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三太太。”玉惠扶着揉着眼角的明秀在屋里走动了一会儿,脸上也生出几分无奈了,有些不喜地说道,“在门口嚎着呢,口口声声叫国公爷给她做主,这都哭了好一会儿了,公主实在不乐意叫人看咱们家的笑话,放她进来了。”

“她有完没完?”三太太这种好了伤疤就立即翻身的做派实在叫明秀喜欢不起来,况有沈明珠的缘故,她也喜欢不起来三房这一家子,见玉惠闭口不言,便皱眉说道,“母亲哪里是这样的破落户的敌手,咱们过去,别叫母亲吃了亏。”

又问沈明珠如何。

及听见沈明珠竟叫三老爷给亲手送到外头的庵里去了,明秀便微微摇头。

沈明珠再不堪也是三老爷的亲女,然而三老爷却能为了讨好兄长将嫡女送到庵里去吃苦,这叫明秀瞧着是舒心痛快,然而从父女之处看,却难免叫人心中寒凉。想到没有什么父爱的三老爷,明秀便抿起了嘴角。

若是她的父亲沈国公,哪怕是她坏得脚底冒油做错了无数的事儿,她都相信父亲会护着她的。

父女天性本不该是讲理的。

想着这个,明秀不由心有感慨,一路匆匆到了恭顺公主处,就见外头兵荒马乱地押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妇人,正是三太太。此时三太太正悲嚎得不能自己,连明秀都看不见了,将身边劝着自己的丫头们给撞到一边儿,就往远远护着诧异的恭顺公主的沈国公的面前一头撞来。

“表哥为我做主呀!”三太太哭着叫道。

沈国公都烦死了,一手揽着恭顺公主,一脚勾起了身边的一个花盆,猛地踹翻在了三太太的脚下!

“闭嘴!”沈国公的脸都叫将丑事闹得满京皆知的三太太丢尽了,此时脸色冰冷,见三太太脚下一顿骇住了,这才冷冷地问道,“说,究竟怎么了?”

“我家老爷要纳妾。”三太太见沈国公目光冰寒,只觉得更伤心,低头摸着眼角说道,“我不活了!他一点子体面都不给我,说纳妾就纳妾,还纳的是,是……”说到这个,她竟讷讷不言了。

只是叫她更伤心的,却是沈国公对她这样无情,此时却还知道护着妻子。

为什么当年他不肯要她呢?

三太太想着如今还英武勇悍的沈国公,再回头看看外强中干的三老爷,心里拧着劲儿地疼。

“还是个扬州瘦马?”沈国公见明秀远远地立着,微微颔首,回头看向瑟缩的三太太的目光,存了几分杀机。

“表,表哥。”三太太脸色发白,目光也游弋起来。

“还是当初,想要送给我的,嗯?”沈国公讥讽地说到这里,见三太太惊恐地看着自己,显然是对自己知道这么多生出了恐惧,这才淡淡地说道,“既然是你精心挑出来的好人,那就留给你。”

明秀微微一想,已经眯起了眼睛。

她想到当日明静回家,自己见到的那个叫沈国公一脚踹得呕血的女子,如今想来弱柳纤腰柔美多情,可不就是扬州瘦马的模样,想到了这个,再看看哑口无言只知道哭泣的三太太,她就厌恶起来。

这才叫自作自受呢,没有离间了别人家的夫妻,倒叫自己得了这样的结局。

“好啊!”恭顺公主还不知道竟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儿,顿时跳着脚就骂道,“混账!还敢往我面前哭!给本宫打出去!”见四下应诺,飞快地就将哭着喊着叫“表哥做主”的三太太拉扯下去了,恭顺公主嗷嗷叫了两声,猛地跳到了沈国公宽阔的背上!

“呜栽木有气吐!”一口啃在了沈国公的脖子上,公主殿下含糊不清地叫道。

第52章

恭顺公主再次以锋利的牙齿战胜了沙场上不败战神沈国公,仰着头很得意地哼哼了两天。

明秀却管不了母亲这许多的闲事,每日管家另有敦促弟弟明嘉读书就已经用了许多的时间。这一日正到了唐王妃邀请自己赴宴之日,早早地起身穿了玉惠给自己预备的簇新的衣裳,明秀看着镜中那个一身鹅黄更显娇俏活泼的女孩儿,竟忍不住笑了。

她生性稳重,很久都不穿这样俏皮的颜色了。

“郡主这样儿才好看,正是春暖花开的,咱们也鲜亮些不是?”玉惠在一旁惦着脚尖儿给明秀插上了一串儿粉红色的珍珠首饰,就见珍珠温润细腻的光泽之中,明秀的脸色透着淡淡的红润越发地好看了,便也抿嘴儿低声说道,“世子还在前院里等着郡主呢,这一见了郡主,什么奔波都不记得了。”

“表哥来了?”明秀知道慕容南近日忙碌的很,在工部仿佛是在钻研河道之事,便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她不愿因自己的缘故,耽搁了慕容南的差事。

“郡主这样小心做什么呢?”看出了明秀的迟疑,玉惠便柔声劝道,“郡主便是娇气些,世子也是心里欢喜的,如今却有些见外了。”见明秀摇着头笑了,她顿了顿,便敛目低声说道,“阿笑郡主也来了,也在前院儿说话呢。”

“她与我书信,说是一同去唐王府的。”明秀见玉惠的双手有些抖,心里一紧,然而回头看着玉惠的模样,却看不出什么端倪来,沉吟了片刻,便继续说道,“大哥哥可在家?”

“在,正与世子说话呢。”玉惠柔声说道。

“大哥哥也是该娶亲的时候了,若是论咱们家的家风,只怕大哥哥是要守着嫂子一个过日子的。”明秀转回头去看着银镜之中自己那张秀美的脸,仿佛不经意地说道,“大哥哥的性子咱们都知道的,女色上素来不上心。”

“大爷立身颇正,有国公爷的风范呢。”玉惠垂着头笑了笑,之后忙着给明秀梳了头发,后者再转过头来的时候,她已经是目光清明,扶着明秀起身这才笑吟吟地说道,“以后郡主得了喜欢的嫂子,越发欢喜了。”

“你的这张嘴啊。”明秀无奈地摇了摇头,见玉惠已经面上再也没有迷茫,心中便松了一口气。

她早些时候就隐隐地觉得玉惠待沈明程的神色不同,只是一个是自己的贴身丫头从未有二心,一个是自己的兄长,倒叫明秀为难。况看沈明程的神色,本就不是会对丫头动心的人,玉惠这般下去,只怕伤的是自己的心而已。

若说日后将玉惠送给沈明程做妾给嫂子添堵,明秀是断然不肯如此的。

“二姐姐来了没有?”玉惠平日并不会刻意在沈明程的面前走动,且还更避嫌一些,若明秀有个什么东西往来的,也只叫鹦哥儿往沈明程的面前去,这样规矩,况明秀还听说玉惠家已经给她定亲,她也是愿意的,便越发不愿揭破叫人伤了脸。

只是她到底避讳些,寻常有什么也不叫玉惠往沈明程眼前走动了。

“二姑娘还未到,我听说那府里头昨日又闹了一场,老太太非要给二老爷一个身边的丫头做妾,倒叫二老爷哭到了国公爷的面前。”玉惠心里虽然对沈明程总有些爱慕,然而却也知道自己是做不得沈明程的妻子的,此时便岔开了话题低声道,“那丫头也是,难道做妾,就那么开心不成?”

“人各有志。”明秀温声道。

“若是我,我就去做正头夫妻,做什么矮了别人一头,叫子子孙孙都不如人呢?”玉惠叹息地说道,“说是二主子,只是到底是个叫人不尊重的物件儿,做妾的,又什么快活可言呢?”这话她仿佛是在提醒自己一样,目光越发清明了起来。

“走吧。”见玉惠自己就能想得明白,明秀便含笑说道。

“我扶着郡主。”因此时心中再也没有烦恼,玉惠竟露出了一个笑容,扶着明秀就往前头走去。

她如今想开了,就不需要再避讳了。

主仆两个一路到了前院儿,就见此时院子里颇有些春暖花开的意思,慕容笑今日穿得格外雅致,一身儿的云锦仿佛是落于画中一般,头上梳着一个懒懒的堕马髻,旁的首饰全无,只簪了一只极鲜艳的迎春花。

此时这姑娘正两只眼睛亮晶晶地跟在沈明程的身边说话,不知沈明程说了什么,她看着他的眼睛亮得发光。

这年头儿不乐意兄长被人这样喜欢的真的不多了,明秀见沈明程绷着脸,然而脸色却和缓,显然并不觉得慕容笑叫人厌烦,便轻轻地松了一口气,知道沈明程这是喜欢慕容笑的意思,也不走近,只远远地含笑看着。

“瞧着开心?”慕容南本抱着小小的明嘉在后头说话,见明秀弯起眼睛笑,目光一亮。

“难道看着大哥哥打光棍儿?”明秀在慕容南面前并不十分忌讳的,歪头笑问道。

她近日的一身儿衣裳叫她越发地活泼跳脱,慕容南唇角的笑容如同水波一样荡开,顿了顿便带着几分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世上,最不希望表哥娶不上媳妇的,就是我了。”他说了这话,清隽的脸上已经露出了几分温柔。

“母亲都与表哥说了?”知道这是那日的笑言,明秀顿时低头咳了一声。

慕容南立在明秀的身边,侧头看着她垂头露出了白皙修长的颈子,只觉得满心欢喜,便也含笑低声道,“这样的‘大事’,舅母怎会不与母亲说呢?我一回家,母亲就与我急了,只说叫我赶紧顾着表哥的亲事。”

“姑母也是关心大哥哥呢。”明秀目光落在慕容南贴着自己的青色的衣角上,低声说道。

“今日的花儿格外好看。”慕容南见怀里的明嘉歪头好奇地看着自己与明秀说话,仿佛懵懂间带着几分奇怪,便忍不住笑了,也将一只迎春花折在修长的手指间把玩了一会儿,之后将这花插进了明秀如云的发间。

“胜却珍宝无数。”他温润的声音在明秀耳边响起。

“这话的意思是,表哥以后只送花,不送首饰了么?”明秀嘴角一抽,忍不住戏谑地问道。

“最美的花已经有了,首饰再华丽,也压不住。”慕容南见表妹古灵精怪的,几乎要笑坏了,却只是摇着头笑道,“当然,平王府还没吃不上饭,花儿首饰的,都有。”他见明嘉也抓着自己想要簪花,也觉得今日的话多了,脸上泛起了薄红。

“世子的心,真叫人看着羡慕。”玉惠见慕容南抱着笑起来的明嘉往别处去寻初开的花朵儿,便在摸着脸笑起来的明秀的身边低声说道,“郡主日后,也该多说几句这样的话,才能叫彼此都欢喜。”

她的目光落在不知何时并肩说话的沈明程与慕容笑的身上,带着几分释然。

本就是无望的喜欢,何必再恋恋不忘,叫人为难,也叫自己伤心呢?

“我都知道,只是一时还缓不过来。”明秀的心里,慕容南做了自己表哥十几年,如今虽然变了身份,到底有些话说不出来,只是慕容南宽容,从不与她计较,越发叫她感激了,顿了顿便低声道,“我也该叫表哥欢喜的。”

“什么欢喜?”明秀正低头喃喃,慕容笑凑到自己面前问道。

“我来了一会子,姐姐才看见我?”明秀挑眉问道。

“阿南好容易与你说说话儿,我不好插嘴的不是?”慕容笑看着明秀耳边的那只迎春花儿,心里嫉妒坏了,盖因慕容郡主这花儿是自己插戴的,明秀这个可是慕容南给戴上,越发地回头看了横了自己一眼的沈明程,她便对着手指小声儿说道,“我可不是……”

郡主大人可不是见色忘义啊!

当然,若沈明程也懂给郡主簪花什么的,那就更美了。

“大哥哥木讷寡言,难得你还能与他说了这么久的话。”这话倒是明秀真心的,感慨了一下慕容笑的这份儿能耐,见慕容笑回头看着沈明程的眼神就跟看大英雄似的,她便摇头对着远远立着的自家大哥一摆手。

沈明程自然也见着了妹妹鬓角的花,露出了几分沉思。

“男子么,夸夸其谈,多叫人不喜欢呀。”慕容笑她大伯平王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平日里不大张嘴,然而万事都默默地给人想到头里去,很叫人心安可靠的,慕容笑见识了平王的风范,就觉得男子都该是自家大伯父那样儿。

像是一座山厚重沉稳,能叫人感觉心里踏实。

“姐姐喜欢就好。”这几乎是表白了,明秀无奈地看着抿嘴儿羞涩的慕容笑,很想与这位郡主说说,这等表白不好在她一个姑娘面前说的,合该往她大哥面前说一回的呀,不然光她喜欢又有什么用呢?

荣华郡主又不能娶妻!

“我早就跟他说我喜欢他了。”仿佛知道明秀在无奈什么,慕容笑大咧咧地说道。

“说了?”

“前几日在外头遇见他,我只问他有没有定亲,有没有心上人,有没有想要迎娶的女子,既然都没有,我还不先下手为强?!”慕容笑继承了皇家一贯的彪悍,好得意地对无语的明秀说道,“这京里头呀,可不是塞外那种姑娘少的地方,你大哥这么招人喜欢,我,我得先霸住不是?”

这是平王妃教她的,果然很有效。

沈明程今日与她说话的时候,就真的多了几份耐心。

“你也有心了。”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就是这么个意思了,明秀觉得慕容笑很能把握沈明程的心思。

这位兄长对女子素来无心,也没有想过有个红颜知己什么的,然而慕容笑这样冲到他的面前,总会叫他心中有感。且沈明程更看重这样敢爱敢恨的姑娘,有了慕容笑这一个,日后,想必也不会再去看第二个人了。

“以后你得叫我嫂子。”慕容笑板着手指回头偷看沈明程高大的背影,眉开眼笑地说道。

“你们喜欢就好。”明秀的目光越发地温和了下来,见沈明程自己竟往一片不知是什么花儿的地方去了,挑了挑眉,只装没有看见,又见脸上带着几分疲惫的明华带着丫头们进来,便招呼了一声。

“叫三妹妹久等了。”府里闹得厉害,明华若不是前头应了明秀,实在是不愿出来的。

那府里头老太太的恶意,拿着孝道压着父亲纳妾时的模样,都叫明华痛恨。

左右就要分家,虽然日后不会再住在那样的大宅子里头,也未必有如今的日子过得富足,却叫明华更自在。

母亲有句话说得好,一家人在一块儿,总是会快活的。

“究竟是怎么了?”见明华脸色不好看,明秀便低声问道。

“并没有什么。”明华笑了笑,不欲叫明秀为自家事操心,握着她的手说道,“不过是睡得晚了,今日不大精神。”她又与回头寻找沈明程的慕容笑问好,之后目光一转便柔声道,“今日花儿开了?倒是极鲜亮的。”

“我的送给你。”慕容笑带着几分小心机地将鬓角的花插在明华的发间,抹着自己的长发小声儿说道,“空得很。”说完,便忍不住跟做了坏事儿一样地笑了起来。

沈明程此时正往此地而来,听了这话沉默了一会儿,宽阔的手往慕容笑的发间而去。

他粗手粗脚地将手撞在了慕容笑的额头上,之后一顿,露出了几分无奈,直直地去看手掌中的那朵被捏得蔫儿头巴脑的艳蓝色的花朵儿,正要取回来,却叫慕容笑出手一把将手掌按在了自己的鬓角。

“我的!”艳丽的少女瞪着眼睛急慌慌地叫道。

“烂了。”沈明程看着眼前对自己露出快活笑容的女孩儿,二十多年坚硬的心仿佛都化开了,轻声说道。

“那我也喜欢。”这是他送给她的第一朵花儿呢,最美不过如此,慕容笑只拉着沈明程的手将这耷拉着花瓣儿的花朵簪在鬓角,这才欢喜了起来,抚着鬓角小声儿说道,“以后你常摘,就知道轻重了。”

说完一转头,这姑娘变脸一样露出了羞涩的模样来。

“……嗯。”沈明程没有对女子有什么钻研,人生之中面对更多的就是天真的亲娘恭顺公主与狡猾的白莲花儿妹妹荣华郡主,这俩都不走寻常路,此时看着红了脸眼波如水的慕容笑,唯一的感觉就是——原来女子都是这样儿变化莫测的?

慕容笑本不是一个矜持的性子,见沈明程仿佛将目光都落在了自己的脸上,顿觉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抬头就对面前高大严肃的青年飞了一眼眼色,目中的含义真是不必说的,就叫人觉得这是在眉目传情了。

沈明程的眼中透出了淡淡的笑意,由着这姑娘在自己面前不稳重。

明秀无奈地看着这二位竟然不走了,彼此相对颇有鸳鸯的意思,真想问问——

嘿!

还记得身边儿有人没有?!

第53章

“等再过些时候,天气暖和些,我带你再在京里京外多走动走动,松快松快。”

沈明程这个做大哥的不必理会了,正与总算知道羞涩二字的慕容笑低声说话,明秀长这么大才算知道自家大哥原来这么能说会道的。

“不忙么?”明秀见慕容南一双眼睛微微弯起看向自己,收回了看向大哥与慕容笑的目光,低声说道。

“总不能本末倒置。”

慕容南说得含糊,并未说什么是本,什么才是末,只是看着明秀的眼神透着光彩,仿佛是在回想一样笑着说道,“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在王府总想跟着我出去玩耍,拉着我的衣裳不放。”

小小的沉默寡言的小姑娘板着脸亦步亦趋地跟在诧异的锦衣少年的身后,胖嘟嘟的小手舍不得一样地揪着自己的衣摆就是不撒手,却不喜欢说话,只用清澈的圆滚滚的眼睛看着自己,意图叫自己“懂的”。

“那个是小时候不懂事。”明秀这辈子一出生就有两辈子的记忆,说不纠结简直就是骗人,小时候那就是一个自闭儿童,养在平王府的时候,很心虚与年长的平王平王妃相处,恐露出马脚,自然喜欢跟在青涩的少年的身后。

想到那时慕容南少年俊秀的模样,明秀也带着几分怀念地说道,“那时候表哥就算再急着出去,却也不会对我疾言厉色。”那少年小心翼翼地安慰自己,许着许多的承诺,送自己回去方才会放心地走了。

知道她憧憬外头,还会带回来许多的玩具叫自己开心。

“那时候的日子真快活。”明秀低声说道。

“日后,更快活。”慕容南轻声说了这个,这才护着明秀上了马车一同往唐王府去了。

明华看着慕容南这样小心的模样,在一旁露出了些许的诧异来。

慕容南看似温柔体贴,然而与女孩儿们都不过是疏远极了,平日里国公府没有一个能够得着这表哥一星半点儿的,她本以为是慕容南生性冷淡,如今却发现,或许并不是这位表哥冷淡,而是他对着的,不是他心里喜欢的那个女孩子。

“二姐姐在想什么?”见明秀面上诧异,明秀便忍不住问道。

“不知王妃是个什么样儿的人,我竟不知该如何行事。”明华微微一顿,便急忙含笑说道。

“我仿佛听说是个极爽利的人,能得皇后娘娘的喜欢,总不会是个刻薄的人。”慕容笑也上了车,只是明秀见她一脸的魂游天外,不时笑两声去扒拉车窗往外头探头去看与慕容南骑马而行的沈明程,简直少见一眼都要了命一样,明秀虽然欣慰,却还是有几分无奈地拉了她回车中坐好,这才轻轻地叹息道,“若说此时姐姐的模样,想必该是快快地成亲才是好的。”

“可以么?!”慕容笑惊喜地问道。

明秀叫这么直爽的话给堵得嘴角抽搐,见明华已经在一旁掩着嘴唇笑了,想了想,也忍不住笑了。

“夜长梦多呀!”慕容笑喜欢沈明程,自然是想要嫁给他做和睦的夫妻的,拉着明秀便坦言道,“你大哥英雄一样的人物,多少人得喜欢呢?我这叫近水楼台了,可不好叫别人抢了他去。”说完了这个,她见明秀摇头不语,仿佛很有小姑子的派头,急忙抹了脸用和气的声音说道,“你放心,日后我给你做了嫂子,一定好好儿待你,绝不克扣你的嫁妆的!”

“什么?!”明秀骇笑道。

慕容笑已经喜笑颜开地露出了和气的目光,对小姑子表达善意。

“这个仿佛有些来历。”明华想不到沈明程原来喜欢这样跳脱的姑娘,也觉得有趣,想了想便笑道,“仿佛是在哪儿听说过。”

“我识得的一家小姐,爹娘都不在了,兄长娶了一个居心叵测的媳妇儿,专门儿欺负她,她出嫁的时候,连嫁妆都少得可怜呢。”慕容笑沉重地拍着揉着眼角越发无奈的明秀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前车之鉴呐!”

有个跟她似的好嫂子,多重要!

“那日后,就多谢姐姐了。”明秀为了自家的嫁妆,仰着头无语地说道。

外头沈明程听得极有趣,觉得慕容笑这性子只怕不仅与明秀合得来,与恭顺公主也很能搭得上话儿的,越发觉得这姑娘不错,好姑娘这年头儿都很抢手,为了不继续做光棍被老娘折腾得睡军营,沈明程忖思了片刻,觉得很该禀告夫妻往平王府上去了,这才转头与听着笑个不停的慕容南沉声问道,“你如今差事上,可有人为难你?”

慕容南初来乍到,沈明程恐他吃亏。

“有几个油滑的人,只是工部到底是清水衙门,不及吏部户部多矣,勾心斗角也少得多。”慕容南温声道,“只是到底是差事,我不敢轻忽叫人拿住把柄。”

他想了想,便温声说道,“倒是安王叫我刮目相看,才入兵部多久?虽然有承恩公照拂,然而为人却十分精明细致,兵部的差事叫他理得不错,外头也常有夸赞,我是远远不如的。”慕容宁虽然有点子觊觎之心,只是慕容南却不会因此就不分黑白。

“你也不差,况安王到底生在宫中。”沈明程却并不喜欢心眼儿太多的人,特别是妹夫这种职业,心眼儿太多实在糟心,因此慢吞吞地说道。

“他有能力施为,东宫又添臂助。”慕容南也不过是随口赞两声,见沈明程对安王无感,便掩住了不说,只侧耳细听车中女孩儿的嬉笑之言,这一路就过得飞快。

待明秀与慕容笑说笑了一会儿,就见已经到了一处气势厚重的府邸之前,就见这府邸看似平常,然而却带着叫人心中畏惧的气势,还有沉沉的疏冷。觉得这王府倒是与传闻中冷酷无情的唐王有几分仿佛,明秀挽着慕容笑与明华下车,就见里头已经迎出了一个如白莲一样婉约绰绰的纤细女孩儿,虽看着风吹就倒,却别有一番美丽,正是冯国公府嫡女,太子妃的亲妹苏蔷。

“你叫咱们好等。”苏蔷那日从东宫后就与明秀极要好的,见远远的马上立着的两个青年,目中就透出了几分了然,却也厚道地并不打趣,只拉着明秀笑吟吟地说道。

“是我们失礼了。”明秀不好叫唐王妃等着的,便歉意地说道。

“这不算什么,娇娇那丫头还没来呢。”苏蔷笑着安抚了,见一旁局促地立着的明华,见她容貌虽然并没有明秀那样秀美精致,却也是一个很好看的姑娘,便笑道,“这位姐姐倒是眼生得很。”

“这是我家二姐姐。”明秀心中一叹,便拉着明华笑道。

太夫人只将沈明珠与方芷兰捧得天高,就跟看不见府里还有明华与明真一样,这就有些过了。不然凭明华的嫡女身份,总能在京中寻一家更好些的姻缘。

“怨不得,原来是从前姐姐不大走动。”谁家都有这样的故事,苏蔷面上依旧笑吟吟地不显,将三个女孩儿往王府之中引去,口中便笑道,“太子妃也来了,正与皇长孙在里头与王妃说话儿,我想着迎迎你,因此等在了外头。”

她分开了在寒风之中绽开的花枝摇曳地往里头去,面上还带着几分快活的笑容,竟阴霾尽散,与之前见过的那带着几分哀愁的模样儿不同。

“太子妃竟也在?”明秀目送沈明程与慕容南策马走了,便诧异地问道。

太子妃与唐王妃竟这样要好?

目光落在唐王府简单开阔,并没有什么装点的开阔的院子上,明秀便笑道,“皇长孙我还并且拜见过。”

“是个懂事的孩子。”提起皇长孙,苏蔷脸上就露出了笑容。

冯国公府出了一个太子妃,算是一家子都捆在太子的战车上。太子上去了,冯国公府就能飞到天上去。太子若倒了霉,冯国公府说不得就是一个败落的结局,这是真正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然而其中更要紧的是,太子若能上位,能够保证的不过是冯国公府三十年的荣华,还得战战兢兢地来。而皇长孙血脉之中留着苏氏的血液,能够保证的,却是冯国公府未来的数十年。

因这个,冯国公府对皇长孙一向都很紧张。

“你若这样说,想来该是人中龙凤。”明秀见苏蔷含笑点头,也跟着笑了,见慕容笑痴痴地回头仿佛想要跟着沈明程一起往衙门去的,不由无奈起来。

“今日咱们的阿笑姐姐,倒是不同往日。”苏蔷眼睛好使得很,自然见到慕容笑鬓角蔫搭搭的那朵儿花儿了,又见她看着的是沈明程的方向,已经猜出了几分,却并不说破,只含笑继续说道,“可见是我怠慢了,叫姐姐都不爱搭理我了。”

她说完一回头,抿嘴儿笑起来,带着几分颤巍巍的风情,到底纤弱动人,在花枝之下仿佛能入得画中一样儿,叫人看着心中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