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此时的脸色也很衰败,伏在家中的软榻上,看着三太太在自己面前哭。

“闵王府这欺人太甚,要不,咱们还去寻你大伯父罢。”三太太总是心里惦记沈国公的,见沈明珠目光一亮,就急忙说道,“你到底是沈家的嫡女姑娘,闵王府这样慢待你,岂不是不将国公府放在心上?!都是要脸的人呢。哪怕你大伯父不待见咱们,国公府的体统却不能丢的。”她噼里啪啦地说完了这些,见沈明珠已经意动,便越发地说道,“况你父亲不中用,你大伯父就得替你父亲给咱们张目!”

她如今只想叫沈国公看看自己过的是什么日子,或许,还会心疼她一些?

三老爷是没用的玩意儿,闺女嫁人这么大的事儿,人影都不见。

三太太只恨自己嫁的不是沈国公,心都乱了。

遥想沈明秀大婚之时,是如何体面富贵?

沈明珠也觉得该试试,只是想到沈国公的威胁,知道自己再纠缠只怕回头传出自己待太夫人的点滴就得成畜生,到底没有应。

因并无沈国公出头,闵王府就十分慢待,又兼此时皇帝病倒的信儿传出来了,沈明珠手脚都是凉的了。

因皇帝病重不宜喜庆,闵王府再次削减了成亲之日的礼仪,只剩下用轿子将沈明珠接到王府上去,拜堂成亲。

“这是,王妃的意思?”沈明珠听了这个脸都白了,几乎是不敢置信地问着自己面前王府过来的丫头。

“王妃说了,这时候大张旗鼓的,多没心没肺,只怕陛下太子都不高兴呢。也请姑娘担待。”这丫头是闵王妃身边的贴心人,自然知道闵王妃的态度,看向沈明珠的目光就不是那样恭敬,慢慢地说道。“王妃说了,若姑娘不乐意,那就晚点儿成亲,到时候该能好些。”

这位沈家四姑娘非要这么急着成亲,这事儿就带着几分古怪,且哪里有大姑娘急着催促婆家的呢?王府里不知多少人笑话她等不及叫世子宠爱呢。

这话有很多不是好话,这丫头心里对面前站着的沈明珠更添鄙夷。

这姑娘还有个表姐也是不规矩的,珠胎暗结。都是一起长大的,想来沈明珠也不干净。

“晚些?不行!”不提太夫人,还有皇帝。若皇帝驾崩,那就更要命了,沈明珠顿时急声说道。

“那就不能大办。”这丫头见过沈家几房的姑娘,更多见的是如今的安王妃,只觉得那是一个格外温柔和气的人,却没有想到一个府里头出来的堂姐妹,竟然差得这么多。

沈明珠张了张嘴,见这丫头一脸的无可转圜,也明白闵王妃是不耐烦自己的,恐这门亲断了,颓然地应了。

只是她心里想着,再简单,她嫁给慕容敬做正妻,日后就是闵王妃,这也很合适了。

成亲那日沈明珠只觉得凄凉。因三太太心里有鬼,也不敢给她大肆操办,又因三房门庭本就冷落,沈国公在外忙着整理军中,二老爷与平王妃罗夫人都不肯过来道贺,更有安固侯府已经闭门谢客很久了,王年带着明华从不在外交际,只安心守孝,三房门前虽然点着大红灯笼,竟十分冷清。沈明珠身上穿着火红的嫁衣心中忐忑地等着,等了很久,几乎过了吉时,才见慕容敬匆匆带着人吹吹打打地过来。

慕容敬虽然穿着整齐,然而仿佛有心事,对三太太胡乱地拱了拱手,就将沈明珠给接到了轿子里。

沈明珠心里只能默念来日方长,由着这个英俊的青年接了自己入了轿子,一路晃晃悠悠地到了闵王府,穿过了侧门到了正堂,就见正堂好歹还有些喜庆劲儿,然而闵王夫妻脸色却很冷淡,待沈明珠磕了头奉茶之后,闵王将茶一口喝了,这才对慕容敬皱眉说道,“你想娶的媳妇咱们也给你娶来了,没有不应了你的时候,这段时候,你好好儿留在府里,不要出去厮混!”

不知什么时候慕容敬与荣王又好上了,简直就是往闵王的心里插刀子呀!

闵王殿下心心念念不参合皇子这点儿狗屁倒灶的破事儿,况他家娶了太子妃的亲妹妹苏蔷,眼瞅着苏蔷与慕容轩一双两好蒸蒸日上,这长子怎么还去上荣王的船?

按理说这两个不算是情敌么?怎么还能这样心无芥蒂?

闵王简直对长子这智商绝望了。

若说坑爹是个什么意思,不必解释,直接看闵王世子,什么都知道了。

因心里跟火烧似的,闵王又见沈明珠一脸的心虚,目光游弋不及旁的女子目光清正,越发不喜,挥了挥手懒得看这糟心的儿子儿媳,叫下去了。

沈明珠今日提着心恐叫公婆为难,没有想到这样就被抬抬手放过,正露出了笑容与慕容敬一同到了新房,就见新房奢华喜庆,心里也有些满意。

她转头正要与慕容敬羞答答地说一声安置,却见自己的夫君竟做都不做,转身就要离开。

“世子?!”沈明珠脸色一变,急忙拉住了不耐的慕容敬的衣袖。

第172章

“芷兰身上不好,我去瞧瞧,你先歇着罢。”慕容敬转头看着正对他露出期待表情的沈明珠,淡淡地说道。

可怜方芷兰还怀着他的孩子,今日早上起来就身上不好叫了大夫来,然而知道他今日成亲,竟转头抹了眼泪很坚强地叫他不要耽误了吉时赶紧把沈明珠给娶回来。这样通情达理一心为他为了姐妹的好女孩儿可不多了。

想到自己走的时候那个柔弱可怜的女子挣扎着趴在门板痴痴地目送他远走,眼里全是眼泪却还是对他露出坚强笑容,慕容敬的目光便温柔了许多,甩开了沈明珠越抓越紧的手。

“可是今晚!”今日是成亲第一次,若慕容敬不与她洞房,那她岂不是要被王府嗤笑?!

都说她是世子的真爱,新婚第一天就不给她做脸,去别的女人的房里,她日后怎么在王府立足?

沈明珠本不是一个很温柔的性子,况因太夫人之事,因沈国公的威胁,她心里憋得够呛,从前又常与慕容敬拿娇娇嗔的,一时忍不住便顿足高声叫道,“她是个什么身份?!我才是世子的妻子,她身上不爽利就叫大夫来看!莫非世子去就好了?!”见慕容敬诧异地看着自己,沈明珠就忍不住红了眼眶哽咽地说道,“我好不容易才能与世子成亲,世子的心里,我算什么?!”

说好的真爱呢?!

为了娶自己都敢跪在闵王妃面前的,他的心里不是该自己最重要么?!

“明珠,你竟然如此狠心?”慕容敬顿时用陌生的眼神看住了十分冷酷的沈明珠,不可思议地说道,“芷兰可是你表姐。”

“我没有这样下贱的表姐!”沈明珠高声骂道,“有没有在妹妹成亲却偏要闹事的表姐?!”

她面上扭曲,本是绝丽的姿容此时竟扭成了一团,叫人不敢直视。

慕容敬也觉得自己不敢看这样的沈明珠,退后了一步,目光变得冷淡起来,冷冷地说道,“芷兰可从未说你一句恶言。”方芷兰嘴里沈明珠样样儿都是好的,是叫她感激的,说要把她当主母侍奉,卑微若斯,叫慕容敬心里怜惜极了。

“她心中藏奸,最会装好人的了。我叫她唬住这么多年,从没有怠慢她的时候,她却夺了世子。这样的人,世子觉得可是好人?!”沈明珠踉跄了踉跄了一下,觉得自己头晕,摸着手腕儿上一串儿鲜红的手串儿给自己静心,见慕容敬抿着嘴角看着自己,心中一凛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她性子虽然极不好,可是却是聪明人,顿时知道自己叫方芷兰给下了套,沉默了一会儿便换了面孔柔声说道,“要不,我陪着世子去看看她?”

慕容敬诧异地看着突然换了一张脸似的沈明珠,说不出话来。

许久之后,他竟心里头发凉,退后了一步看着自己倾心爱慕过,本觉得是世间最温柔善良的女子,目光狐疑。

他是不是,看错了人?

想到方芷兰背着人的时候忧心的哭泣与惶惶不安的表情,每每听到沈明珠嫁过来以后会与她继续做姐妹的惊惧,慕容敬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

她并不是一个真正善良的女人,这在他面前贤良纯善都是骗他的!

不然方芷兰背地里怎么会那么怕她?

心中已经对沈明珠有了怀疑,慕容敬的心就冷淡了起来,将沈明珠推到了一旁,头也不回地走了。

“世子!”见慕容敬竟甩开自己走了,王府里的丫头还出来拦着自己叫她不要跟着,沈明珠追了几步追不上不得不停住,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嫁衣,心里竟生出了很不好的感觉,仿佛……她嫁过来的日子,未必如想象的那样好。

一夜坐在本该是喜床的边缘熬过了漫漫长夜,慕容敬一直都没有回来。沈明珠只好自己换了新妇的衣裳独自往上房去给长辈请安。然而闵王妃却并不见她,却也不肯叫她回去休息,只叫她守着做儿媳妇儿的本分立在空无一人的上房,美其名曰立规矩。

跟傻子一样站了一早上,沈明珠又饿又累回了慕容敬的院子,才要叫人上饭,就见姹紫嫣红穿得各色好看衣裳戴了不知多少金银首饰的女人带着几个小孩子过来,纷纷给她见礼请安。

这些都是慕容敬的妾室,沈明珠心里跟火烧似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些妾室对她并无恭敬,一则是因这几个女人大多都已经有了儿子,站住了脚跟,另一个却是昨夜慕容敬没有圆房是瞒不了人的,无宠的沈明珠自然不叫她们看在眼里。

“当日多谢奶奶照拂,不然,怎有妾身立足之地呢?”其中一个一脸妖娆地给脸色僵硬的沈明珠福了福,拉过了一个看着已经四五岁的孩童来,推到了猛地捂住心口的沈明珠的面前方才笑着说道,“不是奶奶,大哥儿也养不下来,妾身谢您。”

她虽然口中笑说着谢,然而目光却越发地鄙夷讥讽,还穿着大红看着比沈明珠还喜庆,见沈明珠看着她说不出话来,便笑看她头上的首饰笑道,“奶奶的首饰都不鲜亮了,回头,妾身叫世子给奶奶置办些。”

她说笑完了,后头的妾室们也都低低地笑了起来。

沈明珠看着这个当年自己救下来的慕容敬身边的有孕的大丫头,花容惨淡。

“奶奶这是昨晚累着了?也是,不知世子多疼爱奶奶呢,不是说心里只有奶奶么?”哪怕知道慕容敬昨晚之事,这些妾室却还是装作不知来刺沈明珠的心。

方芷兰因身子不好,慕容敬特别传话儿来,叫她不要来给沈明珠请安。

左右都是表姐妹感情最好的,方芷兰这点小小的失礼,想必宽和大度的明珠都会明白的,不是么?

慕容敬的原话就是如此,还是当着所有妾室的面传话,沈明珠愣愣地仰着头听完了,一颗心就灰了大半。

这一刻她想喊叫,想杀人,可是却觉得都堵在心里头出不来,那一瞬间,她默默地恨上了慕容敬与方芷兰,甚至比当年的荣王更甚。

荣王也曾经抛弃过她,可是却远没有慕容敬这样伤了她的脸皮!

沈明珠刚刚嫁入闵王府就被扫了脸面,从此竟忍住了小性儿对慕容敬周到起来。她本就是聪明人,一时倒也哄得慕容敬转圜,与方芷兰在王府之中各有胜败。

明秀却管不了这么多了,盖因皇帝的病情越发沉重,虽然还吊着命,可是却仿佛有江河日下的意思。

皇子与皇子妃们都留在宫中,旁人还好,荣王却一日比一日焦躁起来,时常想要出宫却叫人阻拦,不得不在皇帝面前做个孝子。

这一日明秀陪着皇后正在宫中说话,就听见外头宫人说荣王求请安,便试探往皇后的脸上看去。

皇后正一脸愉悦地执着一枚棋子与气哼哼的昭贵妃下五子棋,听见荣王有事,脸上就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仿佛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明秀,这才淡淡地说道,“不必叫他进来,我都知道他想求什么。”见明秀也跟着笑了,皇后便懒洋洋地说道,“真是个蠢货,我若是他,就老老实实留在宫中,日后许还会保住这条命。这个时候出去,本宫将来,可是护不住他的。”

这话意味深长,明秀心中想了想,便摇头说道,“荣王只怕看不清。”

眼瞅着皇帝要不好,荣王只怕是要往外头去清点自己的兵马人马,来与太子相争了。

只是荣王不动,谁都不能拿他如何,一动就有了把柄,这条命就差不多了。

“此时还不缩着头做人,活该去死。”昭贵妃冷哼了一声,见皇后低头喝茶,眼珠儿转了几转,宽大的水袖拂过棋盘,棋盘上顿时少了几枚棋子。

皇后垂着的眼睛对明秀眨了眨。

对于一个连偷棋子儿都很没有水平的家伙,皇后已经喝了两碗茶,放水放得很艰难呀。

见昭贵妃不动了,皇后方才抬头,一边将手上的棋子一无所觉般地放在一个空出来的位置,一边笑道,“到底是孝心,叫他进来。”

虽然皇帝病了,不过皇后懒得去照顾他,只叫些太医宫人守着,自己是看都不去看一眼的。

须臾之间,一个容色极美仿佛将整个宫室都照亮了的青年脚步迟疑地走进来,见了上手的皇后与昭贵妃急忙请安,之后又给明秀拱了拱手,这才一脸担忧地落泪道,“儿臣方才往父皇的宫中去了,父皇人形憔悴,叫儿臣瞧着心里难受,竟不忍多看。”他默默地给自己擦了擦眼睛,见皇后含笑看着自己,心中一动便低声叹道,“儿臣也不会医术,在宫中也无用,想求娘娘叫儿臣出宫去,去请天下的神医,来为父皇看诊。”

“你父皇最疼爱你,只怕是舍不得你出去的。”皇后便温声说道。

荣王脸色一白,越发认定皇后是要将自己扣在宫中瓮中捉鳖,急忙说道,“若父皇召见,儿臣再进来。”

“你这么急着走?”皇后脸上露出不满,将手上的棋子往地上一掷冷冷地说道,“你就是这样的心来待你父皇?!”

这话说得厉害些了,荣王竟觉得有些不好,却还是勉强地说道,“儿臣还是想出宫去!”

“诸皇子,连太子都在陛下的床前不肯离开,五弟这匆匆而走,实在叫人心里生寒。”明秀温声说道,“五弟这样走了,岂不是叫人非议五弟不孝?”

“嫂子这样说,我是不敢应的。”明秀这话实在是太厉害了,直指自己是不孝之人,荣王汗都出来了,心一横,便继续说道,“孝顺自在人心,如何能用这些肤浅表面来看呢?”他沉默了一会儿,方才抬眼用诚恳的眼神看着皇后,殷切地说道,“我心里都是父皇,在宫外心里也记挂得很,不如,将我的王妃留在宫里,好好儿服侍父皇。我与她夫妻一体,有她在父皇面前尽孝,与我无异。”

当然,如果皇后能宰了他这个王妃,那就更好了!

每次两人同榻就跟上刑,家中侍妾这两日又叫荣王妃给打死了两个的荣王默默磨牙。

左右他不喜欢她,不如叫她留在宫里给做个人质才好。

皇后果然忖思了片刻,方才微微颔首道,“既如此,你就留她在宫里。”说完了这个,见荣王面露喜色,皇后就挑眉笑了笑,又笑道,“大公主前儿没了,可怜见的,淮阳侯府的婚事只怕是不成了,你回头与你姑母告恼,叫淮阳侯府不要太过悲伤。”

又问荣王可去冷宫见了生母,见荣王听见庞氏脸都白了,显然是不敢去看的,皇后就觉得与荣王无话可说,挥了挥手叫他下去。

荣王听说大公主没了也没有什么表情,反正没见过这个妹妹,只是想到淮阳侯府,便皱了皱眉。

永乐公主因应了这婚事已经与侯府交恶,本以为这亲事成了也就罢了,可是如今鸡飞蛋打,又叫侯府记恨,也不知这姑母加岳母的日子怎么过。

怎么过荣王也懒得管了,如今还有更要紧的事儿呢。他匆匆地出了宫来,暗地里见了如理国公等等朝臣,又许诺了许多,如日后立理国公府的小姐为皇后等等,说得天花乱坠一心等着即位大统。

只是荣王也知道这京中被守得极严,承恩公与沈国公虽然在朝中不和各为其主,然而都不是吃素的,没有一个对荣王有好印象,虽然迟疑,却还是买通了兵部管理兵器的司官,暗藏了兵器与各家各府,就等皇帝驾崩京中混乱之际就骤然发难,许会打得皇后一个措手不及。

只是皇帝若没死,荣王到底是不敢的,只好又遣人暗中往荣王妃处求证,好知道皇帝每一日如何。

荣王妃叫荣王甜言蜜语给留在宫里为了正义与邪恶的皇后妯娌们做着斗争,因荣王若能登基,自己就是皇后,越发积极起来。

皇后只当看不见荣王这诸般谋算,由着这后宫乱套,每日只与明秀等人说话,待知道留在宫外的唐王身上渐渐好转,便松了一口气去。

她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唐王,旁人的死活,并不在她的眼中。

慕容宁也不上朝,每日就在宫中当孝子贤孙,只是看着皇帝那张沉睡的脸,却有些复杂。

这是他上辈子一心仰慕的父亲,本以为是对他最好的人,可是原来看透了才发现,他对他全是算计利用,死活都不放在心上。

他看透了,所以成了安王。可是另一个还看不透,就在荣王这个仿佛是代表了天地间宠爱极致的位置上连连不去。

荣王在外头折腾了什么,他都知道,看着他去送死,再看看宫中一无所觉的荣王妃,却觉得可笑。

他上辈子再王八蛋,也做不出来拿妻子做人质这种混账事。

荣王却不知道兄长在心中如何鄙夷他,忙着串联朝中给自己拉拢帮手。

待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荣王殿下满心激动的时候,一盆冷水哗啦一声,泼了他一脸。

都说不好了,昏迷了多日就差去死的皇帝陛下,他醒了……

第173章

晴天霹雳不过如此啊!

荣王叫这一个雷差点儿给劈傻了,几乎是不敢置信地往宫里去了。

进了宫他就知道这事儿是真的,宫中宫人都带着几分轻松,走道儿都轻快了。

明秀正立在皇后的身后恭敬地看着床上虽睁着眼睛却带着几分虚弱无力的皇帝,一转头就见荣王美丽的脸上复杂到了极点,几乎要笑出声儿来。

裤子都脱了您就给荣王殿下看这个?!

说好的转眼就挂呢?!

虽然荣王没有明说,不过透过那幽怨的表情,安王妃觉得自己全都懂了。

慕容宁一脸无所谓地立在明秀的身边,专心地拿自己的小手指去勾媳妇儿的,别的一点儿都不在乎的。荣王之后太子并太子妃匆匆而来,唐王因伤好了许多,也靠着唐王妃一同进来了。几个儿子立在皇帝的床前,皇帝面上几乎是灰败,挣扎着看了看面前的几个儿子,对荣王复杂的脸色完全不在意的,努力笑了一声儿,转头吐出了一口血来,伏在床上虚弱地喘气。

虽然他醒了,可是却也知道自己油尽灯枯,是要不好的了。

时到今日他觉得自己并无遗憾,只是看着远远里在对面不肯上前的皇后,皇帝的眼里就透出了淡淡的涟漪。

“皇后……”他轻轻地唤了一声,因声音小,竟无人能听见。

可是皇后却看明白了,不肯上前。

“舅舅!”见皇帝这是转眼就要咽气,手臂都抬不起来了的节奏,荣王妃眼睛一转急忙扑到了皇帝的踏前,见他转头对自己微微一笑,心中就是一定,目光落在了四周跪着的太医及几个要紧的勋贵的身上,她转头就给皇帝磕了一个头大声叫道,“皇后歹毒凶残,迫害我家王爷!从前有舅舅庇护,王爷才能避过,如今舅舅若死了,咱们可怎么办?难道要我家王爷跟舅舅一起死么?!”

“放肆!”虽然很想皇帝死,不过荣王妃这样说出来,太子还是厉声呵斥起来。

他虽然在呵斥荣王妃,可是看着皇帝的眼神却冰冷极了。

“朕自己都要死了,哪里还管得了你们。”皇帝哼笑了一声,无力地倒在了床上。

荣王妃听到这句话,仿佛傻了。

这,这话太渣了啊!

“舅舅?”荣王妃转头见荣王脸上都没有血色了,见他突然恼怒地看了自己一眼,知道这是怪自己唐突多嘴叫皇帝恼了,心里也觉得愤恨,顿时起身叫道,“舅舅还能救咱们的!”她一指一旁的太子大声叫道,“您不是很讨厌他,说太子无能么?!您废了他,现在就废!叫我家王爷登基呀!”她本不敢这样放肆,然而皇帝若死了,太子绝不可能饶了她,此时只能破釜沉舟。

皇帝曾经最疼爱她,想必不会想叫她去死的。

太子的脸上露出淡淡的讥讽,迎着皇帝含笑看过来的眼睛,只稳稳地看着荣王妃生事。

他的身后,几个一身甲胄的高大青年大步而来,将众人都给护住。

见了这几个东宫武将杀气腾腾的阵势,那几个勋贵都相互看了一眼,往后退了退。

太子的人马都进来了,还废个屁啊!再啰嗦,这是要跟皇帝一去去死的节奏。

“这宫里,早就是你们的天下啊。”皇帝笑了一身,咳出了大把的血沫子,却仿佛跟没有看见似的,只是迎着太子阴郁的目光挑了挑眉,轻轻地说道,“太子无德不孝,朕真是很讨厌。有本事,你们自己去杀太子。杀了他,朕就叫你为皇。”他说完了这个,见荣王张了张嘴,便哼笑道,“都是饭桶,朕这样提携你们,你们竟都不能成事。”

他给了这个儿子这么多的荣宠,就是一只猪,也能干掉太子了不是?

既然这样无能,生死,他就懒得再管。

尊荣宠爱,他对得起他了。

“老二的伤好了没有?朕真是没有想到,你的命这么大。”这话,就是承认是自己刺杀的唐王了。

唐王本是最无情的性子,对这个父皇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听了这个,面上露出肃杀之色,目光冰冷踏前了一步。

“阿沈呢?”皇帝闭目仿佛死了一样,许久之后,突然在这寂静的宫室之中问道。

“沈国公在外与舅父对持,被拦在了内城之外。”太子对明秀歉意地微微颔首,见她不以为意,心里就松快了许多,此时见皇帝的眼睛微微张开,闪着淡淡的光亮,便冷淡地说道,“父皇不必等待沈国公。舅父关了内城的大门,沈国公就算天生勇武,也破不开这城门。”仿佛是感觉到了皇帝的动静,沈国公今日带着人马冲击内城,承恩公带着人当机立断关了城门,如今剑拔弩张。

京中已然风声鹤唳,神经都绷紧了。

只有荣王这样的蠢货才会感觉不到这样的气氛,该留在宫中的时候要出宫,这如今该留在宫外等着与太子一较高下,却又傻乎乎地进来送死了。

何其愚蠢!

“阿沈,还是对朕忠心。”皇帝轻轻地笑了一声,仿佛很愉悦,见明秀静静地立在慕容宁的身边,便招了招手温声道,“阿秀过来。”

明秀目视皇后,见她微微颔首,便慢慢走到了皇帝的床前,低头看着这个一脸衰败,仿佛连手指都抬不起来的皇帝。

他带给了她母亲十几年的痛苦与屈辱,可是却一直对她的父亲恩宠有加,对她也十分和气,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可是明秀还是要承认,这个人,并没有伤害过他。

他甚至给了她荣耀,叫她做了郡主,最后,做了安王妃。

不是每一个公主的女儿,都做的了郡主的。

“到了现在,你还不愿唤我一声父皇?”皇帝却说起了不相关的话。

明秀敛目,轻轻地给他福了福,却并没有说话。

皇后待她更慈爱看顾,她就算是为了皇后,也不会唤这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