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刹那间发生的事情,而在发生之前的片刻光景,却令人觉得煎熬备至。

时间仿佛凝固了,厮杀声逐渐远去。

香绮潇空前的紧张。

蓝衫人箭法精准,已是不争的事实,万一她和肖复的手法不够精准,万一楚云铮有一丝的大意,那么,楚云铮的结果就是非死即伤。

蓝衫人手里的箭脱弦,在夜色中带起一道劲风,向着楚云铮的面门而来。

蓄势待发的肖复和香绮潇俱是咬紧了牙关,微眯了眼睛,在这瞬息之间,半是凭借视力,半是凭借感觉,将手中箭射向那支袭击楚云铮的弓箭。

楚云铮毫无躲闪的意思,仿佛那支迎面而来的弓箭根本就不存在,箭离弦的同时,又取下一支,极速射出。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内发生的,蓝衫人射出的箭被击落在中途,而他本人,身中两箭。

那一刻,香绮潇的喜悦无法言喻,也在这瞬间明白了一些事。

江湖之中,比较的是高低。而作战不同,作战需要的是士气、合作和足够的信任。

无疑,楚云铮和肖复在之前就商量过了——楚云铮将自己暴露在敌人面前,做靶子的同时给予还击。他是这样安排的,也是这样做的,若是有一点点怀疑肖复的能力,有一点点顾及自己的安危,都不能成功射伤蓝衫人。

这一切,令香绮潇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是与温暖并存的。敌我双方之间只有你死我活,而同伴之间,只有无条件的相互帮助和信任。

香绮潇看得出,楚云铮是有意要留活口,不然,以他的箭法,足以一击毙命,而不会只是射伤蓝衫人。

蓝衫人受伤之后,夺路而逃。楚云铮和肖复亲自率兵将其抓获,这一桩事,就此落幕。

蓝衫人手下的数千人,见头领被俘虏,自然没道理再抵死抗衡,纷纷放下兵器投降。

楚云铮命官兵将这些人逐一捆绑,带至野外空旷之地,端坐在马鞍上,冷眼相看,语声似铁:“射杀。”

香绮潇听了便是一惊——她听说过楚云铮好战,却从来不知,他嗜杀。

而那些俘虏听了,立刻发了狂一般要挣脱开捆绑在身上的绳索,想要逃跑。

军令如山,官兵立刻弯弓搭箭,一阵箭雨之后,数千人无一幸免,尽数丧命。随即,官兵立刻从珍重找来得手的东西,将死尸全部处理掉。

香绮潇只觉得四周阴森森的——她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种情形,默默拨转了马头,避到远处。

肖复赶了上来,笑问道:“打了胜仗,怎么不开心?”

“那么多的人,就全都该死么?”香绮潇想不通的是这一点。

“奸淫捋略,无一不做的人,难道不该死么?”肖复脸色一冷,“不说别处,只说你身后这个小镇,镇上原来的居民,就该死么?若要留下他们,天理不容。你见得到的杀戮,便觉残忍,见不到的杀戮,就能网开一面么?”

香绮潇想了想这一番话,有些惭愧。可不就是么,她只觉得方才那一幕太残酷,却忘了死在这些人手下的无辜百姓。

肖复面色一缓,又现出笑容,“有善心是好,可若对谁都存善心,就是大忌。你慢慢就明白了。”

“我已经明白了。”香绮潇报以一笑。

天亮时,楚云铮带原班人马返回,两日后,回到王城。他将蓝衫人交给了肖复审问,之后,又额外犒赏了随自己突袭的千名官兵,这才回到凤仪宫,未进门,就听到苏晗恼火的训斥声:“给你什么你就摔什么,日后你别指望再拿这拿那了!什么都不给你,自己啃枕头去吧!”

他怎么听怎么觉得好笑,放轻步子,无声无息走到门口,就见明汐坐在三围罗汉床上,小手抓着自己的小脚丫,似是根本没听到苏晗的训斥。

苏晗的脚下有水晶碎片,此时她正吩咐过来收拾的宫女小心些,别扎伤手。

楚云铮笑着走到她身后,抬手蒙住了她的眼睛。

苏晗此时正一肚子火,眼前忽然一黑就想发火,继而才反应过来,不由笑起来,将他的手拿开,回转身道:“以为你到晚间才能回来呢。”

“以为我到晚间才能回来,便在此时责骂我的明汐?”楚云铮捏捏她的鼻梁,走到罗汉床前,弯下腰去,托起明汐的小脑瓜,让她看着自己。

明汐此时不知是因为惊讶,还是因为对苏晗的不满还未消散,只是怔怔地看着楚云铮。

“不认识了?”楚云铮笑起来,大手落在明汐的小脚丫上,轻挠了挠她的脚心。

明汐立刻把脚往回收,唇边亦绽放出一朵澄澈的笑容。

楚云铮立刻把女儿抱了起来,往门外走去,“不在这里挨训了,爹爹带你去书房。”

苏晗不由挑了挑眉——明汐拿到什么就弄坏什么,还不许她训几句了?哪有他这么当爹的?生气之下,追了上去,试图把明汐夺回来,道:“你宠孩子也得有个分寸吧?”

“你、走。”明汐含糊不清地吐出这两个字。

第一百零二章两个错误

“反了你这小东西了!”苏晗抬起手来。自从小家伙会说话之后,时不时地就给她这种意外,着实让人恼火。

楚云铮握住了她的手,很是无奈地摇头,“我才走了几日光景,你们母女就变成仇人了?”继而笑着打圆场,“明汐是看你累了,让你回去歇歇。”

明汐用小手揉了揉眉心,心情忽然就愉悦起来,看着远处的花花草草,拍打着楚云铮的肩头,要父亲带自己过去。

这对父女到了一起,吃哑巴亏的就只有她了。苏晗气哼哼的,“回来也不先换件衣服,谁还会跟你抢这个小东西?”

这时翡翠走出门来,笑盈盈地把明汐接了过去,带她去了后园游玩。

夫妻二人又返回室内,楚云铮一面更衣,一面大略地和苏晗说了说此次事情的经过。

苏晗帮他整理着衣饰,脸上现出愁容,“日后一家不得团聚的日子怕是会越来越多,你我无所谓,只是苦了明汐。”

“所以才更要给她一份长久的安稳日子。”楚云铮宽慰她,“如今孩子还小,日后不会记得这些。我怕的,是在她长大之后,还要经受你我这种动荡的生涯。”

“我晓得,忍一时,换一世,值得。”苏晗见他眉宇间有些疲惫,亲自铺好了床,让他歇息。

香绮潇对抓获的蓝衫人的兴趣浓厚,连续几日,见肖复回府,就追着他询问审讯的进展如何。

肖复本就不是心慈手软之人,更何况是对待这种无恶不作、毫无良知的人。审讯过程之中,毫不介意动用各种刑罚,五日后,蓝衫人支撑不住,招供了。

蓝衫人名叫徐近,在他手下四处行凶作乱的数千人,是大周官兵。

这答案令人诧异,细想之下,又在情理之中。皇帝对别的藩王下手之时,对楚云铮软硬兼施,乱他的心,扰他的民,试探他的兵力,为的不过是日后对他下手时做到心中有数。

对于这些,肖复不以为意,凭借多年风雨练就出来的直觉与嗅觉,更感兴趣的是徐近这个人的背景。一番紧锣密鼓的调查之后,结果果然印证了他的感觉——徐近是宦官徐远的兄长,而徐远,正是皇帝这两年大力栽培之人。

徐氏兄弟心狠手辣,没有什么良知,过人之处是精通骑射,箭法近乎诡异的精准。

徐近为非作歹、被俘的这些时日里,徐远正忙于带兵削藩,游走在几位藩王的封地之间。

心肠歹毒、宦官、有一技之长,三点相加,令肖复认为,徐远是不容小觑的日后劲敌。

楚云铮和肖复的看法相同,却也并未因此而拖延处置徐近,这种人,让他不屑于利用。下令将之处死,亦是绝了皇帝变着法子来跟他要人这条路。

回来的这些时日里,楚云铮最享受的,莫过于妻子、女儿在他面前的一幕幕小闹剧。苏晗对明汐,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打,舍不得;训斥,是白费力气。明汐时不时冒出来的只言片语常令苏晗无言以对,引得楚云铮开怀大笑。

日后所有的惊涛骇浪,他们能够想到,却不以为意,一心融入眼前这温馨平宁的时光。

进八月的时候,皇帝下旨,命楚云铮进京。楚云铮称病,变相的抗旨不尊。

随后,皇帝削藩的旨意终于到了辽国,命楚云铮交出印信兵权,进京待命。楚云铮连见也没见前来宣旨的官员,直接把这宗事给忽略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与朝廷为敌已成定局。皇帝要除掉楚云铮的心意,亦是四海皆知。

九月,皇帝为人徐远为征南元帅,拨三十万大军,出征辽国。其余藩王因为眼见着皇帝着意针对的是楚云铮,便都存了观望之心,对皇帝削藩的旨意百般拖延,或是要赏赐,或是要爵位,借此拖延时间。

这是很正常的一种心理,皇帝与楚云铮开战,外人自然要作壁上观,若是可能,还看坐享渔翁之利。皇帝若是胜了,他们听凭旨意就是;楚云铮若是胜了,就意味着天下大乱,他们审时度势做出选择即可。

能坐到龙椅上的人,未必是最优秀最有能力的,但一定是最幸运的。为了一声的命运,谁也不会放弃与命运赌上这一局。

楚云铮什么样的对手都遇见过,就是没和宦官打过交道。对即将到来的大周将领,三分笑,七分气。虽然明知徐远这人不可轻视,心里还是很不痛快——和英雄或者枭雄交手,即便败了也是虽败犹荣;和一个心理阴暗太监出身的人交手,即便胜了也觉无趣。

说到底就是一句话,她厌恶此次的对手,就像苏晗厌恶蛇、蜈蚣的情绪一样,只是不能回避,不得不出手。

终于到了这一步了——这是苏晗的感受。她从初时的不安到之后的接受,再到近期偶尔用这种事来开开玩笑,是与楚云铮相同的轻描淡写的态度。

如果屈居人下并不能得到安稳,那么就站到最高处,去夺得最高的权力、最大限度的自由。若是没有这种能力,就不会有之前的荣耀,亦不会被人处心积虑地算计、打压、谋害。既然有这种能力,又为何不去争取。

与其守着一份愚忠,做所谓的开国功臣、治世良将,却最终落得下场凄惨,倒不如等待一个契机改变乾坤。只要一个光耀千秋的好名声做什么?好名声又不能换来最如意的生活。

英雄、枭雄;君王、反贼,从来只有一线之隔,成王败寇罢了。

苏晗想,这些道理,不论是楚云铮还是肖复,都已看得想的清清楚楚。

他们曾试图做功臣,做忠臣,然而皇帝令他们失望了、寒心了;之后,他们又试图做治世之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那段岁月,得益的不是他们,是天下子民。最终,皇帝在意的不是天下太平与否,是权力要掌控在他手中,才一步步走到如今这个局面。

其实,大家都明白,在楚云铮封藩离开京城的时候,已经决定了会有今日的两军对垒。

苏晗只是心疼明汐,上次楚云铮离开的情形还历历在目,这眼看就又要不得日日团聚了。

和徐远之战以后,楚云铮必定会全力出击,最终目的地是京城。这需要多久的光阴,谁也不知道。

就在徐远的三十万大军行至中途之时,皇帝忍不了那些两面三刀的藩王了,本着杀一儆百的心理,杀掉了襄阳王。

消息传到各地,藩王都坐不住了,都慌了。

第一个有所举动的是利文瑾。襄阳王平素与他来往最为频繁,皇帝下一个要杀的,很可能就是他。再加之他素来对朝廷诸多不满,索性起兵造反,带着自己的兵马前往辽国,助楚云铮一臂之力。

有利文瑾在先,其余藩王索性也表明态度,固守封地,不允朝堂中人踏入半步。与此同时,民间亦有义军起义,讨伐无道昏君。

大周朝真正陷入了风雨飘摇之中。

加速这局面形成的原因,是杀掉了襄阳王。这是皇帝犯的一个十分严重的错误。当然,他以后还会出错,不同之处只是一次比一次更离谱,一次比一次更弱智。

能在十年间折腾的天下大乱的皇帝,谁还能指望他会有什么明智之举。

苏晗偶尔会出王城,四下转转,看看楚云铮如何防备,如何排兵布阵。楚云铮每次看到她的身影,第一句就是询问明汐,第二句就是撵她回府。

无疑,楚云铮是要她安安分分待在王府,坐等一场纷争过去。原本,苏晗也没有跟他一起出征的意思——女儿虽然调皮,并不妨碍她的母爱和坏脾气同时泛滥,乐得每日和小家伙腻在一起。

就在这时,苏晗从亲信口中得到了一个消息——皇帝传旨给徐远,叮嘱徐远不得伤及她的性命。

苏晗能够想到,这件事是苏月的功劳。苏月眼下已经认定小皇子的生死掌握在她手里,她若死于非命,皇子的性命亦是岌岌可危。

让徐远不要伤及她——苏晗初时听了,其实很不高兴,觉得自己被歧视了——不管怎么说,也是做过堂堂大将军的人,一个宦官就能威胁到她的安危么?

继而,她就又高兴了起来。

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别人身上,是聊胜于无,可发生在苏晗身上,就变得不一样了。

只要事关战事,她的脑子就会异于常人的敏捷,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亦不会浪费任何一个可以价值利用的条件。

皇帝给徐远的这道旨意,让人乍一听,说不定还会以为他和苏月仁义、大度、顾念旧情,自然,也很有可能,皇帝就是安的这份心。可这旨意到了苏晗心里,就变成了一块免死金牌、一件防弹衣。

在关键时刻,这个条件若是利用得当,就会减免辽国的伤亡。这种有利无弊的机会若是错失,苏晗也就不是苏晗了。

皇帝要在很久之后才能意识到,这是他在和楚云铮开展之后犯的第二个错误,也是最致命的一个错误。这个错误的发生,等同于给苏晗搭建好了一个耍无赖的戏台。无疑,苏晗也很珍惜这个戏台,将它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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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苏晗慎重地考虑了一整个下午,黄昏时,要出府去找楚云铮。

“娘亲…娘亲…”正在院中玩耍的明汐摇着手里的拨浪鼓,挂着明媚纯净的笑容,晃着小身子走向苏晗。

“来,乖宝贝。”苏晗弯下腰,对小人儿张开手臂。

明汐咯咯地笑着,投入到她怀里,紧紧地勾住她,柔软如花瓣的小嘴儿在她脸颊上滑过。

苏晗的笑容就自心底蔓延到了脸上,柔声道:“娘亲出去一会儿就回来,去给你买好吃的,好不好?”

明汐的大眼睛转了转,吐字不清一字一顿地道:“芙、蓉、糕。”

苏晗揉了揉明汐的头发,点头笑道:“好,娘亲记住了,回来带给你。”

翡翠和红玉就笑着走过来,哄着明汐去了别处。

苏晗转身离开的时候,心里空落落的。明汐对她并不是特别依赖的样子,可即便如此,想着日后的母女分离,还是百般心酸。

楚云铮身在肖府后花园的凉亭,正和肖复把酒同饮。

暮光加深了两名男子的轮廓,使得他们笑容的感染力更强。

苏晗走过去,二话不说,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之后不等两人开口,就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她的计划是兵分两路,她留下来与徐远对阵的同时,楚云铮可带兵离开辽国,与利文瑾一道杀向京城。

楚云铮和肖复看着她,都有点头疼。她说的句句在理,计划也是上上策,他们自心底不想同意,只是因为不想让她重回沙场以身涉险罢了。

苏晗又道:“不论对手如何,我都能安然无恙,所以你们没得选择,必须同意。再者,”她站起身,“我也不是要好心帮你们,我是为了明汐,她需要的是父母都在身边,而不是走一个留一个。若是连这里面的轻重缓急都看不清,那么,你们就等着我搅得你们内乱吧。”

再饮一杯酒,她丢下杯子,双手分别拍了拍两个男人的肩头,转身,悠然离开。

曾经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在这片刻间,又回来了。

楚云铮和肖复都有这种感觉。

自从她嫁入王府,她便很自然地将自己之前的荣耀丢到了九霄云外,她只是在生活中屡出状况的苏晗。而事关战事,她的言语便不容人反驳,神色间亦是自心底透出来的笃定。谁也不能反对,谁也不能左右她,一如他们在朝堂内外、在沙场上见到的苏晗。

肖复看着手里的酒杯,笑,“把府里安排妥当吧——你们二人都不在府中,一定要确保明汐安然无恙。”

楚云铮蹙眉,“着实烦人。”

“着实有福。”肖复轻轻笑着,饮尽杯中酒。

楚云铮这次也只得依了苏晗,与其让她闹上一场最终如她所愿,倒不如自一开始就给予支持。她在生活里就是个小弱智小迷糊,可之于战事,她没有底气不足的时候,不会给任何人反驳的机会。

徐远的三十万大军即将压境,已没有拖延、犹豫的时间。当夜,楚云铮和苏晗一起去了静太妃、楚云铭的住处。

太久不曾跨进这道门了。苏晗原以为会看到一个满脸悲戚、疾病缠身的静太妃,事实却让她很意外。静太妃的精神不错,气色也不错。

苏晗不由笑道:“辽王与大周敌对,不论胜负,之于你又有什么好处?”

静太妃极为悠闲地啜了一口茶,“没什么好处,我目光短浅,只晓得幸灾乐祸。”

楚云铮无声地笑,“太妃有心了。”继而挥手,命侍卫入内,又对静太妃道,“你既有幸灾乐祸的心,就该晓得如今已是乱世,光天化日之下,凶险颇多,不如去个清净的地方颐养天年。”

静太妃脸色一滞,“你要把我送到何处去?”

“我为太妃修建陵墓,已有两年。不论你生死,那里都是你的去处。”楚云铮半真半假地叮嘱一句,“平日记得多上几柱香,我死了,你才有活路。”

静太妃脸色煞白,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丝笑,“这话我记下了。”

侍卫将静太妃、楚云铭和蓝静笗一并拖到了院中。静太妃和楚云铭宁死也不会向楚云铮求饶,只有蓝静笗觉得冤枉,且已恨毒了楚云铮,嘶声叫骂着,侍卫慌忙塞住了她的嘴。

这里还住着几名皇帝送来的女子,此时不明就里,各自出门跪在廊下求饶。

楚云铮对几名女子道:“你们去领取些银两,会有专人送你们到安全的地方。”

有人谢恩,也有两人磕头道:“奴婢愿意留在王府,死生追随。”

苏晗皱了皱眉,实在是不理解这种人的脑子是什么做的。去外面的花花世界多好,楚云铮又给钱又负责安全,这种好事还要拒绝?

楚云铮则是一挑眉,继而便是笑,“愿意留下的就留下。”

两名女子又磕头谢恩。

楚云铮唤来侍卫,淡声道:“把她们也送到太妃陵墓。”继而携了苏晗的手,离开此地。这情形下还执意留下的,不是痴傻,就是另有所图。要他把这些人留下,除非是脑子出问题了。

两名女子如遭雷击。

这种事,苏晗对他只有佩服兼无语。

第二日一早,楚云铮又去命人请了成傲天来王府暂住,请老人家协助苏陌,确保王府的安全。

分兵两路,就意味着眼前的战事之后,苏晗也要率兵出征,于是,楚云铮又做了详尽的安排:肖复协助苏晗,在她帐下听令;楚云钊伤势已痊愈,留守王城。

辽国的将士与大周相比,算不得多,但这并不算什么问题——楚云铮和苏晗以前关系匪浅的几名幕僚,在听说战事后,便飞鸽传,已带着自己手下的兵马前来增援。日后,还会不断地有败军或降军被收编入队,兵马不是问题。

夫妻二人都抱着必胜的信心,一来是因为放眼天下,找不出能够打败他们夫妻二人的将领;二来也是因为此战不能败——与朝廷相抗衡,若是败了,就是掉头、诛九族的罪过,谁也败不起。

这种机会,大概这一生,他们也只能遇到一次——皇帝失了民心,寒了臣子的心,此时夺天下,算是顺应民意。若是错失这种机会,即便来日把皇帝杀死,坐到龙椅上也不能安稳,终究会被人揪着名不正言不顺的小辫子,呕一辈子的火。

同一日,楚云铮要率兵离开辽国,寻机给予徐远迎头痛击之后,就要踏上漫长的征程,而苏晗也要赶赴军营,与众将士同生共死。

一早,楚云铮和苏晗若无其事地哄着明汐一起吃过早饭,便把小家伙送到了太夫人房里,交换了一个眼色,先后出门。

“娘亲…娘亲…”明汐抱着一个布偶,追到了院中,她走得有些急,险些摔倒,大眼睛里有着来自直觉的惶然。

“怎么了?”苏晗顿下脚步,回身看着女儿,勉强扯出一个笑脸。

“娘亲…抱。”明汐走到苏晗面前,抬起小脸儿,眼巴巴地看着她。

“来,娘亲抱抱。”苏晗抱起明汐,贴了贴她的脸,柔声笑道,“娘亲出去一趟,回来的时候,给明汐带件宝物回来,好么?”

“不要。”明汐搂着苏晗的颈子不撒手,“我要娘亲。”

苏晗险些就落泪了,把女儿的小脸儿按在肩头,仰起脸来,深吸了一口气,才能继续哄骗道:“娘亲去去就回,好么?”说着,取出怀表,交给明汐,“这是爹娘给你的,你拿去玩儿吧。”

明汐看到了新奇的物件儿,注意力被转移了,也就任由苏晗把她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