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长辈的接风宴,他倒先跑了。周承珏走时还未见酩酊大醉的模样,故此周钧禹让人把周承珏给带回去。

皇上派来的人,自是无人敢拦。等到王皇后想遮掩时,沁芳苑发生的事已经都被看到了。

这种丑闻,在安贵妃和周承庭的有心推动下,本就压不住。消息几乎是同时就传到了周钧禹耳中,他虽然神色不变,可周承庭分明看到他眼中的怒意。

周承珏和周承轩是周钧禹重点栽培,将来用来对抗自己的。如今周承珏德行有亏,周钧禹自然会感到震怒。周承庭掩去唇角的一抹冷笑,端起诚王带来的白玉酒杯,浅浅的尝了一口。诚王果真是有心帮他,眼下他的酒杯是重新送上来的。

仅仅是三皇子和未来的太子嫔人选有染怎么能够呢?

***

还在阁楼上看好戏的阿娆,看到被两个小内侍簇拥而来的身影,才终于松了口气。

她浅浅一笑,捻起一枚果脯。王皇后可千万要坚强呀,等会儿您可有的受。

周承珏好歹被扶到另一件屋子,因他烂醉,若是离开沁芳苑很是不雅。争执中他还被磕破了头,额上渗出血来,看着有些怕人,安贵妃便做主宣了太医来。

一时王莹胡乱披好了衣裳,却感觉到小腹中一阵尖锐的疼痛,已经让她无法忍耐,越来越明显。她忍不住呻-吟出声,连站都站不稳。

安贵妃眼珠一转,立刻瞧出了端倪。趁着王皇后去看周承珏,她当机立断的把陈太医找来,给王莹诊脉。

王莹自是满脸惊恐的推拒,可她身上疼得没有力气,安贵妃的人又死死的扶着她,她根本躲不开。

“这位姑娘别处没有大碍,只是有了月余的身孕,有些滑胎的迹象。”陈太医不明所以,只得如实回道。

王皇后赶过来时,正好听到了这句,险些厥过去。

清凉殿的接风宴已经散了,皇上已经回了正乾宫等消息,他把身边的副总管派了过来,眼下正候在廊庑下。

如同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王皇后心底一片冰凉。

作者有话要说:有件事要和小仙女们说一下,最近工作比较忙,算上写文,每天都在熬夜。暂时没有精力,为了不影响本文节奏,就暂停双更了,维持正常日更,早八点。

对一直支持的小仙女们说声抱歉,有空的话会加更~

☆、第 47 章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 王皇后有心为三皇子遮掩,却也无计可施。更何况皇上的人就在此处盯着, 陈太医的话只怕他已经听到了。

她信誓旦旦向皇上保证, 为太子选的太子嫔, 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无论从家世还是人选本身,连静安长公主都无法挑剔出错处来。

现在她极力推荐的太子嫔, 不仅和她儿子有染, 竟还被诊出怀有身孕——前面倒还能含混过去, 不让王莹嫁给太子也就罢了。可最致命的是王莹有孕在身, 这简直是要被人揪出意图混淆东宫血脉, 这可是重罪!

当初皇上能名正言顺的登上皇位, 静安长公主功不可没。虽然她不知道皇上和长公主之间的交换条件是什么,可长公主肯忍得一时,就是要保全先帝血脉。

是以这些年来, 皇上也没有食言。起码从外表看, 太子没有受亏待。东宫的属官、包括教导太子的大儒, 都是静安长公主事先定好的。哪怕皇上想用捧杀的法子把太子养废,也不敢在明面上动手。

可她却惹出这样岔子,要把德行有亏的女子送到东宫做太子嫔, 更要命的是,这个人还出自承恩伯府!要说她全然不知情,只怕皇上是不会信的!

此时她恨王莹已经恨出血来,如果不是王莹自己不知廉耻,勾引她的儿子, 怎么会生出如此多的事端?

王皇后脸色一片惨白,皇上的雷霆震怒,她们母子该如何承受。

正乾宫的副总管李青山已经在了解沁芳苑中的情况,这里发生的一切很快就会传到皇上耳中——

***

阿娆趁着此处一片混乱,悄悄从阁楼上下来,往东宫去了。

来看热闹的人不少,尤其是后宫,无论是否来参加接风宴,都派了人来打探消息。用不了多久,整个后宫都会传遍关于三皇子的流言蜚语,还有未来的太子嫔。

这事既是成了,她也能去逼出安贵妃的底牌。选太子嫔的事会暂时搁置,按照常理看,短期内太子妃会笼络她,她无需再冒险接受安贵妃的好意。

阿娆已经熟悉了东宫到御花园的路线,为了不引人注目,她今日打扮得很低调,回来时和芳芷、结香等人分开,自己挑了小路离开。

只是她还没能走出御花园,便见不远处有一男子的身影。

阿娆被姜知瑞吓怕了,慌忙想要躲开。据她所知,今日在清凉殿参加接风宴的只有诸位皇子亲王等,姜知瑞不可能到这儿来。

还没等她躲开,只见那道背影动了动,阿娆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想要转身拔腿就跑。

哪怕是正式的宴席,他仍旧是一身宽袍广袖,衣袂飘飘。本该是矜贵的亲王,却颇有魏晋名士的不羁风流。

见来人是诚王,阿娆松了口气,她忙上前行礼道:“妾身见过诚亲王!”

诚王在阿娆眼中算是个和蔼的长辈,故此她并不十分害怕,左右也躲不开,落落大方的给他见礼。

诚王面容清瘦,又生得英俊,并没有像大多数同龄人一样发福,故此衬着这一身衣裳,颇有几分道骨仙风的意味。

他看着阿娆,有片刻的失神。

上次见她时,她锦衣华服、妆容妩媚娇艳;而这一次她穿着素雅,略施脂粉,别有一种出水芙蓉的清雅。如此一来,也更像那个人了……

阿娆见诚王没有说话,心中有些惴惴不安。既然诚王能和两任帝王关系都不错,足以说明他不会沾染朝堂或是宗族的事务。即便在此处见了自己,他应该也不会多言罢。

殊不知诚王看着她,心中亦是复杂难言。

如果她真的如太子妃所言,只是安远侯府的丫鬟,会有两个陌生的人,长得如此相像么?

可若她真的和那个人有关系,身份必然尊贵,怎么会沦为侯府的下人,又只能当一个小小的太子选侍?且据他所知,那人似乎只有一个儿子,阿娆的年龄也不对,不可能是那人的女儿。

诚王回过神来,看出了阿娆的紧张,态度温和的道:“不必多礼。”

无论她是谁,他都不愿为难。

一时诚王先走开了,阿娆紧绷的神经才松了松,低着头匆匆的往东宫赶,好在剩下的路上没有遇到什么不该见的人。

只是她不知道,等她离开后,诚王从树荫下走出来,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诚王才离开。

上次出宫回府后,诚王即刻着人打听阿娆的事情。这位太子选侍在后宫中很出名,不废吹灰之力便能了解阿娆得宠的经过。大家皆道,有这样了不得的容貌,自然能轻易俘获男人的心。阿娆张扬跋扈的性子也传了出去,能得宠多久,就全看她的造化。

英雄难过美人关,素来以稳重练达、沉着自持的太子殿下,也不能免于美人的诱惑。

这不是真相的全部。诚王心中很笃定,阿娆的身世定然有疑点。

若她真的与那个人有关……哪怕在深宫之中,他也要护得她周全。

就当是报答那个人当年的恩情,就当是对这些年来求而不得、无法诉诸于口的思慕和爱恋,做个了结。

阿娆自是不知道这一切,她回到东宫时,太子和太子妃都不在。

和周承珏有染的是王莹,几乎要成为太子嫔的人,事关东宫,太子和太子妃自是要关注此事。

只怕今日后宫中,要热闹起来了。

“选侍,您回来了!”她才回了宜芝院,芳芷便迎了上来。她在阿娆耳边低声道:“安贵妃打发人来找奴婢,说是请您过去一趟。”

安贵妃倒是会选时间,这会儿乱成一团,自是没有人关心她在何处,在做什么。

先前为了避嫌,她主动联络安贵妃,安贵妃都不肯见。如今寻着了机会,安贵妃倒是会见缝插针。

“你去说一声,我一会儿就过去。”阿娆沉吟了片刻,答应下来。“帮我找件颜色鲜艳些的衣裳,再拿出两件首饰的。”

她今日穿的素净,却是不合时宜。按理说太子嫔要进东宫,她为了维持自己宠妾的地位,必然要使劲浑身解数讨好太子才是,用些狐媚手段,才符合她的形象。

故此阿娆让结香帮她重新更衣梳妆,在安贵妃面前继续做戏。

芳芷才答应着就去,阿娆忽然又叫住她。

“先拒绝她一次,只说我这儿不得闲,等得了空,自然去给贵妃娘娘请安。”阿娆一面端详着镜子里自己的妆容,一面对芳芷重新吩咐。

正在帮阿娆散了长发的结香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疑惑的道:“选侍,您不去了么?”

阿娆笑了笑,没有说话。

芳芷却是明白了阿娆的意思,笑着应了一声,去回话了。

阿娆拿起一支流苏上缀着珍珠的赤金簪子递给了结香,“用这只簪子罢。”

结香虽是有些不明所以,手上的动作却很利落。她很快帮阿娆梳好了头,插上了那支赤金珍珠的簪子。

意料之中,芳芷很快就回来了。

“选侍,安贵妃这次措辞强硬多了。”芳芷虽然这么说,神色却很轻松。“说有要事,对您来说很重要,请您务必过去。”

阿娆笑了笑,镜中的她,端得是妩媚而娇俏。

“既是如此,那便去罢。”阿娆款款起身,对着落地穿衣镜再次打量了一次自己,便带着芳芷出了门。

琢玉宫。

阿娆还未到,安贵妃在内殿的妆镜台前坐着,对着满目琳琅的各色首饰,带着鎏金护甲的手指轻轻拂过冰凉的宝石,略低着头,让人看不出神色来。

“娘娘,这阿娆竟敢在您面前托大!”碧桃颇有些不满的道:“不就是王姑娘出了事不会入东宫了么,又不是永远都不会有新人进来!”

安贵妃抬起头,脸上并无怒色,微微一笑,叹道:“年轻真好。”

仗着自己的好颜色得宠于太子,本该担心要入宫的太子嫔,偏生又闹出了丑闻——她正是春风得意时,娇纵些也正常。

“娘娘,选侍到了。”主仆二人才说完了话,只听到小内侍前来通报。

安贵妃给碧桃使了个眼色,柔声道:“快请进来。”

说话间阿娆已经走了进来,只见今日的阿娆,让安贵妃眼前一亮。粉色的亮面缂丝褙子,衬得她面若桃花气色好,珍珠赤金的首饰,华贵之余又有温婉妩媚。

这样娇俏的美人儿,哪怕太子一肚子气回来,心情也会好转。

“妾身给娘娘请安。”阿娆大大方方的行礼,举手投足间没了之前的局促。

安贵妃心知肚明,这些日子太子的宠爱,让她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真真是底气不同,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怪不得自己相邀,她竟敢推脱。

“不必多礼,坐罢。”安贵妃仍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碧桃,给选侍倒茶。”

阿娆却没有要坐下的意思,直言道:“娘娘,您说有要事,究竟是什么着急的事,非要今天说?”

还没来得及走开的碧桃,眼中闪过一抹不屑。这人也眼皮子太浅了,再得宠只是个七品的太子选侍,竟敢对一品的贵妃娘娘不客气。

“上次本宫说过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安贵妃也不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这些日子,也该想明白了罢?”

阿娆虽然做出恭敬的神色,眼角眉梢的得意,却是无法掩饰的。“多谢娘娘抬爱。只是奴婢觉着,还是不必了罢。”

安贵妃脸上的笑容不改,眸光却是蓦地一暗。

“今儿在御花园的事,娘娘一定比妾身更清楚。”阿娆道:“妾身虽是见识短浅,却也明白短时间内太子嫔不会入东宫,太子妃如今待妾身很好,妾身觉得还是不麻烦您了。”

“哦?”安贵妃涵养再好,被阿娆这么摆了一道,心里也是有几分怒气的。她眼神渐渐冷了下来,唇角却是翘起的。“太子妃待你很好?”

阿娆点点头,道:“太子妃待奴婢很好,叮嘱妾身要好好服侍太子,进来赏赐不断呢!”

说着,她轻轻抚了一下额角的垂下的流苏,得色不言而喻。

安贵妃唇角的笑容渐渐加深,起身走到阿娆身边,在她耳边道:“阿娆,你不会以为送你去太子身边服侍,是太子妃的意思罢?”

阿娆愕然。

“贵妃娘娘说笑了。”阿娆神色明显变得有些不自然,她干笑道:“太子妃娘娘亲口对我所说,要我好好服侍殿下的。”

见她慌了神,安贵妃用长长的护甲托起阿娆的下颌,轻笑道:“本宫问你,是不是余嬷嬷把你直接带到了太子寝殿,而在你服侍太子妃前,你并没有听太子妃亲口告诉你——”

原本只是配合安贵妃演戏的阿娆,在听到安贵妃这句话后,真真切切的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哦,早上电脑出了点问题,没能及时发。以后会注意早点放存稿箱的,今晚补发之前说好的红包。(づ ̄ 3 ̄)づ

☆、第 48 章

这样的细节安贵妃怎么会知道?

阿娆没有掩饰自己的慌乱, 眼中的惊疑之色已经泄露她的心绪。她紧紧的攥着手中的帕子,似乎被吓到了。

莫非东宫中竟有安贵妃的人?

阿娆首先想到的就是这点, 可若想知道这两个细节, 除非在太子和太子妃身边都有人不可——东宫是太子一派经营多年, 会如此轻易就被安插进奸细?

她很快冷静下来。

如果真的有奸细,必是苦心运作多年才安插进去的钉子, 安贵妃会轻易告诉自己?

故此阿娆决定试探安贵妃。

“贵妃娘娘在说什么, 妾身竟不明白。且妾身确实是听到了太子妃娘娘亲口所说。”阿娆做出刚回过神来, 虽然神色中添了些不自然, 却还是坚持道:“就算娘娘为了拉拢妾身, 也不能信口开河罢?”

安贵妃见她仍是嘴硬的样子, 微微笑道:“是太子妃当面对你所说?”

“当面”两个字被安贵妃刻意加重了语气,阿娆心中一沉。太子妃身边必然有安贵妃的人,那日如此私密隐蔽的事, 非太子妃身边的人不能做到。

她一定要帮办法逼问出更多的细节来。

阿娆惊疑不定的看着安贵妃。

“好孩子, 别硬撑了。”安贵妃态度愈发温和柔婉, 她轻轻的拉着阿娆在她的妆镜台前坐下。镜中映出两张姣好的面容,一张经过岁月的洗练更加有韵味,同时还保持着些许少女的娇俏感;一张妖娆妩媚, 美得咄咄逼人,明艳俏丽。“这样的绝色,只埋没在一间不见天日的小院子里,岂不是可惜?”

阿娆听了安贵妃的话,只觉得浑身发凉。

“是本宫安排余嬷嬷, 把你送到了太子的身边。”安贵妃略略起身,抬手把阿娆头上那支赤金珍珠的簪子给拔了下来,随手丢到了一边。

阿娆不信,激动的就要转身和安贵妃当面对质。“不可能,余嬷嬷可是在侯夫人身边服侍了三十余年,怎么可能被收买?”

安贵妃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用手扶住阿娆的肩,让阿娆仍旧在妆镜台前坐好,方才平复了笑声,道:“你所知道的,余嬷嬷出宫的理由,是不是她的儿子在南边做生意赚了大钱,要被接出去荣养?”

这套说辞,丝丝入扣甚是严密,阿娆到现在都没听出问题来。

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然而她出宫的真正理由,是因为欺上瞒下,为太子妃所不容。”安贵妃为了让阿娆死心塌地,细细的道:“是余嬷嬷瞒着太子妃把你送到了太子身边,你说,这样自作主张的奴才,又有哪个主子还敢要?”

阿娆愕然。

从一开始,她就觉得不对劲儿。可余嬷嬷是深受太子妃信任之人,事后太子妃也亲口承认了,她便以为是自己想多了。一直以来,她都觉得是自己委曲求全,为了报答太子妃的恩情,她愿意——

悔恨和愧疚就像是一双手,将她的心随意揉扯,让她难受的几乎不能呼吸。是她硬生生的插入了太子、太子妃之间,太子妃为了保全她的颜面,才让她继续待在太子身边。

“我,我不信!”阿娆拼命的摇头,一时间也忘了尊卑称呼。“你是在骗我!余嬷嬷怎么会随意被你收买?”

见她已经完全乱了方寸,安贵妃并不介意阿娆的失礼,反而目露怜悯之色,柔声道:“傻孩子,没有什么是不能的。等你有了自己的势力后,自可以去打探,余嬷嬷的儿子到底是出息了赚了大钱,还是沉迷赌钱,险些把性命也给赔进去?”

余嬷嬷就那么一个儿子,自幼失去父亲,是侯夫人的恩典,放了他的卖身契,让他脱了奴籍,往后或是读书科举,或是做些生意,出人头地,也对得起他死去的父亲。

安贵妃是以她儿子做要挟,逼着余嬷嬷不得不听从自己的安排。

阿娆此时已经能大致猜到事情的经过,可寒意仍顺着四肢百骸流淌,她忍不住轻轻颤抖。

“纵然一时太子妃忍下这口气,可是见太子越来越宠你,她的心里会舒服么?”安贵妃拔出阿娆发鬓上另外一只华丽的赤金簪子,把玩着道:“这是太子妃赏你的?”

阿娆只知道木然的点头。

“这么小的红宝石,怎么配得上你这张绝色的脸蛋儿?”安贵妃说完,把这支簪子也随手丢了。

阿娆身份低,平日里就是再张扬,也只敢戴两支略华丽些的发簪,才不算逾制。当安贵妃把这两支发簪都抽调后,阿娆乌黑如云的发鬓上,只剩下零星不起眼的金簪,显得十分寒酸。

安贵妃从妆镜台前拿起一支七尾的赤金大凤钗,替阿娆簪到了鬓边。

莲子米的大珍珠作为流苏的尾坠,比她耳垂上的珍珠耳珰更大更有光彩。更别提几乎铺满整个发鬓的凤尾。凤口中衔着的红宝石,鲜翠欲滴,成色极好。

这是贵妃才能有资格佩戴的凤钗。

安贵妃长长的鎏金护甲,轻轻的抚过阿娆的脸,她像是看着自己满意的作品,欣然道:“瞧,这样才好看。”

阿娆被迫看着镜中的自己。

大凤钗上宝石交相辉映,衬着黄澄澄的金子,几乎晃瞎人的眼睛。而戴了这支凤钗的她,顿时显得雍容贵气。

安贵妃也在心中暗暗感叹,阿娆竟压得住这簪子,丝毫没显得窘迫,只添了贵气。

“阿娆,只要你肯听本宫的话,这支凤钗,迟早你能名正言顺的戴上。”安贵妃在阿娆耳边,用了诱惑的语气,轻轻的道:“荣华富贵、地位权势,你都会有。”

阿娆闭了闭眼。

等到再睁开时,她的神色已经全然不同了,眼角眉梢多添了几分冷然。

“娘娘怎么保我荣华富贵?若我被知道了是您的人,只怕会死得更快些,哪里就有荣华富贵可享?”阿娆冷笑着,抬手就要把凤钗给摘了,道:“再说,太子妃娘娘对我恩重如山……”

安贵妃却没生气,笑盈盈的看着阿娆,看得阿娆声音越来越低。阿娆既是能把这话说出来,便说明她心中已经真正开始动摇。

“那就不让人知道,如何?”安贵妃扶住了她的手。

阿娆泪眼朦胧的看着安贵妃,心却愈发坚定。

***

琢玉宫中阿娆正经历着一次崩溃和重建的过程,正乾宫中也是一场暗涛汹涌。

已经彻底清醒过来的周承珏被人捆了,跪在地上。王皇后也跪在一旁哭诉,本来该有位置坐着的太子和太子妃,见状也只好站在一旁。

连动了胎气的王莹,也被勉强扶到了这里跪着。

“孽子!”无论是表演给太子看也好,或是他真的怒极也好,周钧禹是动了大气的,手边的砚台朝着周承珏身上招呼过去。“平日里朕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飞溅的墨汁溅到王皇后、周承珏、王莹三人身上,而砚台精准的砸到了周承珏身上。

周承珏没敢躲开,硬生生的挨了这一下,正好砸到了他的肩上,他吃痛,缩了一下肩膀,却不敢发出半分痛呼。

“儿臣知错!”周承珏忙磕头不迭,哀求道:“儿臣素日不胜酒力,您是知道的。这日只是多饮了些酒,才做出糊涂事来。”

这是要将他自己摘出去、弃卒保车的意思?

王皇后在一旁声泪俱下,“皇上,您是知道珏儿素日来的为人,珏儿向来敬重您,向来敬重太子,若不是喝酒糊涂了,断不会有此事发生!”

周钧禹的目光顿时落在太子身上,只见太子长身玉立、神色淡然,与跪在一旁满身狼狈的周承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知道太子定然不愿意接受王皇后选出来的太子嫔,会不会是太子做了手脚?

周承庭同时抬眼看向周钧禹,眉目间像极了先帝的他,隐约透出的锐利之色,让周钧禹有些摸不准。

可王莹怀有身孕,妄图混淆东宫血脉是事实,更要命的是王莹来自承恩伯府,王皇后难以逃脱干系。偏生是周承珏和王莹厮混在了一处,这孩子的由来,由不得人浮想联翩。

哪怕他再恨发妻和儿子不争气,把他们怒斥一通、再重罚,可是当着太子、太子妃的面,他还是不愿闹得太难看。削弱了周承珏的势力,就相当增加了周承庭的实力。

“混账东西,还敢狡辩?”周钧禹满面怒容,先是骂了周承珏,又对皇后寒声道:“你是她母后,平素对他太过纵容,失于管束本就是错,还想替他辩解?”

周承庭听了,面上露出淡淡的讥诮之色。

从周钧禹到王皇后,都想把此事大事化小,只想用酒后失德定周承珏的罪名,忽略王莹意图混淆东宫血脉的事实。

“庭儿,此事是珏儿混账了,母后一定要让他给你个交代!”王皇后竟朝着周承庭膝行两步,就要向他哭诉。“你就饶过珏儿这一次罢!”

皇后给太子下跪,这话传出去怎么了得?

姜妙眼疾手快的把王皇后给“扶”了起来,她自幼跟着哥哥学过些舞刀弄枪,力气非寻常女子可比,王皇后自然不是她的对手。

“母后这是要折煞儿臣。”周承庭淡淡的道:“莫非在母后眼中,儿臣就是如此是非不分之人?”

王皇后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她之所以拼着没脸也要求太子,就是想要拿人伦压太子。哪怕是太子,闹出逼着母后下跪求情,传出去太子的名声定然受损。

一时殿中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周承庭身上。

☆、第 49 章

“眼下事情还是一团乱麻, 此时下论断也太仓促。”周承庭不急不躁,从容道:“有些疑点, 还是查清楚, 才更有说服力。”

不等王皇后再狡辩, 他漠然的望着跪在地上的周承珏和王莹,语气极为冷静, 没有掺杂任何个人感情。“明知延芳殿和清凉殿有宴席, 王姑娘为何会到了沁芳苑?”

王皇后心中一颤, 周承庭没有她期望中的愤怒, 这样的沉着令她更加没底。

若是别的娇客也就罢了, 偏生是王莹。一个要成为太子嫔的女子、又常在宫中陪伴皇后、公主, 对宫里的规矩极为了解,明知清凉殿是皇子们、亲王、郡王等参加的接风宴,她还要凑过去, 若是没有别的想法, 实在说不过去。

细想来, 倒真的像是她借机做点什么。可哪怕她对太子有非分之想,那也是大逆不道的。

不单是跪在地上的王莹身子已经抖得如筛糠,王皇后更是如临大敌。

还没等王皇后想出理由搪塞过去, 周承庭压根儿就没想听她辩白,继续道:“三皇弟再不胜酒力,也只喝了两三杯,是父皇亲眼所见。竟醉得如此不省人事,只怕这里头有问题。”

太子和皇子们的酒, 都是一样的,连同酒具都是新的。比三皇子酒量还差的皇子也有,可并没有像三皇子一样,醉得昏天黑地,神智全失——倒是没忘了做那等风流快活之事。

他这两个问题问完,周钧禹面上已经隐隐透着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