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五月,大周愈发地乱了起来——皇帝这两年毫不懈怠地练兵,自认为训练出了一支虎狼之师,迫不及待地要看看效果如何,动了削藩的念头,各地藩王人人自危。

而皇帝只一心顾着要除掉心头大患,做梦都想着国库充盈,却忘了体察民情。又因为朝中奸臣欺上瞒下,有灾情时,把赈灾的银两塞进自己的腰包,年景不错的地区,则增加赋税徭役,使得民怨四起。这一年,再加之削藩之事,有心人煽动民心,使得民心愈发动荡不安,各处揭竿而起者比比皆是。

苏晗得知这些,也只是通过楚云铮的诉说,自己身在王府或是偶尔四下走动,仍觉得是一派太平盛世。大周不管乱成什么样,辽国这里还是一派祥和之景。

对于自己曾经俯首称臣的皇帝,苏晗也是有些感慨的——大周不过建立十余年光景,这天下就被他弄到了这步田地,可见打江山易守江山难。诸多开国皇帝皆是如此,建朝初期中期仁义圣明,部分人到了晚年就变得昏庸无道。大周龙椅上的那位,不过是加速了这个过程。

她生辰这天,一家三口,再加上太夫人和苏陌,一起吃了顿饭,就算是庆祝了。楚云铮给她的生辰礼是两块做工极为精美的怀表,让她带在身上一块,随时能晓得时辰,另一块自然是让她留着给明汐。

苏晗拿在手里,很是喜欢。怀表这种东西,整个大周现今也不过三五块,是自外邦流传过来的,她们母女一下子就有了两块,自然喜欢的紧。

过了端午节之后,辽国这边也无法维持平静了——有数千名似兵似匪的人,不时到辽国边界为非作歹,烧杀抢掠,做尽了坏事。

楚云铮先命楚云钊带兵去剿匪,僵持十日后,楚云钊命人带信回来,说那伙人的头领是个狠角色,身手非凡,且箭法奇准。楚云铮派去支援的人还没到边界,楚云钊已身中毒箭,只得退兵而返。

谁都看得出来,楚云铮为此动怒了。

苏晗知道,他这次一定会亲自去把那伙人歼灭的。

果然,到了晚间,楚云铮在饭桌上和她说起了此事,有意亲自前去。

“那就去吧。”苏晗笑着点头,“还有医官,多带上几名,你实在担心的话,就请我师父随你一道前去吧——迎上云钊,给他及时去毒。”

楚云铮莞尔一笑,“已经去知会过他,明日一道前去。”

苏晗就又从碗里挑起一根面条,往明汐嘴里送。因为明汐喜欢吃凉拌面,她就不时吩咐厨房专门给她做。

今日的明汐,仍是吃得像只小花猫一样,较之以往,却显得很安静,两只手按在桌面上,眨巴着眼睛盯着楚云铮。

苏晗笑着拿过手巾,给她擦擦嘴,又刮了刮她的鼻尖,“如今怎么也不肯学说话,也就随你。等你爹爹回来,你大概就会叫他了。”

饭后,苏晗去沐浴,回来之后,命红玉翡翠帮自己把头发绞干。这两年,别的没觉出来有什么变化,头发却是显得出的长了不少。偶尔,她真想剪下一段,却因为太夫人住在府里,不敢乱来——这些个人们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旦被太夫人发现她私自剪发,保不齐就以为她心里记恨父母,不知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收拾妥当,回到寝室的时候,就见那父女两个已经歇下了。

明汐双手勾着楚云铮的颈子,父女俩面对着面,是格外温馨的一副图画。

苏晗戏谑地笑着,拍了拍明汐的小身板,躺在外侧歇下。

楚云铮则试探着把明汐的手臂拿开来。

明汐咕哝两声,翻了个身,继续沉睡。

楚云铮就又唤来乳娘,命她把明汐抱到她房里去睡。

苏晗往他身边依偎过去,眼睛含着笑意,手抚上他脸颊。

百般厮磨之下,除去束缚之后,情欲如火如荼。

她闭上眼睛,任身心沉沦。用呼吸去感受他的热情,用手指去描画他的轮廓。

这厮如今要么是十天半个月不碰她,要么是碰触之后一夜纵情。

两年多的岁月了,对彼此依然未减丝毫的热情,即便已太过了解彼此的身体,每次缠绵,仍如初尝禁果的男女一样,不知疲惫,不愿停息。

在她臂弯里陷入梦境之前,她呢喃着:“你这次可要小心,早些回来,我和明汐等着你。”

“嗯。”他柔声应着,抱紧她,相拥睡去。

一早,楚云铮正穿衣时,门口传来明汐不开心的咕哝声。他会心一笑,“让她进来吧。”

奶娘这才不再阻拦,牵着明汐的手,走进寝室。

苏晗听到楚云铮的语声时就醒了,抬手打了他一下,裹紧了身上的毯子,背过身去,佯装沉睡。

明汐穿了身粉色的小衣服,人娇嫩的如三月里的桃花。见到楚云铮,就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张着手臂要他抱。

楚云铮笑着把女儿抱在怀里,向外走去,“陪爹爹去洗漱。”

苏晗这才松了一口气,放下帘帐,慢吞吞穿戴整齐。

一如往常,一家三口一起吃饭。饭后,楚云铮把妻女揽到近前,紧紧抱了一下,和苏晗对了个眼神,就往外走去。

苏晗张口欲言,潜意识里又总觉得明汐什么都听得懂,便把叮嘱的话忍了下来,脚下却已迈开步子,随着楚云铮走出门去。

天色有些阴沉,乌云挡住了日头,庭院中的花花草草在风中凌乱的摇曳着。

楚云铮回头一笑,“回去吧。”

苏晗闷了一会儿,依依不舍地道:“你,你小心。”

楚云铮点点头。

明汐却在此时哭了起来,是不出声音的那种哭泣,豆大的晶莹地泪珠滑下脸颊,无言地张着手臂要去找楚云铮。

苏晗原本还算平静的心绪就这样被女儿扰乱了,一时间茫然失措地愣在了原地。

楚云铮有心回来哄哄女儿,可这小家伙分明是从昨夜就预感到了什么,一时半刻是没办法让她安静下来的,狠一狠心,继续往外走去。

分外焦虑的明汐忽然间哇地一声哭出声来,嘴里唤着:“爹爹!”

苏晗的惊喜只有片刻,随即,心头就涌上了浓浓的伤感,鼻子一酸,转过脸去,生怕自己克制不住情绪陪着女儿哭出来。

楚云铮的脚步立刻停了下来,缓缓地转过身形,看着哭得分外难过的女儿,已分不清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

“爹爹…爹爹…”明汐的小脸儿上挂满了泪珠,一双小手无助地挥舞着。

苏晗咬紧了嘴唇,抱着明汐到了楚云铮面前。

楚云铮迅速整理好心情,笑着接过明汐,抱着她又回了室内。

“小郡主会说话了…”翡翠在一旁说着,语声有些哽咽。

“是啊…”苏晗刚说出这两个字,语声就哽住了,险些就落泪。这些时日,每日都在教明汐说话,每日都不曾如愿。谁能想到,这孩子会在这时候说话,原因是舍不得她的爹爹。

有了孩子,分别就是举足轻重的事情了,不再如以往那般,可以轻描淡写的面对。

调整好心情,苏晗走进门去,找了几样小玩具给明汐玩儿。翡翠也随之走进来,一通插科打诨,转移了明汐的注意力。

楚云铮这才借机脱身,对苏晗轻轻一挥手,含笑出门。离开王府,出了王城,他眉峰轻蹙——心里空前的不舍,只因了多出来的那个小人儿。孩子最懵懂无辜,不能理解你去做什么,只知不舍,带着与生俱来的那份牵系记挂你。

落寞之际,肖复和香绮潇骑快马而来,楚云铮的眉头锁得更紧,“你们来做什么?”

“丞相等人监国足矣,你把我留下来算是怎么回事?”肖复微微笑道,“我闲得手脚没地方放,跟你走一趟,去会会那个箭法出众之人。”

楚云铮就想,自己这一辈子怕是也看不到肖复焦头烂额的情形了,无所谓地一颔首,继而又道:“还要携你夫人同去?”

肖复立刻敛了笑容,“我这夫人,你得下令,帮我把她撵回去。”

香绮潇不说话,只是不满地瞥了肖复一眼。

楚云铮似是充耳未闻,打手势命身后官兵启程,继而打马扬鞭,“管教你夫人,不是我的分内事。”

肖复很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知是第几次了,对香绮潇道:“你我家大业大,你回府可好?没人帮我料理内宅,我如何能安心前往?”他肖复不是楚云铮,他夫人也不是久经沙场的苏晗,他实在是不愿夫妻齐上阵。

“你内宅只有我一人,家大业大,也有你的属下打理。”香绮潇见楚云铮不管,愉悦的笑容就浮现出来,“你是去是回都随你,我先走一步。”语声未落,已打马去追前面的人马。

肖复嘴角一抽,是第一次跟这女子没辙了。

途中,叶无涯也赶了上来,见到香绮潇也在队列之中,先是讶然挑眉,继而就是一笑。

他们这门派,似乎就没有按牌理出牌的人。肖复皱皱眉,在心里腹诽半晌。

半路时遇到了楚云钊的一众人马,叶无涯立刻上前诊断,继而便让楚云铮把人交给他,带到山上去调养——去毒所需的药材,也要在山上采摘、集齐。

楚云铮自然不会反对,目送叶无涯离开,立刻将人马整编,一同奔赴边界。

虽说辽国只是大周的一块封地,但是从王城赶到边界,也需要两日光景;而去到那里之后,也不知那些人什么时候出现;现下的时节又是这么炎热——肖复实在不理解香绮潇,半路歇息的时候,“你去做什么啊?过好日子你就难受是不是?”

香绮潇不理他,转身走向一旁的小河边,掬起一捧水来,洗了把脸。

“你万一有个好歹,你师门里那些人,岂不是要把我扒了皮?”肖复想想都头疼,单是成傲天、叶无涯就是让他消受不起的。

“我为什么就会出事?我身手总不至于还不如这些官兵吧?”香绮潇拿出帕子,拭去脸上的水珠,“我不知道怎么打仗,但是会杀人啊,辽王下什么指令我都遵从就是了,你胡乱担心什么?”对肖复的担心很是不以为然。

肖复拍了拍头,“说半天还是闲的你,你有苏晗那么个师姐…哼,早就该看出来,你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香绮潇弯下腰去,又掬起一捧水,忽然全数撒到肖复的身上,“你就是木头脑袋,我不也是为了跟着你么?你到哪儿我就到哪儿。”之后似是怕他生气报复,笑着跑到远处去了。

肖复却因为这两句话而愣了片刻。着实暖人心的话语。他望向远处那道不染纤尘的身影,唇角轻轻向上弯起。

楚云铮走后,苏晗的日子过得很糟心,明汐一直打蔫儿,从欢脱的小老虎变成了没精打采的小家猫,让她看着分外心疼。

这样过了两日,苏晗见太夫人也没办法让明汐变回以前的样子,就去命人把利文清和明浩请了过来。她想,孩子玩儿在一起,总会比大人刻意哄逗的效果要好。

明浩是从近日起,才开始说一些简单的词汇,而明汐自从喊了楚云铮几声爹爹之后,就又不说话了,似乎把那档子事情忘了。

两个小家伙到了一处,原来不喜欢的玩具被对方拿在手里也就觉得珍贵起来,相互抢着、闹着,明汐总算是又活泼起来,苏晗为之长舒一口气,和利文清坐到一旁去说话。

利文清自从听说楚云钊中箭的事情之后,就一直神色怏怏的,闲谈也不过是强颜欢笑。

明浩不喜欢在室内玩儿,过了没多会儿,便自顾自往外走。

红玉等人要拦,利文清一挥手,“随他去吧,如今也关不住他了。”

明汐哪里肯放过这个玩伴,也拽着翡翠的手,往外面走去。

苏晗随口叮嘱了一句:“你们也别看得太紧,让他们兄妹两个自在地玩儿。”

翡翠笑着称是。

房里只剩下妯娌两个,利文清叹息一声道:“你说如今这是什么世道?咱们这边还算是最太平的,可还是出了这档子事…我是真怕三爷出了岔子,熬不过这一关。”

“别乱说话。”苏晗笑嗔道,“我师父不是已经把三爷带到山上了么?他说没事就一定没事。再者,三爷的伤也及时敷药治疗了,我师父现下也只是帮他把余毒清除干净,让他能好得快些。你若实在不放心,改日我随你一同去山上看看。”

“话是这么说,可心里还是不好过。”利文清吸了吸鼻子,有些惆怅地别转了脸,“嫂嫂你也是,何必让王爷亲自走这一趟呢?要是换了我,我是死活也不肯放人走的。那人不是善茬,不定是什么来路。”

“就因为不知是什么来路,连三爷都伤到了,王爷才要亲自去会会他。”苏晗说完,亦是苦笑。她又何尝愿意让楚云铮前去,只是这件事若是换了她,也是非去不可的。

继而,苏晗又和利文清说起楚云铮走的那日的事情,半是打趣半是感伤,“明汐和王爷是太亲了,我这个做娘的,就像是个摆设。”

利文清就笑道:“日后生了小世子就好了,到那时,你就晓得什么叫母子连心了。”

一个家庭之间,还要分出远近来,亲情真是太过玄妙的一件事情。苏晗这么想着的时候,觉得外面太过安静,便笑了一下,走到门口,看看两个孩子在做什么。一看之下,不由一惊——

两个小家伙正在抢夺一个小木碗,翡翠红玉等人两边劝着,看那情形,是白费功夫。

明浩和明汐你瞪着我我瞪着你,眼睛都睁得圆圆的、大大的。苏晗觉得有趣,笑了起来,回身把利文清唤道身边。

明浩忽然没了耐性,松开了一只手,抬手就打了明汐一下。

苏晗的笑容立刻挂不住了,还未等她迈步出门,明汐的一双小手已经松开了木碗,双手推了明浩一把。

木碗是明浩的了,他也因为被推得一个踉跄,哭了起来。

苏晗和利文清慌忙各自去抱自己的孩子。

明汐的一张小脸儿平平静静的,很无辜地看着明浩,等身躯落入母亲的怀抱之时,忽然指着明浩,说了一个字,“打。”也不知她是什么时候从哪里学来的。

苏晗是真的很想笑,又怕利文清会生气,忙抱着明汐进了室内,这才不再压抑笑意。一点点亏也不肯吃的小家伙,她知道换做别的母亲,也许会训斥孩子这种行径,把孩子好斗的天性管束住,可她不想。这是楚云铮娇惯出来的孩子,是管还是放任,都等着他回来再说好了。只要明汐不跟她作对,她还是能容忍的。

等利文清进门来的时候,苏晗走过去安抚了明浩几句。

认真说起来,是明浩先打明汐的,最后吃了亏,也实在怨不得明汐。

利文清对自己的孩子也是有些无奈,眼下还不知如何调教才是最妥当的方式。看了看一直就若无其事的明汐,觉得这小家伙日后还少不得要欺负明浩,愈发头疼。说了几句话,就带着明浩回府了。

经过这一日之后,明汐总算不再打蔫儿了。苏晗也就继续开发她的语言能力,继续事事处处引导着她说话。

明汐会说的第一个词汇是爹爹,之后是打,再然后才是娘亲。虽然这过程有点奇怪有点搞笑,可苏晗已经分外知足了。细算起来,明汐是十一个多月的时候就会说话了,比这朝代一般的孩子开口早了太久,已足够她高兴多时。

之后,明汐又学会了叫外祖母、舅舅、红玉、翡翠,虽然有些字眼咬得不清楚,却已把一众人乐开了花,小家伙成了王府里的一宝,到了哪里都洋溢着她童稚的笑语声。

而在这之后,明汐某一晚突然脱口而出的一声“混账”令苏晗头疼兼惭愧不已——上梁不正下梁歪的理论,活生生的发生了在她眼前。

她素日对楚云铮和明汐无计可施或是气急败坏的时候,就会说一声混账解气,很明显,明汐对此耳熟能详,都不需她教,自己就有样学样了。这个词汇,该怎么从小家伙的脑子里抹去呢?苏晗分外纠结这一点,怕楚云铮回来的时候用此事百般打趣她。

同样的夜,香绮潇正在纠结的是此次他们将要遇到的对手到底是什么人——太狡猾了。自从楚云铮带兵到达边界之后,那伙人就隐匿了起来,只是偶尔到民居之中打个来回,似在示威,又似在试探什么。

在香绮潇的概念之中,男人打仗,就要打得气吞山河,女子打仗,自然是以退为进以柔克刚。现在那个不肯直面交锋的对手,令她很是不屑,偶尔,心里会想,若是苏晗前来就好了。她的活宝师姐,一定会有法子引蛇出洞,把对方气得火冒三丈的。

楚云铮在想什么,她看不出。漫步出军营,看到楚云铮正在和肖复饮酒,沉默,喝酒喝得很快,却并不让人觉得压抑。

身在军营中的楚云铮,仿佛忽然间没了七情六欲,不再是她熟悉的那个宠着妻儿的男子,似是一杆标枪,只有锐气杀气,独独没了人该有的气息。

这样的男子,是她不能习惯的,对于这样的人,她心里只有畏惧,再无其他。亦是因此,她能够确定,一定会一举歼灭那帮藏头缩尾的人的。

她从一名官兵手里拿过一坛未开封的酒,举步走向远处——这些日子每日闻着酒香入睡,她已经习惯且喜欢上了这种味道,今日分外地想喝上几杯,想看看醉了究竟是什么感觉。

肖复喜欢酒,是那种把酒当成水来喝的男子。夫妻间若能不时同饮几杯,何尝不是生之乐事。

不走半人高的草丛,她缓缓坐下去,拍开泥封,嗅到酒的香气,继而送到唇边,喝了一大口。

此刻,她对酒的感觉一如往常,很苦,很色,还是不理解,那些人怎么会在喝酒的时候那么愉悦。

她强迫自己连续喝下去,小半坛下去,觉得脸烧得厉害。不用照镜子她都知道,自己此时已是满脸绯红。这就是不胜酒力的一种标志吧?好多人喝酒都不上脸的。

还是算了吧,这种事就不是她能够有所突破的,万一半夜出兵,她却变成了醉猫,估计以后都不能随肖复出来了。

把酒坛放在一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身形忽然被人扶住,耳畔传来熟悉的语声:“跑到这里偷着喝酒了?该不该罚?”

第一百零一章

香绮潇抬起头来,对上肖复含着笑意的眸子,眨了眨眼,辩解道:“什么叫偷着喝酒?你能喝我就不能喝么?”

肖复见她晃晃悠悠的,揽住她肩头,往回走去,“喝成这个样子,晚间还能随兵出击么?”

“好事啊。”香绮潇用力按了按太阳穴,“我休息片刻就好,不会误事的。”又嫣然一笑,“你们追查到那伙人的踪迹了么?”

“自然。”肖复自负的一笑,“我在何处,肖衣卫就在何处,没有肖衣卫查不到的人或事。”

“那你…”香绮潇脸色一黯。

“你兄长的下落,我已命人去查了。”肖复知道她放不下香绮潇,温声道,“只是他走的是水路,得知结果也就要费些周折。”

“那就好。”军营渐近,香绮潇紧走两步,和肖复拉开距离,“我先回去睡会儿,醒醒酒。”

肖复含笑点头。自从唯一的一次隔阂之后,她似乎忘记了什么叫做任性,一直懂事明理,到如今更是前来与他一起经历阵前风雨。

相依相伴,经历完厮杀的惨烈,经历完所有的狂风暴雨,总有江山如画那一日。待到那时,也会是他和她真正圆满的时刻吧?

相处越久,他越觉得,让她随心所欲就好,自己亦没必要计较太多、考虑太多。轻轻松松活着就好。

三更天时,香绮潇听闻到外面整齐有序的脚步声,即刻翻身下地,换了夜行衣,拿起长剑,快步出门。

一万官兵,楚云铮只选了一千人,在辽国被屡次突袭之后,这一夜,这一千人将在他的带领之下,进行反突袭。而这一千人,其中一半,正是苏晗之前放在山上交给叶无涯训练的原骁骑营将士,其余一半,又是这五百人在近期带出来的精兵。

夜色无疆,杀气弥漫。

在感受到这一群男子的杀气、锐气之时,香绮潇的酒意被驱散得无影无踪,心神为之一震。

上马之前,肖复递给她弓箭,示意她带在身上。香绮潇转头再看,见人人如此。

“跟在我和辽王左右。”肖复拍拍她的肩头,飞身上马。

一名肖衣卫在前方引路,千余人紧随其后。

敌方蛰伏在百里之外的一个死镇之中。之所以说是死镇,因为这个小镇上的百余户居民已经全部被他们杀害。这些人的警觉性很高,在官兵靠近小镇之时,便已集合,整装待命。

一千人对几千人,香绮潇为身边这些年轻的男儿捏了一把汗。在楚云铮一声令下之后,就要随着他们一起冲杀而上。

肖复却拦下了她。

香绮潇十分不情愿地留了下来,见身后还有两百人留守,更为头疼——准确地说,是八百人对几千人,悬殊这么大,将士不会胆怯么?

而观战之中,香绮潇才发现,自己的担心实属多余。敌方即便狡诈,即便凶狠,做的终归是鸡鸣狗盗为人不齿的行径——能做这种事的人,有几个是不怕死的?

而楚云铮率领的这些官兵,却个个如狼似虎,摆明了是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气势滔天。

士气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存在,气势越盛,杀气越重,反之则只有节节败退、被斩杀的余地。

肖复观望着战局,不得不承认苏晗以前的说法——从她手下出来的人,说以一当十,都嫌保守了。继而,便时刻注意着敌方首领的一举一动。

相距百余米,借着小镇上昏黄的灯光,肖复见那人身形不高,身着蓝衫,生得眉清目秀,看似文弱,周身却旋着一股子戾气。

楚云铮策马,向蓝衫人而去。

蓝衫人眼见着自己身边的人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眼见着楚云铮离自己越来越近,也无丝毫惊慌,从手下手中接过了弓箭——

肖复和香绮潇对了个眼色,率先策马往楚云铮左前方而去,见香绮潇即刻取下弓箭,策马到了楚云铮右前方,他笑容中有赞许,亦有几分意外——他们二人有默契的时候可不多。

此时的楚云铮已弯弓搭箭,瞄准了蓝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