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发现你的产业附近也突然多出一模一样的铺子?比如,新开的酒楼、药房、绸缎庄?”冷幽茹按耐住诧异,尽量漫不经心地问。

穆华“哦”了一声,若有所思道:“有哦,一条街,酒楼多了三家,药房多了两个,绸缎庄多了一个,不过生意不怎么好就是了。”

意思是…你把他们逼得没有活路了?

水玲珑眨了眨眼,突然特想掰开穆华的脑袋瓜子,看看他这么书呆子的人是怎么做生意的?水玲珑笑着道出了心底的疑惑:“你是怎么维持生意的?”

“哦,这个,我的法子其实也简单。”若换做别人问他,他肯定不答,生意上的弯弯道道都是自己日积月累的经验,开诚布公地授予人说实在的,他舍不得,但对象是自己的家人那就另当别论了,他笑了笑,如实道,“甭管贵人还是平民,其实都难逃爱占小便宜的心理,他花一两银子,你送他一两一的货物,他自然就乐意常来了。”

“怎么说?”问话的是冷幽茹。

谈起生意,穆华总是特别神采飞扬:“拿药店打比方,每个药房都配备了相应的大夫,诊金一百文,药钱另算。这是京城的行情,当然,也有些特别高级的药房,请了名医或退休太医的,诊金贵许多,我就论我们这种中等药房吧!我贴了告示,但凡买九十九文钱的药的患者都能免费看诊。这样,患者下意识地会认为自己省了一百文钱,他还没买东西就省了钱,心情也会好,心情一好,和大夫的沟通也会好,这就形成了一个良性循环。对于有条件的患者,大夫再明确给出建议,可以考虑买一些保健药材预防疾病时,他就很容易接受了。”

保健药材价值不菲,比如灵芝、虫草、燕窝…

说到底,就是用富人的钱填补了穷人的空缺。

穆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然后呢,我们会给每位患者记档,下次来看病时便知道他有过哪些病史,吃过什么药,用心对了患者,患者也才放心做回头客。”

记录档案一般只有皇宫和大户人家的专属大夫这么做,外边的药房和郎中没这习惯。穆华有心了,怕是除了大夫和伙计,还得专门请一名文书。如此精心,难怪可圆滚滚了。

水玲珑挑了挑眉,道:“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只怕难度不小,你有心了。”

穆华微微一愣,他在南越做生意时也是用的这个办法,曾有嫡出的兄弟向他取经,他老老实实地答了,他们都很不屑地表示,以为多了不起的策略呢?不就是把家里的那一套用在了铺子里吗?切!

但他们“切”过之后回自己的店里尝试,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一样的事,一样的解决之道,不一样的人做起来效果就是大相径庭的。

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通理想和实践的察觉,不得不说,这个不敬丈夫、苛待嫡妹的女人…好像有几分脑子。

一念至此,穆华看向水玲珑的眼神没那么冰冷了:“想取得优于常人的收获就必须付出更多的汗水,若是只打算混日子,这生意是无论如何也起不来的。”这话有些争对冷幽茹,作为一名奋力拼搏的热血青年,实在看不惯冷幽茹得过且过的管理手段。冷幽茹的绸缎庄他去看了,货品质量不错,服务态度却差得离谱,好像客人求着他们似的,这生意怎么好得了呢?

水玲珑就想到荀枫和她讲过的一句话“爱拼才会赢”,商场如战场,没有昂扬的斗志,没有必胜的决心,一切经验都浮华,李靖的铺子之所以输,不是输在方法上,而是输给了穆华连老天爷都不得不折服的奋斗精神。

听说,他为了整理店子里的琐事,可以连续三晚不睡觉,白天依旧精神抖擞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他哪怕再困,只要你拿出一本账册,他便立刻像打了鸡血。

这种拼劲儿让水玲珑想起了前世的自己,也想起了荀枫和诸葛钰。

冷幽茹是个绝育丧子之后万念俱灰的女人,为了复仇她可以不择手段,但整日像只斗鸡似的拼,她不理解也不会。冷幽茹随手翻了翻账册,习惯性的话涌上喉头,却在与水玲珑期许的注视下咽了下去,只淡淡地道:“先过年,铺子里的事儿年后再谈。”

总算没说,无妨,我有的是私房钱。

水玲珑恭谨地点头,和穆华一前一后出了院子。

二人一走,冷幽茹就对岑儿吩咐道:“从我账上划出三千两银子,另外,夫子的束脩也不走公中了。”

办年货、缝新衣、发红包…林林总总加起来是一千多两,走亲戚人情往来约莫五百两,剩下的一千五百两是要做什么?岑儿不解地问:“王妃干嘛取这么多钱出来?”

冷幽茹端起茶杯,静静抿了一口,声轻如絮道:“有用呢。”

很快,岑儿便明白王妃所说的“有用”到底是什么用了。

东部战事再起,姚老太爷年事已高,太后不忍父亲饱受沙场风霜之苦,央云礼下旨召老太爷回京,另择良将远赴东部作战。

郭焱本是第一选择,奈何三公主舍不得,便在华龙宫抱着云礼的胳膊撒了一顿娇,征东元帅的头衔最终落到了诸葛钰的头上。

诸葛钰要东征,诸葛流云也没闲着,今年喀什庆二十年免税期的最后一年,从明年起,朝廷将正式向喀什庆征收赋税,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动荡,云礼下令册封诸葛流风的长子为世子,长女为郡主,并委任诸葛流云为钦差大臣,代替天子抚慰喀什庆的百姓,同时,准了安郡王一并归家探亲。

安郡王急得冷汗直冒,归家,归家他还有活路?

至于威风凛凛的霸气二毛则亲自守在博城,监督博城大坝的施工进度。大坝是喀什庆的命脉,决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岔子。

大年三十,瑞雪纷飞。

天安居内,欢声笑语一片。

大家围了一圆桌吃年夜饭。较之去年,今年的桌上多了穆华和三个孩子,皓哥儿穿着崭新的宝蓝色棉袄和藏青色棉裤,头发梳得光亮,指甲剪得漂亮,整个人干净清爽了太多,他坐在冷幽茹旁边,安静地吃着冷幽茹夹给他的菜:一片黄瓜、两簇金针菇、三块土豆、四根青菜、五块肉…

诸葛流云摸了摸皓哥儿的小脑袋,欣慰一笑:“辛苦你了。”是对冷幽茹说的。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冷幽茹还算给面子,淡淡一笑,道:“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相互搭个伴罢了。”

诸葛流云的眸色一深,欲言又止,亲自盛了一碗桂圆莲子羹放到她跟前,又和蔼地道:“我这次回喀什庆会去问一下族里的老巫医,或许有秘方…你还年轻。”

冷幽茹的长睫一颤,握着筷子的手指捏出了一点点的白色。

皓哥儿左瞅瞅冷幽茹,右看看诸葛流云,不明所以,却仍皱起了眉头。

甄氏将冷幽茹和诸葛流云的互动尽收眼底,心里不由地微微发酸,王爷不是爱上官茜的么?怎么好像又爱上王妃了?这屋子里的女人,一个一个的都比她幸福,她有家回不得,有丈夫认不得,有女儿却死了…就捧着儿子、儿媳过活,但儿媳却连一颗蛋也下不下来!

真是窝火!

瞪了瞪乔慧,甄氏不耐烦的目光扫过笑哈哈的哥儿和安静温柔的姐儿,越看越觉得堵心。

感受到婆婆的厌恶,乔慧咬了咬唇,她已经很尽力很尽力了,她按照徐妈妈教的法子认真按摩了穴位,也定期吃徐妈妈开的药,但就是怀不上,她也急,心急如焚。

另一边,诸葛钰和水玲珑比肩而坐,桌布下,他悄悄拉住她的手,一直不松开。

水玲珑的脸微微泛红,踩了踩他脚,目光扫过众人,尔后悄声道:“吃个饭你也拉着,不嫌歪腻?”

诸葛钰果真放开了她的手,然,水玲珑还没自在一会会儿,他作恶的魔爪便探入了她的罗裙…

啪!

筷子上夹着的藕片掉下,砸到了桌面。

众人朝她看过来,她一边忍受着诸葛钰的恶意挑逗,一边讪讪笑道:“不好意思,手滑,没夹好。”

诸葛钰一语双关:“那你得夹紧了。”

水玲珑的脸“唰”的一下红到了耳朵根。

穆华看着他们成双成对,想起了亡妻,内心落寞如雪,不由地又多喝了一杯。

老太君没察觉到桌上的暗涌,放下筷子,全去逗哥儿和姐儿了。

“哈哈哈哈哈…”

是哥儿止都止不住的笑声。老太君将糖果放在撅起来的嘴皮子上,脑袋一晃,糖果便掉了下来,哥儿笑得前俯后仰,晶莹的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拉,很快便湿透了口水巾。

哥儿四个月出第一颗牙,特爱流口水,每天都得换掉十几块口水巾。

他是属于自来熟,谁抱都行,谁逗都乐呵,一桌子人,挨个抱了他,他不仅非常配合,而且从头到尾笑个不停,大家都非常有成就感!

与万人迷的他相比,只要水玲珑和诸葛钰的姐儿就没那么好的人缘儿了。谁敢抱她?一抱这小妮子就得扯着嗓子哭个惊天动地。

“妈妈妈妈…”

是姐儿无意识发出的声音。

老太君惊喜地看向了姐儿:“又会说新的话啦?”

水玲珑摸了摸身后睡在软榻上蹬着小脚的姐儿,喜色道:“好像是的呢,从前没发过这个音。”

“妈妈妈妈…”姐儿吸着手指,时而愉快地嚷着,屋子里的人全都笑了起来。

娉婷轩内,灯火昏黄,董佳琳一人坐在炕头,地龙烧得极暖,她的心却极冷,自打二夫人被鞭笞,已经足足五月,安郡王再没踏足她的院子。

是她当初看错了人,还是男人本就不可信?

杏儿端来一碗饺子,叹了口气,说道:“姨娘,吃碗饺子吧,大过年的,讨讨吉利。”

董佳琳自嘲一笑:“讨了吉利人生就真能吉利吗?过年的饺子我从一岁起就开始吃,但结果怎么着?我那么小便死了爹娘,和哥哥沦为孤儿。后来被族人收留,饺子我依旧年年吃,但结果又怎么着?他们不把我和哥哥当人看,我们俩差点儿死掉。”

落了两行热泪,董佳琳抬手拭去,“不说那么远的事儿,就说去年,我也吃了饺子,还咬到包了铜钱的,你当时与我说,‘姨娘,好兆头哇!您明年一定能和郡王举案齐眉,为王府添丁!’”

杏儿哑口无言,习俗如此,她便照办了…

董佳琳的泪水再度溢满了眼眶,她却强撑着不让其落下,并笑着道:“我也不奢望什么举案齐眉,为王府添丁了,我只想要一份关心,这也不行!一年就要过了,我白咬到铜钱!”

杏儿闻言也不再逼她,将盘子搁在了茶几上:“姨娘,你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一时坠入情网,后悔没听冯晏颖的劝告,放着好端端的嫡妻不做,非要跑过来与人为妾。

妾是什么?

那就是男人泄欲的工具、玩赏的宠物。天底下有几个男人真正爱上自己小妾的?

杏儿摇头叹息,都是自找的。

曾经的甜蜜还历历在目,摸着枕头上他的青丝仿佛温情如作,但她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她已经独守空房五个月了。

五个月,这意味着什么,没人比董佳琳更清楚。

安郡王不算一个特别好色的男人,至少他不睡丫鬟,不逛青楼,他属于那种一个女人好用他便一直用的类型,可一旦他滋生了厌恶,便永远不会再用。

董佳琳抹了泪,瞟了一眼热气腾腾的饺子:“你吃吧,我出去走走。”

杏儿忙站起身,扶住她胳膊,正色道:“姨娘,外边儿下着大雪呢,您当心冻坏了身子,还是留在屋里,奴婢陪您说话解闷吧。”

董佳琳声线一冷,道:“不必跟着了!”

杏儿一愣,望着董佳琳决绝离去的背影,想要挪动的步子顿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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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忐忑啊!

【167】二更

“哎哟,我的小心肝儿,累了吧!”老太君抱着呵欠连连的哥儿,心疼地说道。

哥儿连吐奶泡泡的力气都没了,耷拉着脑袋,却没像别的孩子那样哭着吵瞌睡。

姐儿早睡了,此时窝在诸葛钰怀里,软软的一团,诸葛钰的心也软得不行。

水玲珑走到老太君身边,微笑着道:“我来吧。”

“好咧!”老太君亲了亲哥儿的小脸蛋,依依不舍地把哥儿递给了水玲珑。

水玲珑怜爱地抚着他眉眼,哥儿又打了个呵欠,便开始往水玲珑怀里钻。

不吃奶,睡不着!

水玲珑抱着哥儿去了纱橱后的小隔间,撩开衣襟喂奶。

皓哥儿落寞的视线投向了纱橱…

穆华摸了摸他小脑袋,笑道:“今晚和父亲一起睡,怎么样?”

皓哥儿朝冷幽茹靠了靠,不语。

穆华微微发愣,白天玩得挺好,怎么一到晚上就不要他?

老太君看着皓哥儿有意无意露出的对冷幽茹的依恋,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她担心了几个月,生怕冷幽茹会苛待或漠视诸葛玲的儿子,毕竟当年冷幽茹就是那么漠视诸葛钰的。

安郡王打了个酒嗝,有了困意。老太君柔和的目光自众人脸上逡巡而过,道:“都回吧!”

众人散席,男人喝的略多,由小厮们扶了回去。

北风呼啸,飞雪漫天,外面冷得连鼻子和指尖都失去了知觉。

乔慧探出本可以放在暖手捂中取暖的手,扶住甄氏的胳膊,柔声提醒道:“娘,我送您回院子。”

甄氏冷冷地扫了她一眼,阴阳怪气地道:“自己的丈夫出门在即,你做妻子不好生服侍丈夫,送我做什么?”

一分别,少则三月,又怀不上孩子!

窝火!

乔慧委屈得喉头一阵肿痛,距离上次小产已经过了将近一年,她的肚子死活没动静,特别是最近五个多月郡王一直歇她房里,她承的雨露多却还是怀不上…

敛起心底的酸涩,乔慧挤出一个温柔的笑:“那我先回娉婷轩,明早再去向您请安。”

甄氏似有还无地哼了一声!

乔慧福了福身子,放开甄氏朝前面走去。刚走了两步,身后传来“哎哟”一声惨叫,她忙转过身,就见甄氏滑倒在了雪地里,痛得面容扭曲:“哎哟,哎哟,我的腰喂,断了断了,快断了…”

流珠和乔慧同时蹲下身去扶她,她却一把打开乔慧的手,疾言厉色道:“真是好不敬重长辈!我不就说了你两句吗?却给我甩脸子,把我一个人扔雪地里,想摔死我呀你!”

乔慧委屈得眼眶发红,歉疚道:“对不起,娘,我…”

“哭?你还哭?大过年的你哭什么哭?存心给我找晦气,是不是?”甄氏冷冷地看着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的乔慧,恨不得甩她一耳光!深深深呼吸之后,冷声道,“行了!你想弄得阖府上下都以为我刻薄寡恩,容不得儿媳吗?还不快给我别哭了!”

乔慧的呼吸一顿,强行忍住泪意,却怎么忍也忍不住,她真不是故意要哭的…

甄氏满眼嫌弃地瞪了瞪她:“铭儿是倒了什么霉,居然摊上你这只…”

打算说“不会下蛋的母鸡”,话到唇边又觉实在不雅,便不耐烦地道,“好了!你回吧!好生伺候铭儿,铭儿要走许久,一路颠簸,该准备的东西一点儿也不许给我忘了,明白吗?”

“是。”乔慧含泪拜别了甄氏,转身没入无尽的飞雪中。

回了娉婷轩却没看见乔慧的安郡王喝了碗醒酒汤后便回了天安居接乔慧,远远地就看见自己娘在欺负乔慧,他暗暗一叹,待到乔慧离去才绕道从另一个方向走向了甄氏:“娘。”

甄氏吓了一跳,侧身看向他,松了口气道:“吓死我了,你不是回院子里吗?这么大的雪跑出来干嘛?瞧瞧你这满身雪,冻着了怎么办?”

心疼地说着,甄氏顾不得拿帕子,直接用手拍去他肩头的雪花,须臾,一双素手便冻得通红。

安郡王将她冰冷的手握在掌心,语重心长道:“娘,明天我就要出发了,临走前有些话想和你说。”

流珠将雨伞撑在二人头顶,算是勉强遮住了一方飞雪。

甄氏就笑得暖心:“多大的人了还舍不得娘?放心吧,你父亲和上官虹虽不待见你,但你是朝廷大员,他们想动你也得投鼠忌器,况且有你大伯在,绝不会让谁欺负你的。”

“我明白,多谢娘替我操心了。”但他要讲的不是这个…

甄氏看向越发丰神俊朗的儿子,欣慰之余又忆起枉死的女儿,眸光一凉,越发觉得乔慧晦气,小汐怀孕的时候也摔过跤,可什么事儿也没有!偏乔慧娇生惯养,滑了一跤就落了胎,害得姝儿暴露,姝儿的死都是乔慧害的!

水玲珑她现在是不敢惹了,便将责任全部归咎到乔慧的头上,也不管诸葛姝到底犯了多大的罪。

安郡王发现甄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知道她又在怪乔慧“害死”诸葛姝了,但诸葛姝先是杀了林小姐,后又杀了他和乔慧的孩子,如此罪孽深重,无法原谅!他定了定神,竭力静气道:“娘,我走的这段时间,拜托你照顾好小慧,我想和她好生过日子的。”

“你…”甄氏气了个倒仰,弄了半天,儿子不是回来寻她,不是和她依依惜别,而是替乔慧那小丫头求情的?一念至此,甄氏火冒三丈,“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汤?你眼底都没我这个娘了,尽想着她!你是我怀胎十月掉下来的肉,你却偏帮一个外人!你真是…真是要气死我!”

“娘啊。”安郡王眉头微微一皱,“小慧不是外人,她是我妻子,是你儿媳。”

做母亲的,有几个受得了儿子在乎媳妇儿比她多?反正甄氏受不了,甄氏气得鼻子冒烟:“你们成亲多久了啊?长房的龙凤胎都能拿糖吃了,她肚子里什么都没有!还管着你,不让你宠幸姨娘,也不给你纳通房丫鬟!这种妒妇,也就你心思单纯当她是块宝!”

安郡王在官场跌打滚爬久了,别的没学会,为人处事却圆滑了不少,他按耐住心底的不悦,笑着劝慰道:“娘,我对她好,还不是因为她是你给我找的媳妇儿?娘你不信我,难道也不信你自己挑人的眼光?”

这话受用,若乔慧真有那么不堪,岂不是打了她自己的嘴巴子?甄氏清了清嗓子,忍俊不禁地勾了勾唇角,嗔道:“行了,知道你舍不得她,好歹是二房的嫡媳,我怎么也会护着的。”

安郡王长吁一口气!

清幽院内,冷幽茹正在指挥岑儿装箱:“…靴子多带两双,羊皮和牛皮的各一双;棉服再加两套,也别忘了薄一点的锦服,回来的时候估计是春天了…”

诸葛流云坐在床头,和皓哥儿一人拿着一个魔方,皓哥儿转得极好,他却有血魂不守舍,余光总时不时地瞟向为他忙碌的妻子,每多看一眼,心底的愧疚便深了一分。

装完行礼,岑儿又将四百两现银装入箱底。

冷幽茹指了指桌上的锦盒:“大的给世子送去,小的给郡王。”

世子四百两,郡王两百两。

岑儿点头:“是,奴婢知道了。”

冷幽茹忙完手头的事,看向床上的爷孙二人,淡道:“该歇息了,皓哥儿随乳母回房。”

皓哥儿低头,好像没听见!

诸葛流云看了看冷幽茹,伸手去抱皓哥儿,并慈爱地笑道:“来,外公抱你回去!”

皓哥儿往后一缩,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恰好避开了诸葛流云的手。

诸葛流云微微一愣,继而笑开:“还想玩吗?明天叫你父亲陪你玩,好不好?”

皓哥儿倔强地看了冷幽茹一眼,又低头继续转着手里的魔方。

诸葛流云无计可施,抬头望向冷幽茹,笑着道:“还是你来吧,他不听我的。”

冷幽茹面无表情地行至床边,俯身去拿皓哥儿手里的魔方,皓哥儿却拽得死紧,冷幽茹稍稍用力,他更加大力,拉拉扯扯间,一滴热泪滴在了冷幽茹的手背。

冷幽茹的长睫一颤,偏过脑袋看向了皓哥儿的脸。

皓哥儿急忙背过身子,眼泪却在冰蓝色床面上晕开了斑驳的痕迹。

诸葛流云愣住了,这孩子入府半年,还从没流过泪,便是上回磕破了脑袋也没掉哼一声,现在,他哭了?

“他这是…”诸葛流云小声问向冷幽茹,这孩子敏感,怕伤了他自尊他也不敢问得太过明白。

冷幽茹的目光动了动,语气如常道:“热水放好了,王爷先去洗漱吧。”

诸葛流云摸了摸皓哥儿因隐忍而微微颤抖的肩膀,摇头一叹,起身去了净房。

冷幽茹在床边坐下,从身后拉了拉他小胳膊。

皓哥儿挣开,身子却抖得更加厉害。

冷幽茹脱了鞋子上床,强行扳过他抖个不停的身子,就发现他一张俊美的小脸挂满了泪水。皓哥儿低头想躲,却被冷幽茹拥入软香的怀中,一股淡雅的幽香扑鼻,皓哥儿露出了做梦般惊讶的神色,竟连哭泣都止住了。

冷幽茹尖尖的下颚抵住他头顶,柔若无骨的手一下下轻抚着他脊背:“想娘亲了吗?”

皓哥儿的心口猛烈一震,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冷幽茹放空了视线,盯着前方,思绪一点一点飘远:“是不是看着弘哥儿和湲姐儿都有娘亲,你也很想有自己的娘亲?”

这么小的孩子,最是缺乏母爱的时候。冷幽茹就忽然忆起多年前的诸葛钰,小小的、顽劣的、看似坚强的他,是否也曾经窝在某个角落,无声地哭?

皓哥儿揪住冷幽茹的衣襟,大声地哭了起来,这一刻,他才终于像个四岁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