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老太君。”文鸢甜甜一笑,抱着哥儿坐下,萍儿忙奉了冰镇酸梅汤,并接过哥儿,“奴婢来吧,您歇会儿。”

文鸢小心翼翼地将哥儿交到萍儿手中:“当心啊。”

“奴婢省得。”萍儿点头,稳妥妥地将哥儿抱到了一旁的铺了凉席的地毯上,并拿出一盒子玩具,并在旁边的小矮凳上放了两杯西瓜汁。

上官虹跟着打趣道:“我刚瞧文鸢抱孩子的姿势,比我初为人母时还专业,不知道的还以为文鸢和哥儿是一对母子呢!”

水玲珑的眉头微微一皱!

乔慧也是一愣,很快,又笑着打了个圆场:“是啊,都说侄儿和姑姑亲,我大哥的几个孩子亲我比亲大公主还多,我抱着小的出门,旁人都问是不是我的孩子。”

水玲珑把姐儿放在哥儿对面,尔后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笑了笑,温和地说道:“趁着家里有孩子,表妹多练习一下,将来自己生养时便可少走不少弯路。说起来,表妹与我同岁,不知表妹在喀什庆定了亲没有。”

文鸢的睫羽颤了颤,答道:“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做决断,我不甚清楚。”

上官虹的嘴角就浮现了一抹讥诮。

老太君放下牌,呵呵笑道:“不打不打了,吃糖!萍儿快把新做的桂花糖和玉米糖拿来!我记得玲珑爱吃玉米糖的!”

一瞬冷凝的尴尬就这么被揭了过去。

姐儿捧着水杯咕噜咕噜喝着西瓜汁,时而瞅瞅自己娘亲,又时而看看对面的表姑,小眉毛皱了皱。

文鸢似是察觉到了姐儿的注视,起身走到姐儿旁边,蹲下后笑容甜美道:“姑姑陪你玩游戏好不好呀?姐儿想玩什么,摇铃?拨浪鼓?还是积木?”

姐儿和哥儿都只穿一件红色肚兜,白嫩的胳膊腿儿全露在外面,可爱极了。姐儿张大因长牙而不停留着口水的嘴儿,软软糯糯地道:“姑姑,抱!”

一屋子人全都惊讶极了,姐儿从不叫旁人抱的,今儿竟然…要了文鸢?

就连水玲珑这个生产厂家都怀疑这货是不是出她出的!

最喜的当属文鸢,文鸢当然明白姐儿有多难伺候,她在紫藤院耗了一早上,姐儿都没拿正眼瞧她一下,其间枝繁和小夏相继抱她,她都爱理不理。可以说,得到姐儿的认同比得到哥儿的喜欢更能证明她的价值!

一念至此,她的笑容又灿烂了几分。

她将姐儿抱入怀中,低头去香姐儿的小脸蛋,俨然一对亲密无间的母女。

可就在她沉浸在与姐儿的和平相处时,腹部突然一热,一股暖流顺着她肚子漫过裙裾,流到了脚底。

尔后,不等她作出反应,姐儿“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哭声之凄厉,仿佛被针扎了似的!

水玲珑心口一震,一把将姐儿抢入了自己怀中,姐儿忙搂住水玲珑的脖子,哭得撕心裂肺:“…娘…娘…”

水玲珑一手抱紧姐儿,一手轻抚着她后脑勺,喘息着安慰道:“没事了,娘在这儿呢…”

乔慧和甄氏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但瞧文鸢的衣裳,应当是姐儿尿了。

乔慧木讷地道:“姐儿是不是不舒服啊?她从八个月就不随便拉尿了。”

上官虹稍稍诧异,脑袋瓜子转了转,状似无意道:“我怎么觉着姐儿像受了惊吓?”

惊吓?谁吓她?文鸢?

老太君不明所以地望向了再也笑不出来的文鸢。

文鸢忍着满身热尿和想要呕吐的冲动,笑比哭难看:“不知道呢,我刚抱没多久,姐儿就…尿了。我先去换身衣裳。”

言罢,神态十分滑稽地走入了净房,于妈妈飞快地奔回湘兰院,取了一套干净衣衫给文鸢换上。

出来时,姐儿已经恢复了正常,和哥儿坐在地上玩摇铃。

为了证明自己和姐儿只是一场误会,文鸢鼓足勇气再次走向了姐儿,并扬起一个柔和的笑:“湲姐儿,姑姑陪你玩。”

不敢再抱了!

湲姐儿愣了愣,笑眯眯地将手里的摇铃递给了她:“姑姑,姑姑。”

叫得非常亲热!

文鸢松了口气,看吧,这孩子还是喜欢她的,刚刚一定是喝西瓜汁喝多了没忍住便尿在了她身上,这么小的孩子,憋不住尿很正常!

想着想着,脸上的笑容又恢复了以往的自信!

她接过摇铃,轻轻地摇了起来。

姐儿拍手大叫:“好,好,好…”

水玲珑扫了姐儿一眼,柳眉微蹙,却没说什么,继续转头与老太君和上官虹聊喀什庆的趣闻。

文鸢摇铃的动作成功吸引了哥儿,哥儿丢了自己手里的,开始举起小爪子要抢她的。

“叫姑姑,叫了姑姑,姑姑就给你。”文鸢诱惑地笑道。

哥儿扯着嗓子:“啊——啊——”小爪子不停地抓,却又抓不到,别提有多急了!

文鸢适可而止,万一把他逗哭可就不妙了。

文鸢笑着将摇铃送到哥儿手中。

终于得到心爱的玩具,哥儿“咯咯”笑出了声,挥动着摇铃,兴奋不已。

文鸢看着这张酷似诸葛钰的脸,目光微微一动,得了孩子们的心,还怕得不到诸葛钰的肯定?

“哇——呀——哇——”哥儿一边摇着,一边喊着,开心得不得了!

文鸢看着哥儿玩的不亦乐于的样子,眼底露出自豪和自信的神色。却突然,犹如狂风过境一般,她的笑被吹散…

“…喀什庆温差大,白天能烫熟鸡蛋,晚上能冻死牛羊…”老太君耐心地与水玲珑说着,听到哥儿亢奋的叫声,忍不住扭过头看了一眼,并面向水玲珑赞赏地说道,“文鸢这孩子,倒是比我想象中的懂事一些,连哥儿和姐儿都那么喜欢她,小孩子的直觉是最准的,他们若亲近谁,这人的品行定然不会差了…”

话未说完,声音梗在了喉咙。

“啊——”哥儿忽然嚎啕大哭!

所有人“唰”的一下看向了他们文鸢!

文鸢的笑容僵在了唇角:“不…不是我,是姐儿,她抢了哥儿的玩具…”

“嗯啊——”姐儿也放声大哭了起来…

哥儿哭,姐儿哭,屋子里顿时炸开了锅,任凭水玲珑怎么哄都无济于事。尤其是姐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脸都紫了。

姐儿身子不好,众所周知,她平日里哭哪怕一声,老太君都得心疼好半天,这会儿还没半天呢,却已哭了两大回了,而且每一回都是往死里哭,仿佛谁虐待了她一般。

老太君冷冽的目光锁定了文鸢,拧了拧花白的眉毛,表情霎是警惕和冰冷,诸葛家的子孙就是她的逆鳞,谁欺负他们,她就跟谁急:“怎么回事?你把哥儿和姐儿怎么了?”

文鸢一头雾水,惶惶然地摇头:“我没怎么,我就是把摇铃给了哥儿,哥儿玩得很高兴,姐儿从哥儿手里抢走摇铃,哥儿这才哭了。”

“哇——”姐儿的哭声又高了八度。

老太君的心肝儿一阵抽疼,看向文鸢的眼神越发凌厉,像锋利的刀子一般:“那姐儿呢!她很少哭闹的,她今天和你在一起,都哭两回了!而且她不随便拉尿,她、要尿了会自己说,今天却在你身上尿!还哭得那么厉害!”

是啊,她明明拉尿会自己说,却无缘无故地尿在了她身上,委屈的是她才对!为什么大家非但不同情她,还冤枉她对姐儿做了什么呢?

“没有啊!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啊,老太君!”文鸢急得快要疯掉了,她真的不懂一岁的孩子为何这么闹腾,尿在她身上了,哭!玩具没了,哭!玩具抢到手了,还是哭!

她面向姐儿,挤出一个亲和的笑,试图再一次展现她过人的魅力和亲和力,然而,她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了,姐儿就是哭,拼命地哭,弄得哥儿本不打算再哭又好像不好意思似的只能跟着继续哭。

水玲珑抱着哭个不停的姐儿,心中纳闷不已,莫不是文鸢真对姐儿做了什么,所以姐儿才如此委屈和难受?

上官虹讥诮地笑了笑:“文鸢啊,依我看,你还是离姐儿和哥儿远一些的好,姐儿身子骨弱,可经不起一天好几回的哭。”

水玲珑和乔慧同时柳眉一跳,上官虹好像不怎么待见文鸢?!

文鸢咬了咬唇,委屈得落下两滴泪来:“堂姑姑,您说的好像我真的对姐儿和哥儿做什么似的,可我真的什么也没做啊。”

上官虹冷笑,撇过了脸。

老太君看了看无论水玲珑怎么哄都哭得撕心裂肺的孩子们,又看了看衣着光鲜、发饰精良的文鸢,眉头一皱,眼底露出一抹失望来。

出了天安居,一行人各回各的院子,乔慧与甄氏先行,上官虹并水玲珑落在后面,姐儿今早哭得略多,此时昏昏沉沉地趴在水玲珑肩头睡了过去。哥儿则被小夏抱着回了紫藤院。

上官虹瞟了一眼跟在不远处的文鸢,眸子里闪过一丝不耐:“玲珑啊,别怪二婶没提醒你,有些人来者不善,该防的一定不能疏忽。”

水玲珑顺着上官虹瞟过的方向看去,就发现文鸢局促不安地站在榕树下,似乎专程在等她。

水玲珑对文鸢没什么好感,可上官虹与文鸢同是上官家的人,哪怕一个长房,一个二房也是沾亲带故的,为何,上官虹这么排斥文鸢?

“二婶,你的话我听不明白。”水玲珑如实说道。

上官虹叹了口气:“傻孩子,要不是看在你娘与我一起长大的情分儿上,我真不乐意淌你们长房的浑水。我知道你和小钰情比坚金,可有时候有些事有些人你不提前应付,等大局已定,再想反悔也没了余地啊!”

大局已定?上官虹似乎在…暗示什么?!

水玲珑狐疑地挑了挑眉!

上官虹担忧地理了理水玲珑鬓角的发,语重心长道:“相信我,我比谁都希望你和小钰一生一世一双人,希望茜儿在天之灵能够安息,也希望哥儿和姐儿这辈子不用与别人共喊一个父亲。可我是我,你是你,你插手不了我的庶务,我也管理不了你的门路,我能做的只有提醒,提醒你多长个心眼儿,别一不小心引狼入室!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明白是明白,就是说文鸢对诸葛钰居心叵测,让她小心提防。

水玲珑点了点头。

上官茜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明白就好,有些话一言难尽,你还有什么疑惑就直接问小钰或者问你父王吧,问了他们你就能发现我绝对没有撒谎!但记住,幸福是靠自己争取的,你自己不维护,谁也帮不了你。”

言罢,意味深长地看了文鸢一眼,迈步离开了原地。

她一走,文鸢便迈着小碎步走了过来,她的眼底闪动着点点泪光,脸颊上残留着尚未风干的泪痕:“表嫂!我真的…”

水玲珑望了望上官虹的背影,淡淡地打算文鸢的话:“好了,姐儿的事不必提了,孩子们闹腾罢了,你也别太往心里去。”

文鸢摇头,眸光微颤道:“不是,我想和你说的不是这些。”

水玲珑一脸不解地看向了她。

文鸢也望了望上官虹逐渐消失在小路尽头的背影,神色一肃,道:“表嫂,堂姑姑是不是挑拨你和我的关系了?叫你提防我,别相信我?”

水玲珑想笑,这对姑侄女是不是…有点儿不正常?

文鸢抿唇,无比郑重道:“表姐,原本这些话不该我来说的,可我实在不愿你落入别人的圈套。堂姑姑这人不简单,你不要被她的外表蒙蔽,更不要轻信她的任何言辞!她是不是含沙射影地告诉你,我会破坏你和表哥的关系?表嫂,我向你保证我不会!你别听了她的话而对我心生芥蒂,你真正该提防的人是她!大姑姑抢了她的亲事,她心里比二姑姑更恨大姑姑!所以,她也恨你,恨表哥,恨王府所有人!我是站在王府这边的,所以,她连我也一并恨上了!表嫂,你一定、一定不能信她的挑拨啊!”

------题外话------

倒计时第二天!

眼看着《世子妃》在月票榜上呆到了月底,实在是不甘心就这么掉下去!

我想守住第三的信念非常强烈,强烈到希望大家都能感受得到!

往上冲一次,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可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不想放弃!

如果真的掉下去,我唯有下个月再接再厉!

但现在,保住前三!我的心声!

请支持我!

【177】玲珑掌家,精彩辩论

回了墨荷院,水玲珑将熟睡的姐儿放在同样睡着了的哥儿旁边,屏退了众人,问向枝繁:“你怎么看待二夫人和表小姐?”

怎么看待?这个定义很广。

枝繁凝思了片刻,轻言细语道:“嗯,怎么说呢?奴婢觉得二夫人和表小姐的话都听起来蛮有道理的,任谁被抢了亲事心里都不会舒坦,虽然现在二夫人也是族长夫人了,可她扬眉吐气,不代表曾经就没生过气。若世子娘亲与二夫人是泛泛之交也就罢了,偏偏是要好的堂姐妹,这好比当初二小姐抢您和太子的亲事,您喜不喜欢太子,心里都有些不舒坦的吧?属于自己的东西,自己丢掉可以,旁人抢了不行。”

水玲珑淡淡一笑,并不赞同枝繁的分析,诸葛流云身陷沙漠,如果上官茜不去救他,他会死,上官虹一样嫁不了他,一样只能嫁给流风,等于,上官虹的命运一早注定了。上官茜真正改变的是自己和上官燕的命运,一场搭救使得她成为诸葛流云的妻子,上官燕则接替她成为神使。所以,上官燕怨上官茜情有可原,上官虹的怨愤却是站不住脚跟的。

“还有呢?继续说。”水玲珑淡淡地道。

枝繁松了口气,大小姐沉思那么久,她还以为自己讲错话了呢,她拍了拍胸口,又道:“可是,在奴婢看来,二夫人虽然怨愤过世子娘亲,但不至于因怨生恨,毕竟世子娘亲过得那么惨,她则得到了以为注定失去的一切东西。”

水玲珑端起茶杯,轻轻地晃了晃:“说了等于白说啊。”

枝繁讪讪一笑:“不是,奴婢的意思是,表小姐讲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说明表小姐无中生有的本事很是厉害。”

水玲珑笑了:“所以,你是认为表小姐才是可疑的那一个?”

枝繁点头,谨慎地说道:“没错,她喜欢世子爷府里谁还看不出来?她还好意思保证绝不破坏您和世子爷的关系?既然不想破坏,她现在做的事又算什么?一天到晚装小,好像谁不知道她天真烂漫、纯洁可爱、无辜懵懂似的!”

讲到后面,竟然无法自持地没好气了,“大小姐,这是您心善没往深处想,奴婢却觉得表小姐的毒中得好生蹊跷!说什么去找哥哥摔下马,然后遭了毒蛇,指不定是她的苦肉计呢!蛇毒那么多种,她好巧哇,刚好中了一种没有解药,只能通过那个…什么…冰寒功法逼毒的赤火毒,而这功法放眼喀什庆竟找不出第二个人练!她呀,把每一步都算好了!中毒、解毒,纵然世子爷再铁石心肠,也不可能任由夫人的侄女儿殒命王府,这一来二去,不就有了接触?而有了接触,不正可以培养感情?表小姐真是好心计!为了俘获世子爷的心竟不惜对自己下手,她也不怕被毒蛇给咬死!”

水玲珑对文鸢着实印象不佳,这是作为女人、作为妻子的天性,不喜欢任何异性靠近自己的丈夫,哪怕知道丈夫不可能动心,也觉得丈夫把时间耽误在别的女人身上实在不甘心。但枝繁对文鸢的分析带了非常浓烈的主观色彩,不仅枝繁,就连她自己也下意识地排斥文鸢。

水玲珑按了按眉心,云淡风轻一般地道:“行了,我睡一会儿,你退下吧。”

“是。”枝繁躬身退了出去,看了看天色尚早,离用饭的时辰还有大半个时辰,她回屋拿上一盒酥糖,去往了主院。

自打王妃和诸葛流云一波三折,昭云便像个美丽的瓷娃娃被雪藏了起来,她一日三餐无忧,四季衣裳不愁,能使唤下人,能出入主院,生活上依旧令人羡慕。

枝繁找到她时,她正坐在屋子里给老子娘以及弟弟缝制衣裳,王府好布料多,她又不能明目张胆地拿出去卖钱,索性做些衣裳赠与家里人。

“我怎么每次来看你,你都在做衣裳?你是专门的绣娘吗?也不怕伤了眼睛!”枝繁推门而入,蹙眉责备了一句。

昭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不做怎么着?那么多闲暇时光我拿什么打发?不得闲死?”

枝繁瞪了她一眼:“哎呀呀,这话可要不得!你好吃好喝好住,却俨然不知道满足似的,闲死?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我一天到晚忙前忙后,累得像条狗,还得时不时看人眼色!你讲这些,根本是来拉仇恨的!”

“去你的!”昭云作势踢了踢她,美眸含怒道,“我这也能叫拉仇恨,你岂不是成全天下女子的公敌了?天天和世子爷抬头不见低头见,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外加伺候沐浴更衣,哎呀,能和心爱的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便是死了也值啊!”

枝繁捏了捏她胳膊,昭云吃痛,一把拍开她的手,呵斥道:“你作死啊,小蹄子!老娘的胳膊是你能随便掐的?”

“谁叫你满口胡言?”

“我难道说错了?”昭云打了个结,咬断线头,将针线收入绣篮,并掸了掸手中的褐色衣袍,意态闲闲地说道,“叶茂的娘都开始给她四处说亲了,过不了多久啊,她就得嫁出去!可瞧瞧你,对终身大事半点儿不上心!我就弄不明白了,世子爷他到底哪里好?男人…不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一颗脑袋三条腿儿吗?你和谁过日子不是过?非得一棵树上吊死?”

枝繁疑惑地抬了抬眉毛:“三条腿儿?不是两条?”

昭云不耐烦地“哎哟”了一声:“啧啧啧,过了年你就十九了吧?你…”想阐述清楚,想了想又摇头一叹,“算了!你又不嫁人,等你哪天要嫁人了我再告诉你!”

说起嫁人,枝繁同情地看了昭云一眼:“你这辈子…真就这样了?”

昭云先是一怔,尔后眼神闪了闪,若无其事地笑道:“这样不好么?不愁吃、不愁穿,父母弟弟也有着落…”

“要个孩子。”

“…”昭云又是一怔。

枝繁郑重其事地重复了一遍:“王爷只把你当做夫人的替身,思念夫人时就看看你,但对你绝对没有多少情意。等你年老色衰了,王爷怕是看都不会多看你一眼,届时你要怎么办?讲句不好听,死了连磕头的人都没有,你就不觉得到头来这一生走得太孤单了吗?”

这一番话,也不知是在说服昭云,还是在劝诫自己。

昭云苦涩一笑:“我们做丫鬟的没被主子打死已经是万幸了。你看玲香院的花红,再看墨荷院的碧珠,不是被打死就是被发卖。王妃没孩子倒也罢了,她现在怀了孕,怎么会允许又多一个人出来和她孩子争家产?”

枝繁陷入沉默。

昭云笑了笑:“你还说我呢,你自己不也明白这个道理?我是身不由己了,你跟对了主子,好生把握机会,真别把大好年华给耽误了。”

因为水敏玉的事挺埋怨水玲珑的,可看透了其他人的嘴脸才发现水玲珑那样的人最真性情。

枝繁就眸色复杂地看向了巧笑嫣然的昭云,昭云美丽、直率、聪明,她没少嫉妒她,觉得老天爷怎么能把这么多优秀的特质全都给了她?但现在她突然发现美好的东西生来就是要给人破坏的,昭云今生的结局大抵也就是老死别院了。

那么自己呢?

枝繁似有顿悟,眸光一扫,看到了桌上一匹玫红色锦缎,色泽鲜亮,纹路清晰,犹如霞光铺尽春色,绝艳!枝繁又开始嫉妒了,坐在金屋子哭也比呆在厨房笑强,昭云这小妮子真是好福气!

“喜欢就拿去!”昭云看了枝繁一眼,很大方地说道。

枝繁回神,眸子里浮现了一丝尴尬,嘴硬道:“谁喜欢了?那种穿起来像媒婆的缎子我才懒得要!就你俗,敢穿!王爷的眼光也太…”太好了,这种颜色穿在昭云身上,一定美得不可方物。

昭云剜了她一眼,哼道:“不是王爷送的,王爷哪里会送我这些东西?主院的缎子啊什么的一般都是王妃按照定制定期送来,王妃才不喜这么绝艳的颜色。”

枝繁微愣:“那是谁送的呀?”

昭云显然有些困了,打了呵欠,慵懒地道:“说是湘兰院。”尔后,将锦服叠好放在床头,翻身一扑,趴在床上不吱声了。

枝繁放下酥糖,道:“你最爱吃的口味,记得别睡觉前吃,会胖。我先走了。”

昭云坐起身,想挽留,却故作不耐烦地将她推出了门:“行了行了,一天到晚像个老婆婆,难怪你嫁不出去!你嫁了肯定也没人要!真啰嗦!”

枝繁被推到门外,差点儿摔倒,气得转过身来打她,她却一把抓住枝繁的手,哼道:“跟老娘动手,你嫌命长了,是吧?”

枝繁鄙夷地撇了撇嘴:“穿得人模人样,张口闭口就是‘老娘’,真粗鲁!”

昭云啐了一口:“老娘粗鲁是老娘的事!你赶紧给老娘滚!杵在这儿碍老娘的眼!”

枝繁气得鼻子冒烟,太后悔过来看她了,她也是犯贱,每次都说再也不来看她,结果大小姐一赏她爱吃的东西,她便屁颠屁颠地跑来了!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么?

“柳绿我告诉你,这真的真的是最后一次了!我这辈子都不和你说话了!”一激动,竟是蹦出了她的原名。

昭云翻了个白眼,不甚在意地道:“赶紧滚回去!紫藤院不用当差的么?你不做事也有人养活的么?你以为你是我!”

“你这张嘴!死性不改!”枝繁理了理衣襟,心有不忿地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原地。

走了老远,又听得身后昭云仿佛很是随意地丢了一句,“世子爷回府当晚,王爷好像和世子爷吵了一架,具体吵什么我没听太清,就听到什么喀什庆之类的。”

“吵架?”水玲珑听完枝繁的禀报,惊讶地挑了挑眉,倒是没听诸葛钰提起,和喀什庆有关的事会是什么事儿?值得诸葛钰和诸葛流云大吵一架?

黄昏时分,诸葛钰办公回来,刚跨过二进门,便又见着了珠光宝气的于妈妈,要说这于妈妈也一把年纪了,却仍穿得跟小姑娘似的,一身桃花色褙子、一条鹅黄色长裙,头顶几支碎玉簪子,颇似豆蔻少女,当然,她不抬头的话。

于妈妈抬头,谄媚一笑,脸上的胭脂和妆粉簌簌掉落,看得诸葛钰毛骨悚然,她又即刻敛起笑容,换上了一副担忧的神色:“世子爷,奴婢可等到您了!小姐又毒发了,现在正用冰块混在水里泡着,您请好,去湘兰院替小姐解毒吧!”

诸葛钰眉头一皱,一天毒发一次,是不是太频繁了?

于妈妈的眼神一闪,就道:“奴婢来这儿之前便派人去请胡大夫了!估摸着这会儿胡大夫已经到湘兰院了!”

诸葛钰望了一眼紫藤院的方向,黑曜石般璀璨的眸子了闪动起一丝晦暗难辨的光,嘴皮子动了动,他道:“走吧!”

“是!多谢世子爷!”于妈妈福了福身子,唇角勾起一抹喜色的笑。

湘兰院内,文鸢坐在漂浮了不少冰块的浴桶中,罗裙和外裳湿透,在水底漾开忽聚忽散的纹路。

她的脸,因为火毒的侵蚀而变得通红,明明周身一片冰冷,她的额角却淌下豆大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