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凌越山的诚心祈祷终于感动上天,也许是水若云的顽强连阎罗王都没办法,水若云上山的第五十七日,云雾山上终于给聂府递来了飞鸽传书,只有两个字:未死。

这简单的两个字让凌越山激动的热泪盈眶,耐不住的策马狂奔再到云雾山下大叫着水若云的名字。那晚,他整夜没睡,对着小凌睿不停的说着话,可惜小家伙有听没有懂,困了眼一闭直接就睡去了。凌越山干脆磨了墨,给水若云写信,写了他的思念,写了他的憧憬,写他的鼓励和安慰。

信写完了,天也蒙蒙亮了,凌越山又骑着马来到了云雾山,这信他本就不打算送到山上去,反正若若也看不到,他只是想好好发泄一下心情,写了一遍,脑子里全记住了,他对着大山坐着,把那些心情自己对着大山说了又说,若若在山上,一定也能体会得到。

有了这第一封传书,凌越山的日子好过多了,他开始在百桥城里寻宅子,打算等若若下了山,有个家让她能好生安养着。梅满果然不负他所托,给他派来了些人手还有颇丰的银两,够他在这百桥城里安十个家的。陈管事也卖力的帮忙,他对凌夫人在聂府内受袭,一直有着深深的歉意。

梅满还捎来了信,他说他这次是相当的争气,已经让年心芙点头同意成亲了,水家这边很用心帮忙,已然着手开始给他们筹备婚礼的事。梅满自己也已经没有亲人了,只在老家有个老管事,替他守着祖宅,他已经派人去把老管事请来参加婚礼,他也很希望师父师娘能来。

凌越山明白,梅满当然不会天真到以为水若云这么快就活蹦乱跳的去参加婚礼,他这样说,只是把水若云病好下山假设为事实,在安慰自己呢。凌越山于是把云雾山递下的消息在回信里写了,让他们在苏州都不要担心,又祝梅满和年心芙要幸福美满,那个铺子就当成是他这做师父的贺礼送给他们了。而他跟若若,这几年估计都是回不去的,让梅满放心大胆的成亲,不要有顾忌。到时等若若好了,大家见了面,再补喝一杯喜酒。

不过梅满在信里也说了,水仲楚与梁弦歌并不顺利,他也闹不清怎么回事,梁弦歌要离开苏州,就连年心芙也劝不住她,只好帮她打点安排。梅满说看不出来水仲楚有什么打算,问他他也不说。在惋惜之余,梅满也不忘把自己夸上一夸,果然是他把楚哥给赢了。

凌越山看了这段有些失笑,这个梅满什么时候都能让人欢喜。水仲楚这个事,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不予置评了。可他总觉得,水仲楚这么精明的人,一定用不着替他担心了,若这梁弦歌真是他心里好,他一定有自己的办法,若两人真是无缘,那他们这些局外人也不好瞎起哄。

在水若云上山后的第一百零三天,凌越山终于相中了一个大宅子,有三个大院落,16间房,还有一个大园子,后面带着个小空场子。宅子的大小凌越山是满意的,虽比不得苏州的云山居,但也足够他买些新仆,训练人手,照顾好若若了。

与陈总管一起看好了房子下了订,回到聂府里,居然收到了第二封山上的传书,也是二个字:活着。

凌越山欣喜若狂,天知道这一百多天他是怎么熬的。这次他没有再跑到云雾山喊叫了,一百多天,让凌越山又沉淀了多少,他只是抱着儿子去了新宅,前前后后的转了一圈,跟他说这间房打算爹跟娘住的,你住在旁边的这间。这个屋子可以整理出来贮存草药,娘身子不好,一定还得吃好多药,你要听话要乖,让娘开开心心的,这样娘的身子就好得快了。又说这个空地要支个大秋千,你跟娘都可以玩,不过你不可以跟娘抢知不知道?

还不到一岁的凌睿哪里听得懂,不过他乖巧的应和着爹爹,吚吚哑哑的也跟着说,小手也跟着比划来比划去的。又凑着凌越山的面颊上,口水吧嗒的蹭着。凌越山摸摸他的头:“好儿子,爹爹给你亲,不过等娘回来了,不可以乱亲娘,娘是爹爹的,知道不?”

凌越山还是每天都会去云雾山脚下徘徊,他如今已是相当的忙碌,新宅要翻修,人手要训练,各种药材和方子他也要收集整理,他还要学习些医理医术,这满城的大夫和药铺正好求教起来相当方便。然后再加上月影那边不停歇的在探童天策及相关的动向事宜,不断都有情况上报。各地分堂重要的事项,有些钟启波和梅满处理不了的,还是会递到百桥城这边来。

凌越山如今每日都少见笑容,消瘦、黝黑、严肃,原本他只在若若面前耍无赖和闹腾,如今佳人不在,他完全没了别的心思,已然变了个人似的。

可无论再忙再累,去云雾山脚下的这个行程是绝不可少的,有时时间充裕,他会带上凌睿,指着大山告诉他娘就在山上。有时是忙碌一日,他自己夜里骑着马独自过来,喝喝酒自言自语,假装他的若若就在身边。

第二百三十五日,凌越山收到了对他来说,人生中重要转折的两个字:苏醒。

他的若若醒过来了!

这两个字让凌越山恍若重生,他傻傻的坐着,把这两个字看了一遍又一遍,若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他为了支撑幻想中的美好愿景而下意识为之,那么如今他是真正的有了动力,那些美好的愿景是真实存在的,是触手可及的。

他开始更积极更认真的亲自监督新宅的翻整,招募的每一个新仆他都要亲自考核。对百桥城凌府的仆众来说,有一个技能是他们必须具备的,就是医理常识。每一个新仆都知道,他们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在将来,要照顾好他们病重的夫人。

这主子爷是个不多话的人,严肃威武,要求颇多,但凌府给的月银颇丰,所以愿意入府为仆的还是不少的。凌越山之前已经将一名叫叶齐的随卫提做新宅的管事,让他跟着陈总管已经学习磨练了一段时日,这会子正好以事练手,新仆的岗位分工,杂务安排,宅内各屋各院该采买的该布置的,该种的花草,该收集的药品补品,真真是琐事繁多。

第三百二十八日,凌越山收到了云雾山上递下来的“说话”二字。收到这信后的第十天,他带着凌睿搬进了新宅。

第四百零六日,云雾山再次递信下来,这次是“下床”二字。凌越山在山下踱着步子,走了一圈又一圈,能够下床了,是否病体无碍了?那把她接回自己身边,可不可以?他挣扎又挣扎,最终还是没有给云雾山写信,倒是安排了人手,去苏州将水青贤夫妻接到百桥城来,他想,若是若若能够下山了,也一定很牵挂父母吧,让他们见见面,一起住一段,也是好的。

可这人啊,一旦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愿望即将实现,那里还能按捺得住。凌越山知道水若云已然能够动弹,真恨不得插了翅膀,飞到山上去,一下把她搂怀里带回家来。可他也担心这病没治利落,要不山上应该会通知他,然后把若若送下来。但他那颗心呀,越想越难受,他真的好想好想若若啊。

第四百三十六天,他终于再也按捺不住,给云雾山写了一封信,要求接妻子下山。只等了三天,云雾山便回信了,这次是整整八页满篇的字,详细写了病情及调养的要求,这里面需要用到的药材,服药的方法,泡浴针灸等医治的条件和方式等等,内容繁多,要求严苛,绝不是有钱便能解决的问题。

信上说做好这些准备起码要半年,而且后面那些意思凌越山也明白,不是有药就行,平日里的人手照顾和医治手法,还是需要有懂医之人在旁盯着等等,可这些都没有吓倒凌越山,他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目前宅子里的条件和药材储备、人手安排,应该只是还缺少许几样珍稀草药,玉制的药皿、药杵、碾子等,以及一个玉砌成的大药桶。他粗粗一想,他用不了半年,他要用最快的速度将若若接回身边。

凌越山难耐兴奋之情,照着这信上的医嘱将所有需要的东西都抄了一遍,然后将叶齐叫了过来,让他对着这单子,在府里再验一遍库存情况,每样都要标明了,然后再把缺的东西都列出来,火速准备,越快越好。

叶齐这一年多来,第一次见到严肃的主子爷脸上有这种掩饰不住的喜悦。叶齐明白此事事关重大,慎重的接过应了声赶紧去办了。

凌越山抚着那八页信,看了又看,与那前五张字条不同,这上面的笔迹是韩姑娘的,他认得。他抚着信上写的凌夫人三个字,心里涨得满满的。

凌夫人,为夫就要接你回家了!

那日,正巧水青贤夫妇到了,一同来的还是水仲楚,他们三人听说水若云病情稳定,能下床了,都很惊喜,又听说凌越山准备把人接回来养病,看到那令人咋舌的八页纸,却还有些担心。水青贤拿着那八页纸与楼琴一起看了两遍,忍不住开口:“越山……”

凌越山当然明白爹娘顾虑的是什么,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这养病照顾的条件要求如此之高,若是做不到,岂不是反而害了若若。

但凌越山信心满满的,救命他没本事,但要照顾若若,他现在物质条件是没问题,论起呵护的心,这世上又有哪个能与他相比,接回身边,不止是解他的情苦,相信若若也会开心。“爹、娘,你们放心,若这信中的哪一条我做不到,我是断不会拿若若的身体开玩笑的。我能照顾好她。”

水青贤看着他清瘦的脸,这孩子不到二年的时间,却仿佛老成了十岁。水仲楚当初回家怕他们二老太担心,只简单说了若云中掌,即刻送到了云雾山上医治,还没有脱离危险。其它的事并没有多说什么。

直到前一段凌越山派了人来接,说是云雾山上来了消息,若云病情大好,能下床了,特意接他们到百桥城来,若是若云能下山来定想能见见父母。这下大家放了心,水仲楚才把当初中了那掌如何的危急,凌越山如何撕心裂肺的要一起殉情的惊心动魄场面说了,两个老人家不禁都感动的落泪。

这个女婿,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他此刻眼中的神情,让他们最后一丝疑虑都没有了。

第四百七十二天,凌越山领着人,驾着精心备好的马车,与水仲楚一道将水若云接了回来。他似捧着稀世珍宝,小心翼翼的将她抱进屋里,水青贤、楼琴等跟在后面,全都不敢出声打扰。等凌越山将水若云放到床上安置好了,这才凑到近前细细的瞧。

水若云体虚,颠簸了一路,昏沉着,碰到安稳的枕头就睡着了,虽没有来得及说话,但水青贤和楼琴看着女儿安好,也还是激动的落下泪来,水仲楚看着一家人终于都好好的团聚在一起,也终于舒了口气。

这边安了心,苏州那边还有他要解决的问题呢。他当天就告辞要赶回苏州去,水青贤挥挥手道:“对,对,你快点回去,我跟你娘就留在这,你们小两口自己在苏州好好相处。过几个月我们就回去了,正好能赶上孙子出生。”

凌越山惊讶的瞪圆眼睛,水仲楚有些腼腆,小声解释道:“弦歌有孕了。”

凌越山更惊讶了:“恭喜呀,怎么这么快。”难怪他们一家都来了,只留了梁弦歌在苏州,凌越山是收到信说前一段水仲楚终于也成了亲,他还正奇怪怎么新婚没几天却不带梁弦歌上路,原来是这样。

楼琴听越山这么一说,对这儿子就来气:“哼,我也不知怎么生的这么个儿子,真没用。要不是有孕,到现在没能成个家呢。”

凌越山有些明白了,他又笑了,今天若若回来了,他笑的次数比过去等待的这一年多加起来的总和还多。他忍不住问水仲楚:“怎么,你又被她下套了?”

楼琴赶紧给儿媳妇伸冤:“是他给人姑娘家下套吧,还把我们都利用了。弦歌气得哭鼻子,最后要不是有孕了,我看这事还有得磨呢。”楼琴对这个儿媳妇是很喜欢的,可看这么多年儿子磨磨蹭蹭的都不知想什么,小两口似有情却无意的,真把她急坏了,现在总算是进了门,她看着啊,小两口分明是浓情蜜意的,就是这儿子不知别扭个啥。

等等,楼琴突然醒悟过来,转问凌越山:“越山,你刚才说什么又被下套,他俩以前怎么回事?”

没等凌越山回答呢,水仲楚重重的咳了两声,站起来盯着凌越山道:“你们慢聊,我出发回苏州了。”转身就走了。

凌越山哈哈大笑,对楼琴道:“娘,仲楚的事我也是听他说的,你回头问问他。我去陪若若了。”言罢也赶紧开溜。水青贤与楼琴互视一眼,笑了,这孩子辈啊,安安乐乐就好。

凌越山自把水若云接了回来,笑意就一直止不住。他看着水若云,怎么都看不腻,虽然她瘦了,脸色也不好,头发也没了光泽,但他看着,就觉得若若最好看。

晚饭的时候他把若若叫醒吃药,他亲手一口口喂的,趁着这会苏醒的工夫,水青贤老两口赶紧过来聊了几句,丫环也得了老爷的令,把小主子凌睿抱来给夫人看了。一家人自是欢喜不已。

接着是要扎针,动手的是个婆子,做针灸师傅做了30多年,凌越山让她在府里扎过不少人,自己也亲自试过了她的针法。其实凌越山自己也跟着练了好久,但初初才把若若接回来,他心疼着不敢自己上手,还是让婆子来了。婆子的手法很好,水若云不觉得疼,凌越山在一旁认真的盯着,又仔细的问着水若云,弄着婆子也紧张起来。

之后又需要用小玉杵把药捣汁,用小玉拔子抹到身上去,用的药很精贵,只能碰玉。丫环把药汁捣好了,凌越山又亲自动手给水若云上了药,之后泡药浴,输入内力将药性送往全身,这内力控制要求很高,强不得弱不得,这些也全是他自己来,这一整套做下来,足足花了四个时辰。别说是病中的水若云,就是身强力壮的丫环一路伺候下来也会觉得疲惫。

凌越山心疼的抱着水若云亲了又亲,这一年多,他真是想象不到他的宝贝疙瘩得吃多少苦啊。

半夜里,水若云醒了,睁开眼就看到凌越山撑着头在看她。她笑了,轻轻的唤:“越山哥哥。”

凌越山也微笑着,凑过去在她唇上亲了亲:“嗯,怎么醒了,天还没亮。”她回来这第一日较忙乱,她也疲惫,其实没说几句话,只是醒着的时候眼睛一直在努力围着他转,她还见到了父母和儿子,这心里的高兴真是无法形容。

而象现在这样,两个人静静在夜里相伴着,凌越山听着她唤声越山哥哥,他真觉再不能够比这个更幸福了。

水若云看着他,又唤了声:“相公。”两个人目光胶着,都止不住的笑意。过了会她又问道:“你怎么不睡?”

凌越山将她轻轻抱到怀里,低头又温柔的亲了亲:“我一点都不困,舍不得睡,这样能一直看着你,我心里欢喜。闭了眼就好怕你又不见了。”

她伸出手来,握着他的,不需要再回他的话,只静静的依偎,已胜过千言万语。

恶有恶报

养病是最熬人的,水若云每天大多数的时候都在治疗中,每天喝的药比凌越山和儿子加起来吃的饭还要多。

每天卯时必须起来泡当天的第一次药浴,泡完之后排泄放空,接着休息会再泡第二次,两次的药皆不同,这第二次还要配合内力输送。接着辰时空腹服药,午时再一顿药,完了可以小睡一会,下午要起来活动一下四肢,可以晒晒太阳,精神好可以走动几步。申时大家是吃晚饭了,水若云却是要吞药丸子,鸽子蛋的大小,足足五粒,完了就是针炙,针炙完了敷药,之后再泡药浴和运功疗治,亥时吃最后一顿汤药,然后才可以睡觉休息。

这一天天的折腾下来,二十几个家仆丫环昼夜不停连轴转,疲惫不堪但都小心翼翼,半点差错不敢出。好在十几天之后,所有的步骤和时间安排都熟悉起来,大家也就都能游刃有余的应付了。

虽然这些要求和步骤全在那八页纸上,凌越山是读了一遍又一遍,早就熟记于心,倒背如流了,可真正做起来了,看到他那以前喝药要人哄的宝贝若若,面不改色的灌下那一大碗一大碗的苦药,那五颗大药丸子她也是眉也不皱一下就嚼了咽了,泡在热汤药里实在蒸得难受了,她也不喊苦,凌越山心疼得直想哭。

因为药效的关系,不能喝蜂蜜去苦,凌越山就把水若云抱在怀里,她喝完了药就吻吻她,还美其名曰:“相公亲一亲,苦味全去掉。”

水若云羞红了脸,偷偷往旁边的丫环看去,结果丫环们训练有素,非礼勿视,很坦然的装成什么都看不见,这却让水若云更羞。

在家里养病有一点好,凌越山的想法是对的,就是水若云精神上很愉悦,同样是每天辛苦的泡药扎针吞苦药,可有凌越山寸步不离的守着她,还有父母和儿子能见见,说说话,这让她非常的开心,果然这精神一好,病就好得快。

半个月后,薛神医出现了,他来为水若云复诊的,一把脉吓了一跳,连连赞叹,这复元的情况好的出奇。他原本还担心送下山来凌越山会照顾不好,毕竟这里面光药材就百来种,过程又很繁琐,日常注意事项多的吓人。没想到这水若云下了山却比在山上还要康复的快些。

至此,凌越山算是真正的放下了心头的大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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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若云的胃口,早就在这一年多的灌药里,被毁的差不多,平日里吃药都饱了,实在是装不下什么,有时饿了可以喝点汤或是米粥,饭菜干粮这些是吃不下的,勉强只能喝点稀的。

凌越山在饮食上就很担心她,这人吃不了东西身子骨哪扛得住啊,他想尽办法变换着口味,炖汤煲粥时换着材料来,总想多加些营养好味道,一次吃不了几口就多吃几次。

凌越山还特意让凌睿陪着水若云一起吃,想着这样带动一下,能多吃点。这日他们下午加餐是煮的骨汤小馄饨。凌睿会数数了,他有十颗,娘有五颗,他现在口齿伶俐,会数数也会背些简单的诗,很会讨大家的欢心,楼琴和水青贤疼他疼到骨子里去了。

楼琴负责喂小凌睿,凌越山当然是亲自喂着水若云。凌睿很快就吃完了,他爬到爹身边的大椅子上,数数娘的碗里,怎么还有二颗呢?他张开小手冲爹爹怀里的娘比划着:“娘,睿睿吃了十个馄饨,汤汤也喝完了哦。”

水若云看着凌睿可爱的模样笑笑,摸摸他的头:“睿儿好利害。”

凌越山也笑:“你看儿子吃得比你多,要不再吃一颗吧。”凌睿眨巴着眼睛在一旁瞧着,也咐合着:“娘娘再多吃一个吧。”

水若云点点头,又吃了一颗,凌越山趁机又多喂了几口汤,凌睿在一旁笑着,又开始显摆他会背三字经,逗着娘跟他说话。

水若云夸他:“睿睿真聪明,比你爹爹聪明,你爹小时候打架比读书多。”

凌越山正帮她解决剩下的食物,闻言笑着捏捏她的耳朵:“你夸儿子,为什么要贬我。”凌睿在一旁高兴的拍着小手掌:“我比娘吃得多,又比爹爹聪明,睿睿最利害。”

凌越山摸摸他的小脑袋:“得意劲的。”看水若云在一旁笑的开心,他也高兴起来,今天一共吃了四个小馄饨呢,比以前都吃的多。每天能多吃一点点,他就很满足了。

凌睿有让凌越山高兴的时候,也有让他恼火的时候,虽然在吃饭散步这些事情上,小家伙是能帮些忙,但在睡觉这个问题上,他就让凌越山非常的不满意。

不知是否是小凌睿与水若云真的特别有缘,虽然与这个娘相处的时间没有与爹爹一起多,但他就是喜欢粘着娘。晚上,非哭着喊着要跟娘一起睡。而晚上能搂着媳妇儿一起进入梦乡,是凌越山最珍惜的亲密了,现在别的是做不了什么了,抱在一起算是最甜蜜的运动了,小凌睿要破坏,那是绝对不容许的。

于是水若云又要哄小的,还得劝大的,她每天折腾到晚上,已经是非常疲倦了,实在没这精神气,再加上这个家里实际上还是凌越山老爷说了算的,小凌睿人小势单,终究是没一次得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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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时光真的过得特别快,一转眼三个月又过去了,凌越山每天都陪着水若云疗伤治病,竟丝毫不觉日子飞逝,那日要等薛神医过来复诊,凌越山扳着指头一算,竟然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水若云这一段,脸色也好多了,瘦下去的脸颊也长了点肉了,每天还能走上一小段路,这让凌越山心里非常高兴。今天的这次复诊,还有可能能把药浴的次数减少,吃的药也会调换,这意味着若若每天受的罪会少一点点了,凌越山很期待薛神医能带来点好消息。

好消息是有的,可薛神医还带来了另一个消息,就是他这几天奉了师门之令,要与一个师兄上都城,给皇宫里诊一种怪病。据说当日叛乱之祸之后,皇帝大刀阔斧,一路追查,惩治了不少人,连太后都软禁在后宫之中。事情原本已经平息,怎料近段时间,一些老臣暴毙家中,御医也诊不出怎么回事,只能说似心疾暴毙,但又不能完全排除中毒可能,但若是中毒,又说不出是什么毒。所以朝廷上下人心惶惶。

皇帝联想到了那次叛乱,当时叛匪们也是使毒的好手,于是他派出使者来请云雾山百桥城派出名医相助。云雾山收到这个消息,自然也想到鬼蚕毒,鬼蚕之毒无色无味,若是炼毒得法,用量得当,弄个心疾暴毙也不是不可能。因薛神医治过鬼蚕毒,对此毒了解甚深,所以就让薛神医和另一位师兄前往。

凌越山听罢,急忙问:“那若若的病,接下来会由韩姑娘接着诊吗?”

薛松摇摇头,道:“韩姑娘目前不能经常下山,但水丫头目前状况非常稳定,其实也不必韩姑娘盯着了,我每次过来,你聘的两名大夫不是都有一路跟着诊吗?他们的医术了得,后面由他们接手便可。我过来确诊,你也无非是多个安心罢了。水丫头已无大碍,你照顾的很好,只要继续保持好好的疗养,就不会有问题了。”

水若云在一旁也微笑着,握着了凌越山的手。凌越山想了又想,又道:“那可否请聂公子下山一叙,这童天策与鬼蚕毒,或许我们能借这个机会将之铲除。”

此事当然重大,可薛松却有些为难的样子,最后道:“前一段韩姑娘累倒了,后又诊出了有孕,所以聂公子的脾气非常不好,这段日子谁也不见。”薛松没说出口的,是连皇上的信使都只能在山下递信,而他们收到指令被派往都城,也是由随护传令而已。

其实云雾老人早已不在,聂承岩才是云雾山的当家主子,可惜他年幼时遭过劫难,虽被救回,但两脚脚筋已伤得太重,再无法如常人般行走,从此性情暴躁,不愿继承云雾老人衣钵,反倒是那婢女韩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些都是云雾山的秘密,自然是外人所不知道的。

“韩姑娘有孕了,聂公子谁也不见?”凌越山错愕了呆了呆,这是哪门子事。

薛松有些尴尬,只能低声道:“聂公子的脾气是有些不同常人。不过有韩姑娘在呢,过一段也许就好了,到时让陈总管传个消息,或许公子愿意带韩姑娘下山一趟也说不定。”

“若是宗氏花谷之主来访,携各式花种花药做礼物的,不知那韩姑娘是否有兴趣快一点劝聂公子下山呢?”一个带笑的清朗男声响起,众人不禁都往门口望去。

“宗九。”“宗主。”凌越山两口子异口同声的叫了出来。

凌越山大喜过望,站起来与宗潜月拥抱在了一起。宗潜月也难抑激动,拍着他的背:“兄弟,好久不见了。”

两个大男人正高兴,后面一个童音却道:“爹,你挡着门口了。”

凌越山一看,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抱了个与凌睿差不多大的小娃娃站在门口,后面还跟着浅笑盈盈的宗寻香,敢情这一大家子都来了。

水若云兴奋的待起身,却被宗寻香赶紧按住了,两个女人在一起兴奋的叽叽咕咕的讲不完的话。水青贤抱着凌睿和楼琴也进了屋,原来贵客到访,可因为水若云正在诊病,门房可不敢这个时候去打扰凌越山,于是通知了水青贤。水青贤自然是知道宗潜月与凌越山的交情,于是直接把人领了过来。

大家好一番热闹叙旧,原来刚收到凌越山的信时,宗寻香刚刚为宗潜月生了第二个儿子,宗潜月自然不能丢下她出门,于是与凌越山只是书信往来,后因为月影这边探得的有效情报多了,对童天策的行踪有了个大致的圈定,朝廷那边又出了事,于是宗潜月便带着媳妇孩子一起过来,来看看兄弟,也共商报仇雪恨的大事。

花谷之名薛神医自然是知道的,如今一见,宗氏之主果然是仙人之姿。韩姑娘对花谷里的花种花药崇仰已久,这个他也知道,如今贵客前来,他自然是应允了代为通传。

这一日,大家都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中,凌越山把水若云管得严严的,也不许闹腾太过,也不许熬夜,就怕她累着。可他自己却是与宗潜月一夜长谈。

第三日,聂承岩与韩笑下山了,韩笑已有孕四个月,肚子却还没太显,她难掩兴奋,向宗寻香讨教个不停,她甚至带下来一个册子,是她这几年对稀有花种和各式花药的一些疑难问题,她全给记下来了。宗寻香与她非常投缘,两个人有着太多相似的经历,不同的过程相似的结果,令两个女人惺惺相惜。

聂承岩的心情却不大好,他一开始还放不下,眼睛只盯着韩笑转。后来被韩笑婉言请求他在旁边的屋等,说她们要聊些女人家的话题,聂承岩黑着张脸,起初不愿走,后看看屋外几个孩子玩的正高兴,突然又决定跟凌越山和宗潜月聊聊了。

本以为他会谈什么复仇大计,结果他很认真的一本正经请教起了孩子经。聂承岩自小是医术世家,可对养孩子却还是头一遭。所幸凌越山和宗潜月都算是合格的父亲,对这个话题还是很有发言权,三人倒是谈的甚欢,最后聂承岩终于是放松了心情,将心思转到了正事上。

他们商谈了三日,三日后,薛神医等一队人与皇上的信使出发回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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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个月后,百桥城名医妙手回春,解治宫中奇毒消息传遍江湖。

“这怎么可能,鬼蚕之毒明明无解,难不成我们这边的人手这几年全是吃闲饭的?探子怎么说,那皇帝老儿果真被救回来了。”说话的人凤眼鹰鼻,赫然是童天策。

“大人,探子查明,果真是救回来了。咱们在宫中的内应已经按剂量在下毒,皇上慢慢也有了中毒的反应,所以中毒之事确切,可后来百桥城的医者进了宫,说是当天就诊出来了,三天后,就传出毒伤已解的消息,探子亲眼所见,那皇上精神虽然不太好,但果然是已无性命之忧的模样,御医也证实皇上龙体无碍,那个内应,探子已经把他解决了,不会说出什么来。现在宫中已确认毒性,开始满城严查。”

“怎么可能会有解药,我们都得自己养。”童天策恨恨难平,他也怕死,所以狠了心将他两个孩子推了去以血养蚕,孩子当然捱不住死了,可他得到了自己的那份解药。他辛苦了这么多年尚且要如此才有解药,凭什么那死皇帝什么都没有就能把毒解了。

“大人,百桥城那边新派的探子来报,水若云目前在百桥城内养伤。”

“她居然没有死?”

“是的,说是两年前送上了云雾山,又给救活了。”

“云雾山啊云雾山,果然能起死回生。”童天策冷冷一笑:“有水若云,难怪会有解药。看来我之前的猜测果然是对的。”

“大人,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让宫里的那些人安份一点,现在他们有了戒心,自然不好轻举枉动。倒是可以借这个时机在皇帝老儿面前表现表现忠诚,我们日后还用得着的。”童天策沉吟一会,又道:“让他们盯紧百桥城,水若云的一举一动我都要知道。如果她在我们手里,她的血配上毒物,一定还能制出新的毒种来。”

他要亲自过去,这一次,他不会再失手了。

十八天后,童天策在百桥城不远的城镇落了脚,他收到了最新的消息。

“大人,探子报,宫中给百桥城递了消息,百桥城近日防范了起来。那凌越山担心水若云的安危,决定送她回苏州,明日他们就会派大量的人手护送。大人,这半路劫持,想来胜算会大些,这是我们的机会。”

童天策背着手,想了又想:“当初他们放消息出来说水若云已死,我也以为那一掌过去她必死无疑,才没有在他们那多花心思。如今那水若云伤重,他们却说要冒险把她送走?”

“那大人的意思?”

“越危险的地方其实越安全,看着越容易得手的地方其实越容易中埋伏。”童天策吩咐道:“你派一队人跟着那队,要非常小心但要让他们查觉。让他们以为我们上勾了。”

“小的明白。”

三天后,童天策乔装成药商,进了百桥城。百桥城南,一个没有挂宅匾的宅子,大门紧闭,门前冷清,似乎是座空宅。这就是凌越山在这城里买的宅子,探子这几天都查了,府里没什么人进出,偶而有守宅的仆人出来闲逛一下,安逸的很。

可童天策不相信,这日他没有带手下,人多反而容易坏事,他独自一人在宅外溜达了一圈,今日他要亲自来探,并不着急动手,若确认水若云仍在这府里,那他们自然是以为派出去的那一队已经将他们勾上了,想在外面解决掉。可他们肯定没想到,黄雀在后。

他童天策,很有耐心,他有的是办法。

童天策轻身一跃,翻墙入内,他内力深厚,耳聪目明,虽然这宅内安静,偶而有一两个仆人闲聊晒太阳的,但他逛了两圈,还是发现了异常。后院花园的紧里,有一个小院子,看着象仆人住的杂院,但太过平静了。他穿过花园,悄悄的潜了过去,果然听到了里面的谈话声。轻轻浅浅几不可闻。

“若若,你再忍几天,我知道这边屋子是没有咱们原先住的好,可现在非常时期,车队那边不也回来报了,有人一直在跟踪他们,童天策肯定是上勾了。过不了几天就能把他解决了,他肯定没想到我们会设这个套。”

“好。”一个柔柔的女声轻声应了。

果然是凌越山和水若云。童天策心里冷笑,这么粗略的计也想让他上勾,等着瞧吧。他今日不会动手,想从凌越山手里安然无恙的把人抢走,他没有信心。他想要活的,活的水若云。于是童天策轻轻的退了出来,他心里已然有了打算。

园子里种了许多花,花很香,摆放的也很漂亮。童天策却完全没有欣赏的心情,他已经查到他想知道的了,他要回去安排布置,三天之内,他定把水若云擒住。可他走了几步,发现不对劲了,刚才进来的时候,这花不是这样的。他现在走来走去,却竟然出不去了。童天策心里暗惊,他运气一跃,落下来竟然还在花园里。

童天策一下明白了,他回头一看,凌越山抱着双臂靠在门槛上冲着他笑。

“我就知道你这么多疑,一定不会相信我会将若若送走。”

童天策不语,冷静的看着他,他知道现在他们刚刚得手,肯定心里得意,不过他一身的本领,一时半会他们也不能把他怎么样。这花阵虽巧,可空间地方太小,也玩不出什么大花样来,不会太难破解。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他会找到脱身的办法的。

凌越山也不着急,他慢条斯理的道:“你别想着跟我动手会有机会冲到屋里劫持若若做人质,若若真不在这,我把她送上山了。为了收拾你,害得我们夫妻俩又要别离这些时日,就让我很不痛快。不过还好,你没有让我等太久,新仇旧恨一起算,童天策,你说吧,你想怎么死?”

童天策微眯了眼,心思一转,冷道:“就凭这个破花阵和你?哼,宗潜月也来了吧,除了他也没人有这摆弄花的雅性。你的大部分人手都派去当车队做饵了,你们几个人武艺再强,想生擒我,只怕也不是易事。何况,恐怕你们也没料到我今日突然会前来,准备的并不充分。”

果然,凌越山垂下了眼,似乎掩饰了一下又飞快抬起。童天策当然没有错过这个小动作,他冷冷一笑:“你们的人手还在盯着我这边的探子吧,他们没动静,你们就以为我还没动静。凌越山,你并没有占尽上风。”

凌越山脸色一沉,道:“你还真以为你什么都能猜到?那也太迟了,你今日就要落在我的手里,我要把你千刀万剐,方能解我心头之恨。”言罢,已然攻了上来。

童天策脚底一错,身形一闪,他要等的就是这个时候。硬拼硬打,他与凌越山定然是两败俱伤,谁也讨不着好,时间拖的越久,凌越山的帮手就会赶回来,这会子没人,想必与他刚才猜的一样,在盯着别处呢。所以他要速战速决,凌越山进了花阵,他就有机会出去。

凌越山一进花阵攻了过来,童天策就看出阵法门道了,他一边拆招,一边寻着逃跑的路子。这时一个小男孩跑了过来,嘴里喊着:“凌叔凌叔,那些坏人被抓住了……”他看到这边的恶斗,呆住了。

凌越山大急,叫道:“御日,快离开!”可这一下就被童天策找到了破绽,他一掌将凌越山拍开,冲出了花阵,闪电般的向宗御日抓来。

宗御日大惊失色,转身就跑,凌越山也在后头不顾一切的扑了过来,想将他救下,可一切都来不及了,童天策身形太快,一下就把宗御日拎在手里。

他掐着宗御日的颈喉,让这孩子痛苦的紫了脸。宗潜月也已经赶到,见状大叫:“童天策,你放开我儿子。”

童天策看了看围着他这些人的脸色,满意的笑了,他松开了掐着孩子喉咙的手,看似和善的摸了摸他的头:“这孩子是宗主大人的呀,难怪长得这般俊秀呢,跟宗主倒也八分象。我也不想向个小孩子下手,可我也不想浪费时间,这样吧,一人换一个。把水若云交给我,我就把这个孩子还给你们。”

“你大爷的,休想!”凌越山暴怒。

童天策单手把孩子夹在腋下,退到了围墙边,笑道:“不换也没关系,这娃娃生得好,那些蚕肯定爱吃。”

宗潜月脸都青了,大声叫道:“童天策,你敢!”

童天策反问:“你说我敢不敢?他在我手上,你们还能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