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了这么多年,也该有个了断。

“你要对老五……”昭贵妃心中一动,以为这是皇帝要杀皇后的儿子,于是皇后也要宰了皇帝的崽儿的意思,急忙压住她的手急切地说道,“他正拿你的把柄呢,你一动,若不成,他非废了你不可!”见皇后笑着看着自己,昭贵妃迟疑了一下,明艳的脸上露出几分决心的模样,起身说道,“我来做!”她几乎是破釜沉舟地说道,“就算事败了,也是我的吩咐,绝不会动摇了你!”

皇后庇护了她这么多年,如今,她只拿这条命来还她!

“你与我要好天下皆知,莫非舍了你,我就能逃脱了去?许会叫人说我教唆。”

“我只说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怎么了?!”昭贵妃见皇后不允,顿时急了。

“咱们谁都不必,你只看着就是。”皇后信任地看着昭贵妃,见她仿佛还要对自己说些什么,便笑着摆了摆手,一转头,目光慢慢地沉了下来。

杀了一个老五,许日后还会有老六,老七……

太不划算。

皇帝打碎了她最后的一点点的迟疑,既然如此,就不要怪她无情了。

皇后轻轻地笑了。

两日之后,京中升起了巨大的波澜,连明秀都被震动了。

“陛下昏迷不醒?!”她惊声问道。

第170章

多事之秋,说的就是这个了。

明秀没有想到自己才成亲这么短的时间,就有这么多的事儿,叫人焦头烂额的。

“陛下晕厥,母后是如何决断?”来禀报的正是皇后宫里头的人,明秀稳了稳心,想到皇帝这几次三番的生事,竟有些很不厚道的想法在心里不能压住。

若皇帝这一回就驾崩了,就好了……

“陛下晕厥之后,芳嫔已经被押在宫中,太医瞧过,看不出什么来,只是昏迷不醒,日渐衰弱。”这宫人恭恭敬敬地与敛目不语的明秀继续说道,“皇后娘娘在宫中还好。只是说陛下病了,皇子们与皇子媳都该入宫侍疾,唐王殿下如今伤着,就不叫了。”这宫人顿了顿,见明秀颔首,继续说道,“已有人往荣王府去,请荣王殿下夫妻一同入宫。”入宫之后再如何,就不好说了。

“这是应该的。”明秀目光闪烁地说道。

皇帝在宫中病着,荣王只要入宫,想要生事只怕都没有机会了,远比在宫外更好。

若此时皇帝呼啦啦地就死了,没准儿荣王就得打着“遗愿”的旗号生事,只是如今皇帝没死,荣王也是进退两难。

若此时生事,就是不将皇帝的生死放在眼里,谁知道皇帝会不会又醒了呢?可若是不生事……瓮中捉鳖,逃不了啊!

皇帝这昏迷得太有水平了。

心中想着这个,她便收拾了衣裳,不敢再用大红银红等等,只穿了月白色的宫裙,妆容素净,这才唤了慕容宁一同往宫中去了。

皇后此时在宫中正等着呢,见了明秀与慕容宁,脸上就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温和地唤了一声。

“太子妃又有孕了,我叫她歇着,只是也不会累着你。陛下面前有人服侍,只是叫你进来做给外头的人瞧瞧。”皇后拉着明秀坐在自己的身边,见她乖巧地应了,便柔声说道,“你放心,如今这形势,我还护得住你。”见一旁的昭贵妃一脸的沉稳,她笑了笑,与明秀笑道,“去陪着你母亲去。她这两日也惊累,心里还挂着外头的你。”

明秀果然往昭贵妃看去,见她竟镇定得不像从前的贵妃娘娘了,便忧心地走到她身边说道,“母亲别怕,总有咱们在呢。”

昭贵妃怕个屁!不过是不敢开口恐自己嘴里说出开心的话来,脸色凝重地摸了摸明秀的手,微微颔首。

皇帝这昏迷之事,她心里已经知道与皇后脱不开关系,可是又如何呢?比起皇帝,皇后在她的心里更要紧些,哪怕此时皇后光天化日捅了皇帝一刀,她也只有跟着淹没证据的。

“父皇昏迷之事,与芳嫔有关?”明秀想到之前宫人与自己说的话,便轻声问道。

“说是芳嫔与陛下同服助兴之药,陛下吃多了,因此……”顺妃带着二公主正在皇后宫里。这个时候还是在皇后身边最叫人有安全感了,听见明秀问了她觉得与小辈说这个有些尴尬,目光飞快地扫过脸色平静的皇后,顺妃目中异样一晃而过,面上却温和地说道,“芳嫔也是不知天高地厚!陛下怎么能随便吃乱七八糟的药物?还瞒着不叫咱们知道。如今可好了,竟出了大事,若我说,实在都是芳嫔的罪过!”

“芳嫔已经招了?”明秀急忙问道。

“不仅招了,更可恶的,乃是这药竟是她母亲从宫外给寻来的。宫外不知好坏的东西竟入了陛下的嘴。”顺妃一脸气愤地说道。“怨不得芳嫔这样得宠,原来竟是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也是陛下百无禁忌,芳嫔给他吃,他就真吃了。”昭贵妃也在一旁冷哼道。

“芳嫔竟坑害陛下如此,实在是大罪过,”顺妃见皇后沉默地听着,便摸着二公主的小脸儿说道,“这已经是大罪了,臣妾想着,不如将她贬斥到冷宫去,叫她为陛下祈福。”见皇后微微颔首,顺妃心中一叹,知道自己说中的皇后的心意,因早就猜出这其中一些事,她有谱儿,就继续说道,“只是芳嫔还得等陛下醒了亲自问罪,不好死了,叫人说些别的闲话。”

芳嫔若此时就宰了,没准儿以后就得叫人说是无辜被陷害的。

至于谁陷害了她,大家不必说心里都有数。

“她既然招了,就叫她画押,夺她母亲诰命,押入天牢严审。”皇后扫过昭贵妃的脸,敛目淡淡地说道,“庞阁老治家不严,从前的罪先不管,这一件就不应再留着官位,庞家……”她沉吟了片刻继续说道,“先抄家,男女收押。”

“你不必顾虑我,庞家与我早没有关系。”

知道皇后这是因为自己不肯将庞氏斩尽杀绝,昭贵妃便在一旁说道。

“竟胡说,你出身庞氏,不管内有多少龃龉,都是庞氏之人。”若庞家倒了,昭贵妃也要叫人轻视,皇后是不肯叫庞家连累昭贵妃与慕容宁的,温声将昭贵妃给劝住了,她便听人在外通传,叫人进来,就听说冷宫的庞氏听说皇帝昏迷,正哭着喊着要出来见皇帝一面,又说皇后谋害等等,就很不耐烦地说道,“叫她闭嘴!冷宫,她一辈子都不要想出来。”皇后顿了顿方才敛目说道,“再告诉她,大公主没了,叫她好自为之!”

明秀脸上露出几分惊异,看住了皇后。

“大公主早就没了。”那宫人领命退去,皇后便与明秀温声说道,“只是陛下非说大公主还养在别院,谁与陛下对嘴呢?”

皇帝就是有病,皇后随他发疯,却从来都不管的。

这算是什么大公主呢?

皇后便嗤笑了一声。

真正的大公主,皇帝真正头一个闺女,原是她所出,若活下来该比太子还年长的。

那时他还在争皇位,皇子们掐得红了眼,各家都有叫人坑害过。她那时身怀六甲叫人喂了一杯酒,一个成型了的女婴就这么落了。

虽然后头报了仇,可是那撕心裂肺的痛苦仿佛还在眼前。

仿佛是觉得她这个做母亲的不合格,她连生两子,却再也没有女儿。

许多年之后,他却管另一个女人生的孩子叫大女儿,何其可笑,何其无情,想来,他也早就忘记了那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孩子。

也是,他对她无情,又怎么会记得她的女儿呢?

明秀见皇后眼角微微抽动,虽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却敏锐地感觉到只怕是大公主之事牵出了她的心绪,因不知旧事竟不敢劝由着皇后沉默了很久,方才小声儿说道,“可惜了的。”她顿了顿便转移了话题与皇后问道,“我还听说陛下这病看不出来?如今母后是不是该早做准备?”做什么准备呢?皇帝若驾崩,太子就能登基,大家都轻松了。明秀是希望太子登基的。

再坏的情况,难道还能坏过眼前?

“九门已经叫我给管住了,”皇后本不过是想到了从前的旧事,听见明秀询问自己,便笑了笑温声说道,“承恩公府把持九门禁卫,京外大营如今也在咱们手中。”就算皇帝此时没病,皇后想要发难也有几分把握的,皇后摇了摇头,与明秀含笑说道,“只有你父亲,我命人去请他护卫京畿,他是去了,只是却拒绝听从我的号令。”

沈国公真是一只棒槌,明明皇帝没准儿就要挂,这时候谁不与太子示好呢?偏他领着军还是一句话。

听皇帝的。

皇帝没发话叫他听谁的,那他就谁的话都不听。

“父亲从来都忠于皇位。”明秀见皇后笑了,也跟着笑了。

还是那句话,她嫁给皇家,也并不是要父亲兄长一心都为了她踩到储位之争里去。

嫁了人,她就不能连累家中。

“你父亲是个死心眼儿,只是……”皇后并未有怪罪的意思,反而觉得沈国公这样忠心叫人很放心,便笑着与明秀说道,“你放心,叫你进来也不是叫你做人质威胁你父亲的。”

这话出来宫中人都忍不住笑了,皇后笑了一会儿方才认真地说道,“各人有各人的忠心,你父亲,很好。”若墙头草如今倒向太子,皇后会夸一声识时务,然而日后有什么要紧的任命,只怕是不会考虑这样的人的。

皇帝不好就倒向太子,若日后太子不好,会不会倒向荣王?

就算太子登基,然而太子膝下那么多的儿子,这些人会不会再投机一回?

这样的人,不如不知变通的沈国公安心。

“要不您绑住我,才更像人质呢。”明秀也不过是说笑,然而慕容宁沉默地在一旁听着,听到这句,竟不知怎么就红了脸。

其实……媳妇儿被绑住什么的,也……

安王荡漾得不行,脚底下都发飘的跟着皇后等人一同往皇帝的寝宫去了,只觉得皇帝病得不巧,不然自己可以回家与媳妇儿商量一下绑着的问题。好吧就算媳妇儿不愿意被绑着,那安王殿下可以贡献一下自己的。

绷着一张美丽飘逸的脸,内心十分黄暴的慕容宁就偷偷儿捏着明秀的衣带到了皇帝的床前,看了一眼,慕容宁的目光就闪烁了一下,见明秀回头,轻声说道,“病得不轻。”

明秀也看见了。

皇帝的脸带着一层肉眼可见的黑气,呼吸微弱,仿佛命不久矣的模样。

“这个……”

她才说了一句,就听见门口一声哭喊,一转头,却见一脸惊恐的荣王满脸是泪地冲进来,冲开了自己等人就扑到了皇帝的床前。

荣王如同杜鹃泣血声声悲鸣,恨不能摇一摇皇帝的身体,嘶声哭道,“父皇!”他是真的哭了,还很无助的样子,若是叫人看见,谁不说一句孝子呢?

“五弟不要激动,父皇还好好儿的呢。”慕容宁见荣王跟死了爹似的,便讥讽地说道。

荣王转头用控诉的眼神看着他,目中泪光点点惊人的美丽,几乎不敢置信地问道,“四哥此时,竟还能这样冷静?你的心是什么做的?!”

哪怕知道荣王不堪,明秀也不得不承认这人确实是有一个好皮囊,赏心悦目叫人看着眼前一亮,只是见他斥责慕容宁,便只冷冷地说道,“五弟这话就错了。我家王爷心中悲痛不亚于你,只是陛下尚在病中,你推推搡搡之时,可将陛下的安危放在心中?担忧孝顺不在面上,而在心中。五弟入门不顾父皇先推动在先,大声吵嚷搅乱陛下休息在后,这就是五弟口中的孝顺儿子?!”

她冷笑一声,柔声说道,“孝顺儿子,可知陛下如今是什么境况?”

“我……”

“若哭完就让开,陛下叫五弟围着,呼吸都不顺畅了。”明秀继续温柔地说道,一脸我是好儿媳。

荣王心中惊疑不定,见明秀对自己微微一笑,恐她再说出什么来,不得不退开了。

“好一张厉害的嘴,里里外外都是我家王爷的错!”荣王妃今日也跟着过来,见明秀挤兑荣王,便冷笑了一声。

她头上还抱着伤口,显然很不舒坦,只是看着床上的皇帝,心里竟生出莫名的惊恐。

若皇帝真的不好了,她,她该怎么办?!

眼前皇后等人她都得罪过,日后,她还有好儿?

“五弟妹不必为五弟抱不平,阿秀并未说错。”太子妃最恨荣王妃,便冷淡地说道,“姗姗来迟,还有脸说孝顺二字?”

荣王妃眼一瞪就要吵闹,然而对上了皇后猛地看向自己的那双冰冷的眼睛,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荣王见自己势单力薄,面上就露出了惊容,之后听皇后说皇子皇子媳要留宿宫中直到皇帝大安,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想到了皇后,这是想要困住他了!

荣王在宫中恐惧自身,千方百计往外送信联络自己的势力不提,只沈国公稳坐家中任谁都不管。

“京中这是要乱了,你要当心。”沈国公拒绝皇后的时候恭顺公主在他的身边,却未为皇后发一言,此时便与沈国公轻轻地说道。

“我知道,你放心。”沈国公微微一顿,见恭顺公主面有愁容,知道她是在担心明秀,便温声道,“皇后不是心胸狭窄之人,不会对明秀如何。”

他心中有谱儿。什么坚决不肯与皇后交好,这都是为了沈国公府的日后。他看似刚硬,却并不是不懂转弯的人。忠臣直臣虽然会被一时冷落,却更会叫人放心认命,新君或许一时对他不喜,然而等日后,等到新君的儿子都长大,沈国公府就又是头一份儿了。

屹立不倒的,总是要费尽心机,而不是单纯的蝇营狗苟。

沈国公心里想着这些,见恭顺公主什么都不问,只是信任地伏在自己的怀里,便摸了摸她的头。

自己不倒,才能护住她啊……

他正抱着恭顺公主想着自己的心事,却见外头一个下人匆匆地进来禀告道,“三房四姑娘求见国公爷。”

此时的大门外,一脸惊慌失措,浑身发抖的沈明珠伏在大门口,觉得心头发凉。

老太太就剩一口气……

若真的要守孝,她可怎么办?!

第171章

沈明珠之所以连脸都不要了也要来沈国公府求助,实在是已经无路可走。

太夫人病得不省人事,且叫丫头守住门竟谁都不肯见了。这也就罢了,府里头除了三老爷还能想起来见见她,也没有人想要见她了。然而太夫人竟有些下世的光景,大夫来报的时候就叫沈明珠心里生出恐惧。

当日闵王妃说可以叫慕容敬迎娶她进门,然而到底是宗室,礼仪都是要全套儿的,因此成亲的时日就隔了很久。她那时就已经知道闵王妃没安好心,只怕就是等着太夫人的丧事想要拖着她,可是没有想到太夫人竟然倒得这样快,从那日沈国公见了她之后就病情越发地重了,沈明珠的药都不好使了,显然是已经救无可救。

这样的情形连三太太也是不知该怎么办的,沈明珠只能来寻沈国公。

三老爷是不必指望了的,这位在外室处过得好好儿的,听说那外室还是个贤良人,将几个身边得宠的丫头开脸一同服侍三老爷,叫他乐不思蜀。

沈明珠心里恨三老爷恨得什么似的,眼前却只能央求门房道,“请大伯父叫我进去罢?”

因沈明珠从前闹的那些幺蛾子,沈国公是不肯叫她随意进门的。

那门房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点头,也不肯再通传了。

沈明珠是从前国公府里的主子,只是得罪国公爷与公主得罪得狠了,听说与自家郡主还常有不善之言,这样的丫头,国公怎么会想见她?就算国公不忍心传她进门,以后叫安王知道还得了?府中谁不知道,安王最厌敢与自家郡主争锋的人呢?

若安王知道了,只怕都敢对国公甩脸色看的。

果然不大一会儿往沈国公处传话儿的下人就一脸难色地出来,对沈明珠摇了摇头。

沈明珠眼里顿时生出了几分绝望,又央求道,“就算不叫我进去,至少也请大伯父给老太太寻个大夫来好好儿瞧瞧。那到底是大伯父的母亲呀!”她一脸的纯孝又急切,就真跟一个忧心长辈的好孩子似的,只是那下人目光奇异地看了她一眼,见沈明珠疑惑,便将沈国公与自己传的话给透出来了,带着几分不敬地说道,“国公爷说了,若四姑娘这么走了也就罢了,若再多说些旁的,只问四姑娘,知不知道万日青!”

沈明珠听到这个名字如遭雷击,竟呆住了,脸上的血色都慢慢地退了下去!

万日青,就是她给太夫人用的那药名儿,她大伯父竟然是知道的。

他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曾揭穿她,为她隐瞒?

还是,不是在为她隐瞒,而是借着她的手,叫太夫人受苦而死?!

想明白了沈国公的意思,沈明珠只觉得后背发凉,一股子寒气之下叫她竟忍不住浑身颤抖,颤巍巍地勉强回了自己府中,她方才无力地跌到椅子里吐出了一口气来。

沈国公这意思就是叫她闭嘴了,那她如今怎么办?

她心里想着这个的时候,就见外头有丫头匆匆地就进来,见了她就大声哭道,“姑娘不好了!”

“怎么了?!”沈明珠今日因要往沈国公面前求助,竟不敢穿戴得太鲜亮,此时将旧年的簪子衣裳都换了,见这个丫头跟哭丧似的,便有些不耐地问道。

“老太太,不好了!”

“什么?!”沈明珠见这丫头的哭声,心里猛地一颤,急忙命人去寻三太太,一边带着丫头往太夫人的屋子去了,就见往日里还算鲜亮的屋子透着一股子灰败,往里头去了,屋中闷热阴沉,床上仰面躺着一个目光呆滞的太夫人,一群丫头围着她在哭,可是她仿佛什么都感觉不倒一样,就是那样躺着,连扑过来摇着她的沈明珠都不在意了,她的双目无神,只有胸口的一点点起伏才代表人还活着。

“老太太!”沈明珠急了,用力地推了推太夫人。

太夫人这才有些感觉地看着一张娇艳的脸都扭曲的沈明珠,见她急得不行,却知道她并不是为自己死活担忧,心里就跟叫人捅了一刀似的。

她一生都筹谋,等死了嫡姐,算计了继女,甚至害死了那么多的后院儿的女人,可是最后这一切,却又有什么用?

她心爱的孩子,竟然这样不孝,。

还是输了,输给了她的姐姐。

她的儿女都成了这世上最幸福显贵的人,可是她却要低贱到泥土里,叫人磋磨。

心口泛起了淡淡的疼痛,太夫人想要闭上眼不去看沈明珠,却发现自己一闭上眼睛,一个一脸刻薄的女人就对着自己走过来。

“姨母,我等了你这么久,你怎么不来找我?!”那是她费心养坏了的继女的脸,她与她很亲近,可是知道她死的时候,太夫人心里还是开心过的。可是她就这么走到她的面前,脸上血水慢慢地流下来,露出几分怨恨与狰狞,掐住了她的脖子咬牙叫道,“若不是被你算计,我怎么会死掉,毁了这一生?!你欠了我,为何不下来当牛做马地赔我?!”

她被掐得喘不过气儿来,又心中无限恐惧,一时就挣扎了起来。

沈明珠正恐慌的时候,就见太夫人自己掐住了自己的脖子挣动,形状可怖,心中骇得不行,顿时尖叫了一声将她丢在了床上。

眼看不过是转眼,太夫人就自己掐死了自己断了气儿,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目凸出,一张脸都扭曲得如同厉鬼,沈明珠四处环顾,竟寻不着办法。

太夫人,死了。

死的时候,她的儿子孙子都不在,孤零零就这样死了。

可是不行呀!她死了得了解脱,那她怎么办?!她莫非还要给守孝,等三年?!

沈明珠几乎疯了,顾不得别的上前抓着太夫人的尸身使劲儿地摇晃,仿佛这样就能将太夫人摇醒。

“四姑娘,老太太去了,您放过她罢。”虽然太夫人多有刻薄,然而到底有几个忠心的丫头,见沈明珠这样不孝,此时还要折腾没了的人,心中暗恨,面上却流着泪劝阻,见了沈明珠冷冷看过来的眼神心中一抖急忙不敢说话,却见沈明珠竟冷静了起来,抚了抚自己的散乱的鬓角,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个轻轻的笑容来,挑眉问道,“老太太去了?不是睡着了么?!你们好生服侍着,回头老太太若好了,我赏你们。”

“四姑娘……”几个丫头都呆住了。

“记住了!”沈明珠心里怕得砰砰跳,见这几个丫头不明白,便恶狠狠地说道,“老太太只是病着不能见人,你们懂了没有?!”

她的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该懂的都懂了,其中几个露出了愤愤之色,只是到底沈明珠是主子,竟无人敢反对。只是其中一个素来得太夫人喜欢的丫头低着头,目光仇恨闪烁,仿佛带了心事。

见这几个丫头老实,沈明珠心中一松,脸上就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来,随意叫人进来关了太夫人的门,自己走出来匆匆去了书房,往闵王府送信儿。

天幸这是冬天,天气冷,太夫人的尸身不会败坏,拖延这几日,只要她能嫁给慕容敬,回头就给老太太发丧就是,早几天晚几天,相差不大。

沈明珠心中定计便往闵王府送信儿,说不在乎嫁娶如何风光,只想长伴世子左右,求闵王妃允许。

闵王妃是个疼爱儿子的人,自然并无不可,见沈明珠自己愿意婚礼减薄叫人笑话,便也允了,命人赶紧主持婚事。

这婚事闵王府本不是想要大办,毕竟沈明珠当年与荣王的事儿京中大多都知道,并不是什么体面的亲事。况后头又有慕容敬与闵王妃请求,说方芷兰如今身子重越发敏感,听到慕容敬要别娶新人竟忍不住夜夜低声啼哭,恐自己失了世子这天神。

慕容敬是个怜惜柔弱女子的人,见方芷兰对自己情根深种竟一时怜爱不已,又想到沈明珠本就是方芷兰的表妹,该明白自家表姐那孤苦无依的心情,可以理解,便越发地不肯大办伤了方芷兰的心。

闵王妃才不管儿子怎么折腾呢,一顶小轿进来也无所谓,一口应了,叫人回了沈明珠。

沈明珠若不是还有一股子狠劲儿支撑,吐血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