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见沈采采一脸几句不离一个“苦”字,到底还是主动起身,亲自从接了那一小碟的金丝蜜饯,挥手让人退下,然后才将那一小碟的蜜饯递到沈采采面前:“吃一口,换一换味道?”

沈采采点点头,正欲伸手去拿蜜饯忽而又改了主意,故意撒娇道:“我要你喂我嘛......”

被忽略的贺从行只能勉强侧开头当做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皇帝自是没理会一侧的贺希行,这便从善如流的捡了一颗蜜饯递到沈采采嘴边:“尝尝?”

沈采采咬了一口蜜饯,红嫩的舌尖正好在皇帝的指尖舔过,然后将蜜饯带回口中,笑着与皇帝道:“很甜。”

皇帝紧绷的面部线条跟着缓和了许多,眼见着便要再接再厉,再给沈采采喂几口蜜饯。

站在一侧的贺从行终于还是动了动身子,主动开了口:“陛下,差不多要给娘娘施针了。”

沈采采与皇帝的脸上的笑意不由都敛了起来,但还是微微颔首以示同意。

贺从行在医术上素来认真谨慎,便是遇上了皇帝也不会太客气,这便接口道:“既如此,请陛下稍微往后挪一下,如此我才好动手用针。”

皇帝冷着脸从榻上站起身来,把位子让给了贺从行。

贺从行半点也不客气的便在皇帝原本的位置上坐了下来,顺便先探了一下沈采采的脉——这一次,因为情况紧急,哪怕是强迫症如贺从行也没有和以往那样隔着帕子看脉,而是直接并指在沈采采的手上略试了试。

沈采采的脉象倒是和贺希行原本预计的一样,有些紊乱.......

贺从行略作思忖,这便从自己的袖袋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针灸袋。那针灸袋乃是他用惯了的,算得上是他半副身家了。指尖一整排的金针从粗到细,紧密有序的排列着,最细的金针几如毫毛,几乎让人不敢相信竟然真有人能用这么细的针扎人——细到了极点的针,便是扎人也很容易弯折,更不容易扎准穴位。

贺从行早有打算,这便先从里面抽出了那根最细的金针,然后分别在沈采采的眉心、指尖、后背还有胸口处扎了一针。

接着,他便把手按在锦被上,提前道:“还有几针要落在腿足上,这被子实在不方面,我就掀了?”

这种时候,无论是皇帝还是沈采采,自然都不会计较这些。所以贺从行这便直接掀开了被子,然后紧接着拿着金针,在沈采采的腰部、腿上还有足部几个地方落了针。

这金针原就细如毫毛,贺从行认穴扎针本就是费神之事,这么一整套的针施用下来,整个人都汗涔涔的,仿佛是水里打捞出来的一般。但他那双目仍旧是动也不动的看着沈采采,极认真的问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沈采采能够感觉到,在贺从行施针之后,她体内渐渐生出一股热气和寒气来,冷热交替,她只觉得胸口仿佛也闷了一口气,几乎喘不过气来。不过,听到贺从行的话,她还是勉强着配合回答了问题:“胸口这里有点热,腰部以下又有点冷.......”她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隐约有些涨红,只是双唇却白得毫无血色,紧接着又道,“只是有点喘不过气来,胸口像是压着什么似的。”

贺从行闻言一顿,连忙从针灸包里抽出一根颇粗的金针——这些粗大的金针都是用来放血的。贺从行眼疾手快的拿着那针在沈采采的指尖一针针的扎过去........

十指连心,被人用针扎着指尖,那种痛几乎是无法形容的。

哪怕是沈采采早便打算要配合贺希行,忍住疼痛,她都被痛得咬紧下唇,额头上更是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要不是贺希行早便有所准备,用另一只手用力扣住她的手腕,一动不动的按住了她的手掌,只怕她早便受不了的要抽回手又或者挣扎起来了。

在这样的疼痛里,沈采采只得苦中作乐的想着:小时候她看还珠格格的时候还被拿着针扎紫薇的容嬷嬷吓了好久,没想到居然有一天她也能享受紫薇这样待遇........她胡思乱想着,大约是注意力转移了的关系,那疼痛仿佛也没有最开始那样的剧烈。

随着金针扎过,乌黑的血珠也从针孔里颤巍巍的冒了出来。

贺希行似乎松了一口气。他扣着沈采采手掌的手其实也已经紧张的出了汗,但还是紧紧的扣着没动,反而是试探着抬眼去看沈采采,小心问道:“娘娘,您现在是不是觉得舒服了一些?”

沈采采稍微感受了一下:确实,除了指尖的针扎过的地方疼得厉害之外,适才闷的厉害的胸口仿佛也好多了。于是,沈采采便点了点头:“是好多了,只不过......”

她话声还未落下,忽然觉得心口处的心脏剧烈的跳动了一下,有什么顺着她干涩的喉咙往上涌,她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忽然面上潮红,“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她原本苍白的双唇也被那滚热的鲜血染得微微泛红,仿佛是沾着鲜血盛开的玫瑰花。

沈采采想要说些什么,可她却觉得原本发热的胸口也生出一团寒气来,那寒意浸骨,森冷无比,只用一瞬便要将她整个人都冻僵了。她动了动唇却只觉得舌尖发麻,什么也说不出来,眼前更是一阵阵的发黑。

皇帝与贺从行的脸色全都变了。

皇帝极力克制着没去推开贺从行,咬着牙道:“到底怎么回事?”他从来冷定从容的声音也带了慌急和惶恐,“皇后她到底怎么了?”

贺从行的脸色也没比皇帝好看到哪里去:他今日为着解毒药剂配比的问题为难许久,好容易才试着把药煎出来。待得送了药,看着沈采采用了药后,他还一口气施了一整套的针.......

贺从行的脸色白得厉害,但还是立刻应声:“情况有些不对,娘娘现在的反应太激烈了。就只怕百日乐.......”贺从行没把话说完,他扣着沈采采的手掌轻轻翻了一下,重又仔细的探了一下沈采采的脉象,脸色不觉又白了几分仿佛透出青色。

皇帝心下焦心无比,他从未有这么一刻感受到自己的无力和无能——他甚至都不能上前去握住沈采采的手,只能这么站在一边。现在,沈采采吐血,甚至毒发......他却依旧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也不能做......

贺从行看过脉后,立刻抽出金针在沈采采的心口位置扎了几针,然后当机立断的道:“陛下,请立刻派人,去请顾姑娘过来。必须要快......”豆大的汗珠自贺从行的额头滑落下来,然而此时的贺从行用针如电,根本没有功夫去擦什么汗水。

皇帝听到这话,也只得强自压下担忧焦虑,立刻派人用最快的速度把顾沅沅带过来。

好在,顾沅沅今日本就不放心沈采采这个姐姐,一直等在凉风殿的侧殿里,如今听得皇帝与贺从行有事寻她,这便立刻来了——皇帝以为只嫌顾沅沅整日里黏着沈采采,烦的不得了,今日却是徒然松了一口气,倒是万分感激沈采采有这么个妹妹。

顾沅沅进门后便被殿内近乎凝固的气氛还有空气中的血腥味给吓住了,她素是胆怯,不过想着自己或是能帮上沈采采竟也鼓起勇气,主动上前开口问道:“贺先生,我该做什么?”她上前几步,正好又看见了沈采采吐在锦被上的一大摊血迹,脸色也不由跟着白了白,越发显得她秀致的眉睫乌黑如墨。

贺从行此时终于抽回金针,回头看了顾沅沅一眼,没有半句废话,直接便把沈采采才喝空的药碗递给了顾沅沅:“皇后体内毒素激烈,我只能勉力压制半刻钟。现在,你的血或许更有用......”

顾沅沅呆了一下,接过药碗后又不知要如何放血、放多少的血。

贺从行这便又往皇帝那头看去:“陛下,有放血的刀刃吗?”

皇帝从身上抽出一柄匕首,毫不犹疑的便递给了贺从行。

顾沅沅也会过意来,手忙脚乱的要去接那匕首来放血。

还是贺从行拦住了她:“我来吧,你手生,动作太慢。”早前顾沅沅已放过一次血,贺从行避开了原本的伤口,瞧准了经脉又割了一刀,然后抓这顾沅沅的手把那流出来的血全都盛在了药碗里。

大约是流了小半碗的血,贺从行才道:“可以了。”

顾沅沅本还欲问一声“还要吗?”就见着贺从行已经转过身,端着那小半碗的血去了床前,然后动作轻缓的给半昏沉的沈采采喂了下去。

直到小半碗的血都被喂了进去,贺从行一直紧绷苍白的脸上才略缓了缓,慢慢的出了一口气。

皇帝看着榻上仍旧昏昏沉沉的沈采采,不禁问道:“怎么样,现在算是顺利了吗?”

贺从行沉默片刻,还是诚实的道:“我不知道,具体的还要看皇后娘娘接下来的反应——”他认真的道,“不过,我们所能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只能看天意,还有皇后娘娘自身的意志了。”

皇帝的脸色立时便沉了下去,只是勉力克制着这才没有骂人——都要靠天意和自身意志的话,还要这些吃白饭的大夫做什么?

只是,皇帝到底还是咽下了骂人的话,将身前的贺从行挤了开来,重又抬步到了榻边坐下,不顾血污的握紧了沈采采的手。

和午间一般,十指相扣,掌心相贴。

仿佛都能顺着彼此的温度和脉搏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皇帝面容紧绷,默然无语,可心里却不由把午间与沈采采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别怕,无论发生什么,我都陪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安,真的炒鸡爱你们哒。么么哒~

第84章 记忆碎片

事实上, 沈采采确实没有完全昏过去。

她甚至能够感觉到皇帝握着她的手掌, 感觉到对方宽大掌心里那灼人的温度。事实上, 她也很想要用力的回握住皇帝宽大的手掌,想要顺势安慰对方几句,但她此时却是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只剩下脑中尚有一分清明,思绪纷乱。

不过,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清醒的时候回忆起过去的那些事——许许多多碎片似的过往记忆如同潮水, 不知不觉间以无法抗拒的朝她涌了上来, 将她那微弱的意识彻底淹没, 以至于她差点都有些分不清楚过去和现在了,只沉浸在那一段段深刻或寻常的回忆里。

她想起了沈钧。

那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父亲,将她视若宝珠, 珍之重之。虽说时人讲究抱孙不抱子,但沈钧却从来不以为然,他总爱把女儿抱在怀里,让女儿骑在肩上,骑在马上,甚至在沈采采还小的时候自己做马陪她玩骑马游戏。

他常与沈采采说:“我这一生能遇见你母亲,能有你, 已是万幸。”

是啊,他是战场上无人可敌的大将军,手下不知有多少人命,不知有多少人咒他断子绝孙。所以, 当他把娇嫩嫩的小女儿抱在怀里时便觉得好似抱住了一切的一切,万分庆幸。

然而,就算如此,他持.枪上阵,冒死去刺杀颉利可汗的时候,依旧是不曾有片刻的犹豫。

因为,他不仅仅是沈采采的父亲,也是那片土地上所有人的英雄;他爱女儿,也爱脚下的那片土地。

.......

她想起了元贞皇后。

那是世界上最美最温柔的女人,她性子娴静,是真心喜欢女孩儿,喜欢沈采采。她总爱将沈采采抱在怀里,拿着小梳子给她梳发,给她做各式各样漂亮的衣裙,将她打扮成小仙女儿。她还手把手的教沈采采写字,一句一句的把“关关雉鸠,在河之洲”念给沈采采听。

沈采采生来失母,可是元贞皇后却待她如亲女,竭尽全力的将慈母一般无私的爱给予她。

元贞皇后那样的女子,生得仙姿佚貌,性情温柔和善,有相爱至深的夫君和聪慧能干的长子,原该是人间富贵花,一生平乐,了无忧愁。然而,胡人北上,北地重起兵戈,齐太.祖为了她的安危送她入京养胎。在上京,末帝看上了她的美貌,将有孕在身她强抢入宫。待得她终于等到夫君起兵迎回妻儿时,本以为苦尽甘来,可天下人皆以她为红颜祸水,世人都议论她的贞洁。

那时候,她已忧郁成疾,缠绵病榻,时候无多。

在最后的时刻,她已病得形销骨立却也依旧不改温柔慈爱,只一心放不下自己的几个孩子。

还记得,她躺在病榻上,握着沈采采的手,依依叮咛道:“你与大郎青梅竹马,自小便要好。如今成了夫妻,更要相依相靠,莫辜负这般良缘......至于二郎,只盼他的亲事也能如你们一般的平顺......”

她去后,齐太.祖力排众议,以“元贞”为爱妻的谥号——元,始也;贞,诚也。

........

更多的却是有关于皇帝的记忆。

她想起来那个总是与她在一起的大哥哥,他也曾手把手的教她写字,握着她的手,认认真真的在宣纸上写下三个字:萧昭华。

他说:“这是我的名字,你可不能忘记了。”

他还说:“‘抱昭华兮宝璋,欲炫鬻兮莫取’,昭华是美玉的意思,你知道了吗?”

沈采采懵懵懂懂的点着头,又跟着他念了一遍:“抱昭华兮宝璋,欲炫鬻兮莫取.......”她笑着仰起头,看着他,奶声奶气的应道,“嗯,都记住了,萧哥哥。”

那时候,她才刚学认字,除去自己的名字外,记得最清楚的便是萧昭华这三个字。

因为那是她家萧哥哥的名字。

.......

她想起来自己小时候调皮玩闹,总爱抱猫逗狗,才刚学会走路便爱到处跑,时不时的便要摔一跤。

只大她几岁的萧昭华那会儿已懂事得很,便搬了凳子,耐心的守在一边,一面看书一面看着她,生怕她真出了意外。

等到她一头栽倒坑里,含着一泡眼泪,第一反应便是叫“萧哥哥”,张开手臂要他抱自己起来。

于是,他便像个小大人似的把沈采采抱起来,轻手轻脚的拂去她头上的粉尘,用手替她拭去脸上的泪珠和泥灰,轻声细语的哄着她道:“不哭,等等我们去吃糖好不好?”

她却是娇气得很,明明不是很疼却是越哄越爱眼泪,最后“哇”的一声,搂着他的脖颈哭了出来,一面哭一面将眼泪全都擦到了对方的身上。

........

她想起来,自己小时候也怕高得很,每回秋千荡得太高便要腿软,最后还是得萧昭华抱着下来,结果,后来再荡秋千,萧昭华便要故意把秋千推得高高的,然后摆着架子要她求抱抱,最后才故作不愿的来抱人。

她想起来,沈钧过世后的那一段时日里,她那样害怕、那样无助,是萧昭华陪着她度过了那一段艰难的时日。他们两人同起同卧,同饮同食,形影不离,约定了要一辈子都在一起。

她想起来,萧昭华随父上战场的那些日子,她吃不下饭、看不下书,连笔也提不起来,整日里的担心,生怕他和沈钧一般再也不回来了。后来,他终于回来了,连甲衣都没来得及换下便牵着马,赶来见她。那时候,他牵着马站在廊下朝她微笑,英姿笔挺,如松如玉,令人心向往之。

那是她的春闺梦里人。

........

原来,他们有那么多的过去,那么多的珍贵回忆。

沈采采沉浸在那一段段的过去里,仿佛重又把自己的过去经历了一遍,原本还算清醒的意识渐渐的又沉了下去,那些繁杂的记忆将她整个儿淹没.......

********

等沈采采恢复意识,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已是一片漆黑。

很显然,现下已经是深夜,内殿一片漆黑,床帐低垂,只有床帐外点了一盏灯,灯光萤萤。

周侧一片宁静,静的甚至都能听到绵长的呼吸声。

大约是才醒的缘故,沈采采的脑子还有些迷糊,下意识的想要动一动自己有些僵硬的手脚,结果右手却好似被人抓紧了,一时抽不回来。不过,也正是因为她这一点微弱的动作,便把那个抓着她的手、靠坐在榻边的人给惊醒过来了。

“......采采,你醒了?”皇帝大概也是才从浅眠中惊醒过来,声音有些含糊。但他却还是在第一时间握紧了沈采采的手掌,然后抬起眼定定的看着榻上的人,紧接着关切问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沈采采眨了下有些干涩的眼睛,纷乱的思绪也渐渐理顺了,她终于想起自己彻底昏过去前的一切。所以,她还是慢慢的应声说道:“嗯,现在感觉好多了。”

皇帝听到她的话,略松了一口气,本还想要说些什么可又意识到现下一片漆黑的场景实在不适合说话,这便扬声叫了人进来点灯。

殿外本就有宫人守着,听到皇帝的话后,不一时便有穿着翠色裙衫的年轻宫人提灯入内,轻手轻脚的将殿内的灯火点亮。

很快,漆黑寂静的殿内已灯光通明,犹如白日。

皇帝这才借着明光细细的看了看沈采采略有些苍白憔悴的面容。他心疼的很,这便道:“你这一昏,差不多也有一日一夜,虽也叫人灌了些粥米,可到底不抵事......要不然,我先叫人给你弄点热粥热水,先温一温脾胃?”

沈采采也觉得自己浑身无力,饥渴交加,听到皇帝这话便点了点头。然而,眼见着皇帝站起身似要出去,她又连忙伸手拉住了皇帝的袖子:“这点小事,你吩咐下面的人就好了,做什么还要自己跑来跑去的?”

眼下灯火通明,皇帝能看出沈采采脸上的苍白和憔悴,沈采采自然也能看出皇帝眉目间的疲倦和还未打理的青色胡茬——自己昏迷了一日一夜,皇帝想必也是跟着煎熬了一日一夜。

沈采采已是想起了许多的旧事——此时此刻,她心里好似温着一壶酒,那酒水已埋了许多年,忽而开封,就连酒香都叫人心醉,生出许多的情意来.......所以,她眼下实在是有些心疼皇帝,甚至不愿与他分开,只想与他多说几句话。

皇帝听她这关切的话自也是妥帖的,不觉一笑,随即才轻声与她解释道:“我不出去,就是想着你才醒来,先去盏热茶给你润一润喉。”

沈采采也反应过来了,羞赧慢半拍的从心底起来,雪玉似的颊边跟着一热,抓着人家袖角的手指也不觉松了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皇帝:天啊地啊,我终于有名字了。

作者:这还是我翻大纲找回来的名字呢~

大家晚安,接下来的双更虽然会赶在十二点前,但是估计还是会有点晚,早睡的姑娘可以明天早起再看~么么哒

第85章 相拥而眠

皇帝果是起身给沈采采到了一盏热茶来。

沈采采扶着皇帝的手从榻上坐了起来, 有因着没有力气抬不起手, 只得先着皇帝的手略喝了几口的热茶。

热水下腹, 干涩的喉咙好了许多,整个人仿佛都舒服了许多,但是胃里那如火焰一般烧灼的饥饿感也随之涌了上来。

沈采采嘟了嘟嘴, 抬眼去看皇帝,懒懒道:“不喝了——喝太多的话,等会儿怕是吃不了粥了。”

皇帝的目光在她那因为沾着茶水而越发嫣红娇嫩的双唇上一掠而过, 眸光微微暗了暗, 但声音还是极镇定的:“嗯, 你才醒你过来,确实是不好一口气喝太多水。”说着,便把手上的茶盏搁到了身侧的木案上。

好在, 虽是半夜,但帝后开口吩咐了下面,厨房那头很快便来了人,提着食盒,将热粥和小菜送了上来。

皇帝亲自将那碗白米粥从宫人手里接了过来,一手托着碗,一手拿着汤匙, 仔仔细细的给沈采采喂了一勺子的粥米,轻声细语的宽慰她道:“贺从行已与我说过了,这回虽是惊险的一些,但是你能醒来便已算是过了最难的关卡, 接下来想必也会平顺许多......”

沈采采心里知道:皇帝这话想必是真假掺半,说来哄她的。

不过,沈采采这种时候倒是乐得装个傻白甜,于是便顺着皇帝的话音接着问道:“那,下一次用药是什么时候?”

皇帝顿了一下,握着汤匙的手指绷得有点紧,但他的声音还是沉静且有力,令人无端的便生出信服之心:“解毒药剂的剂量问题,贺从行还要与人再仔细斟酌一下,至少还需要两三天的时间.....所以,接下来几天你倒是能略养一养身体。”

不过,这种时候,沈采采也并不想多说什么只朝皇帝笑了笑,然后低头咬住那递到嘴边的汤匙,将汤匙里的粥米一气儿的喝进了肚里,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似的。虽然这粥有些烫,差点烫到舌头,但沈采采还是吃的十分香甜并且急切。

毕竟,人饿的时候,便是什么都不加的白粥尝着都是甘甜的。

厨房因为知道是皇后要用的,倒很是用心,还特意备了几样清爽开胃的小菜,其中一样醋腌黄瓜看上去还是青翠翠的,看着都显鲜嫩。可沈采采现下饿的厉害,也顾不上吃小菜,只一劲儿的让皇帝给她喂粥,一口气下来便喝了大半碗的粥。

待得肚里大约有五六分的饱了,沈采采这才不火急火燎的让皇帝给自己喂粥,方才饶有兴致的让皇帝给自己夹了一筷子的酱黑菜。

这酱黑菜听着好似黑乎乎的,但看上去倒还略带了几分黑黄色。这是原是厨房的人用香瓜腌出来的,原本,香瓜香甜多汁,腌制好后不软不烂,咬一口清香脆嫩,颇是可口。

沈采采就着白粥吃了一筷子的酱黑菜,倒是觉得原本有些发苦的舌头也尝着了味道。

就这样,皇帝颇是周道的给她喂了一大碗的粥,这便道:“也不能一口气吃许多,这便差不多了.......”

沈采采估摸着自己也吃了个七成饱,悄悄的在被子底下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道:“嗯,让人把饭菜都端下去吧。”

皇帝微微颔首,这便唤了人进来,把这剩下的残羹杯盏都给端了下去。

沈采采吃饱喝足,倒是又生出几分困倦了,忍不住抬起手掩在唇边打了个哈欠,她眼角余光瞥见皇帝眼底略有些黛青色,不免关切的问了一句道,“你是不是也好久没休息了?”

皇帝正抬手替她捏被角,正想着要不要让沈采采再睡一会儿,闻言倒是顿了一下,到底还是说了实话:“你还昏着,我哪里好睡得着......”至多就是想先前那样,抓着沈采采的手,靠着床边略闭一闭眼睛,养个神罢了。

“你傻吧?”沈采采简直是又气又心疼,双颊微鼓,哼哼着道:“靠床边等和躺床上等,有什么不一样的?”

皇帝的神色倒是十分沉静,淡淡道:“你还昏着,我又哪里好高枕安眠?”

沈采采:“......”妈的,你这种性格,我死了之后娶个郑婉兮自我折磨还真有可能.......

沈采采想到这里,心里复杂得不得了,最后还是往里挪了挪,道:“那你上来吧——我都醒了,现在可以睡了吧?”

皇帝犹豫了一下。

沈采采便气鼓鼓的瞪他:“你还不睡,是准备熬夜熬死自己啊?”

皇帝看着她这悍妻模样,倒是有些忍俊不禁,只得认真的应了一句:“我还未洗漱.......”

“我又不嫌你。”沈采采当机立断的打断了他的话,扯了扯他的袖子,道,“快上床!”

有那么一刻,沈采采都觉得自己成了传说中逼良为娼的女流氓了,而皇帝仿佛忽然间成了那个被人威逼、犹犹豫豫的良家妇男了。

果然,听到沈采采这话,皇帝方才略点了点头,似是十分勉强的应了下来。

他先起身熄了殿中那几盏刚点亮的灯,接着径自脱去外衣和靴子,这才窸窸窣窣的上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