鼻子,觉得哭过的眼睛酸涩难受,那哭得有些发热的面颊则被山风吹得微微泛凉。脑子里的水哭出来之后,她很快又冷静了下来:这里不是他们的行宫,刺客虽时都可能会冒出来——那些刺客可不会管皇帝是不是断手断脚,她哭不哭的......

她和皇帝现在还真没有那么多时间耽搁!

生存的压力之下,沈采采很快便又提起精神,拉着皇帝的手臂,一面强撑着起来,一面小声给自己和皇帝打气:“就摔一下而已,又没事。我们还是快走吧。”

皇帝看着她这灰头土脸的疲惫模样倒是心疼的很,有心想要说些什么可又不知该如何说起,最后还是抿了抿线条冷硬的薄唇,沉默了下去。

好在,皇帝说的山洞确实离这里不远,他们两人互相搀着走了一段路后终于到了。

不过,沈采采看着那山洞发了一会儿呆,最后还是忍不住道:“这山洞能装下两个人?”

拨开山洞外面的藤蔓,倒是能够就着夕阳最后一点余晖看清眼前的这个山洞:这山洞略有些低矮,内壁厚实,这山洞或许能勉强装两个身形瘦小的孩童,但要是换做两个成年人那肯定是有些问题的.....

反正沈采采是觉得这山洞装不下自己和皇帝两个人的。

皇帝看着那山洞的目光也很复杂。他听到沈采采的话后,很微妙的沉默了一下,然后才道:“我也好几年没来了,上次还是......”他突然顿住口,转而道,“这样,我先进去,你靠在我怀里,两个人靠一起挤挤应该没问题的。”

都这种时候了,沈采采还真没有矫情到要嫌弃皇帝的怀抱,只是她实在是有些嫌弃这个山洞的大小问题:“这山洞这么小,就算两个人真挤进去了,就算有上面树藤遮着,外面一眼就看见了吧?”

皇帝沉了一口气:“情况紧急,先不说我们还能不能找到更好的,就算能找到,再找也是要费时费力,而且.......”

而且刺客随时都可能追过来。

皇帝的话不必说完,沈采采便能自己把皇帝的后半句话给补上了。她不由叹了一口气感觉真是人生多艰,世道艰难:“好吧,那就挤一挤吧,希望能挤下。”

说着,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连忙又道,“我去扒点树藤过来,等等堵在洞口那里,多少也能遮一遮。”

皇帝不置可否,沈采采却终于觉得自己比皇帝聪明了一回,这便先扶着皇帝在山洞里坐下,自己则是兴冲冲的去扒树藤。

只可惜,这些树藤也不知长了多久,不是太滑就是扎人,拔起来更是费力。

沈采采拔了半天,手都红了才勉勉强强的拔了几根,最后只好冷着脸把那几根树藤一口气丢山洞口,感觉真是丢脸极了:早知道就不拔了,这树藤挂又不好挂,丢山洞口不仅遮不了什么,反倒感觉有些欲盖弥彰似的.....

皇帝眼观鼻鼻观眼,只当什么也没看见,只在沈采采临进山洞前和她说了一句:“这山洞主要是比较低矮,其实搬块石头在洞口外边遮一遮也是可以的.......”

沈采采:“......”明明我才是九年义务教育出来的,为什么你就比我聪明这么多?!

虽然一口气堵着很不想搬石头,但命是自己的,沈采采冷静的想了下,还是去搬了一块大小合适的石头来——这石头正好能把山洞下半边遮住,而山洞上方则是天然垂落的树藤,正好就能遮住大半的空间,不仔细看的话确实是看不出里面躲着的人。

饶是如此,沈采采为着安全起见还是往皇帝的怀里使劲挤了挤,尽量的把自己的两条纤长的小腿从外边往里缩。

这山洞狭小阴凉,两人交叠着挤在里面反倒多了些安全感。

沈采采靠坐在皇帝怀里,眼睁睁的看着洞穴外面外本就被石头挡住了大半的光线越来越暗,显然马上就要入夜。这时候,山洞里的光线就更少了,几乎已然陷入了黑沉沉的暗色里,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总是能够勾出更多的恐惧,沈采采也跟着害怕起来,没话找话的问道:“你说那些侍卫什么时候才会找来啊?”她心里担心得很,忍不住又道,“要是那些刺客先找过来那怎么办?”

他们贴得极近,皇帝几乎能够听到沈采采紧张的呼吸声,可以感觉到她温热的鼻息就贴在自己的颈部,就像是滚烫的熔浆在皮肤上流淌着,那热度几乎可以从皮肤表层一直烧到骨髓里。

他全身都跟着僵硬起来。

好半天,皇帝才慢慢的道:“那些刺客要杀的是我,要是真找来了,也是我死在你前头.....”

沈采采听着这话心里也颇不是滋味,忍不住道:“.....说得好听,看我们现在这姿势,要是有人从前面刺一剑过来,肯定是我先死好不好?”

皇帝听着她这天真的话语,反倒一笑,笑声拂动的气流轻轻的吹动沈采采的发丝。他用下颚抵着沈采采柔软的发顶,低声道:“反正早死晚死都是一起死的。”

这话听着简直就是诅咒好不好!

沈采采气得都想揍人。可这山洞实在是狭小的很,她现下整个人差不多都是缩在皇帝的怀里,还真动不了手脚,只好仰起头,摸索着在皇帝的颈部用力咬了一口:“什么死不死的,你别咒我好不好?!”

她咬的倒不是很用力,那力道更像是恼羞的猫咪用嫩生生的爪子抓人。

皇帝被她一咬,感觉自己的身体更加僵硬起来,从喉咙里挤出声音:“.....你别乱动。”

沈采采正要说话,忽然觉得蜷缩的腿根好似蹭着了什么又热又硬的东西。她先时还有些奇怪,随即就反应过来了,也跟着僵住了:“.....你,你也别乱动啊。”她还是纯洁的少女好不好,为什么要在这里面对这种衣冠禽兽啊!

皇帝冷笑了两声,一字一句的道:“你要再乱动、再乱说,我可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什么。”

这一下子,沈采采真就乖得像只猫咪了。

她乖乖的维持着原本的动作靠在皇帝怀里,度秒如年的坚持了一会儿,但是还是没觉得下面的东西有半点软化的迹象。沈采采几乎都要哭出来了,终于还是忍不出用哭腔,委屈巴巴的道:“.....你就不能快一点?”

皇帝也很想骂人,但他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冷冷淡淡的道:“闭嘴。”他发誓,等下回在床上自家皇后要是再说这话,他就让她知道什么是“快”。

沈采采生怕这家伙直接不要脸了,只得委委屈屈的闭上嘴。

皇帝其实也难受的很,但他现在也不愿在这上面多想——他曾经无数次的幻想过他们的第一次:他和皇后的第一次可能会在温暖的床榻上,或者是在温暖宽大的温泉浴池里......总之,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在这阴暗潮湿又狭小的山洞里。

他怀里抱着的是他渴望已久的爱人,他恨不得将世上一切一切的美好都堆在她的脚下,如何能让她有半点的委屈?

想到这里,皇帝很快便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他慢慢的冷静了下来,反倒安慰沈采采:“反正这种情况也只能等了,你先闭会儿眼睛吧,要是来人了我再叫你。”

沈采采小声嘟囔了几句,但她这小半天精神紧绷,体力消耗巨大,现下靠在皇帝的怀里,稍稍放松一些,困倦与疲惫一下子便如眼前的黑暗般的一阵阵的往上涌。

她强撑着精神道:“....那,我就睡一会儿。”

话声还未落下,她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难掩疲惫。

皇帝抱着她,用自己的下颚轻轻的蹭了蹭她的头顶,以无声的行动安慰她:“睡吧,等等我再叫你。”

沈采采没再应声,只靠着他,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皇帝一动不动的抱着她,听着她渐渐匀称的呼吸声,脊背则是抵着长满了青苔的冰凉岩壁。面对着越来越沉的寂静黑暗以及随时都可能寻来的刺客,他竟然反倒觉出几分难得的轻松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抱着人的手臂都有些僵硬起来,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极低极沉的男声。

“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沈采采:你刚刚好像撞到腰了,该不会不行了吧?

皇帝:.....呵呵,你很快就知道了

沈采采:QAQ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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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山中(五)

听到这声音的时候, 皇帝的第一反应是往怀里看去。

现下已是入夜, 山洞里光线极暗, 皇帝凝神细看亦是只能隐约看见沈采采那安静的睡颜——她先前是真的是累坏了, 哪怕心里头还担心着刺客, 可一闭上眼睛就不自觉的睡沉了, 这点声响估计是没办法惊醒她的。

皇帝稍稍松了一口气,面上的神色却冷淡了下来, 淡淡的与外头的人“嗯”了一声。然后, 他方才顺势将堵在山洞外的石头踢开,抬手拂开山洞上方挂着的藤蔓,稍微调整了用一下自己和沈采采的姿态,抱着人走了出去。

事实上, 皇帝左腿仍旧还没好全,但他一贯不喜欢在沈采采之外的人面前示弱, 所以只能以绝对的意志力和忍耐力控制着自己受伤的左腿, 行动上尽量不露分毫。他就这样抱着沈采采从山洞里走出来, 居高临下的看着前方不远处跪在自己身前行礼的孙宗田, 语调沉静的叫了他一声:“孙将军。”

孙宗田深深垂下头,恭谨而小心的道:“臣救驾来迟,万望陛下恕罪。”

皇帝沉默了片刻,然后才又问了一句道:“其他人呢?”

孙宗田立时便道:“臣已让他们留在了外边。”情况未明,他自是不敢就这么直愣愣的带人来面圣,故而此时也只是垂首低应道,“依陛下先前所定, 一应人等皆已扣下。车马亦已备好。只等陛下移驾。”

“起来吧,顺便去叫马车过来,让那些人动作轻些。”皇帝看着怀里还睡着的沈采采,声音也不觉的轻了一些,一贯冷漠的语调听上去竟是有那么几分微不可察的柔和,“莫要惊到了皇后。”

孙宗田此时自然也已经注意到了皇帝怀里的沈采采,忙也压低了声音:“臣明白。”

孙宗田本就是个聪明人,虽说当初喝醉了的时候也给皇帝出过什么装醉成事的馊主意,但正事上头却是从来也不糊涂的。他得了皇帝的吩咐,这便起身去寻人,不一时便让人把马车使了过来。

皇帝好容易抱着沈采采上了马车,这才重又坐下,只觉得自己的左腿又开始疼了起来。但他只是蹙了蹙眉头,重又考虑起此回刺客的事情——事实上,早在他去郑家探病之后便有些怀疑郑启昌是起了什么别的心思。

故而,此回来东奚山后,他便有意用某人“钓”了一“钓”,结果没想到居然还真钓了一尾大鱼出来——郑家竟敢和那些前朝余孽勾结。郑启昌这胆子却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

皇帝正想着郑启昌的事情,手上一紧,倒是不小心蹭着了沈采采的鬓角,勾着了几根头发,扯着了头皮。

沈采采的头皮被扯疼了,这才迷迷糊糊的睁开半边眼,似是有些茫然,好半天才似想起了什么一般的小声问道:“刺客来了吗?”

皇帝瞧她这睡眼朦胧又强打起精神的模样,便觉得心头好似被人戳了一戳,里头有热腾腾又甜蜜蜜的蜂蜜往外冒,又甜又软的。

他心里暗道:就你这迷糊模样,就算给刺客整个儿抱走了怕也是反应不过来了。

皇帝心里这般想着,差点便想要顺嘴说一句“是啊,刺客来抓你了”的话唬一唬人。不过念及前事,皇帝又觉得自家皇后这回很是受了一番累,自是更不舍得吓她,这便顺势抚了抚她的鬓角,安慰人道:“没事,刺客已经都抓起来了,现在我们是回行宫,你还是再睡一会儿吧......”

沈采采睡得迷迷糊糊,就连思绪都是不成段的,皇帝的这些话她也就听进去了一句“再睡一会儿吧”,她那点儿困倦又跟着涌了上来,甚至都来不及说几句话,不一时就又闭上了眼睛,重又转回了黑沉沉的梦乡里。大约是惊醒过一次,她这一次倒是比之前睡得更浅了些,隐约间仿佛又做了个梦。

她梦见自己又回到了那个阴暗狭小的山洞里。

她的身体似乎变小了一些,那个山洞虽然仍旧狭小阴暗但也勉强能够挤得下人。而她则是蹲坐在地上,双手抱膝,埋头哭着,

穿着紫袍的少年在她身边,一面伸手抚着她哭得微微发颤的双肩,一面低声与她说话:“怎么说着说着又哭了?”

她觉得自己心里难受极了,抽抽搭搭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用那含着水雾的眸子去看少年:“我,我就是难受啊。”她小声抽噎着,乌鸦鸦的眼睫湿漉漉的,通红的小脸更是沾着晶莹的露珠,可怜巴巴的道,“娘娘她人这么好,为什么就.......”

少年抽出一条干净的帕子替她擦眼泪,很仔细很认真的样子。但是,他的声音听上去很低很沉,仿佛是深冬的积雪,所有的情绪都被埋在最下面。

他只是挑了挑眉,玩笑似的与女孩说道:“你再这么哭下去,我也要忍不住了。”

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闻言便又呆呆的抬起头,正好看见了少年微红的眼眶,忍不住也拿自己沾着泪珠的手指去抚对方的面颊,哑着声音道:“萧哥哥,你别难过.....”

少年抿了抿唇,他面上五官线条冷硬的出奇,看上去英俊又漠然。

但是,他的眼角却是微微有些红,仿佛是坚硬的石头被敲开,石缝里透出的一点柔软和悲伤。

女孩看着他的面容,忍不住又咬了咬唇,眼泪顺着湿漉漉的眼睫簌簌往下掉。

然后,她忽然伸出手去抱住对方的脖子:“我,我不哭了,萧哥哥你也别难过了。好不好......”她用自己的手臂紧紧的抱着少年的脖子,埋着头在对方的肩头蹭了蹭,把脸上的眼泪都蹭去了,一面哽咽一面安慰对方,“我们都不难过了.....”

过了好一会儿,少年才伸出手按住了她,用力的将眼前的女孩抱在自己的怀里,似是想要把人整个儿的嵌入体内。

那是带着泪水的咸湿味的拥抱。可是,许多的悲伤似乎也因为这样的一个拥抱而消散开去。

就像许多年前在镇北侯府的书房里那样,他们仍旧是鸟窝里的两只贴得极紧的雏鸟,只有彼此才是最亲密的存在,只有彼此才是依靠,只有依偎在一起时才能感觉到真正的安全。

........

沈采采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行宫的床榻上了,床榻柔软温暖,就连盖在身上的锦被都是熏过的,带着淡淡的安神香气,让本来就有些懒洋洋的人更是不想起来了。

沈采采勉强提起精神左右看了看:现下正是夜里,有银白的月光从雕花木窗外折入殿中,瑟瑟荧光落了一地,烛台上的烛光却又比月光热了许多,灼灼烧着光与热,倒是将整个寝阁都照得犹如白日一般。不过眼下殿上却没看见皇帝的踪影,好似只有她一个人在躺在榻上。

这倒是叫沈采采略松了松心:既然都在寝阁了,想必是没有大问题了。她刚醒来的时候,思绪还有些迷糊,这一放下心来便忍不住又开始琢磨起梦里的事情:刚刚的那个梦,大概又是原主的回忆?

看梦里的情形,原主那时候大概也就十岁出头的年纪?还有,原主那句“娘娘她人这么好,为什么就.......”说的是元贞皇后?所以,应该是元贞皇后出什么事了,原主和皇帝这两个年纪不大的女孩男孩方才躲去那个山洞的又哭又抱,互相安慰的?

沈采采不由联想起前不久,她和皇帝两人躲刺客,皇帝看到山洞时说的那句“我也好几年没来了,上次还是......”以及自己当时的反应。

妈的,又露馅了!

沈采采心情复杂的叹了一口气:看那样子,那山洞应该是原主和皇帝都认得的,皇帝看她反应估计也能猜到她有问题.....不过,以原主和皇帝的感情,指不定她不知不觉间早漏了百八十次的馅了。只是,不知道皇帝究竟是为什么装不知道?他看起来竟还一派从容,甚至帮着自己遮掩?

这事想起来也是头疼,不过沈采采心里多少也已经有了些准备,故而眼下虽是头疼却也不是特别担心害怕:说到底,斗心眼肯定是斗不过皇帝那个心机屌,还是别没事找死、自寻烦恼的好.....

沈采采自欺欺人的把这事给丢到脑后,重又开始琢磨起自己之前的那个梦,慢慢的回想着元贞皇后是哪一年过世的: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元贞皇后应该是成平三年死的......成平三年,皇帝那时候,估计也才十五岁?看上去比现在嫩了许多啊,都会红眼睛.....

沈采采情不自禁的回忆了一下梦里皇帝略有些青涩的面庞,心情有些微妙起来:虽然她一直不怎么欣赏皇帝那张脸,但是这做了几场梦,居然也有那么一点体会到了他的帅.......

沈采采一直都以自己独特的审美而自傲,感觉自己和那些庸俗的凡人大不相同。所以,她还真没想着自己居然会因为几个梦而被掰弯了审美,不由很是郁闷,不禁抱着被子哼了两声暗道:等抽出空来,还是得找几个长得清秀的小太监,哪怕只是搁在边上养养眼、掰正审美也是好的啊。

有一下没一下的想着梦里梦外的事,沈采采很快又把这点小郁闷给丢开了,重又回归到了当前的现实:对了,也不知道那些刺客抓住了没?东奚山上混了这么些人进来,岂不是喝口水都不放心!

想到这里,沈采采因为睡意而有些懒洋洋的脑子便如同被浇了一桶的碎冰,凉彻入骨,一下子就醒过神来了。

她连忙从榻上起来,又叫人:“清墨。”

清墨想必是就候在殿外,很快便闻声推开殿门,上前来见礼,柔声道:“娘娘,您醒了?”

沈采采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感觉问题太多一时不知该如何问起,索性便先问了一句:“陛下呢?”

清墨虽觉得自家娘娘和陛下此回很是吃了一番苦,可人家都说患难见真情,想来经了这一回,陛下和娘娘的感情又好了许多——这不,娘娘一醒来别的不问,反倒先问起陛下来了,果是情深!

想到这里,清墨心里固有几分欢喜却又很为吃苦受累的皇后娘娘心疼,再不敢耽搁,连忙应声道:“奴婢听人说,那些刺客都已被孙将军带人抓住了,据说这些人都是前朝余孽,陛下想来也是正为这事忙着。”

沈采采听清墨说那些刺客都是前朝余孽倒也不是很奇怪了:也对,这大齐开国才几年,记得齐初这些年那些前朝余孽还是很有些势力的。以前在晋江看的言情还有好些作者爱搞些前朝公主什么的设定.......

于是,沈采采又问了一句:“陛下伤势如何了?”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卡的要吐血,没有断更真是要感谢上苍和亲爱哒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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