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爷在一旁还在为自家分家银子落在毒妇手中叹气呢,一点儿都没有想到自己的悲惨。

“她们姐妹此时不见,日后再特意来见,反倒叫她们姐妹之间生出芥蒂来。”太夫人不管二房丫头怎么死,只是三老爷还有一嫡女正是花期,生得花容月貌名满京中,就连宫里的娘娘都知道她的,为了这个女孩儿能在沈国公面前露露脸,太夫人还是强打精神笑道,“说什么拜见呢?姐妹之间说这些虚礼,竟反倒……”

“阿秀正经的郡主,难道不配这一声拜见?”恭顺公主冷笑了一声。

太夫人是真不愿意看见恭顺公主那张倾国倾城的妖精脸,强笑了一声,目视明秀,希望她“识大体”。

荣华郡主向来识大体,见太夫人对自己露出了期盼的目光,她偏头想了想,回了一个格外亲近的笑容,之后羞涩地低头,表示自己没看明白。

原来还是个草包美人!

太夫人气坏了,也松了一口气。

明秀乃是沈国公唯一的嫡女,身份贵重,单凭身份就压过了她的亲孙女儿。若还机灵些,那宫里只怕眼里就只有她了。如今蠢些,正好叫自己的孙女儿现出来,日后更能有个好人家。

“罢了,都听公主的罢。”太夫人觉得还是个蠢货拿捏起来更叫人省心的,目光一转,带着几分深意地望向了一旁的慕容南。

平王世子也是个极好的联姻对象,太夫人并不愿意沈明秀得了这么一个好姻缘,如今想着这么个草包美人,只怕是不能入慕容南的眼的,越发欢喜了起来,已经垂着头想到了一个极好的人选,却只留在心中。正在心中反复思忖,就听见沈国公突然问道,“二妹怎么不见?”

他既然已经回府,按理说平王妃与安固侯夫人都应该回府才是正理,平王妃老蚌生珠正高龄有孕呢,不好轻动,然而安固侯夫人却并未前来,可见态度。

太夫人自然知道安固侯夫人将三个妖精送给亲哥,反倒便宜了安固侯的轶事,嘴角勾起了淡淡的笑意,却只是脸色担忧地说道,“她只怕又吃了委屈了。”

这说的就是沈国公给亲妹妹吃委屈了,沈国公岿然不动,眯了眯眼,转头与明秀微微颔首。

明秀急忙扶着母亲起身,这才与太夫人有些羞涩地说道,“母亲累了,咱们先回府里收拾收拾,回头再给老太太面前说笑。”

慕容南看着这表妹好温柔的模样,竟忍不住转头噗嗤笑了一声,之后急忙拿修长的手指掩住了嘴。

恭顺公主累了,自然是无人敢阻拦的,众人急忙恭送,直到走到了外头,恭顺公主意气风发,正要上车,却叫明秀扯了扯袖子。

“怎么了?”见远远的一个高大的英武青年大步而来,正是自己的长子沈明程,恭顺公主突然觉得有什么不会叫自己开心的事儿发生了,又见闺女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正觉得这其中有鬼,就见完全不与自己相似,然高高大大其实也很可靠的沈明程恭敬地走到了自己的身边,转身解下了身上的披风给自己披上。

这儿子倒还是个孝子。

恭顺公主裹在儿子暖呼呼的披风里,哼哼唧唧地想着。

“我接母亲回府。”沈明程将手里一个白玉暖炉塞进妹妹的手里,护着得意的恭顺公主走到了国公府外,在母亲寻宫车的目光里指着隔壁恭敬地说道,“都拾掇好了,母亲累了,就先歇着,旁的都不必母亲烦心。”

恭顺公主震惊的目光里,“恭顺公主府”五个大字,在雪天的日光下灼灼生辉!

荣华郡主看着自家亲娘那气鼓鼓胖了一圈儿的脸与恨不能挠墙却偏偏得在自己与弟弟面前装做欣慰快乐“终于一家团聚”的憋屈模样,突然觉得,看着母亲变脸,原来也蛮有趣。

第13章

“狼崽子!”恭顺公主翻滚在柔软的锦被里,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因太过震撼恍恍惚惚的,恭顺公主很轻松就被沈明程给接进了公主府,正要掀桌就想到闺女幼子都看着自己呢,急忙努力绷住了赞了长子两声表示自己很满意,又明秀与明嘉都很对兄长在公主府中的打理好奇极了,开开心心地去了,这才回了自己的屋子努力咬被角儿!

她又不是个傻子,自然知道自己搬了家有谁在这里头兴风作浪。气得眼睛发黑,恭顺公主忍不住转头喝问道,“他呢?!”

这个“他”自然不是美其名曰带着弟弟妹妹们欣赏公主府的沈明程,而是奸猾的沈国公了。

“国公爷说了,今日还有要事办,回头就来与公主请安。”沈国公急着抽弟弟去了,那还不得溅一身血呀,自然不好往公主面前来。

“来了不许他进门!”恭顺公主咬着牙厉声道。

“瞧您说的。”今日服侍恭顺公主的自然是陈嬷嬷,此时听了这个,想到明秀临走前的吩咐,便忍不住笑着说道,“国公爷着紧公主,您不叫进门,那还不得跟在塞外似的在门外立一宿?这天寒地冻大雪纷飞的,若冻病了国公爷,您不心疼?”

塞外的时候沈国公曾受了一次重伤,几近濒死,恭顺公主什么悲伤春秋都忘了,在床前昏昏沉沉地守了沈国公半个月,亲给换药擦身累的半死,却在沈国公醒转之后仰着头走了。

若说不在意,那是唬人,偏恭顺公主说什么都不承认的,非要拧着来。

“国公爷这身子骨儿看着强健,只是人也不年轻了。”陈嬷嬷睁眼说瞎话,拒绝承认沈国公正当壮年,唉声叹息地说道,“不知得吃多少苦痛。”

“他病了,几个孩子又心疼了。”恭顺公主抿了抿嘴角,看着屋里头柔软的纱帐,簇新的紫檀木大床,都是自己喜欢的样式,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却只是哼道,“叫他进门,我要好好儿质问他!”说完了这个,又问可将回礼与与自己告辞的慕容南,见陈嬷嬷都应了,她这才歪倒在了榻上,清媚婉转的目光里透出了几分怔忡,许久之后,轻声问道,“宫里头可有信儿了?”

“皇后娘娘知道咱们进京,这前脚咱们才回公主府,后脚娘娘的懿旨就来了。”陈嬷嬷急忙说道,“请您明日就往宫里去呢。”

“当年,也只有她为我说了几句公道话。”恭顺公主的目光温柔了起来,仿佛想到了当年失魂落魄,如同丧家之犬无依无靠的自己叫人欺负得要去死的时候,那个端庄雍容的女人拼着叫皇帝厌恶呵斥也护着自己,叫自己有了一点点的喘息余地。

想到了那些恩情,恭顺公主眼眶红了,回头将头埋进了一路跟着自己,什么都知道的陈嬷嬷的怀里,喃喃地说道,“我真不想回京见这些恶心的人!”

“如今有国公爷护着您,谁敢作践您呢?”陈嬷嬷拍着怀里纤弱的身子,想到恭顺公主当年如惊弓之鸟,眼眶也忍不住红了。

“他是个好人,我,我不能用虚情假意来待他,做不出假装的温顺来。”她其实也能与沈国公举案齐眉,可是……

“国公爷都知道。”陈嬷嬷心里叹气,将美目含泪,无端生出了十分可怜的恭顺公主劝住,这才轻声说道,“只是公主您心里记挂的,是当年的情意,还是当日的耻辱?”

这话凭陈嬷嬷的水准,自然是问不出的,本就是沈明秀的手笔。只是恭顺公主心中烦乱,却并未听出异样,只是听到了这些竟是在心中猛地一怔如同炸雷一样炸开,仿佛痴了一样呆呆地看住了对面的红漆窗子。

她心里过不去的坎儿,究竟是情分,还是不过是因自己丢了脸没有得到,因此方才念念不忘?

这个问题恭顺公主心中反复,竟不能决断,只是默默地从陈嬷嬷的怀里退出来,缩进了锦被里不说话了。

恭顺公主叫明秀叫破了心事心神俱动,此时的荣华郡主正跟一个小姑娘一样立在屋里,看着整理得十分精致的屋子,回头对着坐在自己身边的罗遥一笑。

“表姐屋里没有那西洋船,却有两把好锋利的弯刀,大哥哥也是费心了。”沈明程兄弟俩一起往前头看马去了,明秀见罗遥大马金刀地坐着,有些锋利的眼角扫过了自己并不奢华的屋子,之后看着自己的目光带着几分不认同,急忙讨好地拱在自家表姐的身边小声儿说道,“我不喜欢太过奢侈华丽,虽绫罗堆儿里繁华好看,却叫人心里透不过气来。”见罗遥微微摇头,她便笑道,“况也并不朴素,只那藩国进上的西洋船,谁家有呢?”

“我瞧着连老太太身边的丫头都花枝招展,你是公府嫡女,竟都没有那样华丽。”罗遥是沈国公庶妹所出,那在太夫人眼里就相当没有这么个人似的,一直都没有理睬,然而罗遥生于军中,素来对这些无感,也懒得与内帏女眷计较,不过却看不顺眼太夫人冷落了明秀,此时摸了摸表妹光滑的小脸儿,罗遥沉默了一会儿,也觉得什么都往头上戴有点儿暴发户儿的意思。

“算了。”罗遥觉得还是清凌凌干干净净的明秀好些,撇了撇嘴说道。

此时外头有往明秀面前送来的东西,待听说这是二老爷与自己的,里头竟还想到有罗遥的那一份儿,明秀就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

连庶女所出的罗遥都能看在眼中,可见她那位二叔并不是趋炎附势的小人,还顾忌着一家子的情分,竟是十分难得了。

因这个,明秀也投桃报李,知二老爷膝下三女,一个已经出嫁,另两个还待字闺中,急忙使人取了三份塞外的土产来还礼。

罗遥平日里对刀剑之外的东西没有什么兴趣,眼前就有些抓瞎。

她总不能送三把刀子出去不是?那,那胆小的二老爷还不得跪呀!

明秀到底是个坏心眼儿的姑娘,见罗遥默默地撑着头出神为难,都不说帮一把的,也托着下巴笑嘻嘻地看着表姐发愁。

在坏心眼儿表妹看好戏的目光里,罗家表姐默默地回屋,许久之后托着三个精致的匣子回来,里头各有一对儿金钗。

“您还有这个?!”明秀顿时肃然起敬了。

罗遥目光游弋了一下,默默地擦了擦身后手上的一点点鼻涕眼泪啥的,只将匣子塞进了明秀身后丫头的怀里,之后摆了摆手,晃晃悠悠地走了。

“奴婢方才看见了,表姑娘抢了她副将身边儿的钗子,那人现在还在外头哭呢。”明秀身后的一个丫头笑嘻嘻地说道,眉目见透出了几分精明厉害来。

“你偏多事,我瞧着表姑娘匆匆往外头去了,只怕是要买了新的赔呢。”出去买需要时间,来不及还礼,因此只怕罗遥先抢了自己副将珍藏的首饰,这回头还得还人家。

“这是咱们自己府里,说什么都自在,有什么说不得?表姑娘待咱们亲近,才不会见怪呢。”那心直口快的丫头名为鹦哥儿,最是有什么说什么的,后头那个一脸无奈地给笑起来的明秀铺床的温柔丫头名为玉惠,都是与明秀一同长大的贴身丫头,此时听着鹦哥儿与明秀叽叽喳喳说这府里都有什么景儿,玉惠只敛目将明日明秀入宫的衣裳首饰预备出来,这才服侍明秀睡了。

第二日,明秀早早儿就起来,知道沈国公昨晚半夜入府,自己去熟练地睡了书房,也不多管爹娘之间的闲事,穿戴齐整径直往恭顺公主的房里去了。

恭顺公主气色却带着几分萎靡,眼眶也黢黑,竟仿佛一夜没睡,神魂都生出了些恍惚的模样。

“母亲这是……”明秀压低了声音去问也仿佛有些萎靡的陈嬷嬷。

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因明秀教给自己的话一说,恭顺公主都睡不着觉了,陈嬷嬷自然也没睡好,此时看着用迷茫如同小鹿一样纯良的眼神看着自己的自家郡主,陈嬷嬷咧了咧嘴。

一击即中,竟撼动了恭顺公主的心神,这位郡主也是个人物了。

可惜……生做了女孩儿。

陈嬷嬷心中可惜地叹了一声,却只殷勤地扶着恭顺公主摇摇晃晃地往宫车上去,显然是等不及就要入宫的。

明秀见母亲竟连早饭都不用,低头忖思了片刻,竟笑了笑,之后转头叫玉惠往厨房要了一匣子点心带上了车,这才一路陪着母亲往宫中去了。这一路因恭顺公主并不肯与旁人说话,明秀也只是低头垫吧了点儿吃食免得饿晕在皇后的面前,及宫车入了宫门一路往后头去,就听见外头传来隐隐的女子的有些轻狂的笑声。

宫中素来重稳重静,明秀目光中透出几分迷惑来,却见恭顺公主微微皱眉,之后目光冰凉。

第14章

“得志便猖狂的小人!”恭顺公主掩住了明秀的手叫她不必看,迎着女儿好奇的目光冷笑道,“敢在宫中这样放诞,自然是咱们的皇贵妃娘娘了!”

提起这位皇贵妃,真是很富有传奇色彩。

皇贵妃乃是宫中昭贵妃的堂妹,当年昭贵妃得宠六宫粉黛无颜色,盛极一时的时候,这位打着陪姐姐住几日的旗号就进了宫,也不知怎么就入了皇帝的眼,别说什么后宫妃嫔,就是连她的姐姐昭贵妃都在她的面前败下阵来。因皇帝深爱恨不能拱在双手,因此入宫就封了贵妃,转年儿诞下了五皇子荣王之后,竟封了皇贵妃直逼皇后,之后荣宠不衰,哪怕是过了快二十年,依旧是宫中的头一份儿。

虽然皇帝爱新鲜也很宠幸了几个宫中的新人,然而却都不如皇贵妃的宠爱不衰。

皇贵妃甚至独乘过帝王的冕轿在宫中招摇过市。

不是皇后身后的承恩公府腰杆子硬,凤印只怕都要被夺了。

想到记忆里见过几面的那位温柔慈爱的皇后,明秀便微微皱眉。

“嫡长到底是大统,单看皇贵妃上蹿下跳,陛下这样维护却不能撼动太子之位,可见朝中风向。”明秀低声说道。

“你说了这话,就是明白道理的人了。”恭顺公主拒绝在一个妾的面前折腰,哪怕是皇贵妃也不行,况皇后待她极好,她心中早就偏向了几分,此时翻看细长的手指,也不悲伤春秋了,绝丽的脸上露出淡淡的恼怒说道,“那府里的老太太还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父亲都看破了!心虚什么?心虚的是,她想跟皇贵妃联姻,想要和荣王更好呢!”想必昨天晚上沈国公的那顿好打能叫三老爷张长记性,短时间不敢与荣王走得近了。

“我听说皇贵妃家中最不缺的就是女孩儿,眼下满京城联姻呢,却不知昭贵妃怎么想。”亲堂妹夺了自己的帝宠,这简直就是背后捅了昭贵妃一刀,怨不得安王明明与荣王血脉相连,却与太子更亲近。

换了谁也受不了哇!

明秀还记得些昭贵妃的模样,那是一个极傲气拿自己当回事儿的人,想必是与皇贵妃虽是本家,仇却结得更大。

“你不知道的还有呢。”恭顺公主看着车外远远迎出来的几个笑吟吟的大宫女,忍不住冷笑道,“她八月封的贵妃,却来年五月生下了五皇子,对外说是早产,其实却是足月。”作为京中八卦宗师,就没有恭顺公主不知道的事儿,见明秀眼睛微微睁大,露出了几分诧异,显然是想到这其中的不堪,恭顺公主暗悔自己嘴快拿这些肮脏事儿污了闺女的耳朵,咳了一声不说话了。

皇贵妃只怕之前就与皇帝有首尾,这样不尊重自己的女人,也没有叫人尊重的地方!

说不定头一回厮混,还得是在信任爱护她的亲堂姐昭贵妃的床上!

“如此小人,还是远着些吧。”明秀低声说道。

“皇后素来待我好,为着你父亲,我不好多说多做。只是若那女人犯到我的手里,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恭顺公主眯着眼睛冷冷地说道。

明秀也微微点头,记住了母亲的话,方才沉默就听到下头有恭敬的请安声,挑帘子见车已经行到一处极肃穆巍峨的宫殿之外,正是记忆之中皇后的居处,下头还有大宫女等着服侍恭顺公主与自己下车,她心中微动,急忙扶着恭顺公主下车,又细细地看了看自己的衣裳,见今日这身儿鹅黄宫装并没有什么失礼之处,这才放心扶着母亲一路往里头去了,才一进去,就见了自己极熟悉的容颜。

皇后比自己离京之前衰老了许多,本不是美丽的脸上已经在额角眼角生出了细密的纹路,只有那双眼睛还是从前的模样,包容敦厚,又带着十分的坚定。

“你可回来了,若不是孩子们大了,莫非你要一辈子呆在外头不管我们了?”皇后见了光彩照人的恭顺公主眼睛发花,然而见她气色极好,十几年的光阴仿佛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心里知道这个苦命的妹妹是嫁对了人的,目光就落在了恭顺公主身边的明秀的身上。见她容貌秀美,身姿婀娜,今日一身儿鹅黄的衣裳更带着几分年少女孩儿的娇俏可爱,心中就爱极了,出声儿唤道,“阿秀叫我好好儿看看。”

明秀转头见恭顺公主微微点头,急忙上前到了皇后的面前。

“瞧瞧这几步道儿走的,稳稳当当,是个沉稳的好孩子。”皇后摸着明秀的手与恭顺公主笑道,“从小儿就知道稳重。”

自己小时候还恍恍惚惚装自闭儿童呢,那自然寡言少语特别的稳重,明秀垂头笑了,给皇后请了安,转头见了她身旁一个容貌艳丽夺目,艳光四射的宫嫔微微一怔,又给她请了安。

这宫嫔她认识,自然是倒霉被妹妹截了胡的昭贵妃。

只是此时的昭贵妃没有了从前的咄咄逼人,虽然眉眼之间还带着几分娇气,却没有了叫人厌恶的神色。

“瞧瞧你儿女双全的,我可真羡慕你。”皇后不去与恭顺公主说那些不开心的事儿,只拉着笑吟吟的明秀的手笑道。

她膝下只有两个儿子,还小小年纪就得跟亲爹斗智斗勇省得被废死无葬身之地,因此格外地老成,因此一直很羡慕有清凌凌女孩儿家的女眷。

况这宫中唯一的一个公主出自皇贵妃的肚子,皇后自然更不会说一句喜欢什么的。

比起叫自己很厌烦的庶出公主,皇后还是更喜欢臣下之女。

“嫂子虽喜欢,我却是不肯借给你的。”恭顺公主很小气地说道。

“瞧瞧,难道我还能抢走了她?”皇后嗔了哼了一声的恭顺公主,上下看着明秀,目光落在她清透的眼睛里心里就赞了一声,只可惜了太子与二皇子都早早娶了正妃。然而想到另一个儿子跪在自己面前央求自己的模样,想到他竟说出“这一生惟愿守着妻子再无旁人”的痴痴的模样,心里到底心疼了几分,下意识地摸了摸明秀秀美的脸,柔声说道,“我看她是个极好的孩子,日后,定然一生顺遂。”

这个孩子比她的运气好,她都想不到皇帝那样的血脉,竟然会养出慕容宁这样的痴情种子来。

想到自己笑言既然喜欢就做主赐婚时慕容宁用力摇头,只说这辈子他要守着心上人,若她倾心自己就迎娶,若她爱上旁人就守着她一生幸福,皇后抿了抿嘴角,下意识地看了正好奇地打量明秀的昭贵妃,知慕容宁与自己的话只怕不会与这个亲娘说,不然亲娘肺只怕都得气炸了,有心叫昭贵妃更喜欢明秀些,急忙拉着明秀与昭贵妃笑道,“你瞧着如何?”

“是个齐整的姑娘。”昭贵妃有心不搭理皇后,不过见明秀抿嘴儿对自己一笑的模样,砸吧了一下嘴角,竟忍不住说出这么一句来。

难得她竟没有挑剔别人,皇后都忍不住诧异了起来。

昭贵妃坏事儿就坏在一张嘴上,哪怕如今失了宠嘴巴都不让人的,别说平日里对上皇贵妃时什么好听的来什么,就是勋贵女眷带着小姑娘们入宫,那也是嘴上没有把门儿的,挑剔起来不知得罪了多少人,然而到底因她还有几分根基不敢与她争锋。

谁能保证盛宠过的昭贵妃不会复宠王者归来呢?

明秀也多少知道些昭贵妃的性子,竟被她夸得呆了呆。

见小小的女孩儿家家没有见过天家威严怕了,昭贵妃本只顾着自己的那颗心竟软了,沐浴在小姑娘“求助”的目光里,她竟勉强露出了一个和气的笑容对着明秀笑了笑,之后对自己这样没有贵妃的深沉有些生气,想要收了笑做出威严的模样,到底见明秀见了自己笑容之后浅浅露出了一个如花的笑靥之后,嘴里哼了两声,避开了皇后戏谑的目光偏开了头去。

难得昭贵妃竟然也会喜欢一个小姑娘,皇后心中只觉得这是缘分了,却知道过犹不及,因此转头叫人去取了一匣子明珠来与明秀,这才放了她回恭顺公主身边。

昭贵妃犹豫了一下,也叫人取了一匣子进上的红宝,之后就后悔心疼得无以复加,然而见那小姑娘捧着那匣子对自己感激地笑了,便低头摸了摸嘴角。

其实……她还有一匣子蓝宝也可以赏给她来的。

“这回回来,你常进宫来陪陪我,我也不孤单些。”皇后与恭顺公主柔声说道,“太子妃东宫的事儿一大堆,忙得焦头烂额的,我也舍不得叫她来回跑。唐王妃……”她这一回就带着几分炫耀地与恭顺公主笑道,“唐王妃有孕了,才诊出来的,我哪里能叫她劳动呢?”

恭顺公主默默地想了想与唐王年纪仿佛却还光棍儿一条的沈明程,再看看皇后炫耀的笑容,脸都青了。

第15章

“以后我儿媳妇儿,一次生俩,一年生一回!”恭顺公主已经气得口不择言了。

明秀用惨不忍睹的眼神望了自家亲娘一眼,有心捂住脸,却记住这是在皇后面前,唯恐失仪不得不装作没有听懂,抱着盒子微笑。

皇后对着她眨了眨眼,显然是看出了她的小心思。

明秀的脸顿时就红了。

“既然你有这个心,那就好了。”皇后见恭顺公主其实很在乎沈明程这个长子,心里一块石头就落了地,与气鼓鼓拧衣角儿的恭顺公主温声说道,“那孩子大了,从前在塞外风里来雨里去的,也顾不上这些。你这当娘的也是,这孩子都多大了,跟他一般年纪的,哪个没个儿子呢?你一点儿都不着急?”见恭顺公主垂头不语,皇后便叹息道,“这是咱们亲近,我与你说些心里话儿,外头那些争执,朝中如何我都不管,我心里看重的,就是叫这些孩子过得快活。”

“嫂子!”

“联姻之类我也不会与你算计这些,能给你做儿媳妇儿的,我只望是程儿自己喜欢的,哪怕是……”她转头对着昭贵妃笑笑,柔声道,“是庞家的人,与我而言都并不是要紧的。”

庞家是皇贵妃与昭贵妃的本家,因女子的兴盛而起,风光无限,然而与皇后却是天然的对头。

“程儿才不是那样没眼光的人。”恭顺公主小声儿说道。

昭贵妃正细细地端详明秀,见她目光柔和,又仿佛对长辈很尊重的模样,一直都在用心倾听皇后与恭顺公主的话也没有半分不耐,虽然觉得恭顺公主这句话哪里不对劲儿,有连着她一起骂了的嫌疑,却还是大人大量地抬抬手放过了,突然与明秀问道,“平日里喜欢什么消遣?”仿佛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昭贵妃艳丽的脸上露出几分懊恼,缓了声音问道,“下一回入宫,我给你预备出来,咱们一起打发时间。”

她看着明秀,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这双清澈的眼睛。

没有讥笑可怜看不起抑或是讨好畏惧,清凌凌的小女孩儿,叫昭贵妃觉得心里都亮堂起来了。

“若说要一起打发时间,那就只能打叶子牌了,你不是就会那一样儿么?”皇后见昭贵妃竟然这么喜欢明秀,忍不住调戏了一下。

“胡说!我还会下五子棋!”昭贵妃听了这么个诽谤,觉得自己在小姑娘心里的形象有崩塌的趋势,顿时大怒!

明秀微微一怔。

古代还有五子棋?

“是了,还会悔棋偷棋子儿呢。”皇后不知明秀的疑惑,已经笑了。

从前当昭贵妃是对头,然而这么多年过去,又与昭贵妃同甘共苦过来的,那点子仇怨早就没了,她平日里倒十分喜欢逗弄爱炸毛儿的这个妍丽的女子。见昭贵妃气得高高的胸脯上下起伏,很有一种叫自己欺负哭了的节奏,皇后的心里爽了,暗淡的宫中生活都被点亮了,笑眯眯地回头看着也一样儿瘪着嘴儿黑着脸的恭顺公主,心满意足地抬手喝了一口茶。

“你!你!你给本宫等着!”眼瞅着被皇后戳穿了老底儿,昭贵妃又见明秀好奇地看着自己,仿佛是在问自己是不是真的会偷棋子儿,顿时伤心了,指了指皇后虎虎生风地走了。

“这……”见昭贵妃被气走了,明秀已经忘了方才的疑惑,忍不住有些手足无措。

“你安心,她呀,今天晚上就得来我这儿报仇。”怎么报仇呢?来跟皇后娘娘下五子棋,狠狠地偷她的棋子儿。

“她从前可骄横了,不是这样呀。”恭顺公主离京前昭贵妃还得宠着呢,什么皇贵妃那都是天上的浮云,那时这女人叫一个傲慢,蹬鼻子上脸就没有叫人喜欢的地方,如今竟还好些,见皇后抿嘴笑起来,恭顺公主便若有所思地说道,“莫非是皇贵妃……”

“她本不是个心眼儿多的人,从前叫陛下宠着撺掇着,自然与我争锋。后头没了别人的挑唆,她就闲下来了。”

昭贵妃就是耳根子软罢了,谁对她好就听谁的话,从前听皇帝的,皇帝丢开了她翻脸无情,叫她失了依靠,妹妹又在后头捅刀难免就生出了些复杂的心境,只是这后头人情冷暖见识了,也知道谁才是真心待她,竟天真烂漫了许多,再也没有从前的恶事。

皇后并不是一个记恨的人,况这后宫妃嫔争锋,叫皇后说恨什么情敌呢?恨那个无心无情的男人还差不多!

男子若是个有良心的,也没有这些后院女子间的悲剧了。

目光沉了沉掩住了目中的冰冷,皇后见恭顺公主迟疑地点头,这才和声道,“她是个简单的性子,为人其实并不难相处,有她在我的面前,这日子也不难熬了许多。”

“陛下还是那样?”恭顺公主眼见这宫中冷冷清清的,又想到方才听见的轻狂的女子的笑声,便忍不住气道,“再如何,那也是个妾!”

生出的儿子还是叫人说一句庶出,又有多少脸面呢?

“就当是磨砺。其实有她与荣王,我竟安心些。”皇后命人出去,这才与恭顺公主垂目低声说道,“没有荣王这么一个挡箭牌,太子与唐王怎会如如今兄弟情深?”

皇位之争可没有亲兄弟的说法,一母同胞翻脸的也不是一个两个,当年皇后曾经很担忧这个,然而先有安王后有荣王,眼见外头势大叫太子与唐王越发彼此守望互助,能不见到兄弟相残,皇后已经很满足了。

至于日后太子会不会宰了荣王,那不是自己生的,又不如安王叫自己拿亲儿子看,皇后娘娘也就管不了这么多了。

“他祸害人祸害惯了,竟越发不像,也不怕叫人道一句昏君!”恭顺公主在皇后面前素来言行无忌的,又想到当年叫皇帝给坑惨了,顿时愤愤地说道,“当年若不是嫂子娘家,他怎会顺利登基稳固朝堂?!”

当年皇帝根基不稳,摇摇欲坠,还是皇后身后的承恩公府出力文武之上支持着,方能有眼前的局势。

“功高震主,难免叫人心生忌惮,况当年他能厚待我多年,也是辛苦了。”皇后漠然地说道。

她并不是一个美人,当年嫁给皇帝时那还是个夺位的皇子,为了得到支持不得不做出情深意重的模样来善待她,太子与唐王就是那时生下来的。不过显然皇帝陛下不是一个乐意出卖自己身体的人,也记住了皇后面前赔笑讨好带给他的耻辱,因此当他帝位稳固,就不再对皇后假以辞色,还屡次提拔年轻貌美的妃嫔来与皇后争锋,给皇后没脸。昭贵妃做的不好,因此失了宠。皇贵妃一直是个蠢货,做得十几年如一日,因此就得了皇帝的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