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说,长乐公主眼角滴下泪来。

她满心的怨怪,怪驸马,怪那个春娘,更怪如今的天子承平帝。

要不是承平帝,她又哪里会嫁这么一个风流多情上下尊卑不分,到处留情处处气她的驸马,承平帝自认为在众多儿女中最喜欢她,就想给她寻一个最好的驸马,承平帝心中,凡是长的好有才学的就是好的,他喜书画,便寻了个书画称为一绝的人来做她长乐的驸马爷。

可是,承平帝又哪里知道长乐并不喜书画,她也不过是长的好看,却并不太过聪慧,最多比寻常人聪明丁点,到底还是个常人,又如何能和才气惊艳的驸马琴瑟和谐。

再加上长乐公主是个极为务实的人,她需要的驸马是一个能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而不是祁振那样的风流公子。

承平帝做主的这桩婚事,自打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是个悲剧。

长乐公主和祁振才成亲的时候还能做到相敬如宾,可惜好景不长,两个人就生出许多怨言来,最终弄的夫妻情分俱无,还生出更多的怨气,如今真正相看两厌啊。

长乐公主捂着胸口又咳了一阵,拿帕子捂了嘴,只觉喉头一阵腥甜,拿开帕子的时候,就见雪色帕子上一片血红。

几个侍女都吓坏了,俱有些手足无措。

长乐公主冷眼扫去:“把帕子扔了吧,这事莫提,谁要提起,本宫定斩不饶。”

她素有威仪,一发话,自然吓的侍女不敢出声。

长乐公主冷笑几声,又长叹几口气:“我不该怨的,如何能怨啊,皇室公主我算是好的了,最起码我吃的好穿的好,还有命在,比起平阳公主来,我该知足的。”

可不是怎的,平阳公主和亲北梁,如今落个尸首无存的下场,和她一比,任是哪一位公主都该知足的。

可是,长乐公主还是不甘心,说来说去,还是意难平。

真亭府肖家

肖老爷拿着肖智捎来的信进了主宅肖太太屋里。

一进门,肖老爷就把信给肖太太瞧:“智儿来信说在长安说定了一门亲事,告之我们给他准备成亲之物。”

肖太太正拿着针线教导小女儿,一听这话冷笑一声:“他不是有本事么,不是瞧不上我给他相看的人么?那他还叫我给他准备什么,他自己做主成亲得了,还捎什么信,呸,还不是想跟家里讨要好处。”

肖老爷听的面沉如水,当下出声喝斥:“够了,他到底是我儿子,唤你一声母亲。”

“我可不敢当。”肖太太提起肖智来就有气:“他是堂堂举人老爷,我怎么当得起他的母亲,我儿子蠢顿,比不得他一星半点。”

肖老爷越发的生气,可是想到嫡子被庶子压着抬不起头来,也觉得有几分可怜,耐着性子道:“甭管怎么说,智儿出息了咱们也不吃亏,将来他就是官当的再大,名声再显,不还是咱们的儿子,还得给咱们养老。”

肖太太知道这事上拗不过肖老爷,虽然生气,可还是接过信来看了看,又问肖老爷:“这信上只说相看了人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媳妇的人品禀性如何怎么没写?”

肖老爷一听她问起笑了笑:“是好人家,先前智儿就上人家求过亲的,只是人家姑娘不知道为着什么没答应,这一回在长安又碰上,姑娘大约瞧着智儿各方面都好,也就应了,那户人家也是咱们真亭府的,姑娘的兄弟就是今年乡试头名齐解元,那可是真亭府有名的才子,有大才的,姑娘的妹妹说定了护国公谢家嫡孙,你想想,不说齐解元的名头,就是能和谢家做姻亲咱们就值了。”

“啊!”肖太太听肖老爷说的那样兴高彩烈,想到自己儿子如今也不过是个秀才,今年乡试名落孙山,而肖智早三年就考中举人,这一回,肖智相看的人家更是超出自家儿媳妇许多,就更加的不忿,一时不察,针就扎了手指,血珠子都滚落下来:“这儿媳妇不好,老爷才说完我就流了血,这明显…不成,我不同意。”

肖老爷一听这话,原来的欢喜隐去,取而代之一脸惊怒之色:“你说什么,不同意?这样好的亲事为什么不同意?难道你还想叫智儿娶你看中的那个不着四六的商户之女,你,你,简直可恶。”

第一百三十八章 公主府

“商户之女?”

肖太太冷笑:“商户之女怎么了?你还当肖家是以前呢?如今肖家入不敷出,你们爷们又都不善经营,家里都快过不下去了,还不赶着娶个大商户家的姑娘帮着家里度过难关,难道非得等穷的讨饭才收起你们那清高作派么。”

说到这里,肖太太越发气怒:“肖智不过是个贱婢生的,他不娶商户之女又要叫谁去?我倒是想叫勇儿娶,可惜勇儿已经娶妻生子了。”

肖老爷气的手都颤抖,可拿肖太太没有丝毫办法。

他气哼哼坐下:“总归我已经应下这门亲事,一会儿我就写信,再派人去长安送些信物,好叫智儿早早的定下婚事,不管你答应不答应,这事就这么定了。”

肖太太冷声道:“既然已经应下还跟我商量什么,我算瞧出来了,我在你眼里就什么都不是。”

“这不是你不同意么。”肖老爷也带着气道。

“你且等着,等着他娶了媳妇回来我怎么招待吧,我是正经婆婆,还不信拿捏不了一个小媳妇。”肖太太发了狠,跟肖老爷赌起气来。

肖老爷越发听不进这些话,气哼哼的走了。

他一走,肖太太把放在桌上的绣活都扫落到地上,气的大骂:“小杂种,姓肖的你满心都是那个小杂种,你心里根本没有上下尊卑,你宠妾灭妻,你以庶压嫡…”

她这么一骂,把肖小娘子吓坏了,缩在角落里不敢说话。

等着肖太太骂够了看了肖小娘子一眼,见她这没出息的样子又有了火气,一伸手指点在她前额:“你个没出息的东西,和你大哥一样懦弱无能,赶紧离了我这里,省的看着你们生气。”

这话一出口,肖小娘子赶紧起身离开。

肖太太有气没处撒,疯了似的砸了许多东西。砸东西的声音叫外头屋里的丫头都吓的缩着脖袋不敢抻头。

肖老爷从肖太太那里出来到书房写了一封信,信中对于肖智能够得齐家看中,并且要娶齐家姑娘为妻大加称赞,又叫肖智一定要和齐家好生来往。万不可得罪,另外,又拿出一把祖传宝剑来叫人同信一块捎给肖智,那剑就当做和齐家订亲的信物。

肖老爷派了心腹去送信,并且叮嘱心腹留在长安帮肖智张罗。等到肖智娶妻之后再回。

把所有的事情都办好了,肖老爷才浑身无力的坐在椅子上,撑着头埋怨肖太太刻薄狠毒容不下庶子,又想到肖太太所说的那些狠话,肖老爷咬了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

且说齐靖这里,因着走好了祁振的关系,好些日子都被祁振带着参加各种文会。

齐靖虽说长的不好,但才学是真的好,再加上有祁振带着。那些举人也都很给他面子,就算是有些心胸狭窄的,因不想得罪祁振,到底也不敢对齐靖如何。

齐靖在这些文会上如鱼得水,写了好些被人称颂的诗词,文名传遍长安城,不说那些举人们,就是长安城的官员乃至翰林院的翰林学士们都听说了齐靖的名头。

这一日,齐靖和祁振参加文会归来途中,祁振又一次提及想邀请云瑶到公主府做客的事情。齐靖想了想便答应下来。

等回家之后齐靖和云瑶说起,云瑶笑着称知道了,又兴致勃勃的和齐靖讨论如何妆扮,到时候怎么拜见公主等。她是真心想着讨公主喜欢,顺带叫驸马能够多加提携齐靖,一时只顾思量这些事,根本没发现齐靖眼中的担忧。

齐靖看云瑶兴致颇高,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借口要读书去了书房。

在书房坐下。齐靖拿了本书去读,只是翻了几页一个字都没读进去,他索性把书丢下,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也由不得齐靖不担忧,实在是云瑶长的太好了,不管是男人女人看到她的容貌都会惊艳着迷,齐靖怕云瑶叫祁振看到再生出事来。

虽然说祁振已经做了保证,在跟云瑶讨论画技的时候会隔着屏风,绝对会避嫌,但是什么事情都有个万一,齐靖现在就怕这种万一。

要是真叫驸马看到云瑶的容貌,到时候谁知道会如何。

这一刻,齐靖更恨自己力量不够强大,不能够把云瑶保护的密不透风,若是…若是他能够考中进士,能够为官作宰,不说驸马,就是当今天子也不能夺他娇妻。

齐靖右手几次松紧,又一次下定决心,一定要努力的强大自身,终有一日能够回护云瑶,绝不能再这样无能为力。

云瑶根本不明白齐靖的担心,她在星际二百多年都是人人看不上的丑女,星际的审美观已经根深蒂固,就算是知道大周朝审美观不同,也明白在大周朝人眼里她容貌出色,可还是经常忘掉这些个,还是把自己当丑女,也丝毫不知道她的容貌会引来什么样的动荡。

第二日一早云瑶就起身,很有兴致的挑选衣裳。

她先给齐靖挑了一身宝蓝暗纹袍子,又拿了一件黑色料子灰鼠皮里子的披风,帮齐靖把一头长发盘在头顶,拿金冠束住,又拿金色缕空云纹簪固定住。

她自己也穿了宝蓝的衣裙,一样的黑色面料灰鼠皮里子斗篷,头发也盘成简单的平髻,头上戴了和齐靖一样纹饰的簪子,只是她的发型到底繁复些,只戴一支簪子太过单薄,就又插了一朵蓝色玉簪花。

等到云瑶装扮好了,高兴的和齐靖站到一处,拽拽两个人身上的衣裳,又拉住齐靖的手:“怎么样,好看不?”

齐靖含笑点头:“好看。”

他伸手帮云瑶把斗篷紧了紧,把斗篷带子绑了个很好看的蝴蝶结:“外头天冷,你仔细些。”

“嗯。”云瑶笑了,猛的扑到齐靖怀里:“相公,你看我们衣裳一样,头上戴的金簪也一模一样,这可是我特意做的情侣装,咱们俩往一处站着,就是瞎子也能瞧出咱们是两口子。”

齐靖给逗笑了:“瞎子如何能瞧得出来?”

“我说能就是能。”云瑶搂着齐靖的腰只是不依:“咱们穿了情侣装出门,你高兴不?”

“高兴。”齐靖很无奈,可为了哄云瑶开心,还是从善如流的回答了一句。

“没诚意。”云瑶嘟了嘟嘴:“算了,不跟你这书呆子计较了,走,咱们去公主府,走起。”

齐靖笑着牵起云瑶的手,仔细的护着她:“你把帷帽戴上,小心叫冷风吹了回来又嚷头疼,走慢些,路上滑的很,小心跌倒…”

等到出了门,齐靖扶云瑶上了马车,叫芍药也跟着上去,安顿好了云瑶他才牵马去。

云瑶一路上都在幻想公主府如何如何,等真正到了,云瑶看看公主府的大门,不由有几分失望。

这公主府朝南的五间门房,正门占了三间,两侧开旁门,门房红墙碧瓦,门也都是朱红色,上头钉了铜钉,显的很威武,也很富贵。

然到底墙不够高,门楼也不够开阔,富贵气多些,威武之气不足,衬不出皇家气象来。

就跟如今的大周朝一样,到处都是一片风流富贵景象,却反而失了钢硬正气之风,如今太平盛世还好,若是遇到外族入侵,恐怕这大周朝要亡的。

云瑶站在公主府门外一瞬间想了很多,等她回神,齐靖已经送上拜贴,公主府的大管家也迎了出来,带着两个人从侧门进去,过了仪门,就看到七间的银安殿,齐靖跟着大管家从左侧门进入一个小院,应该是驸马的外书房。

而云瑶和芍药跟着一个丫头从右侧一个小门过去,又穿过一条走廊到了一个小巧精致的院子当中。

入院,就见这院子修整的干净整洁,不管是院墙还是房屋都透着几分别致,只是可能是冬天的原故吧,云瑶怎么看都觉得这个小院透着说不出来的萧索意态。

她未深究,跟着丫头步上台阶,又听丫头在外头平缓的说道:“公主,齐解元的夫人云氏到了。”

听到屋里传来一个有些娇弱但很清脆的声音:“进来吧。”

丫头赶紧打起深蓝蟒纹的棉门帘,云瑶低头进屋。

从外头一进门就感觉一股子热气,还夹杂着些炭火气,尽管长乐公主极为受宠,再加上公主府也不缺钱财,用的自然也都是最好的银霜炭,可到底一天到晚都拢了火盆子,屋里炭火气是断不了的。

云瑶进去紧走了几步,把头篷脱下来交给丫头,跟着丫头转入一间暖阁之中。

这暖阁比外头屋里更暖和些,云瑶进去没一会儿就出了些汗。

她抬头,就看到暖阁靠墙的椅子上坐了一个宫装女子,女子肤白唇红,在云瑶看来丑的不能看,可云瑶也知道,这女子在大周国人眼里应该是极美的。

“公主,云氏到了。”丫头又说了一声。

云瑶赶紧行了礼:“民妇云氏见过公主,公主万安。”

长乐公主原听驸马说起今日会请一位解元和他的夫人来府里做客,叫长乐公主帮忙招待一二,她也答应了,其实并没放在心上。

今日也是寻旧例接待云瑶,但是自打云瑶进门,长乐公主就觉得心神振荡。

第一百三十九章 劝慰公主

长乐公主因为相貌长的好才得承平帝喜爱,她打小也知道她长的比别人都好,对于容貌也很注重,更明白整个长安城比她长的小娘子几乎没有。

可是,当长乐公主看到云瑶第一眼的时候,瞬间明白了什么叫做云泥之别。

她自以为极好的容貌在云瑶那里真的什么都不是。

一时间,长乐公主就想着前朝时候那位六宫宠受于一身的萧妃恐怕就是这个样子吧,古时一笑倾城再笑倾国的妖妃苏媚儿顶多也就是云瑶这个样子了。

碰上如此佳人的君主倾一国之力哄得佳人一笑也实属正常。

长乐公主想了许多,见云瑶盈盈拜下,姿态优美之极,声音也如黄莺出谷一般动听,不由一叹,心说眼前这一位怕就是那完美到极致,没有任何缺点的倾国佳丽了。

“起吧。”长乐公主压下心头的惊艳淡淡说了一句。

不只文人相轻,就是美人儿也会互相攀比的,显然,长乐公主的容貌被比下去很有几分不高兴。

云瑶起身在一旁椅子上坐下,对长乐公主笑了笑:“昨儿我家相公跟我说今日能见着公主,我高兴的一晚上都睡不着觉,满心想着公主得怎么贵气逼人,一时害怕一时欢喜的,到了早上起来连手脚都忘了往哪放,一路上也一直想着您,生怕我这粗手笨脚的样子惊着公主。”

“你说笑了。”长乐公主脸上有了几分好神色。

到底不管是谁被这样恭维都不至于对那恭维的人起了恶意。

“哪里呢,我说的真真的。”云瑶一边笑一边说:“我见了公主就爱的什么似的,也不知道用什么词形容,只能说一句好,旁的再说不出别的。”

长乐公主神色更加松动:“齐太太长的才真叫好,和你一比,我就什么都不是了。”

“我这烧糊了的小炊饼哪能跟公主比呢。”云瑶自嘲一笑,从袖中摸出一个红漆雕花盒子递给长乐公主:“我也不知道公主喜爱什么,这是我平常做的小玩艺,好不好的也是我一份心意。”

长乐公主示意侍女接过来放到桌上。她轻轻打开盒子看了一眼,这一眼,就看到心里去了。

却原来云瑶早先也想着长乐公主受宠,应该也不缺饰品珠宝。单送那些长乐公主不定喜欢不喜欢,倒不如送些精巧玩器,说不得反而得公主喜爱。

她费了几个时辰的功夫做了这套玩物,因着时间短,做的仓促。倒并不是很精致,然看在长乐公主眼里,已觉得精巧的不得了,就是宫中用着的那些世代相袭的匠人也做不出来这等别致物件。

云瑶送的东西倒也不难,和八音盒也相差不了多少,底座是一个小巧的盒子,盒子顶部做成宴会场所的样子,很像是一个大殿,殿中有饮酒的读书人,也有写诗句的文人。还有陪坐在一旁的妙龄女子。

正中间一个年长的妇人正在弹琴,而离她不远处,一个舞伎在翩翩起舞。

“好精巧的物件。”长乐公主赞了一句:“难为你有心了,这玩器雕工倒真不错。”

长乐公主竟只当这是一样雕工精巧的摆设,根本没想到里头另有机关。

云瑶笑了笑:“可不单只是摆设呢。”

她拿过那个盒子,在底部拧动几下,便听到一阵乐声传来,那弹琴的妇人身子轻晃,手指摆动,美妙的琴音响起。而舞伎则在场中旋转,身姿灵巧,身上轻纱薄绸翩然欲飞。

一角几个不知道在讨论什么的读书人拍手相和,正在写诗作词的文人也停了笔低耳倾听。

这场景。这每一个人的动作都栩栩如生,看的长乐公主几乎直了眼,就是一旁的侍女也伸手掩住口中惊呼。

等到舞伎停下,乐声止住,长乐公主才回过神来,她抬头看看云瑶:“这物件…实在难得。”

长乐公主也是有见识的。知道云瑶送的是万金难求的好东西,送了这样的物件,恐怕所求之事也非同小可,她有心不要,可真心的喜爱非常,竟然说不出不要的话来。

“也不过是个玩物。”云瑶一笑:“难博公主一笑算是尽了它的本分,公主喜爱就好,我来时还想着公主见过的好东西不知凡几,恐怕瞧不上我们送的这笨物件呢。”

“你这要是笨了,哪里还有什么巧妙东西。”长乐公主也笑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很该,很该。”云瑶连连点头。

有道是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就算尊贵如公主也适用。

拿了云瑶的礼物,长乐公主也肯给云瑶几分好颜色。

她叫人上了茶点,笑着问了几句家长里短的话,云瑶想着长乐公主多数时间不是在宫中就是在公主府,那些普通人的生活很少经历,便捡着她爱听的,专说些村子里的趣事。

比如说谁家小子和哪家的小娘子互相瞧中了,可惜小娘子家嫌弃小子家穷愣是不同意,最终两家吵的不可开交这灰的琐碎事,或者哪家日子过的和睦,小夫妻俩恩爱非常,又或者早先齐家姐妹如何上山打猎采药,家里又怎么修房盖屋这些个事情。

长乐公主哪里听过这些个。

素来和她来往的那些贵妇们也不过是聊些诗词歌赋,或者便是衣裳头面脂粉之类的,这些普通百姓小日子怎么过的,哪家和哪家口角之类的她根本不知道,听云瑶说的有趣,听的越发细致。

不说长乐公主,就是周围的侍女们一个个的都听住了。

听了好一会儿,长乐公主笑问云瑶:“我听说你婆家姐妹七个,个个都身手不凡,又都是厉害人儿,你婆婆早先也是个极厉害的,你这样娇娇弱弱的日子好不好过?”

云瑶一听乐了:“别人都说我家姐妹多,就单我相公一个小子,恐怕一家子都把他宠的不像话了,我在家里的日子必然不是很好过,其实说句实话。这些也都是别人想象的,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哦?”长乐公主挑了挑眉,极感兴趣的追问:“你婆婆对你可好?”

“好着呢。”云瑶掩口轻笑:“姐姐妹妹们对我也好,我家姐妹都能干。种田的、打猎的、调香的、煮饭的、能跟人吵架的,总归是什么能耐都全,我自打进了齐家门就没做过什么活,田里的活有人扛着,家里家外姐姐们也是一把罩。就是做饭婆婆也嫌弃我做的不好吃,根本就不叫我进厨房,反而是做了什么好吃食都留给我一份。”

她这么一说,长乐公主就极为羡慕,长叹一声:“我倒也想过这种一家人和和乐乐的小日子,可惜,生在皇家身不由已。”

“您说笑了。”云瑶做出一副心直口快的样子来:“我们倒想过您这样金尊玉贵的日子,可惜没您那个福分,叫我说句实话,公主也太憋屈了一点。您是公主,天之娇女金枝玉叶的,这日子还不是您想怎么过就怎么过的,平常您没事的时候出来走动走动,逛逛街,听听小曲,得闲去相熟不错的人家做客,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玩什么就叫人想法子,这日子过的得多滋润。又何必这样屈着自己。”

“这…”长乐公主还真没想着有这样的日子可过,一时间也愣住了。

云瑶一拍手:“您不会连这个都没想着吧,您是公主,又不是民间女子。这天底下的女子除了皇后您是顶顶尊贵的,就是在驸马跟前您是君驸马是臣,也只有您嫌弃他的理儿,万没有哪个驸马敢休公主的,您又怕什么,上头陛下心疼您。皇后也宠着您,下头公婆敬着,驸马也尊重您,如此,还不是您想怎样就怎样的,只要您不做太出格的,谁还能说半个不字。”

也是啊!

长乐公主听云瑶这番话,不知道怎么的心胸豁然开朗:“我,真能这么着?”

“民间女子在婆家得宠的都行,您怎么就不成了?”云瑶反问一句,又笑道:“这都快要过年了,您也能出去走一走,看看街面上都有什么年货,自己买些喜爱的物件,也能去铺子里逛一逛,长安城的瓦栏比别处都好,里头唱曲的说书的,摔跤的,诸如杂耍之类数不胜数,年节下还有关扑,您都可以去瞧瞧,谁说公主就得躲在公主府不叫出门的?”

“是呀。”长乐公主一时间听的痴了,自言自语道:“我怎么就这么想不开,生生的把自己给困住了。”

长乐公主是个极为单纯的人,她的母亲是宠妃,她生的又好,打小就极为得宠,几乎要什么就有什么,因此养的她有几分天真烂漠,再加上她母妃情知承平帝的喜好,就把长乐公主往柔顺安静里培养,久而久之,养的长乐公主很不知事情。

她出嫁之前在宫中没出过宫门,出嫁之后有了自己的公主府,可她自律性很强,也几乎没有出过公主府。

更加的从来没有想过,也几乎不敢想她有多么自由,可以随心所欲的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今天云瑶这些话无疑给她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长乐公主再看云瑶的时候就觉得云瑶真的好看,那面容长的怎么瞧怎么爱,竟叫她提不起半点嫉妒之意来。

她真心笑了:“你倒是…心直口快,也不怕我置你的罪。”

“公主是好人,怎么肯为了几句话就置我的罪呢。”云瑶是真不怕,笑了笑又道:“到了明年春,公主也可以出去踏青,我听说每年春天都会有许多年轻的公子,小娘子们结伴去郊外游玩,还会举行许多诗会词会,公主不妨瞧瞧,我看公主身子骨有些弱,照我说,公主并不是身娇体弱的,也不是得了病,纯粹就是老呆在府里不出门,也不活动导致的,您要多往外头跑跑,多走动走动,身子骨自然就好了。”

第一百四十章 求教

长乐公主看向云瑶的目光更加柔和。

她虽然天真了些,可又不是傻子,什么人对她真诚,什么人虚情假意她又如何分辩不出来。

不管原先云瑶才进来的时候到底是真心想和她结交还是刻意巴结,总归劝她多走动的话是真情实意的,这个情,长乐公主领。

长乐公主打小不管是她的母妃还是伺侯的侍女姑姑们凡是说话都教她要有公主的气度,一言一行都得符合一国公主的仪表风范,绝不能给皇家抹黑。

从来没有人当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一样那么关心她的喜乐,会劝她想开些,眼界开阔些,云瑶是第一个跟她这样说话的人。

长乐公主笑了笑:“等天暖和了,我约你一起出去踏青如何?”

“好啊!”云瑶笑了笑:“你要不嫌弃尽管约我,说句实话,我也是头一年来长安,到底哪里好玩,哪里景致好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们可以一起去寻,咱们多走几个地方总能找到好玩的东西。”

“好。”长乐公主点头:“多找找总能寻到开心的。”

长乐公主心情才好了些,正要拉着云瑶再问一些乡间生活,又想及云瑶提到齐家在真亭府种的花田,想要问问她都种了哪些花的时候,就听得外头侍女高声道:“公主有客人在,你且等一等…”

长乐公主扭头,她身后的侍女出去一遭,进门小声道:“是春娘求见公主。”

一听是春娘,长乐公主的脸瞬间拉了下来:“她求见我?本宫是她说见就见的么,打发走吧。”

侍女出去,一会儿就听到一阵吵闹声,长乐公主气的全身都在发抖,怒气冲冲道:“还有没有规矩,在我屋子外头就吵开了,这是哪家没皮没脸的小贱蹄子…”

骂完了,长乐公主压下火气对云瑶道:“我是个没出息的。府里这么些人都管不住,一个个都要骑到我头上了。”

这是公主府的家事,云瑶本不该插话,她便低了头喝口茶:“谁家没个糟心事。”

长乐公主又叹了一声:“也是。家里人多嘴杂的,自然事情也多,底下又些心大的…我看你是个爽利的,想来你家里姬妾应该能弹压得住。”

云瑶抬头眨了眨眼,一脸的疑惑:“什么姬妾?我家相公只我一个哪里有什么姬妾?”

呃?

长乐公主一听极为惊异:“没妾侍通房?一个都没有?这怎么可能。母妃跟我说但凡男人没有不二色的,不说这些个为官作宰的,便是我身边的侍女早先有嫁了人的,家里男人还在外头找女人。”

云瑶越发的疑惑:“您说的我都糊涂了,即是夫妻,不就是一夫一妻两个人么,两个人因为相爱才会走到一处,相扶相携走完这一辈子,那中间插上别的女人算什么,我实在不明白大周朝的女人都是怎么想的?”

长乐公主也有点糊涂。极为摸不着头脑:“男人在外头养家糊口,女子依附男子而活,不就是该柔顺大度吗,不叫男人纳妾会被说不贤惠的。”

“可是。”云瑶眨了眨眼睛,私心底下觉得长乐公主这人还真挺不错的,虽然有些单纯,可人真没坏心思,挺纯善的一个人,再加上两个人年龄差不多,脾气也挺相和的。便把心底里的话也倒了出来:“驸马没有养家糊口啊,您吃的喝的穿的,花用的一分一厘没有丁点是驸马赚的吧,您有自己的嫁妆产业。花的也都是自己的钱,怎么会说出依附男人而活的话来,您看,驸马只得了一个闲职,他赚的俸禄连他自己都养不活,我猜想驸马平常买东西养歌伎的钱也都是从公主府的帐房上支取的吧?”

长乐公主点头承认:“这个我知道。确实如此。”

“那您这话就更没理儿了。”云瑶扳着手指数落:“您瞧,这房子是您的,钱也是您的,府里的下人也都是您的,驸马住着您的吃着您的使唤着您的下人却丝毫不知道感恩,拿了您的银子养歌伎舞伎,结果反倒还叫您不生气,要您大度,就是他养的那些歌伎给您添了堵您也不许生气,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你叫我想想,我怎么觉得你说的有几分道理。”长乐公主撑着头,满脑子都是糊涂官司。

“那我跟您这么说吧,外头那些个店铺里雇个伙计,吃着掌柜的住着掌柜的,是不是该笑脸相迎,该好好伺侯掌柜的?没有哪个伙计敢骑在掌柜的头上吧?”云瑶转换了一下概念:“如今您就是掌柜的,驸马就是伙计,您瞅瞅,您家这伙计也忒大脸了吧,最叫我想不明白的是,伙计自己失了本分,怎么掌柜的反而还觉得自己对伙计不够好,觉得都是自己的错呢?”

一番话完全把长乐公主问住了。

“而且,您还觉得我们家没有妾侍不正常,我觉得是极为正常的。”云瑶笑了笑:“我家相公如今只顾着读书参加文会,早先了他是赚钱的,如今他是分文未赚,家里的支应都要我操心,没的我赚钱养着相公,还得帮相公养别的女人的理儿。”

长乐公主更加的纠结。

云瑶继续打击她:“相公花着我的钱都觉得没理儿了,总觉得对不住我,说叫我辛苦了,平常不读书的时候对我好着呢,也说过将来科举之后会想办法打理家业,不叫我多操心的,这才是极为正常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