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随之乱成一锅粥，但也都乱中有序的给各送进来的病患安排手术、清创。
陈野与几位医师把较轻的病人安排在急诊科，派出了大部分护士前往消毒包扎工作。
每个手术室在同一时间，全部亮灯，陈野进手术室前把林晚一同叫进帮忙给他做助手。
情急之下林晚也没想太多，跟着他换好无菌手术服戴好手套，便开始了漫长的手术。
这是林晚首次距离手术床这么近，能清晰的看见手术灯下血肉模糊的肉体，她控制住抖的厉害的手，按照陈野的要求，依次给他递手术工具，时而帮他擦汗。
正常手术寂静的很，除了麻醉师偶尔会报出一个数字，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就连是对普通手术技术有信心的陈野，此时眉头也拧作一团。
站在陈野对面的刘医生突然开口，“不行，病人的体温正在急速下降。”
该病患因为爆炸时距离玻璃窗太近，导致身上大多部位都刺有玻璃渣，四肢地方刺入的不深，反之是腹部与胸前，玻璃渣刺入的深度有些棘手。
半小时后，手术床旁所有人沉着脸垂头，林晚首次着手手术就目睹在手术中去世的病人，心情还没能缓过来。
陈野微侧了身挡住她视线，声音沙哑，“别看。”
手术室外，病患家属得知消息，都哭的站不起来。
哭声一声一声撞进林晚心房，像一个发着声音的鸣钟，把她震的头晕目眩的。
她从来都知道有手术就有去世，尤其是这样的急诊手术，可当她真正遇上了，才知道人的生命有多脆弱。
陈野怀着沉重的心情，将这件事收尾。
他没想到让林晚第一次接手手术就遇见这样的情况，术后，陈野给林晚洗脑了许多鸡汤，下午特意没安排她做事。
——
夜幕三更天，J市下了场大雨，街道像一条波平如静的河流，只有那些因风雨沙沙作响的树叶，似在回忆着白天的热闹和繁忙。
大床上的女人侧着身子蜷缩被子，好像被窗外拍打的雨水吵醒，肩膀动了动，下一秒倏地坐起，拥着被子坐在那大口大口呼吸空气，清爽的秋天下竟然出了一身汗。
林晚刚才梦见了白天手术的场景，梦见一个血淋淋的身体抓着她们的脚不让走，任由林晚怎么呐喊都没人来帮助，下起了小雨，脚边的身体骤然变成一滩血，随着雨水增多，血水蔓延在林晚脚边怎么走都甩不掉。
林晚被吓醒，呆怔地看着窗外好一会儿，借助月光看见闹钟的指针，然后拿手机给纪奕发去信息。
“我做恶梦了。”
这么晚了，纪奕应该也睡了吧。
纪奕睡觉习惯关数据，所以林晚才敢这么晚发信息给他，她不常做恶梦，极少数做了噩梦不管在多晚，都会发信息找纪奕。
但林晚因为眼皮沉重，听着耳边滴滴答的雨声，没来得及等到对方回信息，便再次睡下了。
这一觉，到第二天清晨。
早晨，雨滴挂在树叶、小草上，晶莹剔透的宛如一颗美丽的玻璃球，摇摇欲坠挂在那，自动形成一道风景。
林晚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先摸手机，数据开启的下一秒，叮叮叮六条信息夺框而出。
“别怕，梦是假的。”
“我在陪着你，没事的。”
“我刚忙完听陈野说了，对不起，在你难过的时候不在你身边。”
“睡觉的时候把被子盖严实点，最近温差大。”
“睡着了吗？明早起来记得吃早餐。”
“晚安。”
林晚看见纪奕的备注，才回想起来自己昨晚做恶梦给他发了信息后就睡着了。
洁白壁纸上印着六句参次不齐的话，直直印入林晚还怔忪的睡眼，她不经意瞥了眼时间，居然发现纪奕回复她的时间是在她发给他后，没有时间间隔，是相当于秒回的时间下回复的。
林晚赶紧敲了一句：“你昨晚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信息刚发送出去，上方就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
不一会儿，聊天框弹出一句：“刚忙完。”
他刻意没有提手术的任何字眼，生怕林晚会再次想起昨天的事闹心。
林晚：“那你找时间快去睡会吧，我去上班了。”
纪奕：“嗯，记得吃早餐。”
林晚：“好。”
到了时间点，林晚刚好收拾好下楼，就看见了门外停着的银灰色车子。
纪奕坐入后座，意料之中的看见了副驾驶的季婷婷。这些天陈野接送林晚，季婷婷都会在场，虽然用着蹭车的借口，但林晚始终觉得他们之间的不对劲。
今天林晚终于没忍住，趴在季婷婷肩头，一脸正色地低语，“季婷婷，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季婷婷食指推推她额头，“瞎说什么，你怎么在风高气爽的秋天思春啊，不会是太想纪医生了吧？”
林晚摸摸鼻子，“谁想他了，我看是你不对劲吧，最近怎么跟二师兄这么好啊？”
陈野说：“这话说的，好像我们平时不好一样。”
林晚：“…一见面就掐架那叫好？”
陈野打方向盘转弯，余光望及之处是季婷婷不自然的坐姿以及那微红的脸颊，声色清浅的开口，“她车送去保养了，反正顺路，就一起接送你们了，别胡思乱想。”
不经意的停顿一下，陈野看了林晚一眼，“我要是对你姐妹有意思的话，会跟你汇报的。”
林晚眉梢轻挑，“真的？”
陈野：“嗯”
假的。
-
今早的J大附属格外热闹，林晚打了卡回办公室途中就听见陈野在说这件事。
据说是楼下的花园有人在告白，阵仗很大，因为时间太早，才没引来太多人的围观。
林晚被小珂和陈野带过去看热闹，女生穿着整洁的白大褂，男人被几个身影挡住了，林晚的视线范围，只能看见一抹高挑的身影，和上半身浅蓝色的衬衣。
林晚往前走去，就看见了男人的背影，她看不见男人的表情，但能清楚的看见，那个告白的女生，是李月薇没错。
而男人…林晚站在男人身后几步远驻足于那，灼热的目光盯着挺拔的背影，像是要烧出个洞来一般。
早晨阳光熹微，对方立在初晨的太阳下，身上的衬衣有些皱，应该是刚睡醒的模样，他很高，身材也与林晚心中的那个人相符合。
良久，林晚启唇，带着微弱的声音唤出一个名字，“纪奕。”
不要回头，千万不要回头。
林晚刚叫完就闭着眼祈祷对面的人不要回头。
可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原本背对着她的男人已经闻声看来，棱角分明的脸庞，清秀的剑眉下蕴藏着一双深邃的眼眸，正带着疑问看向林晚。
林晚看见那刻入骨髓的面容，呼吸一瞬跟不上，“你不是在Q市吗？”
话落，周遭不知谁小声低语了一句：“我听说纪医生提前完成了任务回来，第一时间就来医院找李医生了，你说他们俩…”
林晚打量纪奕和李月薇好一会儿，嘲弄的勾唇，“我知道了。”
林晚说完转身就走，任陈野怎么叫也不停下，反而加快了步伐跑开了。
纪奕来不及多想，撒开腿跟着追了过去。
追到走廊，纪奕拉住她手腕，“林晚，你误会了？”
“我没有误会，”林晚停步在他面前，“你为什么回来不告诉我？”
她在意的是这个，为什么他回来一声不吭，还以这样的方式跟她见面？
还是说，对于纪奕来说，李月薇才是他在意的人，所以在一回来就先去见她。
纪奕紧紧握着她手腕，“提前完成了任务，昨夜凌晨的车，先来医院是为了能够第一眼能…”
见到你。
林晚没有让他说下去，她没胆子从纪奕的口中听见别的女人的名字，结合起前两个月在纪奕家，李月薇拿着酒问他要喝哪瓶，再到刚才李月薇的告白以及那挑衅的眼神，林晚以为纪奕要说的是她。
她心情激动时脑袋完全不会思考，尤其是纪奕的事情上。
林晚抱着逃避的心态挣脱他手，“你放开我，你要去见她就去见啊，我又没有拦着你，反正我也不喜欢你你爱跟谁过跟谁过，跟我没有关系。以后结婚了也别发请柬给我。”
纪奕力道不减反增，因为林晚的话愈加加大了力气，声音清冷，“林晚，你别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八道，我说的是实话。你放开我！”
纪奕抿着唇垂目看她，目光沉静，约莫一分钟，他忽的松开了还在挣扎的林晚。
喉结轻而滚动了下，哑声吐出单字：“好。”
27.027：默默付出
林晚在对于纪奕的事情上, 往往都会少根筋的处理。
大概是占有欲在作祟，又或者联想起纪奕说过要追她，结果从Q市回来说也不说, 就直接到医院找李月薇。
林晚当即什么也没有思考，一下口无遮拦说出了从来没喜欢过纪奕的谎言。
她以为纪奕了解她的脾气, 会知道这是冲动后乱说的, 可林晚忽略了纪奕爱她的心。
爱情过程中, 往往最怕的就是那一句“我不喜欢你”，也因为这句话, 纪奕疏离了林晚好一段时间。
林晚冷静后好好想了想, 她的确是太过冲动说出那句话, 可是她那时候需要的是纪奕的解释, 而不是他用淡漠的表情告诉她你误会我了。
从那天过后, 林晚和纪奕两人没再有任何交流，即便是在同一科室同一办公室, 也会有其中一人先行离开。
起初几天上下班纪奕都会在楼下等林晚, 林晚不想面对独处的尴尬, 自己去挤地铁了。
往后的一周, 各自忙碌着, 从无话不说再到有话不说，很多时候除了不是必要表达的事, 林晚都会通过护士或者陈野转达给纪奕。
管梦晴从学校回来感觉到了这低气压的气氛, 整晚不敢问纪奕, 只好偷偷问林晚, 奈何后者也只字不提，只说最近医院很忙他很累。
陈野看不过去，寻了空找林晚谈话。
“你跟老纪怎么回事？”
林晚问：“什么怎么回事？”
“装，给老子装。”陈野一脸的鄙视觑她，“别说我看不出来，就连隔壁科的小护士都看出来你跟老纪最近在闹别扭了。”
林晚诧异，“她们怎么知道？”
“老纪是什么人啊，他在医院可是一朵高岭之花，院内单身女士的盼头，当然很多人关注他了。”陈野说，“自从你被他安排成为他的实习生，很多人都在关注你们俩的动态，你别跟我说你没发现？”
林晚抓住重点，“我被他安排，才成为他的实习生？什么意思？”
陈野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立马紧抿双唇做出宁死不屈的表情。
可在林晚摩拳擦掌后，陈野经过深思熟虑，还是决定把真相告诉林晚。
他说：“院长是纪奕爸爸，你知道吧？”
林晚：“知道。”
而且还蛮熟，
陈野清清嗓子，坐直了腰板，才不疾不徐的道来，“在知道医院要进今年的实习生，老纪跑去找院长，后来你就成为了他的实习生，这其中省略的部分，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吧？”
林晚一直都有听说纪奕从来不收实习生，她起初还天真的以为自己和纪奕有一种奇妙的缘分，才能在实习期成为他的学生，可没想过，这样的缘分原来是有人在背后偷偷的努力。
离开院子，林晚脑海里始终萦绕着陈野对她说的话，行在走廊，林晚垂着脑袋想事情，走没多久，脚前突然出现一双白鞋迫使她停下。
林晚及时停步才没撞上去，她下意识的往后一步，抬眸看去，便看见纪奕那张略显消瘦的脸庞。
林晚启了启唇想说话，对方却不给她机会，面无表情地绕过她离开了，一句话没说，权当她是空气一样。
两人就这样状态维持了一周，终于在某天，林晚再忍受不了这种气氛，连夜从别墅搬了出来。
夜风很凉，从没关上的窗户一并灌入，让原本温暖的房间骤然变得清冷十分。
管梦晴急的连敲门也忘了，直接推门而入，就看见窗台上伫立着一抹高大的身影，宽肩窄腰长腿，背影显得落寞。
管梦晴放轻了声音，“表哥，小晚姐走了。”
“嗯。”
“你不去挽留她吗？”
纪奕目视林晚上了季婷婷的车，才转身把自己扔在大床上，声线慵懒，“让她冷静几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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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搬进季婷婷房子，就被一路追问情况。她觉得这世道真有些奇幻，明明前几天还你侬我侬的，怎么转眼的功夫，这两人就闹分居了。
而且按照纪奕宠林晚的性格，林晚那傻子不知道，季婷婷可看在眼里一清二楚的，就算林晚说什么，怎么闹纪奕都不会对她来真格的。
所以在林晚收拾好行李拉着季婷婷喝酒时，她趁机询问了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