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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玲溪忍住濒临失控的情绪追了出去,在垂花门处叫住了云礼:“殿下!殿下您等等!”

云礼停止脚步,徐徐转身,一抹春阳勾勒起他如玉俊美的容颜,不笑也已颠倒众生:“怎么了?”

水玲溪微喘着气,目光灼灼道:“殿下!你…你要纳侧妃吗?”

云礼看着她,眸色有了一丝复杂:“一起都是母后在安排。”

没承认…也没否认!

水玲溪的心口砰然一震,花容失色道:“殿下!玲溪对你一往情深,你怎么能…怎么能还没与玲溪大婚便准备着纳侧妃呢?这不是真的!殿下你告诉玲溪,这不是真的!”

云礼不喜欢善妒的女人,他的笑意寒凉了几分:“婚期不变。”其他的,再也不愿多说。

“殿下!难道你要娶我同一天也娶别的女人吗?殿下你让我情何以堪?”纳侧妃?不!绝对不可以!有谁是正妻、妾室一起过门的?这不让人笑掉大牙吗?她本就身份不如那些世家千金,若同一天过门,她们先她一步生下子嗣,将来的皇后之位到底是谁的?是谁的?

她要做皇后!要做大周最尊贵的女人!谁都不能跟她抢!不能…都不能…

“其实母后也就提了一下,这件事还没确定…”云礼话未说完,水玲溪的身子陡然一仰,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她开始四肢强直,浑身抽搐,面色青紫,双瞳涣散,嘴角有白色的沫沫流了出来…

一股异味儿在花香四溢的院子里弥漫开来,云礼定睛一看,水玲溪的裙裾…湿漉一片!

云礼懵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水玲溪张着嘴,似乎要咬住什么!

云礼怕她咬舌自尽,一把伸出胳膊,塞到了她嘴边。

水玲溪毫无意识地一口咬下,鲜血冒了出来,云礼吃痛,却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外面的动静惊扰了屋内的众人,众人立马赶到了外面,就看见水玲溪浑身狼狈,咬得太子鲜血横流,所有人如遭雷击,吓得呆在了原地!

老夫人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姚老太君骇然失色:“我的礼儿!快!快拉开她!她怎么能咬我的礼儿?”

水玲珑显然也被狠狠地震惊了一番!在她的印象里,水玲珑从没犯过类似的毛病,该不会…这就是水玲溪头部受创之后留下的后遗症吧?!这么狼狈,这可真是…太激动人心了!

几名粗使仆妇要去拉水玲溪,水玲珑跑到她们身边,道:“别动她!会伤了太子殿下的!”

几人居然真被水玲珑的命令给震住了。

水玲珑一手握住云礼的手臂,一手按照荀枫教过她的手法按起了水玲溪的穴位。

云礼定定地看着她,二人离得如此之近,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铃兰香,风儿一吹,扬起她如墨青丝,轻轻飘在他唇边,醉人的幽香,瞬间染了丝丝暧昧。他忽然感觉不到疼痛了,若她的手一直握住他的,便是咬断了又如何?

三公主目瞪口呆,玲珑…懂医术的呀?

几分钟后,水玲溪的病情被控制住,口一松,身子一松,陷入了昏迷。

“拿酒来!”

水玲珑一声令下,三公主亲自跑到内屋取出了一瓶酒,水玲珑捋起云礼的袖子,把酒淋在了他的伤口上:“不及时消毒容易感染,得罪了!”在军营了做了多年军医,看到伤口便条件反射地进行消毒、包扎,连男女之防也被抛诸脑后。但此时没人在意这些,因为比起太子的命,所谓的男女之防早就无足轻重了。

酒滴在肉里,火辣辣的痛,云礼却笑得优雅从容:“你…怎么会懂这些?”

“哦,我在庄子里常给阿猫阿狗治伤,久而久之便会了。”水玲珑胡乱扯了个借口,用帕子给云礼包了伤口,云礼被她的话弄得哭笑不得,阿猫阿狗…

这时,大夫匆忙赶来。

大夫先要给云礼重新看看伤口,云礼摆了摆手:“先给水小姐看看。”

他不会承认,他就是舍不得水玲珑亲手给他缠的“绷带”。

大夫诊了水玲溪的脉,舒了口气:“抢救得十分及时,暂无性命无忧,请把水小姐抬入房中歇息吧!记住,别让水小姐受刺激,不然容易发病。”

姚老太君命粗使仆妇将昏迷不醒的老夫人和水玲溪抬入厢房歇息,水玲清亦跟了过去,姚老太君行至云礼跟前,抱着他老泪纵横:“吓死我这孤老婆子了!”

云礼拍了怕姚老太君的背,软语安慰道:“多亏了水大小姐,我才没伤得严重。”

姚老太君抹了泪,感激地看向水玲珑:“玲珑啊,你若不嫌弃我便这般直呼你的闺名了,今天真是多谢你了!”

水玲珑真诚地道:“老太君愿意叫我名字是我的荣幸,何来嫌弃一说?我还要向老太君和太子殿下替我二妹道个歉呢。我二妹原先是没这毛病的,她刚刚失去了意识,伤害太子殿下实非她本意,请老太君和殿下勿要怪罪我二妹。”

提起水玲溪,姚老太君的眼底闪过一丝极强的不悦,她的外孙,她都舍不得打一下,今儿倒好,被水玲溪给咬得血肉模糊!她心疼死了!原谅她?哪儿这么容易?她恨不得拍死她!

云礼俯身,额头抵住姚老太君的,温润一笑:“外祖母,我无碍了,真的。”

水玲珑挑了挑眉,云礼你这是在撒娇么?

姚老太君被这亲昵的举止弄得破涕为笑:“好了好了!看在你和玲珑的面子上,原谅她了!”

这时,一名穿绿色褙子的丫鬟走了进来,在诸葛汐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诸葛汐勃然变色,看向了身旁的水玲珑,水玲珑扭过头,正好撞进诸葛汐骇然的目光里,水玲珑的眉心一跳,难道发生了什么和她有关的事?或者…和尚书府有关的事?

诸葛汐的眼珠子左右动了动,睫毛也飞速地眨了眨,片刻后,她深吸一口气,对姚老太君笑着道:“祖母,玲珑前些日子生了病,身子未大好,忙了大半天也该累乏了,我带她到我房里歇歇。”

水玲珑在宫里昏迷了几天几夜的事早传遍了整个京城,姚老太君不疑有他,再者,即便什么理由都无,诸葛汐和水玲珑说些体己话也无可厚非,姚老太君慈祥一笑:“好生招待水小姐,若是歇息够了,可以去看看堂会,想听什么戏,自个儿点,别拘束,把这儿当自己家,往后总算要常来的。”后面几句是对水玲珑说的。

水玲珑屈膝一福,从容有礼地道:“多谢老太君,玲珑顽皮,别给您和大少奶奶添了麻烦才是!”

姚老太君笑容更甚,水家的几名千金,水玲溪貌美倾城,水玲语温柔恬静,水玲清天真可爱,却统统缺乏一种堪为主母的气度,反倒是这名自幼长在庄子里的庶女,看似平凡,却自有一派清贵,喝茶的动作、微笑的神情、行走的姿势,无一不是天贵之风,便是嫡出的三公主与之相比都少了一分厚重,这种厚重合该是岁月沉积而来的,可一个十六岁的小丫头,又哪来的岁月沉积?尤其刚刚当所有人包括她在内都乱了方寸时,唯独水玲珑一人镇定自若,不仅救了水玲溪,也救了太子,可惜呀可惜,此女已名花有主,如若不然,抢过来做孙媳是顶好的!姚老太君和颜悦色道:“你大姐招待你是应该的!”

诸葛汐院子里的东厢房内,水玲语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绿儿随侍一旁,姚府的丫鬟立马请了府里的大夫给她诊脉,一诊,问题出来了!

三个月的身孕!

幸亏这丫鬟是诸葛汐的心腹,这才直接禀报了诸葛汐,若换成别人,这事儿早捅出去了!

诸葛汐屏退了下人,看向水玲珑,眼底有了一丝探究,别怪她多心,各家各户都是如此,一个名声不好,连带着另外几人的作风也会遭受质疑,诸葛汐眼下就是在思量水玲珑的人品,如果水玲珑也是个随随便便的女子,那么,她说什么也不会同意水玲珑嫁给诸葛钰。她浑然忘了当初在赏梅宴上是谁给水玲珑和诸葛钰下了媚药,又是谁变相地逼着他们洞房花烛。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先前水玲珑不顾男女之防给云礼处理伤势的一幕,这…不好!

要不要现在敲打她一番?

算了,再观察观察吧!

诸葛汐摸了摸眉毛,云淡风轻地道:“你妹妹的事我会守口如瓶,但你自己…”

水玲珑明白诸葛汐的意思:“我晓得分寸,不会做对不起诸葛钰的事。”

“那就好。”诸葛汐淡淡一笑,眼底闪动起不为人知的苦涩,但她不说,水玲珑也不好追问,二人就这般静坐了一刻钟,诸葛汐又道,“我得去招呼客人了,你在这儿小憩一会儿,如有需要,直接吩咐门口的丫鬟即可。”

水玲珑起身送她:“多谢…大少奶奶!”

诸葛汐的眉头一皱,小丫头就不能该改改口?叫姐姐会少块肉吗?不识抬举!哼!

诸葛汐愤愤不平地走后,水玲珑静坐房中,老夫人和水玲溪都歇在供宾客歇息的厢房,与诸葛汐的院子隔了老远,就不知清儿现在如何了,有没有很害怕?

踌躇了片刻,水玲珑对绿儿吩咐道:“我先去看看祖母,三小姐醒了你差人叫我。”

绿儿屈膝一副:“是!”

------题外话------

第二天,我表姐活蹦乱跳,哈哈哈哈…

但是请勿模仿,因为医生给她开的其实是维、生、素!

我想说,郭焱这回真滴把水玲溪克大发了…。

母子携手,天下我有,吼吼!

【第六十七章】怪异

偏房内,姚大夫人和栗夫人正在烹茶,丫鬟进屋禀报了外边儿的动静,二人的手俱是一顿,不可思议地看向了对方。原先她们从宫里听到消息,说水玲溪有可能头部重创留了后遗症,皇后娘娘便动了给太子纳侧妃的心思,她们并不敢完全相信,而今一闹,算是彻底证实了张院判的猜测。

姚大夫人没女儿,并无多大感觉,反正姚老太君爱折腾姚欣便让她折腾呗!她自个儿守着俩儿子和俩孙子,挺好!

栗夫人则激动了,她之前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带了栗彩儿过来,不曾想歪打正着,水玲溪果然有病!那么,太子纳侧妃板上钉钉了!不,兴许不止侧妃,还有正妃!栗夫人美眸一转,笑道:“敏敏啊,三公主会在府里住几日?”

姚大夫人继续烹茶:“不知道,她想多住几日的,就不知老太君和皇后娘娘如何安排了。”

栗夫人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眉眼含笑道:“我和彩儿也在你这儿住几日呗!”三公主若住下,太子定也会常来探望的吧,谁不知道太子宝贝一双弟妹?

姚大夫人微微蹙眉:“大嫂,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栗夫人不以为然地道:“怎么会让你为难了?我是你大嫂,彩儿是你侄女儿,往你这儿住几日还不行?你的二儿媳,一双落难的表弟妹在府里住了大半年,也没听说你们姚家不欢迎他们,我和彩儿是堂堂国公府的家眷,不比他俩得脸?”

“咝——”姚大夫人倒吸一口凉气,大姐说的没错,这个大嫂果真有点儿自私!难怪大姐嫁入定远侯府后不怎么和娘家人来往了,有个这样的大嫂,让人想亲近都不成!可来者是客,姚大夫人按捺住火气,语重心长道,“大嫂,晏颖的父母落难,一双儿女所托非人差点儿横死,姚家不能见死不救!我不妨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瞧上太子那个香饽饽了,我婆婆又何尝不是?你的这点心思只怕也瞒不过我婆婆的毒眼,今儿你是借着给三公主庆生的名义而来,我婆婆自当好生招待你,但倘若我让你和彩儿住下,不是明摆着同意你和姚欣争太子府的侧妃之位吗?你叫我婆婆怎么看我?”

栗夫人的呼吸一滞,不可否认栗敏所言不虚,她只是不甘心浪费这么一个大好机会:“你那婆婆一把年纪了还干涉府里的事儿!不嫌累得慌!照我说,你也是太怕你婆婆了!”瑜安公主就不会,人家天天吃斋念佛,逍遥自在,什么都是她说了算!

姚大夫人狠瞪她一眼:“大嫂,这种话休要再说!孝敬公婆天经地义,我不给小辈们做个榜样,等我老了,小辈们又怎么对我?”

栗夫人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我说不过你,你就给个话,让不让住?”

姚大夫人眨了眨眼:“这事儿我得先问我婆婆,再者,即便三公主住下,太子也不会,太子公务繁忙,才没功夫在宅子里转悠!”

言罢,姚大夫人端着烹好的茶走出了偏房,是的,她希望小辈们将来怎么对待,她现在就怎么对姚老太君!

栗夫人气得半死,不愧是姐妹,跟栗仙儿简直一个德行!冥顽不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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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照着斗拱飞檐、碧草青青,鲜花挂枝头,略有一分散懒之意,水玲珑用帕子掩面打了个小小的呵欠,这样的天气,真想睡觉啊!

“请问是水小姐吗?”一名青衣丫鬟拦住了水玲珑的去路,笑容满面,很是友善。

水玲珑放下帕子,淡淡地咧开唇角,似一朵山花淡淡地绽放,徐静优雅:“我是。”

丫鬟端庄得体地笑着:“二少奶奶听说府里来了贵人,想前去探望一番,却不得空,这才命奴婢来迎接大小姐,请大小姐随奴婢去二少奶奶的院子坐坐吧!奴婢名唤小青。”

二少奶奶?水玲珑前世与姚家打的交道不多,是以,对这位姚家的二少奶奶没什么印象,更不知诸葛汐和她相处得是否良好,若好,自己去坐坐无伤大雅,若是二人时常互别苗头,她亲近二少奶奶可不打了诸葛汐的脸?

小青似乎看出了水玲珑的疑虑,笑靥如花道:“大少奶奶平日里极照顾二少奶奶,不嫌弃她是个商贾之女,今日大少奶奶忙,二少奶奶代替她照顾一下娘家人是应该的。”言辞间,把水玲珑直接归入了镇北王府。

话说到这份儿,水玲珑没有不去的道理:“客随主便,若二少奶奶不嫌我叨扰,我自然非常乐意去探望一下二少奶奶的。”

小青福了福身子:“水小姐请!”

一路上,小青向水玲珑简单介绍了一下二少奶奶的背景,二少奶奶名为冯晏颖,来自江南,父亲是姚家茶庄的供货商,姚霂有一次亲临江南挑选优质茶叶,对冯晏颖一见钟情,姚霂回京后便向姚老太君和姚大夫人说了这件事,姚霂是次子,无需继承家主之位,因此他娶谁都没关系,姚家便准了这门亲事,年底冯晏颖麻雀变凤凰,以商贾之女的身份成了皇后母族的媳妇儿。

水玲珑暗叹,姚家的家风算是比较异类了,换做其它名门望族,即便是庶子也不一定会娶一名商女。

“智哥儿今年两岁,可皮了,佟哥儿六个月,也不怎么消停,大小姐您待会儿别被吓到。”小青巧笑嫣然地说完,水玲珑不由地挑了挑眉,能这般议论小主子的丫鬟,身份定然不低,水玲珑再仔细看向了小青,只见她眉目如画、肌肤如玉,谈笑间妩媚天成,绝非寻常丫鬟可比。姚家不兴纳妾,可不代表主子们一生真就一个女人,这名叫小青的丫鬟,应当是姚霂的通房。

小青回过头,正好撞进水玲珑似笑非笑的眼眸里,她眼神微闪,垂下了眸子:“让水小姐笑话了。”

水玲珑装作没听懂:“哦?我笑话什么呀?小孩子顽皮很正常啊!”不管小青是有意还是无意暴露了她与寻常丫鬟的不同之处,水玲珑都对姚家的家事…不感兴趣!

小青先是一愣,尔后讪讪一笑:“水小姐所言极是。”

诸葛汐和冯晏颖的住所不远,同在长房的区域,二人不疾不徐走了一刻钟便到了。不同于诸葛汐的奢华,冯晏颖的院子没有牡丹、没有名贵兰花,多是些淡雅的马蹄莲和山茶,再往里走是一个扇形小鱼塘,用温水养出了粉红色的莲花,蜻蜓绕着莲花飞来飞去,金灿灿的翅膀在日晖下熠熠生辉,叫人一看便难以移开视线。

诸葛汐的院子让人想到皇宫,这儿却让人忆起山水田园。

水玲珑随小青进入内屋,冯晏颖生了一张瓜子小脸,杏眼柳眉,鼻梁不高鼻尖微锐,樱桃小嘴唇色淡淡,总体来说,五官精致,比不得诸葛汐美丽,却也叫人过目难忘。她穿一件宽松的浅蓝色长裙和一件鹅黄色对襟春裳,胸部异常丰盈,应当是有自己喂乳。有钱人家都兴请乳母,极少自己喂养,便是卑贱如冯姨娘,也不曾给水玲语和水玲清喂过一口奶。

冯晏颖却喂了。

姚家看似家规严谨,却比其它名门望族更有人情味,那怪那么多千金挤破脑袋都想嫁入姚家了,可惜姚家男儿产量不多,又不纳妾,碎了不知多少芳华少女的玲珑心思。

冯晏颖怀中抱着佟哥儿,看到小青领了一名气度高雅的妙龄女子入内,忙站起身迎了上去,热情地笑道:“水小姐快请坐!”

水玲珑从荷包里拿出两对小金铃铛递给冯晏颖:“来得匆忙,没给孩子准备礼物,二少奶奶凑合着收下。”

冯晏颖睁大眼眸阻止了水玲珑的手:“哎哟!这怎么好意思?未出阁的也都还是孩子,哪有孩子给孩子送见面礼的?况且你大姐给智哥儿和佟哥儿送的东西,怕是长大了也用不完,我真不好再收你的!”

“大姐喜欢智哥儿和佟哥儿,我也喜欢,二少奶奶莫不是瞧不上我送的东西?”当着冯晏颖的面,不好驳了诸葛汐的面子,且称呼“大姐”吧!

“哪儿瞧不上?你这份心意真真儿是难得的!”冯晏颖不好再坚持,微笑着收下,又命人娶了她的妆奁,挑出一支亲手做的翠羽孔雀钗送给了水玲珑,那点翠工艺,比之尚宫局的也不遑多让,水玲珑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艳,冯晏颖就笑道:“我闲来无事随便弄弄,大小姐若喜欢这工艺,我教你。”

点翠工艺比胭脂配方稀奇多了,冯晏颖真是…心胸宽广!

水玲珑笑着拒绝:“我笨手笨脚的,怕是学不来。”说着,看向了冯晏颖怀里熟睡的佟哥儿。

冯晏颖微微一笑:“水小姐,想抱抱吗?”

自然是想的,做过母亲的人,心里对孩子总有一丝不寻常的感情,但水玲珑只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眸,便摇头道:“我怕摔到了佟哥儿,他好小,那么小的孩子要怎么抱?弄疼他了怎么办?你都是怎么学会的呀?”

“噗嗤——”冯晏颖笑出了声,“母亲照顾孩子是一种天性,等水小姐有了自己的孩子,应当就无师自通了。”

水玲珑浑然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四下看了看,问道:“没看到智哥儿。”

冯晏颖的眉梢微挑:“哦,智哥儿睡了。”

大的睡了,小的也睡了,大的在床上,小的在怀里。水玲珑挑了挑眉,小的刚睡?水玲珑垂眸,瞳仁动了动,状似随口问道:“佟哥儿吐奶可好了些?”

冯晏颖摸了摸儿子的小脸,眉宇间全是怜爱和幸福:“好多了呢,临睡前喂了一次,半个时辰了也没吐。”

半个时辰还抱在怀里?亦或是原本在床上得知她才抱给她看?水玲珑又挑了挑眉。

冯晏颖的眼神一闪,徐徐一叹:“佟哥儿又生病,我真是一刻都放心不下。”

小青给水玲珑奉上云雾茶,笑呵呵地道:“佟哥儿亲您,智哥儿亲大少奶奶!难怪您疼佟哥儿多些!”

冯晏颖嗔了小青一眼:“瞧你这说的,好像我多不待见智哥儿似的!都是我肚子里掉出来的肉,只是智哥儿大了,不用时刻粘着我,佟哥儿还小!”

小青吐了吐舌头,转身立在一旁。

冯晏颖又看向水玲珑,“不过小青倒也没说错,智哥儿的确很亲近大嫂,许是我怀佟哥儿时把智哥儿放大嫂院子养了一段时间,到现在他一天见不到大嫂都会哭鼻子呢!”

说话间,内屋传来了软软糯糯的哭声,是佟哥儿醒了。

不多时,乳母将一个满脸泪水的小不点儿抱了出来,佟哥儿穿一套白色卷蓝边的褂子和裤子,模样酷似冯晏颖,眉清目秀,个子不高,长得却壮,此时正滴溜着一双乌黑发亮的瞳仁,怯生生的,水玲珑朝他一笑,他还躲。

冯晏颖把佟哥儿递给小青,自己从乳母怀中接过智哥儿,智哥儿一把抱住冯晏颖的脖子,很是粘腻,冯晏颖哄道:“乖啊,智哥儿,来,跟水小姐请个安,好不好?”

智哥儿摇头。

冯晏颖的脸子有些挂不住,讪笑道:“水小姐你别介意,他刚睡醒,不大精神呢。”

水玲珑完全不介意!她跟这孩子又没多大关系,孩子喜欢她与否对她不构成丝毫影响,冯晏颖想多了。水玲珑把鬓角的秀发拢到耳后,云卷云舒道:“没事的。”

冯晏颖亲了亲儿子的头,轻柔地问道:“闷闷不乐的,可是想你大伯母了?”

智哥儿愣了愣,点头。

冯晏颖又道:“大伯母今儿忙,咱们改天再去找她,好不好?”

智哥儿再次点头。

水玲珑觉着是不是自己太凶神恶煞吓到一无辜孩子了,乃至于人家根本不敢离开他娘的怀抱,水玲珑扶额:“多谢二少奶奶的招待,我祖母和二妹适才身子不适歇在了厢房,这会儿想必已经醒来,我该过去看看了。”

“再多坐一会儿吧!”冯晏颖的眼底不经意地便流露出了一点失望之色,至于失望什么,不得而知,水玲珑站起身,“不了,多谢二少奶奶的盛情。”

冯晏颖把佟哥儿递给乳母,佟哥儿不撒手,死拽住她头发,她尴尬一笑,复又把佟哥儿抱在了怀里:“定是我这儿无聊,偏不知我表妹跑哪儿去了,若她在,你们俩年轻姑娘有说有笑便不觉着无趣了。”

水玲珑理了理宽袖:“或许令表妹是去看堂会了。”也或许是去看云礼了,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或许吧!”冯晏颖弯弯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极亮的光。

出了冯晏颖的院子,水玲珑把擦了汗的帕子递给枝繁,枝繁接好,又递过一块新的:“大小姐,奴婢觉着二少奶奶有些怪。”

“哦?哪里怪?”

“哪里都怪,但具体的,奴婢又说不上来。”

水玲珑淡淡地牵了牵唇角,没接枝繁的话,因为她和枝繁一样,感觉到怪异却又说不出哪里怪异。

姚府西面的空地上搭了戏台子,此时正咿咿呀呀唱个不停,从冯晏颖的院子到迎宾楼正好要经过这个空地,半路上,水玲珑和前来看戏的三公主不期而遇,三公主东张西望,似乎在找人,她看到了水玲珑,忙招了招手,水玲珑走过去行了一礼:“三公主。”

三公主眨巴着忽闪忽闪的眼,道:“你刚刚去哪儿?我到处找都没找到你!”

水玲珑打趣地说道:“原来公主找的是我,我还以为公主在找郭焱呢!”

三公主粉唇嘟起:“他今天来不了!月底有个医生盛会,他和你父亲勘察场地去了!”

医学盛会,五年一度,以发扬救死扶伤的精神为宗旨,各地名医荟萃,争相斗术,获胜者可得黄金万两,并有机会像皇帝诉说一个愿望,只要不过分,皇帝一般都会应允。记忆中,荀枫也参加过一次医学盛会,貌似不是这一回。水玲珑敛起翻飞的思绪,和善地笑道:“场地建设和盛会安排都是礼部的事,郭焱干嘛跑去凑热闹?”

“哈!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漠北今年会派使者出访大周,郭焱全权负责接待任务,你父亲是礼部尚书,郭焱免不了要与他合作,所以,郭焱就从现在开始和你父亲打好关系啦!”讲起郭焱,三公主总是眉飞色舞!

又不是岳父和女婿,打好什么关系?水航歌再牛,郭焱是上级,他还不是只有巴结的份儿?水玲珑对这个话题没多少兴趣,从宽袖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红色荷包递给了三公主:“送给公主的生辰礼物,我亲手绣的,不知能否入公主的眼。”

“哦?”三公主两眼放光,将荷包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荷包上用各种颜色的线绣了一对振翅高飞的彩凤,色彩鲜明,栩栩如生,阳光一照,仿佛要飞出来一般,更重要的是,荷包的背面有三公主和郭焱的名字,三公主爱不释手,“这个好看!比那些珠宝首饰、绫罗绸缎有意思多了!”

她的绣艺与尚宫局的相比只能算作一般,三公主喜欢是她和郭焱比翼双飞的寓意。

“对了,我刚想问你来着,你自己既然懂医术,为什么还要张院判去尚书府给你复诊?”而这一复诊,水玲珑没问题,倒是诊出了水玲溪可能患有后遗症!母后便动了给大哥纳侧妃的念头,这…会是巧合吗?三公主皱起了眉头,她不喜欢别人跟她耍心计。

水玲珑将鬓角的秀发拢到耳后,白皙如玉的脸上扬起一个淡雅的笑:“我学的医术和太医们学的医术不在同一个领域,这么说吧,一个人受了重伤,我知道怎么护理和抢救,可若谁染了伤寒,我却是束手无策的。”这话有些夸张,却也差不离太多。

“这…这是什么意思呀?”三公主似懂非懂,不过水玲珑的眼神不似撒谎,她歪了歪脑袋,不再纠结这个话题,改为叫水玲珑去唱堂会,水玲珑婉言拒绝了,带着枝繁去往了迎宾楼,那里,老夫人已悠悠转醒,水玲溪仍在昏迷。

先是水沉香垮台,再是水玲溪爆出这种怪病,还咬伤了太子,老夫人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大片大片的妆粉掉落,露出满脸皱纹和颧骨上的老年斑,乍一看去,与市井老妪无异。

完了完了,今日玲溪当众出了这种丑态,不仅颜面尽失,还自从失了太子欢心,哪怕日后成了亲,太子的心里都会有个疙瘩。未过门已失宠,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绝望的?

“祖母。”水玲珑轻声唤了一句,目光迅速扫视一圈,水玲清不在?!水玲珑给枝繁使了个眼色,枝繁会意,悄然退了出去。

老夫人抬起沉重的眼皮,睨了水玲珑一眼,似乎太沉根本睁不开似的,不一会儿复又闭上,半响后,沉得令人想起秋末枯树的声音从老夫人的嘴里不真实地缓缓飘来:“你去给姚老太君打个招呼,我们回府吧。”

“二妹还没醒…”

“醒没醒又有何区别?反正都是丢人现眼!”

“那好,祖母您歇着,我现在去给姚老太君辞行。”水玲珑心平气和地说完,转身去往了倾竹院,姚大夫人带了女眷们去听堂会,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不少,听说镇北王妃没来,只让人送了贺礼,女儿生不出孩子,她有什么颜面上亲家府邸窜门?

水玲珑再次踏入倾竹院,下人们的服务态度提升一个档次,姚老太君身边的房妈妈亲自出面迎接,脸上堆满了笑容:“水小姐可歇息好了?是奴婢疏忽了,应当派人送顶软轿过去,让你亲自走一趟,对不住了!”

水玲珑和客气地笑道:“房妈妈说的哪里话?歇息多了便想四处走走,这对身体也是好的。”其实她很累呀…

房妈妈忙顺着水玲珑的话柄,奉承道:“水小姐懂医术,您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

来到门口,房妈妈打了帘子,水玲珑走入房间,房妈妈并未入内,而是放下了帘幕,守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