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起了这个念头的?”

彭兰也不隐瞒,道,“是李大人为付家求来嘉奖的时候。”那时候很多人都说付家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那一万担的粮食就是有去无回,结果李清珮居然真就做到了…,彭兰就知道李清珮恐怕本事不小,最重要的是她应该是很得这位摄政王的喜欢,而他要告发廖北的事情,也跟摄政王有关,且对摄政王有利,只要李清珮有传说中一半的得摄政王崇信,这件事就能成。

“你早就处心积虑了?”

彭兰低着头,没说话,但是也算是回答了。

“仙儿还小…”李志宇说道这里,忍不住露出几分讥讽的神色来,他不过就是一个出身玉树阁的娼门,还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但是想起彭兰的话来,道,“希望你赌对了,要是万一你拖累我们…,别怪我不念往日的情意。”

李志远到底是娼门出身,有许多见不得人的手段,他虽然对自己的处境不满,但是付仙儿却是他的心头肉,就是拼出一条性命,也不能让别人伤了她。

彭兰脸色灰白,道,“大哥放心,到时候真有什么,弟弟就是豁出去性命来,也会撇清付家的。”

李志远心不在焉的点头。

其实两个人知道,这不过就是客气话,要真是事败,廖北绝不会饶恕参与这件事的任何的人,但是现在只能这样了。

李志远给彭兰安排了住处,那之后就陪着付元宝用了晚膳,等着太阳落山也没见有什么消息,只是两个人都已经是有了准备,状告廖北是大案子…,怎么可能今天就有消息,快也要三四天,慢的话估摸着十天半个月,甚至一个月都有可能。

谁知道撤了卓,正准备喝茶,忽然间看到丫鬟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脸色大变,磕磕巴巴的说道,“大小姐,外面有内侍说要见大小姐!”

“内侍?可是宫里的?”

“正是!”

很快彭兰知道自己就要进宫拜见摄政王,呆呆的站了半天,只觉得犹如做梦一般,他是都计算好了,但是人算不如天算,而且也有赌的成分在…,谁知道竟然成事了!禁不住泪流满面。

元宝把彭兰送上马车的时候,再三叮咛的说道,“谨言慎行!”只是等着彭兰走后,好半天才对着一旁同样担忧的李志远道,“相公,这个李大人可真是不同凡响。”心里却是想着,以后当真是要以李清珮马首是瞻了。

屋内点了烛火,赵璟坐在案桌上反反复复的看着泛着黄的纸张上的内容,其实内容就是彭乐志给他的旧友写的一封信,内里写到最近阁老廖北竟然趁着宪宗皇帝昏睡,擅自篡改旨意,他把这件事偷偷的告诉了清醒之后的宪宗皇帝。

宪宗皇帝当时没说什么,还找了个借口罚他闭门思过。

彭乐志怕是被廖北报复,也是给自己留了一手,那被篡改的圣旨被他藏了起来,希望他的旧友拿着这份证据,找机会给他翻案,就算不是翻案,也要让世人知道廖北的真面目。

第82章

彭兰第一次见摄政王, 心里很是紧张,但到底没有忘了根本, 还道自己是个出身, 收敛了在玉树阁学的勾人手段给赵璟磕头, 等着起身老实的站在一旁,只是手心里却是紧张的都是汗水。

后面应答了几次就发现这位摄政王很是和蔼可亲, 倒也没有露出任何的鄙夷之态,又想起赵璟重用原本是妾侍出身的李清珮, 还有亲自出访好几次, 就是为了灾民的情况, 心里是越发的敬重了起来,只觉得浑浑噩噩的日子终于有了尽头, 可以有所期盼。

如此赵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片刻就把那圣旨的保存处都说了出来,道, “怕是有个不妥, 一直藏在一处秘密的地方。”

等着禁卫军去把拿圣旨拿来,赵璟看着上面满是灰尘,轻轻的用袖子扫了下,然后打开, 那之后,脸上表情就十分的微妙, 李清珮看着好奇的不行, 一直都伸长着脖子往这里瞧。

赵璟似乎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 道,“想看就过来。”

这时候屋内就已经剩下赵璟和李清珮两个人,李清珮倒也没有顾忌,凑了过来,这是孝宗皇帝的圣旨…,其他都是彭乐志代写的,唯独后面的印章是宪宗皇帝亲自盖的。

屋内一阵沉寂,显然都被圣旨的内容震撼到了,李清珮道,“王爷,这是真的吗?”

赵璟道,“应是真的。”赵璟说完像是生出几分缅怀之色,随即摇了摇头,“这旨意恐怕是要这般一辈子见不得光了。”

“王爷,你…”

原来上面的内容是宪宗皇帝醒来后发现太子,就是如今新帝的父皇,已经故去的神宗竟然用了他的名义代发旨意,治了穆氏一族的罪名,让忠良之后的穆氏满门抄斩,说他心胸狭隘,无容人之量,又资质平庸,无法胜任皇位,要把皇位传给当时为睿王的赵璟。

李清珮能看出那旨意里的言辞激烈,可见宪宗皇帝当时肯定的气的狠了,恐怕是清醒之后看到太子怕赵璟越过自己,就这样下了狠手,先除掉了穆氏,心痛之余才写的,更不要说还盗用了自己的名声。

可是据彭兰讲,再后来宪宗皇帝知道廖北篡改了旨意之后,只保持了沉默,难道说他虽然当时很生气,但是那之后终究还是觉得,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不想家丑外扬?所以默认了这件事。

不过按照廖北的手段,这个旨意不可能遗留下来的…,而现在竟然保存完好,彭兰虽然入了娼门,但也活着,这后面是不是有宪宗皇帝的手笔?李清珮并不清楚,但是她觉得这里面的东西越来越让她看不懂了。

李清珮抬头,看到赵璟也朝着自己望了过来,那目光有几分难言的脆弱,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想着…,生在皇家当真是一种悲哀,无论外面看着如何的和睦,但实际上里面总是藏着杀人不见血的冷酷。

忽然就不想跟赵璟继续这个话题来。

晚上从宫里出来的时候,李清珮一路心事重重,这件事当然是要压一压,赵璟如今地位不稳,更加上真想要绊倒三朝元老的廖北,可不是一朝一夕的…,要从长计议 ,显然彭兰也知道的情况,赵璟只说让他等一等,他便是一句废话也没有。

李清珮一开始对彭兰也是多有顾虑,到了这会儿,心想,这家伙也算是知进退了。

今日的事情一时压的她喘不过气来,毕竟是事情牵扯太广,但是好在最后都处理掉了,其实在酒楼的时候,腿都是抖的,那时候管和不管之间,她纠结了良久,甚至想过放弃找到父亲的和唯一线索…,现在一切都安置妥当,她当然也知道后面的事情不容易,但是自有赵璟顶着,父亲的事情也终于有了线索,彭兰不仅告知了那个所谓梅大人的线索,连具体的地址都告诉她了。

晚上到了家里,洗漱完正准备睡觉,就听到了敲门的声音,她披着外衣打开门,看到母亲郭氏提着托盘,上摆着一碗银耳羹。

李清珮好容易知道了父亲的线索,心里正是激动难安,见到郭氏就忍不住想说…,但是郭氏倒是率先开口说道,“我想起你父亲的一件事情来。”一边把银耳羹放到她前面,示意她喝一边说道,“你知道曾经宪宗皇帝微服私访的时候见到你父亲的字,后来惊为天人,很是喜欢,还带了一些回去,那之后你父亲的字才名声大噪…,宪宗皇帝每次过来都是带着几个人偷偷出来,母亲还记得给他斟茶的时候紧张的差点打翻了热水。”

“娘,我记得宪宗皇帝也就来过三次还是四次?”李清珮因为穿越,和别人不同,她是带着儿时的记忆的。

但是因为时间流逝,许多事情还是有些模糊了。

郭氏道,“你打小就聪慧,这都记得呢。”

李清珮尴尬的摸了摸下巴,低头喝了一口银耳羹,最近家里日子又好了起来,郭氏就很少下厨了,不过这银耳羹肯定是郭氏亲自熬的,她喜欢甜一点,要比平常人喝的味道更甜,李妈妈就没注意过这个问题,郭氏却是仔细的察觉到了,所以每次郭氏给她做银耳羹的时候都会多放半勺糖。

那温热的银耳羹滑入了嗓子里,到了胃里,感觉暖烘烘的…只是很快郭氏下一句话就让她如鲠在喉,僵硬的提着调羹在半空中,“娘,你刚才说什么?”

郭氏带着几分忐忑,但还是坚定的说道,“有一次,宪宗皇帝走后,我进了书房,看到你爹爹铺在案桌上的字,娘一看就知道不是你爹的笔迹,问过你爹爹,他却摇头不肯说话…,前几日娘看到你弟弟收来的几幅字画,竟然是宪宗皇帝的,那上面的字和你爹爹写过的竟然一模一样。”郭氏咬唇,握紧拳头,满是担忧的说道,“你爹爹竟然仿写了宪宗皇帝的字,娘虽然是个妇道人家,但是也知道这是欺君大罪!”

李清珮早就知道了这一点,但是从郭氏口里得知还是觉得很是惊人,正不知道说什么,郭氏却是又道,“清清,你爹的事会不会和这个有关?”

送走了郭氏,李清珮发愣了半天,总觉得这个事情越挖越深,就像是看不见的深渊一样,叫人心里找不到方向。

李清珮上了床,却觉得腰部有些鼓起,压着硬邦邦的,挪开身子,看到挂在腰间没有取下来的,一枚光泽水透圆形的龙形玉佩…,摸着还有些冰凉,但是此刻却奇异的温暖了她的内心,这是赵璟送给她的,却不仅仅是一个玉佩,更代表着他的身份,如遇到紧急的事情,见此玉佩就如同见到摄政王本尊。

她把玉佩握在手里,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李清珮破天荒的告假,正坐了马车去和王管事会和,赵璟特意派了自己的侍卫去护送李清珮,去西城寻人,正是那位梅大人,结果刚出了胡同口就看到一辆十分显眼的马车停靠在旁边,有十几个王府侍卫威严的围着,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李清珮愣了下,原因没有别的,这路口,这时间,没有意外,等的应该就是她,她现在犹豫的是…,来人不是别人,竟然是阔别多日的晋王,别说男女授受不亲,更不要提曾经两个人之间有过关系需要避嫌,她想着如何借口避开,只是转念一想,这直接般找上来了,那肯定就是就是势在必得了,容不得她退缩。

正如李清珮想的那样,那侍卫看到李清珮的马车,立时就迎了上来,道,“李大人,我们王爷有请。”

李清珮矜持的笑,微微的昂着头,道,“不知道晋王找本官是何事?如果是公事大可在宫里商量,如果是私事…,我虽为女官,但毕竟也是女子,总要避嫌。”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李清珮又不卑不亢的,面上还带着笑容,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明知道李清珮态度疏离,但那侍卫就是找不到合适的话回复,不过一息的功夫好像是漫长的一个时辰,正在这时,那马车的门帘被掀开,露出黑色翼善冠的镶嵌在一角的赤金镂空的飞龙来,在清晨的阳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来。

李清珮听到晋王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熟悉是因为这是她朝夕相处五年,早就听习惯的声音,而陌生是因为…,晋王从来没有用这种温和而郑重的态度跟她说话,那模样,似乎她是他很重要的人一样。

突然之间,李清珮就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晋王显得很是好说话,下了马车,整整衣冠,说道,“李大人,本王知道你有所顾忌,也确实是男女授受不亲,不过事关李大人的家事,还需找一个妥当的地方去聊。”

李清珮眉头突突的,冷声道,“到底是何事?”又有些生气, “我和晋王没有什么家事要说,恕下官不能奉陪了。”说完就要走,结果看到那晋王竟然笑了起来,露出几分宠溺的神色来,惊的李清珮心里下巴差点掉下来,只是晋王后面一句话,却是让李清珮再也没有旁的心思了。

她听晋王说道,“是关于梅大人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第83章

自从赵璟当了摄政王之后, 晋王一直都很是安静,不像曾经的锋芒毕露, 大家几乎都快要忘了还有这样一个人在,可是现在…,晋王腰背挺直,目光笃定,就好像是掌握了乾坤的上位者, 依然是那样的沉着从容

李清珮只觉得的,那种不好的感觉越发强烈了。

狭隘的茶楼雅间里布置都很老旧, 里面坐着一男一女, 小二端着茶水进来,见到女子,见她容貌倾城,却是穿着官服,忍不住心里嘀咕, 乖乖,这是哪一科的女官,当真是才貌双全, 叫人仰慕, 又瞧了眼旁边的男子,虽然穿着寻常的衣裳, 但是风姿俊美, 雍容高华, 一看就是出身不凡。

当真是赏心悦目的一对的, 跟金童玉女一般的。

“夫人,这是我们店里最好的龙井。”又瞧了眼一旁的晋王的说道,“这是夫人的相公吧?一看就是贵人,和您当真是相配。”

小二的话很粗俗,甚至没有一点修饰,就是带着CHI裸裸的献媚,这要是放个大一点的茶楼,又或者其他小二,总会看出点不同来,但是就是李清珮在附近随意找的一家小茶楼。

晋王气笑了,却是奇怪的没有发脾气。

李清珮怕晋王耍手段,自选了一个地方,又让晋王不要带着随身侍卫,换掉一身招惹的王爷服侍,虽然也知道两个人肯定要谈一番,但也是在给晋王一个下马威,谁知道曾经那么高傲的晋王,竟然毫不犹豫的都接受了,半个时辰之后两个人就在这家小店见了面。

店小二说了一番好话,伸长了脖子等着贵人打赏,结果却见到李清珮皱了皱眉,只觉得心中一凛,很是惧怕的低下头来。

李清珮当然不高兴,觉得这个小二可真是乱拍马屁,可是这茶楼就是一个小地方,所谓的雅间也不过就是多了层隔断而已,里面的装饰已经是相当的陈旧了,再说她自从当了官之后心胸也以前不同了,正确的说是…,因为身份原因更加宽容了,只要不触及底线,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什么都没说,让小二退了下去。

李清珮回头,正要跟晋王说说话,却看到晋王露出…,如果是以前就是让她觉得受宠若惊的笑容,放到现在就极为厌恶的风流卖相,她又皱了皱眉,道,“王爷到底何事?”随即又补了一句,“如果无事,下官就此告辞。”

晋王皱眉,道,“你是不是很恨本王?”

李清珮,“…”

晋王说着见李清珮脸上毫无波澜,忍不住失望的叹气,想着事已至此,还奢求什么?面上终于恢复了以往的冷漠高深,道,“你一直在查你父亲的死因是不是?”

李清珮警觉的看着晋王。

晋王虽然做了许多建树,但还是觉得那目光有些刺目,要知道以往,那双目光是多么的似水柔情的看着他,不过他也知道如今奢求这个,不过是水中望月,转过脸来,避开那道太过锐利的目光,冷声道,“如果本王说知道这个人谁…,你会怎么做?”

李清珮皱眉。

“本王说,别白费力气去看那个所谓的梅大人了,因为他肯定不在了。”晋王语气肯定的说道。

“你就没有想过,你自己找不到,但是凭着赵璟,一个摄政王的人脉,怎么就道现在还没有一点线索?”晋王说道这里停顿了下,看到越发压抑的气氛中,李清珮虽然故作镇静,但是已经有些惊惧的眼眸,他和她在一起五年,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她细微情绪变化,越发冷酷的说道,“那只能是因为他不愿意让你知道,所以你今天去了也是白去。”

“王爷请慎言!”李清珮觉得晋王说的话简直就是无聊荒诞道极点。

晋王似乎早就有所觉悟,抱胸气定神闲的道,“你先别生气,今日去看看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

李清珮根本就不想听下去了,起身出门,正要迈出门口就听到后面的晋王凉凉的说道,“本王知道真凶是谁,李大人不想知道?”

李清珮停顿了下,但还是毫不犹豫的走了。

吕达是一个正值花信年纪的女子,但却梳着未婚女子的发鬓,并没有盘头,娇小的身子裹在一身黑底澜边的仵作服里,目光老道的盯着俯身躺在地上,早就闭气的尸首,道,“这个人不是喝酒致死的。”

虽然因为晋王的原因耽搁了一点时间,但是李清珮并没有迟到,应该说来的还是挺早的…,因为早集还没散掉,可是带着无限希望赶来,却看到了已经成尸首的《梅大人。》

梅大人当然不姓梅,他真名叫李德和,原是宫里一名太监,至于为什么要害死李父,这自然还是一个迷,李清珮原本要来问的,但是如今已经变成尸首已经不会说话了。

她突然想起晋王说的话来,“既然知道了消息为什么不连夜就追捕?还要等到今天?你不觉得这位摄政王大人在拖延时间吗?”

李清珮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丢出脑外,看着吕达道,“吕大人,那他是怎么死的?”

吕达原本今天早上不应该过来的,来的人也没有仵作,她早上路过这个早集,顺便买早饭吃,谁知道就遇到这件命案,带着本能她就过来看了一眼,那死掉的李德和穿着几天没洗的皱巴巴的棉布衣裳,浑身上下满是酒味,脸上表情并无痛苦的神色,看起来就像是喝多了酒醉死一般。

但是恰巧就遇到了吕达,吕达家里世代做仵作,到了她这一辈,原本有个哥哥,后来为了救掉入湖中的吕达淹死了,吕达为了继承家业,也是弥补心中愧疚就跟吕父学了仵作,也算是整个大赵唯一的女仵作,而这职责总是接触死人,所以旁人都觉得晦气,到现在这般年纪了都没有成亲。

吕达却不甚在意,比起嫁人生子,劳作一生,她更愿意这样在外游走,替死人喊冤,这让她觉得更愉快。

因为是女仵作一直饱受非议,后来听说出了一个女状元叫李清珮,又听闻她的所作所为,隐隐成了他们女官的领头人,早就想要相交一番,没有想到今日就遇到了,她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让语气更加的镇定,显得自己从容,因为她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让人更信服,她希望能得到李清珮的关注。

“是的,他其实中毒而死。”说完怕是李清珮不相信,用携带的工具技巧性的撬开了李德和的下颚,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口中的舌头变黄,有股奇怪的味道,“这是江湖一种昂贵的毒药,叫鬼见愁,要是一般人只会当做喝酒醉死。”

李清珮面色一沉,心中说不出的失望,但是看到吕达期盼的眼神,还是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多谢吕大人了。”

只是心里却是如同一层阴影笼罩住一般,半天都没有缓过来,虽然不曾想在意,但是晋王的话突然像是一只带着魔力的手,忽然就勒住了她的喉咙,让她一时喘不上起来,是呀,为什么没有昨天晚上就来拘捕?凭着赵璟的势力,为什么到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

她等这一天也是很久了,作夜几乎是在鬼门关之前转了一圈…,谁知道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吕达之前还想着要镇定,结果看到李清珮这般平易近人,简直就是高兴的不行,那种高兴掩饰都掩饰不住,道,“小的不过一个仵作,称不上大人。”

李清珮看到吕达眼中的兴奋,忽然一凛,想起多少朝中女官以她为首是瞻,期盼着她能带着她们重返曾经圣尊皇后时期的鼎盛时期,看来眼前这个人吕达也是一般,见行事说话也应该是十分老练,而且又是极为少见的女仵作,别小看一个仵作,能呆在衙门这许久,还是顺天府,那是很不容易的,可见她自有过人之处。

此刻却露出赤子一般的目光,这让她原本有些茫然的心境忽然就清明了起来,她这是在做什么?她现在是官身,更是承载了许多人的期盼…,不应该这般失态。

而一件意外就开始怀疑这个,兴许这就是晋王想看看到的结果吧?

李清珮稳住心神,和吕达攀谈了几句,又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就回了家里,家里静悄悄的,李清珮有些奇怪…,今日是母亲和弟弟休息的日子,倒也不是说关了茶馆,就是李清珮看两个人整日泡在那边太累,像是现代一般定了个上五天休息两天的制度,其实现在那边都是已经上道了,有掌柜,小二可以独当一面,根本就不要郭氏他们天天过去。

今天恰好是休息的日子,李清珮一边觉得奇怪,一边走了进去,看到一个身影靠在书房内的座椅上,手里抱着一个匣子,那是放着父亲遗物的…,李清珮见过,晚上的夕阳照在郭氏的身上,带着一种暗沉的深红色,有种触目惊心的伤感。

李清珮一直都觉得郭氏强硬,狠辣,可是此刻她才发现,其实郭氏也已经渐渐的变老了。

第84章

李清珮静悄悄的退了出去, 她想到自己今天又一无所获, 就觉得说不出的什么滋味, 她一直都说要为民做主,可是实际上她连自己父亲的死因都没查出来,而这件事最大的阻碍可能是…

不能再想了, 也不会那样的。

因为只要种下怀疑的种子, 很快就会发芽成长, 人的信任就是这样一点点的崩塌的。

李清珮坐在外面的院子里的石桌上发了半天的呆, 直到李念拎着大包小包咋咋呼呼的回来, 这才让她清醒了过来, ”姐, 我今天遇到一个老顾客,以前是做书行的,后来不做了,如今行走进四方贩卖南北货,正好来店里用茶, 我们就聊上了, 又瞧着东西都不错, 给的还是行价,就买了许多,你快过来瞧瞧,保准你喜欢。”

李念脑子活络, 算法又快, 还是个十分勤快之人, 就好像是天生做买卖之人,那茶楼不仅给他经营的有声有色,最近又在京城其他两地也开了分店,因着前面的声望在前,生意火爆的不行,日进斗金也不过如此了。

所以别看小小年纪,已经是不少的身价了。

这赚了钱自然就想花,想要孝敬父母,馈赠姐姐,这是一种急切的想要被认可的心情,所以今天遇到合适的东西,自然就买了下来。

李念满脑子都是想要被夸赞的渴望,目光一闪一闪的望着李清珮。

李清珮被李念丰富的表情逗笑,正想着怎么夸他,谁知道郭氏也听到动静走了出来,看到李念正拆包袱,忍不住道,“怎么又买这许多东西。”语气里诸多埋怨。

李念站在一旁,身子僵硬,瞬间有点不知所措,哪里还有刚才的笑容。

虽然已经过了许久,但是李念还是从心里惧怕郭氏,只要郭氏一板着脸,他就会如惊弓之鸟一般,瑟缩的抖动身子。

其实郭氏已经很久都没训斥过李念了,甚至大多数的情况下还是和颜悦色的,但是一个人长久的习惯,很难更改。

李清珮颇有些头疼,想要安慰李念,上前亲昵的揽住李念的肩膀,结果发现这肩膀要比以前厚实了,个子也高了,刚见面的时候比她矮,需要稍微弯下腰,如今则是要抬着胳膊才能摸到,忽然有种家中孩子长大了的满足感。

“娘,你看,念儿比我么俩都要高了。”原本只是想要想要安慰下李念,结果却是发现不知不自觉中,这个单薄且逆来顺受的弟弟就这样突然长大了,以后可以承担起一片天地来,忍不住感慨的说道,“时间过的可真是快,好像你们从江南回来也不过昨天的事情,一转眼其实也过了好几年了。”

郭氏顺着李清珮的目光看向李念,见儿子个子也高了,身板也结实了,摆脱了稚嫩,开始显现出青年的特有的轮廓来,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映出青春活泼的样子来,那模样竟然和多年前自己…,夫君那么相似,她愣住,皱着的眉头不自觉地松了下来,目光凝注,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说道,“你姐姐说的是,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做事这般不轻不重的。”

李念还以为郭氏会如同往常一般,好好说教一番,结果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回屋里去了,他颇有些不自在,反而更恐慌了,怕是这次郭氏气急了,目光求救的看了眼李清珮,却见她朝着自己笑的柔和,心稍微稳了下,听到李清珮说道,“没事,进屋去吧。”

听到姐姐这话,李念才放下一颗提着的心。

在李念心里,李清珮既是姐姐,也是让他敬重之人,自然是很听信于她。

“姐姐,娘刚才是生气了吗?”

李清珮笑着说道,“没有。”李清珮摸着那一兜子东西,见确实是有不少好玩意,倒不是什么贵重的,但是这个商人显然是去了南边,因为许多东西都是海上运输过来的,很有自己的特色,比如李清珮随后一抓就摸出来的用海珠串起来的手链,所谓的海珠是欧洲产的珍珠。

“这是送给姐姐的?很喜欢。”李清珮把手链戴上,莹润的珍珠配着李清珮圆润的手腕,十分的相得益彰。

这样的神情终于打消了李念最后一点顾虑,反而眉开眼笑的说道,“姐姐喜欢就好,里面还有一串红珊瑚的,那是孝敬娘的。”

显然很是喜欢自己的行为得到了认可。

两个姐弟俩一起进了屋子,一开始李念还诸多的顾虑,裹足不前,看到坐在堂屋内太师椅上的郭氏犹如老鼠见到了猫,但或许是李清珮的鼓励奏效,又或者郭氏终于不在说他了,僵硬的从包里拿了一个红色锦盒道,“娘,这是念儿孝敬您的。”

李念说完就觉得嗓子又干又涩,说不出其他话来。

郭氏觉得这好日子刚过几天,儿子就大手大脚了,实在是没有个轻重,觉得跟这个当了状元郎给家里光宗耀祖的女儿比,真是天差地别,资质就是差,果然被相公亲自教过的和没有被教过是不一样,一点都不稳重,可是那些训斥的话语却不像往常那般轻易的说得出口了。

就如同刚才李清珮喊她的时候那般,儿子已经显出少年的轮廓来,她忽然意识到这就是大孩子了,更不要说带着几分夫君的样貌。

李念原本鼓着勇气,却见郭氏冷着脸迟迟不接,心里又开始紧张了起来,李清珮接过锦盒,然后打开,对着郭氏说道,“娘,你看,这成色真是好。”

郭氏总是不忍拂逆李清珮,只好顺着李清珮的话看去,忽然她就愣住了,目光闪动,好一会儿伸出手去摸那珊瑚,道,“竟然是珊瑚手链。”

李清珮有些不明所以,却看到李念目光里带出愧疚来,道,“儿子有了钱就想把原来的那一串赎回来,可是因为那红珊瑚转手了许多次,已经是寻不到了。”

原来郭氏有一串珊瑚的手链,很是珍贵,后来为了补贴家用,只好当掉了,那是郭氏心爱之物,是李唐之前的定亲信物之一,对郭氏来说尤为珍贵,却是为了李念读书不得不当掉。

李清珮知道前因后果之后忍不住叹气,对着郭氏说道,“娘,念儿真的长大了。”

郭氏倒也没说什么,一声不响的回了自己的屋,但是李清珮能感觉到郭氏到底没有像往常那样苛刻。

或许郭氏也终于意识到李念已经长大了。

李清珮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了,这一觉很是舒服,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一扫之前的沮丧,觉得时间还那么长,不过因为一点挫折就这样丧气的自己显得有些过于急躁了。

想着来日方长,只要自己坚持,父亲的案子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至于晋王的话她只当做是挑拨离间的把戏而已。

李清珮漱洗之后穿戴了一番,就被喊去吃晚饭,晚上郭氏难得蹲了一锅的老母鸡汤,里面还加了山参,很是大补,却没有如同往常一般,先盛给李清珮吃,而是给了李念。

这一举动别说是李念了,就是李清珮也惊倒了,因为平时郭氏很少这般照顾李念…,李念拿着鸡汤的手都是抖的,站着不肯坐下来,哆哆嗦嗦的说道,“娘,姐姐在外面辛劳,整日的为百姓奔波辛劳,应该给姐姐才是。”

郭氏眼睛也不抬,不耐烦的说道,“给你就吃。”然后盛了第二碗递给李清珮,神色却是温柔多了,道,“你弟弟说的是,你在外最是辛劳,要跟那些男官一争长短,你也多喝些。”

“多谢娘。”

李念坐着喝汤,只觉得云里雾里的,颇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一抬头看见姐姐李清珮朝着他鼓励的笑,把提着的一颗心放下来,安心的喝汤,想着也或许是自己想多了,郭氏总归是自己的娘,哪里有当娘的不疼儿子的?

老实的喝汤,听郭氏和李清珮在聊 ,问她熟知的女官里有没有没有嫁人的,他就忍不住侧耳听着,他其实很喜欢姐姐讲一些朝廷里的事情,商人的敏锐度,让他对这些极为的关注。

“娘,十年寒窗苦读不仅是男子,女子更是如此,所以能入了进士的鲜少有年少的,自然大多是婚配的。”李清珮见郭氏打听起女官的婚事,倒也没有问为什么,反而耐心的回答,她知道郭氏从来不说无用的话,肯定是有什么缘故在的。

随即转念一想,难道说她终于意识到她该成亲了?想到成亲自然就想到了摄政王,其实他也催促过好多次了。

一旁一直侧耳倾听的李念听了这话好像是终于找到了话题,眼睛亮晶晶的,道,“娘,姐姐的婚事也该上上心了吧?”别人家的女儿,到了李清珮这个年纪,别说是成亲了,就是孩子也好几个了。

郭氏冷冷的扫了眼李念,顿时吓的李念低着头不敢吭声,还以为又要训斥一番,谁知道郭氏却像他解释一般的说道,“你姐姐和一般的女子不同,那是要做大事的,怎么能和寻常女子一般成亲生子耽误前程?”

李清珮觉得郭氏有点太双标了,结果看到李念却是点头如蒜,道,“娘说的是,姐姐确实不是一般女子,不能按照寻常行事。”完了还一脸崇拜的看了眼李清珮。

李清珮,“…”

郭氏却道,“我跟你姐姐打听这件事,主要是要给你定亲!”

李念的下巴差点掉在地上,等着意识到郭氏说的话,脸一下子就红了,站了起来磕磕巴巴的说道,“娘,我还小呢,再说那些读书人,儿子哪里配得上?”

郭氏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正是因为你这脑子不行,所以要给寻个读书人家的女儿。”然后扭过头对着李清珮说道,“娘也不敢高攀,那些有功名的自然是不敢看,就是想问问你认识的女官家里,有没有合适的姑娘。”

“不挑出挑的,庶出的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