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呆看了会儿,竟也没有换水的想法,在这冰冷的寒冬里,就着这凉水她很快就洗完澡。穿上睡衣时,她全身都在发抖,待躺在床上,她才感觉到一丝暖意。

又是一个静谧的夜晚,此刻已是近深夜,夜深人静的时候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轻而易举地听见,她闭上双眼,拉高被褥盖过自己的脸。

睡着吧,赶紧睡着吧!

也许是方才洗了个凉水澡,她的头很快就痛了起来,一下下如针扎般刺着她的脑神经,尹梓夜不禁翻来覆去,难受地差些没打算下床去找安眠药。

在床上翻滚了一会儿,还是了无睡意,尹梓夜干脆从床头拿过手机,翻开了相册。那些在澳大利亚照的照片一张张跳了出来,她一张张翻着,手指葱白。

也不知何时,她闭眼睡着,手机就放在一旁,静静地不发出一点声音。

第二天尹梓夜醒来时只觉头痛欲裂,她扶着额头坐起身,头重脚轻的感觉让她很是难受,尹梓夜靠着床头坐了会儿,才撑手下了床。

洗漱,吃饭,每日都是不变的样子,她洗完碗后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晨间新闻正好在播放,她一眼不眨地看着。

新闻一条条地跳,她看着播报人的嘴里跳出了温氏康复中心这几个字眼,而后电视上出现了康复中心下方的场景,依旧是被记者和家属围着,不知有几个保安敬职敬业地拦着这几个激动的家属,不让他们上门闹事。

这一次在这里蹲点的不是上次尹梓夜碰见过的那个中年妇女,而是另一个中年男子,兴许是病患的哪个亲戚,情绪一直十分激动,嘴中不停地叫嚣着,说着难以入耳的话。

此时,新闻继续播放,但还是关于这件医疗事故,听说是有几个人私下和记者举证,说他们是以前在康复中心做过假肢的病患,温氏康复中心的假肢的确有问题,但他们碍于名气一直都无处诉说,这下闹出事,正好也是一个借口。

看到此时,她气的浑身发抖,那几个人中有一两个是曾经自己在康复中心居住时看见过的面孔,当时就看见过这几个人唯利是图,嫌弃这个不好那个不好,偏偏又说不出什么具体证据。

她看着这几个举证人被马赛克,但身形熟悉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尹梓夜原本只以为他们贪图利益,没想到竟会这样无耻地说根本没有的事,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原本就发疼的太阳穴此刻更是突突地跳着。

新闻切换,尹梓夜坐在原地。

这些天的消息乱七八糟地在脑海里夹杂着,她低头看着还是毫无回复的手机,忽的撑手坐上了轮椅。

她要去看看他,一定要去!

尹梓夜想着,动作很快就下了楼,小区里没有出租车,她转着轮椅出了小区门口,沿着路边一直走。

“咦…”身旁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尹梓夜转眸望去。

那是一个打扮时尚的女人,是之前尹梓夜做幼师时某个孩子的家长,只见那女人鄙夷地看了眼尹梓夜,口中吐字极轻。

“这不是尹老师吗?”她笑,“哦对了,还是那个无良医生的女朋友。”

那女人轻声说着,尹梓夜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她僵硬地转过自己的头,逼自己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这些都不是事实,她不怕别人乱嚼舌根。

打着出租车来到康复中心楼下,这次尹梓夜聪明地选择从隐蔽的侧门走,但可惜她是轮椅无法很快离开那些眼尖记者们的视线,在离大楼还有一段距离时,记者们就包围了上来。

“尹小姐,对于新出来的举证人,您有什么想法?”

“这些都是真的,对不对?”

“温氏康复中心的负责人为何迟迟不出来,尹小姐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尹小姐…”

比之那日,在楼下蹲点的记者只是有多不少,那些刺眼的闪光灯和争先恐后的问话,嘈杂的声音瞬间就将她淹没,尹梓夜本身就很难受,她紧紧地抓着轮椅的扶手,手背上青筋突出。

“尹小姐,你为什么不回答?”

“尹小姐,温镜作为您的男朋友,您一定知道什么□□对不对?”

“尹小姐,对于那些举证人的说辞,您有什么看法?”

“尹小姐…”

小小的轮椅被围在中间,尹梓夜看着周围的人影,竟然开始眩晕起来,那些闪光灯一下下刺着脑袋,让她更是难受。她手指攥起,唇下被咬的青白。

温镜…

从隐蔽的侧门出去,温镜亲自去医院看了病患,当然不是暴露在那些激动的家属前,他从医生那得知病患的情况好了些,很有可能会醒过来,一颗吊着的心总算是稍稍好了些。

这些天来,他调查了无数的地方和资料,已经可以确定不是假肢制作的问题,大概是病患自己的原因,出了车祸,没有监控正好比较麻烦。

但只要病患醒过来,这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这样想着,温镜心中压了许久的大石总算是好了些,他转着方向盘,从康复中心的另一个方向驶入。

那里正好是到侧门,何况他开着员工的车,并不太容易被发现。

周围的嘈杂声依然在继续,尹梓夜微睁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她呼吸变得灼热,隐隐中感觉自己整个人如火烧一般。

苍白的脸颊上有着潮红,额上不断地滴落冷汗,她只觉越来越难受,胸口闷的似乎随时都要停止心跳,她微张着嘴呼吸,眼内一片朦胧。

“尹小姐…”

“尹小姐,为什么不回答,是不是默认这些是事实呢?”

“尹小姐,麻烦给一个说法。”

耳内开始嗡嗡响,瞬时间外面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什么声音都在耳边转,却又一个字眼都听不清楚,她狠狠地闭了闭眼,伸手抹去额上滑落的冷汗。

在记者的推搡下,她的轮椅往后退了些,这时人群刚好有一个缺口露出来,尹梓夜抬眸,看见一辆黑色的车从远处开过。

而那驾驶座上的人,很是眼熟,远远的看的并不真实,却让她一点一点确定下来。

是他,一定没错!

想要见到他的心更是强烈起来,她完全不顾周身的难受,转着轮椅想要从人群里挤出去,但这些记者也是一把好手,怎可能让这个举足轻重的人物离开。

她轮椅动了一点,人群就往后退,依然将她死死地包围在里头,尹梓夜心中焦急,眼内朦胧什么都看不清楚,脑中有执着的想法。

只要见到他,她只想见他!

但在这时,另一个声音从人群外传来,如同划破天际一般,让她脑中清醒了些。

“梓夜…”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不要再相见

司扬去了尹梓夜的家,按了半天的门铃没有人来开,打了电话也无人接听,那种不好的预感在心中迅速地生根发芽,他暗叫不好,立刻驱车来了康复中心。

果然,她在这里。司扬从人群外挤进去,正好对上了她看过来的视线,入目她脸色苍白,两颊潮红,额上冷汗不断,他心中一顿,赶忙上前去扶住她。

触手尽是滚烫的皮肤,司扬心中一紧,温热的手掌托住她的脸颊。

“梓夜,梓夜…”

他连声叫着她的名字,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他手扶着她,正好她便借力靠近了他些,伏在肩侧的身子滚烫如火。

来不及多想,司扬绕到她身后,强势地推着她出了人群,也不管记者追过来在车旁,他拦腰抱起她就放入副驾,自己迅速驱车离开。

她必须去医院。

温镜开着车,已经靠近了康复中心,他远远瞟见康复中心楼下一团乱,所有的记者似乎将一个人围在中心,而人太多,温镜看不清里头的是谁。

他转眸,准备进入康复中心楼下的停车场。

但就在这一瞬间,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一旁出来,径直进了人群,温镜呼吸一滞,不受控制就停住车子。

那是司扬,钻入人群内的人。

温镜紧紧地盯着,搁在方向盘上的手指缓缓攥紧,他抿着薄唇,视线内那里变得更加混乱,而司扬推着一个人从人群中出来,快步走向他的车。

入目他发丝很乱,有些湿黏地粘在苍白的脸颊上,温镜目不斜视地看着,司扬极是着急,立刻就开着车离开。

车子从不远处开过,他的视线紧紧地追随着,温镜看到她脸上的红晕,她脸色很差,看上去就像生了大病一样。

思及此,他眸光一紧,还不等自己多做思考,手脚已经下意识发动车子,跟着司扬的车开去。

路上并不是很堵,司扬一边开车,一边还小心地注视着坐在一旁的尹梓夜,她的脸色越来越差,在如此安静的环境内,竟难以听到她的呼吸声,司扬胸口发紧,车速不自觉更快了一点。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司扬连忙将她从副驾上抱下来,冲进急诊。

挂号,打点滴,躺在病床上,时间过得很快,司扬在椅子上坐着,眼前是她已经静静睡着的脸。

是因为着凉了,所以才发高烧。司扬握着她的手,指腹一下下地摩擦着她冰凉的掌心。

细细的针扎在手背上,冰冷的药水通过细管慢慢地滴进身体里,她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紧地皱着,薄唇干裂毫无血色。

“梓夜,”司扬无奈,牵着她的手,“我都说了让你不要去康复中心,你为什么就是不听?”

明明已经告诉过她这些天康复中心绝对不能去,整个康复中心都在调查这件事只要等这件事过去了,怎么样都好说。

但她偏偏不听,偏偏要在这种危险的时刻跑去。

脑中一片乱七八糟,司扬放下她的手,站起身走到一旁,他拿了棉花沾着水,给她一遍遍地擦拭干裂的嘴唇,直到上面看起来水润了些,才停下。

他重新坐下,握住她的手阖眸浅眠。

温镜到的时候,司扬正好在给她擦拭嘴唇,他站在病房外,看着司扬一下下,动作轻柔而小心地给她润湿嘴唇。

视线渐渐上滑,他的目光落在了她惨白的脸上,她这几天看起来过的很不好,一个多星期没见,她竟然迅速地消瘦下去,原本就不胖的身材,此刻看上去更是弱不禁风。

温镜无声叹气。

司扬弄完之后,就坐在一旁握住了她的手,温镜看着病房内恢复一片安静,在路上的内心的那些焦急慢慢平息下来。

他竟然无法鼓起勇气走进去,看看她。

明明他才是她的男朋友,却像是一个外人一般,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被别人照顾,温镜手指紧紧地攥着,喉口干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停顿良久,他终究选择转身离开。

尹梓夜醒的很快,点滴的冰凉流进身体里,让她浑身的燥热好了很多,她极缓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洁白天花板让她愣住。

最后的记忆是在司扬的车里,她只是很想闭眸休息,没想到就那么一秒的时间,她就睡着。

头顺势一转,她看见了一旁坐着的司扬,似乎是睡着了,阖着眼睛一动不动。

微不可见地弯了弯唇角,她没有动,视线重新落在了头顶的天花板上。

心中静下来,那些事情便像慢电影一样,开始在脑海里一遍遍回放,她在康复中心的楼下,分明是看见了温镜驾车过来,虽然距离有点远,但是尹梓夜一定不会看错。

那是他,一定是他。

她那么想要靠近他,但却被这些记者围着,连一步都出不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司扬将她推走,连明明可以靠近的机会都这样轻易地放弃掉。

干涩的眼眶内忽然有些朦胧,她贝齿咬了咬下唇,无声地闭了闭双眼。

许久不动,身体有些难受,她小小地挪动了一下,那被司扬握在手心的手微微一动,竟就惊醒了浅眠的人。

“怎么样?”司扬睁开眼,正好就看见她醒了过来,当下也不顾什么,立刻便伸出手去摸她的额头,感觉到之前那滚烫的温度消下去了些,他总算是放下心了些。

尹梓夜摇摇头,视线斜斜一瞟,落在了桌上的水杯上。

她很渴。

司扬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立刻就意会,他松开她的手,走到桌子旁倒了杯温热的水,又走回来扶着她。

“小心点。”

她伸手过来接,满满的一杯水放在唇边,小口小口地抿着。

干哑的喉咙有了水的润泽,总算是感觉好了很多,尹梓夜喝够之后将水杯递回给司扬,而后慢慢躺下。

他放好水杯,走回椅子上坐下。

“你就是这么好好照顾自己的?”方一坐下,那兴师问罪般的话就脱口而出,尹梓夜从来不知道,司扬凶起来,可以让她这样害怕。

“你不是说会好好照顾自己,不是说会呆在家里?”司扬问,语速极快,“这些说好的,你都忘记了?”

“为什么你会烧成这样,为什么我来你家没有你,你又来了康复中心?”

“你忘了我说过什么?”

责备的话一句句从口中蹦出,尹梓夜沉默着也不反驳,她耐心地等他说完,微微弯了弯嘴角。

“别担心。”

她忽的开口说话,尽管声音沙哑难听,还轻的无比,却让两人的眼睛亮了起来。

“你…”司扬瞪着她,似乎是不敢相信。

她说了一句话,自然是想要尝试说第二句,只是喉咙开始有些不舒服,声带还没有完全恢复好,说话间还是会有些难受。

她低声而慢地说道:“没事,别担心。”

司扬眉眼亮起来。

“知不知道要是这次我没有发现你不见了,及时赶过来你会怎么样?”司扬依旧责备,“被记者围着的滋味难受吗?”

“还有,明明烧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你究竟是做了什么?”

她平常身体不错,一般感冒都很少有,这次发烧一定是做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但尹梓夜很明显不想多谈,为了保护嗓子起见,她还是选择用手机打字。

我没事,你别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司扬说,“我已经通知你哥哥和嫂子了。”

说到此,正好尹沉逸和骆瑶就踏入病房,尹沉逸看见她苍白的脸色,面无表情的脸更是阴沉了下来。

“你到底干了什么?”尹沉逸走过来,在床沿坐下,“发烧还跑去康复中心,是嫌还不够乱吗?”

尹梓夜不说话。

尹梓夜语速极快,几分钟之间将尹梓夜数落了一遍,她默默地听着也不反驳,只是咬着的下唇泄露了内心的沮丧。

“你找他做什么?”尹沉逸忽然冷笑,“你生病的时候,他在哪里?”

听言,尹梓夜张大眼睛。

“你想见他的时候,你生病的时候,他在哪里?”尹沉逸冷哼,“之前我还以为他对你很好,出了事一样…”

他话还未说完,尹梓夜便快速伸出手捂住了尹沉逸的嘴,她一点都不想从他口中听到任何说温镜不好的话,她抿抿唇,目光落在一旁。

尹沉逸也懂适合而止,拉开她的手也不再说话。点滴还在继续,骆瑶站在床旁,看见她眼底显而易见的落寞,心口疼痛。

出院后尹沉逸开车将尹梓夜送到了他和骆瑶的家中。

“骆瑶,这几天你在这家里陪陪她吧!”尹沉逸将家里钥匙放下,站在门口并未换鞋,一会儿他还有工作。

骆瑶点点头,这几天正好她工作不忙。

“让她在家里呆着,以后,不准他们再见面,知道了吗?”他话音刚落,也不等两人回答,径直就开了门出去,房子内只剩下了骆瑶和尹梓夜两人,骆瑶看着沉默的尹梓夜,向她走去。

“梓夜,你哥哥也是为你好,只是这段时间不要见而已。”她轻声说。

骆瑶絮絮叨叨地说话,尹梓夜却走神一个字都没听见,她半晌拿出手机,翻开几天前她发给他最后的短信。

我很想你。

尹梓夜看着那四个字,轻轻地抿了抿唇角,她点开手机备忘录,默默打字飞快。

“梓夜啊…”骆瑶还在说话,尹梓夜却忽然扬起手机让她看,她垂眸。

手机上有着很短的一句话,却让骆瑶心中一震,她呆呆地抬眸对上尹梓夜的视线,喉咙干涩。

嫂子,我很想他,我想见他。

骆瑶静默无语,尹梓夜收回手机,垂着头转着轮椅去了客房。

以前她过来住几天的时候,客房就是她的,尹沉逸一直都是将这间房留给她。尹梓夜推门进去,果然里面打扫的很干净,她熟门熟路地打开衣柜拿出套好的被子和被单,慢慢一个人铺完,撑手躺了上去。

闭上眼,她拉高被子。

客厅里,骆瑶怔怔地呆在原地,她良久才起身走到客房,尹梓夜已然睡着,双颊上还是有着苍白,她静静地看了会儿,忽然便决定了什么。

骆瑶转身,拿了鞋柜上的车钥匙,开门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一吻让她伤心难过

骆瑶下了楼,直接从停车场里开车出去,尹梓夜在家中已经睡着,她有很短的时间可以去找她想要见的人。

骆瑶并不知道康复中心的侧门,但她知道康复中心目前的麻烦,因此聪明地选择将车停的远一点。

徒步走过去,骆瑶在远处看了会儿,从康复中心的后门进入,那里虽然也有保安拦着,但确定她是老板的女朋友的嫂子之后,还是放了她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