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墨亲自将那插着玉兰的花觚摆在了窗边随即又抬步回了榻边,轻声与沈采采道:“娘娘,陛下虽只是使人送了一枝花来,但那些太监倒是伶俐,竟还特意折了许多玉兰送来。奴婢想着,这也是正巧,今日早膳便用玉兰花米粥?”她最是知道自家皇后的性情,故而才会特意提上几句。

沈采采本还有些困倦,雪颊与乌发皆是压在枕边,整个人昏昏欲睡。此时忽而听人提起吃的,她倒是立刻就来了精神:“真的还有许多?”

清墨细声应了:“是,想来那些玉兰花便是做了玉兰花米粥后还有剩的。”

“那好,再叫人做几个玉兰蒸花饼.......”沈采采不觉弯了弯眸子,露出笑容。只见她粉白的指尖在梨涡便戳了一下,然后又接了一句道,“正好,午间再做一道玉兰花炒肉片。”

清墨仔细的应了下来,心里倒是不免暗叹:她本还想着做了玉兰花米粥后,便把剩下的玉兰插在殿中的花觚里。结果娘娘这一口气儿吩咐下来,估计还真剩不了什么了。

想到这里,清墨不禁抬眼看了看摆在窗边的那个青玉莲瓣花觚和那一支皇帝亲折的玉兰花,不由生出些感慨:算了,娘娘没把皇上送来的这个炒了吃,已是极好了......

沈采采倒是越说越饿,自是再睡不着觉,这便从榻上起来,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然后她便催着清墨赶紧去厨房,让人给自己准备玉兰蒸花饼还有玉兰花米粥。

第二日,皇帝又使人送了一次花。自然,这一次除了花之外,皇帝还特意的写了信来。

就这样,沈采采一面吃着用皇帝送来的花做的小点心,一面看着皇帝亲笔写的信,暗搓搓的把那些个内容翻译一下,感觉皇帝写的简直是古代版土味情书......

不过,看着那土味情书,还是很能促进食欲的。

反正沈采采看着那土味情书就多用了小半碗的饭。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乐极生悲,傍晚时分便下了大雨。

沈采采看着窗外的倾盆大雨,倒是有些担心起来:夏日多雷雨,这雨看上去怕是一时半会儿都停不下来。可明日便是自己服药的时候了,也不知道皇帝能不能赶得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更有点长,还有一更要迟点,早睡的姑娘赶紧睡吧~

晚安么么哒。

第89章 大雨倾盆

大概就是墨菲定律——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 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

沈采采担心这场忽如其来的大雨会下个不停, 妨碍皇帝上山, 结果这雨还真就一直下到了晚上——她躺在内殿里都能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雨水从琉璃瓦上滑落下来,还有许多渗入泥土,带着花草香气也顺着湿漉漉的晚风微微有些潮湿,无声无息的入了内殿, 倒是拂动了不少帘幔......

沈采采一整晚上都没睡好,理由倒是很多:一是担心皇帝能不能来得及赶回来;二是嫌窗外的雨下得太大, 时不时的还有轰隆隆的雷声, 实在是太扰人睡眠;三则是睡醒之后可能就是她第二日服药的时候了。

很多人都说万事开头难, 开头熬过去了下面就顺利了——贺希行他们也拿这话来安慰沈采采, 甚至连沈采采自己都拿这话来安慰皇帝。只是,沈采采自己却并不是很相信这话:毕竟第一次服药后的激烈反应给她留下了太深刻的影响, 一想到要再来一次,她自己心里便已有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怯意。

偏偏,这种时候,皇帝此时又不在她身边。

直到此时此刻, 沈采采方才隐隐约约的有了一些当年高考决定命运前的惶然。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折腾了一整夜, 好不容易才终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略闭了闭眼,眯着眼睛睡了一觉.....

只是, 大约是心里始终没有真正放下,始终有些提心吊胆,她这一觉睡得并不深, 还是在惯常的时候醒了过来。

第二日晨起的时候,沈采采隔着床帐便又听见了一晚上都没断过的雨声,但她还是不死心的往外看了一眼:很可惜,外面确实还下着雨——虽然这场雨从昨日傍晚起,就已下了一夜,但是直到现在,依旧雨势不减,反倒很有几分愈演愈烈的架势......

沈采采抱着被子托着腮往外看了一眼,暗道:只怕,现下上山的路都不好走.....皇帝若是真要赶回来,光是山路就够折腾人的了。

当然,她现在也不知道皇帝会不会赶回来就是了......

沈采采心里惦记着皇帝,坐在榻上发了一会儿呆,最后还是清墨亲自掀开帐子,小心的服侍着她起了身,再然后是洗漱更衣。

清墨借着给人更衣的时候,悄悄的抬眼看了看面前的皇后:她一头乌发还未绾起,只松松的披撒在肩头,犹如昂贵的黑色绸缎。只见她五官精致的面容上神色沉静,只眼底略有些青色,许是昨夜里没睡好。

清墨用自己修长的指尖仔细的理了理沈采采湖蓝色绣兰瓣的宽大袖角,低声问道:“昨夜里打了好久的雷,娘娘睡得可好?”

沈采采闻言忍不住抬手捂住了额头,点头附和道:“那雷声是吵得很,我就算是没睡着怕也吵醒了。”

清墨不由一笑,又道:“听说昨夜里恰巧有道雷劈在了一株老树上,那树拦腰而断,正好就拦在山道上,倒是又一桩麻烦。”她叹了一口气,“本来下了这么久的雨,这山路已经够难走了,只怕还要小心山石滑坡......谁知道路上又拦了那么一株树,上下都不方便。”

沈采采心知,清墨只怕是担心自己等不到皇帝心里难受,这才说这样的话,婉转劝她:现在雨下得很大,甚至还可能会有山石滑坡,实在不适合上山,更别提路上还有株拦路树了.......以皇帝的身份,只怕是要等雨停了,让人把那树给搬开,这样才好上山。

沈采采也知清墨好意,倒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道:“嗯。”

清墨又扶着沈采采去了梳妆台坐下,小心的给沈采采绾了一个松松的发髻,这才请示道:“娘娘,可要传早膳?”

沈采采没什么胃口,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传吧。”

大约是因为沈采采今日要服药,就连厨房准备的早膳似乎都比往日里丰富许多:鸡丝菌菇粥、排骨荷叶粥、莲子薏米粥、红枣胭脂粥;另外还有一屉的奶馒头、四喜饺子、野菜包子等等。一样样的摆开来,直接就把一整张桌子都摆满了。

沈采采看了看,这便端了一碗鸡丝菌菇粥,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喝了不到半碗就放下了,然后抬眼去看一边伺候的清墨——这是让人把饭菜端下去的意思。

清墨心里惦记着沈采采的身体状况,大着胆子劝了一句:“贺先生适才遣人来说药就要煎好了,马上就要服药,您看要不然还是多吃一点?”

沈采采暗道:虽然她知道清墨只是很单纯的想要让自己吃饱喝足留足体力好应对接下来的各种情况,可这话听上去总有点像是——如果真的要死也要做个饱死鬼的意思......

想到这里,沈采采还是勉强的拿了一个水晶梅花包,然后就着温热的牛乳略用了一点。

只可惜,她眼下确实是没什么胃口,这么磨磨蹭蹭的吃了一块山药枣泥糕和小半碗的小米粥后就把碗一推,道:“真吃不下了。”

清墨瞧着沈采采的脸色也不敢多劝,这就让人把饭菜都端了下去。

不过她是个极聪明的人,又给沈采采端了热茶来,顺便还准备了些小巧精致的点心一齐端上来。

沈采采:“......”你这是从皇帝那里学来的喂猪手段吧?

想到皇帝,沈采采不知怎的,忽然又心里软了软,就着热茶又吃了小半块的奶油团子,然后她就是真吃不下了。

偏偏,此时贺从行和顾沅沅两个人倒是一起来了,贺从行手里还端着才煎好的药汤,热腾腾的往上冒着白气儿。

沈采采感觉自己的胃简直要炸了,不得不主动先开了口:“......我才刚吃了早膳,根本就喝不下药好嘛。”

大概是皇帝不在眼前,贺从行的态度比之以往倒是更轻松从容了一些。他微微颔首,这便与沈采采道:“没什么,这药才刚煎出来,正好放着凉一凉.......”说着,他便顺手把手上的药碗搁在了身边的木案上,想着先放凉再说。

沈采采随口“唔”了一声,用眼角余光打量了一下那汤药,不由回忆起上一次那又苦又腥的汤药味——真是想想就觉得恶心反胃。

贺从行倒是没有注意到沈采采那反胃的目光,反到是漫不经心的往庭外看了一眼,看着漫天大雨,不由叹了一口气,“这雨也是水下就下——看这天气,只怕陛下一时也赶不回来了。”

沈采采真心觉得这些家伙一个个都是乌鸦嘴——她还正考虑着皇帝会不会回来呢,结果这些人直接就各种明示暗示她皇帝不回来了。

真是糟心!

沈采采原本的好心情似乎也被这下了许久的大雨打得湿漉漉的,几乎都要发霉了。

她赌了一口气,这便道:“算了,先喝药吧。”

顾沅沅不免“呀”了一声——她最单纯,想得也很简单,反到是最相信皇帝会回来的。她下意识的看了沈采采一眼,小声道:“姐姐,你真的不等陛下来了再喝吗?”

沈采采心情糟糕透顶,实在是不想再等下去了。所以,沈采采这一次倒是很直接的道:“不等了。”

贺从行听到沈采采这话,便把目光从窗外的雨水里转了回来,重又将那药碗端了起来试了试温度:“好像凉了一些,娘娘现在要喝?”

沈采采话都已经出口了,再反悔似乎也来不及了,而且这药总是要喝的,倒不如一鼓作气就这么喝了呢......这么想着,沈采采便也点了点头,将药碗自贺从行手里接了过来,然后又下意识的问他:“对了,我之前都忘了问你,这次喝药的话,要用针吗?”

贺从行点点头又摇摇头:“这一次倒不必再似第一次那样在全身施针,只需要在毒素发作的时候将其逼到手边,然后一点点排出来就好了。”他顿了一下,似乎沉吟思忖了片刻,又紧接着说道,“不过,以第一次的情况来看,娘娘用药后可能会陷入昏迷——以防万一,不若去躺椅上或是榻上用药,这样昏迷的时候也能舒服些。”

沈采采闻言也觉得有理,干脆便端着热腾腾的汤药起身去窗边的躺椅坐下了。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窗外的雨似乎比晨起的时候要小了一些,但是临窗的位置依旧可以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叫人不觉想起一首诗: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悲欢离合总无情。

沈采采坐在躺椅上,从半开的雕花木窗往外望去,廊下倒是有不少的翠衣宫人匆匆来去,只是雨中的庭院空空,只有雨水和梧桐树。

沈采采深吸了一口气,在众人的目光下,终于还是一鼓作气的把那一碗和上回一样苦到掉舌头的汤药给喝了进去。

不过,这一次,贺从行吸取教训,提前叫人准备了玫瑰蜜饯。

沈采采伸手从对方递来的小碟子上捏了极快蜜饯丢嘴里,不知怎么的又想起上回皇帝给自己喂蜜饯时的情景。先前一直憋在胸口的那团气不知怎么的就又升了上来:其实,这样的时候,她心里确实是盼望着皇帝能在自己身边,能陪着自己的,若是她早知道自己的心情,或许就不会再那样故作大方的叫人回京去处理政务了......

沈采采的思绪胡乱转着,忽然觉得熟悉的冰寒从胸口涌了出来,身体也跟着僵硬起来,不觉的躺在了躺椅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昏沉过去的时候,总觉得庭院里好似有人影闪过。她不觉想着:难不成,皇帝真就冒雨赶回来陪她了?

*******

这场大雨实在是下的太大了,皇帝天不亮便从京里出发,一路上却耽搁了不少时间,直到上了山,结果路上又遇着拦路的巨木。他实在是等不及了,索性便撇开了仪仗队和身边的侍卫太监,只带了几个暗卫,这便丢开车轿,径自策马赶去避暑行宫。

偏偏山路泥泞,便是骏马在这时候都不好发挥,有几段路还是皇帝自己牵着马,深一脚浅一脚的踩过去的。所以,待得他一路艰难的赶到行宫时,哪怕是头上还带了暗卫递上来的斗笠但全身上下还是都湿透了,袍角和靴子更全都是泥,早便没了往日里那样端肃严谨的威仪。

那些个宫人远远见着,还要仔细再看几眼才能认出人,这才慌张张的与皇帝行礼。

皇帝却顾不得这些人失礼与否,他一路步履匆匆的赶到凉风殿的,随手将头上的斗笠摘下丢开,掀开厚厚的帘子,那沾满了泥水的靴子直接便踩在了殿中猩红色织金的长毯上。

皇帝身上的雨水也顺着发尾、顺着衣襟往下掉着。

殿中的人几乎都吓了一跳,还是清墨最是警醒,连忙俯身行礼,其余几人也才反应过来,跟着行礼。

皇帝却是一眼便看见了躺在临床躺椅上的沈采采,抬手摆了摆,免了众人的礼,然后才道:“皇后已经用了药了?”他说着,不觉又抬步往沈采采的方向走了几步。

“是,娘娘方才用了药。”清墨连忙应声,她见皇帝一身上下全都湿透了,不免又慌又急,这便忙不迭的从一侧拿了干净的布巾迎了上去,恭谨且小心的问道,“陛下,您要不要擦一擦......?”

贺从行也跟着道:“是啊,陛下您先擦一擦,换身衣服吧......我也得给娘娘施针了。”

“无碍,朕就站着看你施针好了。等皇后无事了,再换一身衣服也不迟。”说着,皇帝伸手从清墨的手里接了布巾,略擦了擦自己湿漉漉的头发,顺势又将黏在自己颊边的乌发又捋到了耳后。

说话间,皇帝的目光始终不离正躺在躺椅上的沈采采,定定的看着——她显然已陷入昏沉,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静谧且美好,如同雨里的一个幻梦又仿佛是传说中永眠不起的睡美人。

贺从行听到皇帝这话倒也没有再耽搁,这便拿着自己的针灸包上前施针。

好在,就像是他先前与沈采采说的,比起上一次全身施针,这一次的手臂施针显然简单得多。贺从行先选了那细如毫毛的金针以作点穴逼毒,然后再用粗针扎过沈采采的指尖,挤出那一滴滴乌黑色的毒血。

有了第一次的服药经过作为经验,这一次贺从行的动作倒是十分从容。就连这一次从伤口部位排出的黑血仿佛也都比上一次多了许多。

饶是如此,这一套针施用下来,贺从行的额上还是不禁冒出了细密的汗水。

大约是过了两刻钟,贺从行终于收回金针,然后又把针灸包收了起来,微微的舒了一口气。

皇帝一直凝神注意着他们的动作,见状便立时问道:“怎么样?”

贺从行略调理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紧接着点头:“解毒剂的配比已经调整过,显然比上一次的要合适,娘娘现今的状况看上去到也比上一次的要好得多,很顺利.......”他顿了顿,“再有两次,应该就能彻底拔完了毒了。“

贺从行的话声落下,殿中诸人都不觉舒了一口气。

皇帝眼见着便要迈步去躺椅那头坐着陪沈采采,清墨连忙劝道:“陛下,您身上还都是湿的,不若换身干净的衣袍,这样也好陪着娘娘。”

皇帝脚步一顿,只一沉吟便也点了头:“也好,先换一身干净的吧。”

他现下浑身湿漉漉的,指不定一身的湿汗气,他自己自幼习武、身强体壮倒也不怕什么。只是,若是因此而耽搁了沈采采的身体便不好了。

*******

正如贺从行说的,沈采采这一次的状况比上一次要好得多,她甚至都没有像上一次那样昏迷个一天一夜。

当天晚上,她就醒了。

她醒来的时候,意识慢慢的跟着复苏,很快便发现周侧一片昏暗,显然是在夜里。而她也并没有躺在那张临窗的躺椅上而是在柔软宽大的床榻上。

床榻舒适柔软,锦被厚实温暖,屋内烧着暖融融的安神香,令人昏昏欲睡。

还有人在被子底下握住了她的手。对方的手掌宽大且有力,五指修长,掌心滚烫。

沈采采一下子就确定了:是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安~

感觉太匆忙,写得不太好QAQ

第90章 拔清毒素

沈采采心里忽然便觉得妥帖安稳了。

那颗悬在半空不上不下的心似乎也跟着回了原本的地方。

她心里一妥帖安稳, 紧绷着的精神也跟着放松了下去, 那点儿初醒时压下的困倦便也回来了, 竟是没有惊动旁的人,就这么闭着眼睛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倒是睡得极好,沈采采第二日醒来时除了肚子有些饿,精神倒颇是不错。

窗外的雨也早便停了,乌云也跟着褪去, 正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眼下阳光正好,只见柔和的晨光从窗棂折进, 无声无息的映照入殿, 裁成一缕缕的金光。

沈采采安安稳稳的躺在榻上, 一抬头便能看见握着她的手, 靠在一侧休息的皇帝。

就像是她上回与皇帝说的“其实看久了,就算不喜欢也喜欢了”, 这情人眼里出西施,她虽然不大欣赏皇帝的长相,但是现下再看却又觉得怎么看怎么喜欢,看着看着, 终于还是忍不住的抬起自己还空着的那一只手, 轻轻的去抚皇帝有些瘦削的面颊。

皇帝本就只是想要在榻边守着沈采采,累了就略闭闭眼, 偏他昨日冒雨赶了一路,确是累得很了,不知不觉便真睡了去。只是他到底是浅眠, 沈采采略一动弹,他便醒过神来,眼睫一动,眼睛也跟着睁了开来。

看着榻上正朝自己微笑的沈采采,他乌沉沉的眸光有片刻的怔忪。过了一会儿,他仿佛才终于意识到这不是梦,沈采采是真醒了,紧绷的面容也跟着放松了许多。

他不由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便与沈采采道:“昨日我确是来得晚了,到殿里时,你已服了药。”

沈采采心知皇帝这是与自己解释,便应道:“其实,我昏过去的时候,好像也看见你的人影了。”

顿了一下,沈采采又道:“你那时候头上戴着斗笠是不是?”

皇帝点点头。

沈采采便与他眨了眨眼睛,眸光盈盈,俏生生的模样。她也笑着应道:“我就知道。虽然那时候外面下着雨,又隔了些距离,可是我看一眼就知道是你。”

皇帝听到她这话,心里一时极软,软到极点又微微泛出一些酸涩来。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抚了抚沈采采柔软鸦黑的鬓角,低声与她道:“饿了没,我叫人给你备早膳?”

沈采采确实是忍着饿和皇帝说话,听他主动提起早膳,这便矜持的“嗯”了一声。

皇帝方才扬声叫人去备早膳,然后又与沈采采道:“贺从行说这一次很顺利,再有两回,就能彻底拔清楚毒素了。”

沈采采松了口气,然后又仔细的问他:“那下一次服药呢,是什么时候?”

这个问题,皇帝早便问了贺从行,此时回答起来也是不疾不徐,只轻声道:“下一次大约要六月了,至于最后一次可能便要看你的身体,如无意外便是六月底或是七月初的时候......”

说着,皇帝抚着沈采采鬓角的手指跟着往下一掠,轻轻的在沈采采的颊边抚过,动作十分轻柔,可到底还是心疼的:“这拔毒到底极伤身体——你接连拔了两回毒,看着便瘦了许多。”

皇帝的指尖搭在沈采采凝脂般的皮肤上,只觉得她面色极苍白,几无血色,那柔软滑腻的皮肤仿佛一揉就碎的宣纸。便是抓在手上也叫人安不下心来。

沈采采却有些不以为意——这才几天,怎么可能真就立刻看出胖瘦了?不过,她眼下也不好和皇帝争辩这才几天看不看得出胖瘦这样的问题,索性便掰着指头算了下日子,杏眸微亮的道:“这么一算,拔完了毒,正好能赶上七夕呢。”

皇帝很喜欢看她这双眼发亮的鲜活模样,脸上的担忧之色倒是去了许多,他不由得也跟着笑了笑,应和道:“嗯,这此七夕便不回宫了,我们留这儿过,只我们两个,边上也少了那些个闲人说嘴,清净许多。”

沈采采点头应了,接下来又问了皇帝一些泰山地震如何处理的事情。

两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倒是略说了一会儿话,一直等到宫人端了早膳来,这才停下话,一起用了早膳。

*****

沈采采用过早膳后,胃里舒服了,便也觉得身体也好多了。

虽然接连拔毒有些伤身体,她眼下也不似第一次那样可以状若无事、轻轻快快的下床,但也只是虚弱怠懒了一些,用过膳后下榻走一走还是可以的,只是不能走太远,要不然也是要腿软喘气的。

沈采采心态比较好,反到是自嘲了一句,缓和了下气氛:“我以前还觉得病美人一步三喘很有点儿装模作样,现在看看倒也不定是装出来的......”人要真虚弱到一定程度,想必便是如此了。

皇帝脸色难看的很,抿了抿唇,面容极冷但终究还是克制着没说话。

贺从行现下也是仔细得很,虽说先时候已看过脉但还是再次望闻问切了一番,见沈采采并无大事,倒也神色微缓:“娘娘这身子眼下还要再养一养,下一次服药约莫是要等到六月中旬了。”

沈采采点点头,又道:“你给陛下也看看脉吧。他昨日里冒雨赶了一通路,想来全身都湿透了,只怕也受了些寒气。这事总也不好耽搁的。”

贺从行倒还真是忘了这事——主要是皇帝素来一副刀枪不入的铁人模样,昨日里又是皇后服药的重要时刻,贺从行和诸人一般都是一整颗心的记挂着皇后的病情上,竟是把皇上忽略了。

眼下听得沈采采这话,贺从行这才反应过来:可真是顾了这头忘了那头,皇帝这儿也不好不顾的......他反应过来,倒是低了头,不由道:“还是娘娘仔细,倒是我疏忽了。”

皇帝倒是觉得身子还好,只是他心里头颇是感动沈采采这般关心,想着要叫沈采采放心也没有多说,这便抬手让贺从行看了脉。

结果,这一看,倒是看出了个外寒入体。

接下来几日,沈采采这头暂时的停了药,整日里吃着小厨房里精心调配出来补身体的药膳,什么野山参炖鸡、清炖鳝鱼、党参炖甲鱼、虫草乌鸡汤、金银花炖鸽子汤......一样样的轮着吃,沈采采都觉得自己要给吃吐了。

而皇帝却因着外寒入体,只得吃得清淡些,每日里也只得苦兮兮的喝着驱寒的汤药。

沈采采原还有几分的不高兴,有了皇帝作对比,感觉这一次夫妻两人倒也算是“同甘共苦”了,故而吃药膳的时候也没太抱怨,只尽力多吃些。这么温补了数日,虽说不可能一口气喂成胖子,更不可能一下子养回原本的好身体,但沈采采因为接连拔毒而微微泛白的脸色也渐渐的有了一些血色,精神也是显而易见的好多了。

所以,接下来的两回用药却也没有太大的意外,等到七月初最后一次用完药,贺家师兄弟终于可以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与皇帝道:“娘娘玉体应是无碍了,虽伤了身体,但底子还在,娘娘又正年轻。但待醒了后,再着御医细细调理身子,想必很快便能养好了。”

谢天谢地,他们两个人可终于不用再跟着发愁了——天知道,他们心里压力也很大啊,生怕治坏了皇后要给赔命。就这么几天,他们师兄弟两个便已经愁掉了好些个头发......贺希行甚至还暗自在心里嘀咕着:回头还得给自己弄点儿生发的药膏什么的才好。

皇帝闻言心下一松,面上也跟着缓了缓,一贯冷淡的面容上甚至都还露出些微的笑容。但是,他很快便又提起了心:沈采采拔了毒,从此再无生命危险,这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可是,既是拔了毒,那么她曾经忘了的事情必然也会跟着想起来.......

想到这里,皇帝的心里又添了些许说不清的担忧,他挥手让贺家师兄弟先下去,自己则是如前几次一般,握着沈采采的手,坐在榻边等着她醒来。

只是,他却不知道这一次想起了一切的沈采采醒了后,又会用什么态度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