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皇后否了几次,甄贵妃干脆学乖了,闷不吱声地,只等着皇后先给出评价。

“贵妃娘娘,怎么不说话了?”皇后斜望着甄贵妃道:“您到底瞧没瞧得上,总得给姑娘们一个准话呀!”

“姐姐独具慧眼,臣妾不敢妄自独断,”甄贵妃貌似心平气和地道:“再说了,臣妾瞧上也不作数,还是得太子爷自己喜欢。”

“待到三皇子选妃时,贵妃娘娘怕就不会这么说了,”皇后笑道:“果然不是亲生的,你这会子的心思,怕是早跑到如何替三皇子选个高门贵女上了。”

甄贵妃心下冷笑,颇瞧不上皇后这没事找茬的怨妇德行,她真想劝劝皇后,有时间和自己在这拈酸吃醋,还不如多想着如何夺回皇上的心。

此刻满屋子秀女,甄贵妃也懒得与皇后争执,省得传出去都是笑话,便道:“皇后为一宫之主,此事还得姐姐作主。”

皇后总算得了意,可惜她向来没什么脑子,又极痛恨韶华已逝,以至对年轻貌美女子极不待见,结果看到最后,皇后让几名姿色平庸的秀女留了牌子,口称太子妃不必重色,只重贤德,徒元徽圈的三十六个竟然只有六个入了选,太子妃选拔的第一关算是过去了。

至于后头之事,皇后便不再管,加上她又是个耳目闭塞的,自然没听到说,太子爷在瞧见她挑的秀女后大发雷霆,没一刻钟便将所有人赶了出去。

弘圣帝正带着甄贵妃在御花园里散步时,掸眼瞧见一个小身影从眼前飞过,立时将人叫住,开口训斥道:“小十六,这大白天的到处乱跑什么?师傅们怎么教你的,如何一点规矩都不懂!”

被安公公拉了回来的徒元庭挠挠头,说道:“昨晚儿臣去东宫,正遇上二哥把自己独个儿关在屋里,谁叫门都不给开,小德子跟儿臣讲,他是受了委屈又不肯说出来,只好自己跟自己生闷气,儿臣心疼二哥,刚下了学,赶着去瞧瞧他。”

弘圣帝一愣,他刚从御书房出来时,徒元徽一直在埋头看奏折,瞧不出什么异样,如何徒元庭会说他不高兴?

“到底怎么回事?谁敢让他受委屈?”弘圣帝问道。

“还不是因为选秀的事,二哥差点气吐了血。”徒元庭脱口而出,转头又瞧了瞧甄贵妃。

“选秀?”弘圣帝转头问身边的甄贵妃,“你说,出了什么事?”

甄贵妃立时跪到地上,一时有些慌乱,“臣妾…知罪!”

徒元庭立马补了一句,“儿臣可是亲眼瞧见的,皇后娘娘给挑的秀女一个比一个丑,到外头装鬼都不用扮上的,二哥之前圈的秀女只有六个长相平庸的入了选。”

弘圣帝先愣了一下,接着便给逗笑。

甄贵妃跪在地上,说来她也烦躁皇后,见着自己之前一个个看上得被否了,后来故意夸太子圈选的人好,不可思议的是,皇后竟然也给否了,不知道是真傻要争口气,还是不知道太子圈选的名单。

***

“太子,有什么事要和朕说?”弘圣帝的声音骤然在御书房里响起,少不得把正聚精会神看奏折的徒元徽给惊了一下。

瞧见在弘圣帝身后对着自己挤眉弄眼的徒元庭,徒元徽知道,这小子的小黑状是告得了。

“回皇上,儿臣无事。”徒元徽起身低着头道。

弘圣帝最瞧不得儿子们跟自己离心离德,有话只搁肚子里,不满地道:“哼,听小十六说,你昨儿个在东宫关着门发火,可是有人让你不痛快了?”

“儿臣…”徒元徽作无言以对状,“无事.”

“身为储君,竟是连这点小事都不会处置,倒学着那些无知妇人跟自己生闷气,”弘圣帝喝斥道:“你就这点子出息?”

“儿臣无能,”徒元徽上前跪到弘圣帝面前,“此等小事不想劳父皇忧心,婚姻之事,从来都以父母之命为重,皇后娘娘是嫡母,既为儿臣选了,唉!便是夜叉,儿臣也只能认下。”

他一说完,弘圣帝果然生气了。

“你母后早没了,那女人算个什么东西!”

徒元徽沉默不语。

弘圣帝见了免不得又有些心疼,说道:“那女人挑的也放去进了储秀宫,你亲选的时候别选她们就是,朕再下旨将你圈的秀女直接进入复选。”

“谢父皇成全!”徒元徽眼圈已然红了,心里却是一松,只是让人在皇后身边说几句话,没想到皇后这么配合。

“只是皇后娘娘那头,儿臣却不知该如何交待。”

“不必交代,她在你母后面前也不过是个妾,哪有资本管你的事!”弘圣帝不屑地说,可见弘圣帝真是完全不待见这位继后。

***

徒元徽拉着徒元庭走出御书房,嘴角稍微露出一丝冷笑,冯玉儿这死丫头,居然敢和他玩临阵脱逃,说什么秦业说得对,她沦落过青楼会成为黑点,和他不能相配。简直就是活腻歪了,等她进了京后,且等着死去活来,不把她折腾坏,他徒元徽就不是男人!

小德子这时跟了上来,兴奋地报信道:“爷,刚才小的听安公公传了旨意,剩下的三十位您圈的秀女全部入了复选,有些回去的,病了出事的四个秀女也要参选,一月进宫学习规矩,观察秀女们品性,再让爷您亲自阅选。”

徒元徽点点头。

就知道父皇会这样,因为他表现出来,自己那么上心亲自选了三十六位,都没留下复选的落寞,父皇为了成全他,果然必让这些都到齐了。

为了冯玉儿撤铭牌而不显眼,他还刻意让几个他的人家的闺女也以病报撤了铭牌,他这般用心,冯玉儿若是再给他逃,他绝对不掐死她。

“还有生病的?”徒元庭好奇地问道。

随后又说:“生了病的还参加入选,这不是害了二哥吗?”

“我的十六爷,这话可不能乱说。”小德子连忙说道

徒元庭眨眨眼,小声说道:“莫非是假托病避选?”

徒元徽立刻捂住了徒元庭的嘴巴。

徒元庭住嘴后才松开,却是明白了,也小声气道:“二哥你也太宽容了,这种自以为了不起的女人不要也罢,直接给她配个贩夫走卒,居然敢瞧不起你。”

徒元徽立时打断,对徒元庭道:“没事就回你东五所去。”

第0069章

徒元徽立时打断,对徒元庭道:“没事就回你东五所去。”

徒元庭马上淘气道:“二哥可不带这样,要不是我帮您到皇上跟前挑事,您可就得娶丑婆娘了,这会子人用完了,便要赶我走,二哥您这是不讲兄弟道义。”

“你这满嘴混话跟谁学的,”徒元徽扫了他一脑门。

“行了,孤的十六爷,请您老到东宫坐坐去!”

徒元庭这才高兴起来。

此刻东宫外,便有人来禀报,林文烨带着秦业过来求见。

小德子将一盏茶端到徒元徽面前,忖度了他脸色半天。这会儿,徒元庭被打发到别的地方玩去了。

徒元徽淡淡“嗯”了一声,说道:“林文烨让他进来,至于那个秦业,先晾着。”

“…”小德子一副作难表情,心觉秦业这人其实不错,忍不住想替他说句好话,“爷,秦先生做的事虽不地道,可不也是为了您…”

徒元徽眼睛微眯,说道:“小德子,孤觉得东宫太监总管也该换换了。”

小德子立时跪下来。

“你记着,主子的事不容置喙,打着为孤好干涉私事就是没有做好自己的本分,看不请自己的身份。”

“二哥,那个秦业不是你的亲信吗?”徒元庭惊讶地问道:“你不喜欢他了吗?”

“此人脑子太有主意,孤养不起他。”徒元徽淡淡地道,如今一听到秦业的名字,徒元徽就摇了摇头,因为他帮着玉儿寻了亲戚,办好了差事,他就多夸些,也相应地多看重了些,然后此人胆子倒大了,干涉起他的私事来了。

哄得玉儿撤了应选名牌不说,还大言不惭地说他这么做全为了自己着想,什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什么女人如衣裳的,这些鬼话上一世他肯定会听,可如今他徒元徽就拘这小节了,看谁能拿他怎么样!

而且,这秦业确实看不清自己身处的位置,眼下得好,日后也难保不会在差事上犯糊涂,人有点本事,但不宜重用。

果然,冯玉儿对徒元徽太了解,她的一封信就让徒元徽失了重用秦业的心思,也看明白了秦业,使得秦业失了徒元徽的心向。

“臣参见太子爷。”林文烨随了小德子进到书房。

“坐吧!”徒元徽命小德子上过茶,道:“您来得正好,孤有一事让你去办。”

林文烨忙起身拱手道:“太子爷吩咐便是。”

“皇上已下谕,命孤选的三十六位秀女重新进京入选,孤不方便出面,等到了京城,你和…她好歹是亲戚家,还请您帮着照应一些。”

冯玉儿的小姨父林如海是林文烨的同族弟,的确能沾惹上亲戚关系。

“太子爷果然下定了决心?”林文烨慎重地问。

他和秦业一样,太子圈选秀女选太子妃的时候将家世圈在六品到二品间,他就知道太子爷的打算,这是存心让冯玉儿做太子妃。

老实说,若是冯玉儿只是个侍妾或者太子才人美人这样的,他也不会多言,但是太子妃…

不过,他知道自己的本分,可没指手画脚,最多侧面向太子陈情这中间的厉害关系,秦业到好,直接去找冯姑娘。

徒元徽淡漠地说道:“孤既爱江山也舍不下美人,莫非你也要学那看不清楚本分的秦业?”

林文烨顿时跪了下来,知道秦业大好的前程现在也岌岌可危了。

“为君者若无情,如何得百姓臣服,又怎会真正做到爱民如子?”徒元徽盯着林文烨说道。

林文烨这么一听,心中猛然一颤。

皇上家事,在这太平年代,如何妨碍得了国家社稷?前朝的皇后都还是从民间采选,汉朝更有妇人再入宫,更有歌女妓子被皇上带入宫廷,后面还废了原配立其为后,也没影响到朝堂社稷,只要别让这样的妇人插政就可。

他拜了一拜:“殿下所言极是。”

“臣已问过秦业,他如今也觉出自己不妥,”林文烨也不由请求说道:“太子爷大人大量,不如听听秦业的请罪?”

徒元徽沉吟了一会,以后不能重用是一定的,不过他若是真心知道自己的错误,也改了,也可以留个查看,不必舍掉。

当下说道:“过些日子再说。”

***

这日苏州府冯家来了两位客人,正站在院子里的杏月一瞧见跟在秦业后头进来的云秋,忙奔上前去,激动地抓住她道:“云秋,你怎么过来了,丽秋找着了没有?”

云秋面色一黯,摇了摇头道:“还没有。”

秦业上前见过听到动静迎出来的冯继忠和冯家母女后,和他们解释道:“在下过来时,半道上正遇着准备进京的周大爷一家,云秋姑娘听说我要来苏州府,便跟了过来。”

云秋上前对冯玉儿福了福身道:“冯姑娘,如今姐姐没了,奴婢一时失了依傍,周夫人好心,让奴婢以后跟着他们,只是奴婢不想搅了人家生活,所以先来投奔您和杏月,再去想以后出路。”

冯玉儿温婉地笑了笑,说道:“只要你不嫌弃,哪里不欢迎呢?”

她可是东宫老人,若是跟在自个身边,日后也是个助力。

“至于丽秋那边,我也让我父亲给你打听着。”

云秋道了谢。

冯玉儿目光转向秦业,相比之前意气风发的状态,现在的秦业完全打不起精神来。

她心里有数,只怕是来向她告罪了,她当做不知,任由冯继忠殷勤将秦业请进了正屋。

一到里面,秦业就对着冯玉儿作了个揖,甚至还跪了下来:“冯姑娘,在下目光短浅,心胸狭窄,当日说的那些全是无稽之谈,着实让您受委屈了。”

冯继忠虽不明白原由,却忙上前扶起人,道:“不敢当,不敢当,秦先生这是从何说起?”

“秦先生,都过去了,我家婉瑜儿如今挺好的。”贾敦上前道。

冯继忠很有些摸不着头脑,正待要问,冯玉儿平静地问道:“秦先生这般如此,可是发生了什么事?还有秦先生不是进京了,这会儿又突然过来,可有何事?”

秦业没有起来,说道:“在下快马回鞭赶过来的,是因为太子爷让在下暗地护送冯姑娘进京。”

众人皆面面相觑,却是各怀心腹事。

冯玉儿见这样的秦业,心中冷笑一声。

这样低眉顺眼的秦业,想来也知道自己不比之前了。

秦业在京城被晾了很久,他承认自己错了,不该忘了本分,但是本心他一直觉得自己没错。

可是他等啊等,终于等到太子的见面。

太子戳破了他一个让自己震惊的事实!

他并不是什么无与伦比的人才,只是普普通通的人才,太子门下比他强得太多。只是和冯玉儿有点缘分,便被太子安排做这事。

原来他一直都没有看清楚,他是因为冯玉儿得到太子看重,同样的,他要舍弃冯玉儿了,那么自然也就没了靠山。

这个认知让他背后冷汗迭起。

他还是算个聪明人,这不,马上就下江南,来给冯玉儿赔罪了。

唯有不知情由的冯继忠还上来解释:“秦先生有所不知,我家婉瑜儿当日已因染疾退选了。”

秦业不由看向冯玉儿,见冯玉儿也一脸惊异,心里更觉自己之前行为太过自以为是,他的靠山,冯姑娘一家都重恩情,他不这么做,冯玉儿日后在后宫也是他一辈子的靠山。

他怎么就那么蠢呢?

然而,秦业知道自己在太子面前什么也不是,现在转过头想清楚得失,也已经晚了,日后能不能得到重用还是未知数。

“皇上下旨各州府,太子爷圈选的三十六位秀女,无论出了何事,都得进京应选。”

冯继忠目瞪口呆,贾敦揉紧了自己的手帕,她完全能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这样看来,太子对婉瑜儿是志在必得了。

冯玉儿也装作震惊的模样。

秦业看到这样一家子,心里真是越发不好意思了。

***

回到屋里。

杏月高兴极了,说道:“姑娘,太子爷就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日后什么事都有太子爷护着您,姑娘别再想东想西了,跟着他准没错。”

冯玉儿没有说话,只是坐在梳妆台前梳着自己的长发。

没等杏月兴奋完,门“吱嘎”一声开了。

进来的是贾敦。

“婉瑜儿,你就这么过去,若是以前的事被人揭出来,会不会给太子爷惹麻烦?”贾敦很担忧。

虽然知道太子对婉瑜儿很喜欢很看重,但是现在做母亲的心理,知道冯玉儿那样的过往,她还真觉得女儿进宫不是一件好事。

冯玉儿叹了口气,劝道:“娘,您瞧不出来吗,太子是个犟脾气,我这回怕是惹恼人家了,以后就这样吧,太子既然都不怕,我又何必自寻烦恼。”

“婉瑜儿,你这是又要离开娘了!”贾敦知道,女儿这回是走定了,不免又哭了起来。

杏月出去了,她还得给云秋好好安排,少不得帮着打水换衣裳。

待收拾停当了,两人一块在床边坐下,云秋立时哭了出来。

“你这丫头,刚才就瞧你不开心,这会子没了人,还不赶快说出来。”杏月拉着云秋的手道。

“杏月,我不是不开心,”云秋忙解释,“原本我们就知道,太子爷最喜欢冯姑娘,如今这是要明媒正娶的意思,我打心眼里替她高兴,便是丽秋姐姐知道了,也会开心的。”

“云秋,你们这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杏月探问道。

“我们…”云秋开始还有些迟疑,到最后干脆道:“我全告诉你,正好也让你帮着拿拿主意。”

待云秋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地将丽秋的遭遇说出来后,杏月已然是目瞪口呆,“你是说四皇子?!”

云秋点了点头,“丽秋姐姐根本不愿意,无奈四爷是个蛮不讲理的,竟是将她霸占进了府里,丽秋姐姐一直在委曲求全,后来,趁着随四爷到金陵的功夫,这才带着我跑了出来。”

“丽秋真是够有主见的!”杏月感叹道。

“等我们到孟县安顿下来,丽秋姐姐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云秋叹了口气,“丽秋姐姐当时还挺高兴,说是以后带着孩子好好过,总算有人养老送终,我虽心里不赞成,要知道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日后还不知得多艰难,可她那性子,我也没敢劝。”

杏月这时想起贾吉祥帮着小叔子选彩礼的事,不免替丽秋惋惜,道:“我听周夫人说了,他家小叔子是个厚道人,真心想娶丽秋为妻,若是这事能成,丽秋也算终身有靠了。”

云秋眼圈一红,说道:“可不是吗,周二爷人品极好,为人又和气,虽是个做买卖的,不过也读过些书,和我家夫人极谈得来,若是能成,可不是天赐的姻缘。”

“听说周二爷还救过你们的命?”杏月问道。

“他算是救过咱们两回,”云秋想想便流了泪,道:“头一回,是他把丽秋姐姐和我从黄泉路上拉了回来,只

第二回,周二爷不但没救出丽秋姐姐,连他自己也差点丢了命。”

“如今周二爷怎样了?”

“人暂时无碍了,只是知道夫人失踪后,人就跟傻了一样,”云秋心揪得紧紧的,“这一对苦命人,着实太可怜了!”

杏月忽然问,“云秋,掳走丽秋的,会不会是那个…”杏月比了个“四”。

云秋低声道:“那帮闯进来的人全是黑衣打扮,身手也厉害得很,而且进来也不抢东西,直接抓了人便走,其实我也觉得可疑。”

“八成就是他们,谁会没事抢一个怀着孕的寡妇!”杏月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