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有所不知啊,这土系的灵虫寄生在驱虫师的体内,一定要驱虫师死后三个月才会离开驱虫师化成蛹。”冯万春说道。

半个时辰之后,潘俊走出了京师第二监狱,他站在监狱的门口,回想着冯万春最后说的几句话,暗下决心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也一定要将冯万春救出来。

可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他探望冯万春的时候,危险已经一步步地向他逼近了。

潘俊离开京师第二监狱之后,方才接他来的车已经停在那里等待着他了。他坐在车里心中一直盘算着如何才能将冯万春救出来。可是问他究竟所犯何罪之时,他却一直支支吾吾,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至于警察开始所说的“通敌”,那也一定是假的,就连当事人都难于启齿,这些人又如何能知道,最多只是以讹传讹罢了。

“潘爷,我们是送您回府邸吗?”警察谄媚地说道。

潘俊一下子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他向窗外望了望说:“去琉璃厂…哦,不,还是先回家吧!”

“好,好,送潘爷回家!”警察大声对司机说道。

“对了,潘爷,你见到那个天牢里的犯人的样子了吗?”警察忽然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地说着,“这厮按说也真是个高手,据说当时在东北抓他的时候费老劲了,这家伙快赶上燕子李三了,飞檐走壁的,而且不知是用什么暗器,伤了我们十几个兄弟。要说这汉子也确实是讲义气,最后若不是抓了他的老婆,从她口中得知他的落脚点提前埋伏,恐怕还真是没人能抓得住他。”

“呵呵,是吗?”潘俊的语气依旧冷冷的,不过即便是这种语气也给警察很大的鼓励,毕竟面前的人是大名鼎鼎的潘俊,平日里就算是求爷爷告奶奶也不一定能见到呢。今天竟然能和他搭讪,于是警察的兴致一下子被调动了起来。

“千真万确啊!”那警察极其确定地说道,“不知道他发的是什么暗器,比子弹还他妈的快,嗖嗖地两个黑影,两个兄弟就倒地不起了。更离奇的是那些被伤的兄弟身上竟然找不到伤口。”

潘俊微微笑了笑,心想眼前这仁兄做警察亏了,应该去说评书,刚才说的就像是他亲眼所见一般。

“潘爷,你说这还不够离奇的吗?据说他被五花大绑地押解过来的时候,竟然还伤了我们两个弟兄。于是到了天牢就用铁链将他的胳膊腿全都锁死了。”警察说得津津有味。

潘俊心想:虽然他的话有些言过其实,但是却也有些是真的,比如他见到冯万春的时候他全身确实绑着锁链,只是所谓的“暗器”,应该是土系驱虫师的某种技法吧。

车子在北京城中辗转了半个时辰,此时天色已晚,忽然司机猛然刹住了车,警察不偏不倚地撞在了前面的椅子上,头上瞬间冒出来一个包。

“你他妈的是怎么开车的?”警察一边揉着自己的脑袋,一边怒骂道。

“你看前面…”司机指了指前面,潘俊和警察一起向前面望去,此时他们已行至潘家宅门前面的巷子之中,路上没有行人,只是在前面依稀站着一个像猴子一样的东西。

“那…那是什么?”警察颤颤巍巍地说道。

潘俊脸色阴沉,他清楚地看到前面的那东西分明是皮猴,父亲曾经告诉过他,虽然大家都说驱虫师,但是此虫并非通常意义的昆虫,就像老虎本是野兽却被称之为大虫一样。它涵盖的意义极广,比如火系驱虫师便有一种虫,形状如猴,且行动极快,平时性情温和,但是遇到土系驱虫师则会被激怒,变得暴敛异常,叫做皮猴。

但是火系的驱虫师一直生活在新疆的沙漠之中,也有人说他们生活的那地方正是《西游记》里的火焰山,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呢?

这时,“咣”的一声巨响从车顶传来。

“车顶上有人?”警察惊呼着,潘俊却显得格外平静,朗声道:“是新疆欧阳家的世兄吗?”

“呵呵,呵呵…”一个女子的声音竟然从车顶上传了过来。

怎么会是个女子的声音?潘俊不禁有些诧异。

“请问车上的可是欧阳家的后人?”潘俊朗声喊道。

“嘿嘿,你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嘛!”车上的女子爽朗地说道,听声音不过是十七八岁的样子。

潘俊心想木系向来与火系不曾有过往来,倒也没有什么过节儿,应该不是来找碴儿的。想到此处,潘俊轻轻地推开车门,警察畏畏缩缩地双手紧握手中的配枪,额头上早已经渗出了白毛汗。

潘俊倒是不慌不忙地推开车门,然后左脚踏出车门,瞬间一个黑影从车顶飞了下来。潘俊连忙将脚抽回到了车里,脚一踏上车沿,一纵身从车里飞将出去。

这一纵身竟然跳出三米开外,潘俊的身子还未站稳,便觉得一阵冷风迎面而来,从形状上看,女子掷来的应该是一枚流星球,如果此时潘俊直起身子,恰好被那枚流星球击中。他连忙变换身形,向一边倾倒,一只手早已经伸出支住地面,然后手臂一用力人竟然跃出三五米。

此时女子从车顶翻身下来,站在潘俊面前。潘俊站稳身子才得以看清眼前女子的模样,女子身穿一袭碎花的布衣,扎着辫子,一双大眼睛笑眯眯地盯着潘俊,看样子有十八九岁的样子,手中果真握着一枚拳头大小的流星球。

“你究竟是谁?”潘俊面不改色地问道。

“姐姐,你跑得可真快啊!”一个男孩从巷子深处跑出来,看样子只有十五六岁,他跑到女孩的面前气喘吁吁地说道:“姐,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是你跑得慢好不好?”女子反驳道。

“咦?他是谁?”男孩忽然注意到了站在眼前的潘俊,上下打量着他,过了一会儿小声地说道:“姐,这就是爷爷要找的那个人吗?”

“嗯,应该就是他。”刚刚的女孩说道。

“看起来…看起来怎么这么单薄啊?”弟弟对潘俊的身材十分不满意,或许在他印象中驱虫师都应该是身材魁梧之士。

“肯定是他。”姐姐很确定地说道。

“我觉得不像,老姐你是不是搞错了?”弟弟再次打量了潘俊一番说道,“要不我试试他?”

“我刚刚已经试过了。”女孩的话刚一落,谁知男孩早已经出手,男孩子的动作非常快,而且未出手之前不动声色,这是潘俊始料未及的。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男孩子的手早已经到了近前。

潘俊下意识地将手按在腰间,正在此时忽然一个黑影从他身边闪过,那男孩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住手。”说话间一个老者按住了男孩的手,“怎么这么无礼?”

男孩将手从老者的手中抽出,吐了吐舌头,淘气地笑了笑说道:“爷爷,我只是试试他,你瞧他那副单薄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驱虫师。”

“你懂个屁。”老人火气冲天地说道,“要不是我刚刚出手及时,这会儿你的小命都没了。”

“咦?真有那么厉害?”小男孩惊讶道,一会儿又轻蔑地说道,“爷爷别灭了自己士气,长别人威风啊。”

“你…”老头儿的脾气也真够火暴,伸手便要打那孩子,潘俊急忙道:“前辈是不是来自新疆的欧阳前辈?”

老人的手停在半空中,原本一脸的怒色转眼间消失殆尽,大笑道:“我就是欧阳雷火,你是潘俊吧?”

潘俊连忙拱手道:“原来您就是雷火前辈。”他早从父亲那里听闻这个欧阳雷火是火系的传人,人如其名,脾气火暴,一点就着,所以人称“火雷子”,今日一见果然有那么一股子火药味。

“别那么客气,今天我就是来找你的。”欧阳雷火说话不会拐弯抹角,他直奔主题,“而且给你带来了一个好生意,你愿不愿意做?”

“晚辈愿闻其详。”潘俊说道。

“别前辈晚辈的,现在你是木系的君子,自然和我是平辈的,哪来的那么多客套。”欧阳雷火口中的“君子”是对五系当代传人的尊称,但却是依照祖规而来,现在几个家族的人丁早已大不如前了,所以这种称呼也便渐渐消失了。

“愣着干什么,不能让我们站在街上谈生意吧?”欧阳雷火见潘俊不说话毫不客气地说道,“你家不就在前面吗?咱们到里面说。”

“好,那您请。”潘俊这个请字还未出口,只见欧阳雷火已经大踏步向潘俊宅门的方向走了过去,身后的男孩笑嘻嘻地看了潘俊一眼,紧紧地跟在爷爷的后面,而那个女子在走过潘俊身边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身手不错…”

他们三人走在前面,刚刚停在巷子里的警车却迟迟未敢善动,因为此时皮猴依旧在盯着那辆车。

“奎娘。”走出几步的女子朗声道,“过来。”

她的话音刚落,只见那皮猴像是一道黑色的闪电一般快速地跟了上去。

潘俊走到警车前,掏出几块大洋说道:“麻烦二位了,这点儿钱给二位打斤酒压压惊。”

车中的两位已经快吓得尿裤子了,刚刚的那个警察牙齿打颤地说道:“潘…潘爷,您…您确定没事吗?要不要兄弟们叫些人来?”

“不必。”潘俊说着将几块大洋塞进了他的手中,之后转身向回走。

“什么?日本人?”潘俊一下子拍案而起,朗声道,“我宁可救一只猪狗也不会救这些日本畜生。”他的声音中带着愤怒,这种愤怒在整个大厅中回荡着。

“为什么?”欧阳雷火语气中也不无怒气道。

“这些日本畜生在中国做过什么好事?我真不知道您为何要救这样一个畜生!”潘俊冷冷道。

“潘俊,我告诉你,我敬你是木系的驱虫师才低三下四地求你,要不然老子我早就杀了你了。”话说这欧阳雷火也是颇有些意思,本来是求人,对于一般人好言商量还唯恐不及,他却比谁都横。

“你就算杀了我,我还是那句话,不救就是不救。”潘俊虽然年纪轻轻,而且深知中庸之术,在乱世之中明哲保身,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也绝不含糊。

“你他妈的再说一次。”欧阳雷火此时已经是拉开了架势,潘俊嘴角上扬轻蔑地笑了笑,接着一字一句地说道:“不…救。”

这可把火雷子气炸了,他“啪”地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桌子应声拍出了一个大窟窿,正在此时刚刚的女孩连忙跑了过来说道:“爷爷,爷爷,您先别动怒,您把话说清楚再问问潘俊哥哥是不是要救啊。”

“我…”火雷子还要挣扎却被孙女阻拦住了,坐在椅子上,脸憋得通红,不停地喘着粗气。女孩走到潘俊前面说道:“潘俊哥哥,其实我也知道你仇恨日本鬼子,现在全中国谁都恨不得将这些禽兽剥皮抽筋,但我们之所以要救这个人,确实是事出有因啊!”

潘俊双目微闭,心中默念定心经,让自己的心绪平稳下来,然后说道:“那你说说原因吧!”说这句话的时候潘俊想今天我已经因为冯万春破了自己的规矩,难道还要再破一次吗?

原来这火系驱虫师早在明朝初年便衍生出两个派别,虽然都是欧阳家族,但是这两个家族却有着本质的区别。一支是欧阳雷火家族,主要以豢养皮猴为主,强调增加自身修养,皮猴作为辅助,生活在新疆吐鲁番盆地中部,据说是在《西游记》中的火焰山附近。而另一支则远走海外,他们更注重控制,将对皮猴的控制发挥到了极致,据说定居在日本富士山附近。

虽然均是火系欧阳氏一脉,但是几百年来却一直因为家族的秘宝争夺不休,最后双方终于再也经不起内耗,争斗从擂台转到了谈判桌上,经历了数月的商量之后终于决定,这秘宝由两个家族轮流保管,百年替换一次。

在火系家族看来,秘宝在谁的手中,那么谁就是火系正支。几十年前秘宝回到了新疆的欧阳家族,刚刚过去四十年,谁知几个月之前一群神秘人物来到了新疆。

这群日本人以科考的名义来到了新疆,但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一行大概有两百多人,其中有一百多人是军人出身,他们的所谓科考完全是掠夺。一个月前的一天夜里,十几个人偷偷地潜入到了欧阳家,趁着夜色偷偷摸入了欧阳家族收藏秘宝的密室之中。

幸好被值班的徒弟发现,尾随而至。可正当他想叫人的时候,忽然一只皮猴出现在自己的眼前,那只皮猴比自家豢养的大了一圈,而且凶猛异常,口中吐着恶臭。未等他惊呼一声便遭到了皮猴致命一击。

当其他人发现死者的尸体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然后欧阳世家的人立刻聚集在了一起,他们打开密室,这欧阳家族极为重视秘宝,因此密室之中机关重重,别说是外人了,就算是欧阳家族的入门弟子如果擅自进入其中也会当场毙命。但是就是在有这样机关的保护下,密室之中除了秘宝其他所有的东西竟然像是未曾移动过一样,那些人巧妙地躲过了所有的机关。

而且更加奇怪的是为了防止宝被盗,欧阳家还仿制了三个一模一样的,如果不是欧阳家的人无法分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并且秘宝下面也有机关,如果不先关掉,必定死于非命,可是密室之中竟然没有留下一点儿痕迹,而且那些仿造品也纹丝未动。

对方的意图很明显就是奔着秘宝而来的,而且欧阳家族的密室数百年来都未曾改变过,这人能如此熟悉一定是欧阳家内部之人,再看小徒弟的致命伤竟然和皮猴所致伤口形状完全一样,伤口上却有中毒的迹象。

欧阳雷火是个粗中有细的人,虽然平日脾气暴躁,但是还是一眼便看出这是日本那支人所为。因此连夜带着人追赶,那些人并不是很熟悉“火焰山”的地形,竟然无意之中走到了一处山谷之中,兜兜转转却走不出去。正好被欧阳雷火这族人沿着脚印追上,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半个时辰之后,十几个日本人纷纷倒地,但是因为欧阳雷火出手太重,这群狗日的又禁不住几下,倒下的基本上便立时毙命。只有一人拿着秘宝向山谷之中跑去,欧阳雷火世代生活在“火焰山”附近,自然对地形比谁都熟悉,他知道前面是一条死路,便也不急于追他,稍作休息之后待人前去。

到了山谷的尽头竟然发现那人平躺在地上,一直跟在那人身边的皮猴早已经死了。欧阳雷火在那人身上寻找半天却没发现一点秘宝的痕迹,他不禁火冒三丈,猛然发现这人竟然还有脉搏,但是脉搏非常微弱。

为了寻找秘宝的下落他便将这个日本人带回到家中,请了当地名医,但是所有人都摇头不已,这人是中毒了,但是却不知道是什么毒。最后一个名医说京城潘家应该能有医治这种毒的办法,于是他们一行人不分昼夜地来到了北京,此刻那个日本人被徒弟们放在客栈之中。

听完这些话,潘俊踌躇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了看欧阳雷火,说道:“也罢,今天就让我再破一次例吧!你们把那个日本人带到我的后院,我叫家人打开后门。”

“后门?”女孩子疑惑地问道。

“呵,他们配走正门吗?”潘俊说着拂袖离去。

两个时辰之后,欧阳雷火一行人等在潘俊后宅的一个小屋门口,欧阳雷火不停地踱着步子,不时向内中张望,那个日本人已经被抬进去有一个多时辰了,他本来性子就急,这次从新疆专程来到北京就是想知道这个日本人究竟能不能救活。

“啊…”忽然屋子城传来一声惨叫。欧阳雷火立马走上前去,正在此时潘俊也推开门,眉头紧锁地说道:“他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

“啊,谢谢。”这欧阳雷火这属狗脸的,说变天就变天,方才还对潘俊准备拳脚相加呢,此时脸上却堆满了笑意。

“不过…”潘俊的话让欧阳雷火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不过什么?”欧阳雷火追问道。

“哦,没什么,他没事了。我一会儿开一副方子给他服下之后三天之内就能苏醒过来。”潘俊娓娓道,“我给你们在这里安排了客房,早点儿休息去吧!”说完潘俊头也不回地走了,他表面冷静,可是心里早已经是乱作一团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第三章 木族青丝惊现世

回到自己的房间,他从衣袖之中掏出一枚钢针,这枚钢针细得如同头发丝一般,一般人根本无法察觉到,在烛光下那枚钢针闪烁着淡蓝色的光。他仔细地看了看,然后又从自己的腰间拿出一个小盒子,那个盒子比手掌还小一点,将盒子打开,内中并排摆放着十二根与那根钢针一模一样的钢针。

这种钢针有个别称叫“青丝”,正是取自李白《将进酒》中“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一句。因为这钢针细如发,柔如丝,再加上表面上粹了木系家族专用的毒药,光线之下显出蓝绿色,故此得名。

前面说到木系驱虫师主要是行医救人,但是却也有几件致人于死命的法宝,这青丝便是其中之一,一般藏于腰间,盒子内有一个小小的机关,轻轻按动一根青丝便会悄无声息地击中对方。

这盒子也经过前辈人的改造,因此可单发,可连发。而内中的十二根青丝所粹之毒又有六种,每两根的毒性相同。这毒药来自六种虫子,依照清朝六部命名为“春、夏、秋、冬、天、地”六虫。毒性也各不相同,这里就不过多解释了。

而那个日本人所中之毒正是这冬虫之毒,中毒者不会死去,但是会长久地昏迷下去,就像是冬眠一样,直到吃下解药为止。

可是这种毒药历来只有木系的潘家才会配制,而且这种青丝也属于独门的暗器,怎么会出现在那个日本人的身上呢?潘家现在会制造这种毒药和使用这种毒药的人除了自己也没有别人了,难道这世界上还有别人也会吗?

潘俊百思不得其解,却也很难入眠,今天一下午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潘俊忽然觉得自己的生活一下子被打乱了。他需要时间好好整理一下思路。

于是他走进了卧室中的密室里,这是一间只有十几平方米的小密室,密室的正前方挂着一幅祖先的画像,下面的八仙桌上摆放着香炉,他坐在蒲团上,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内心一旦纷乱起来就回到这里来清静一下,让自己平静下来。

天牢中的冯万春,突然到来的欧阳雷火,还有冯万春口中的住在北京琉璃厂的金系传人,一直在他的脑海中盘旋着。最后他做了一个决定,明天要到琉璃厂会一会那个金系的传人,还要从他的口中弄明白究竟是什么事情会关乎所有驱虫师的命运。

正在这时只听“砰”的一声,然后听到外面有人大喊道:“你是什么人?在这里鬼鬼祟祟的!”那声音正是欧阳雷火的孙子。潘俊站起身,缓步走出了密室,然后将密室的门锁好,毫不慌张地推开门。

门外此刻已经聚集了六七个人,其中有欧阳雷火和他的孙子,还有几个家丁。站在他们中间的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轻蔑地扫视了眼前的那些人一眼,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还是不说是不是?”这会儿说话的是欧阳雷火,他见年轻人还不回答,猛然挥起拳头向少年身上打去,这一下如果打在年轻人身上,即便不能打死,也要打个半残。千钧一发之际,潘俊两步抢上前去,伸手一把挡住了欧阳雷火的拳头。

欧阳雷火拳头的劲道大得惊人,可竟然一下子被潘俊死死地抓住了。欧阳雷火显然觉得不可思议,站在一旁的孙子也不禁“咦”了一声。

“欧阳前辈,我们先问明白这个人的身份再打也不迟。”潘俊说着松开了欧阳雷火的拳头,扭过身对那年轻人说道:“你是何人?为何深夜到访?”

年轻人眉头一皱上下打量着眼前的潘俊,然后说道:“你可是潘爷?”

潘俊点了点头道:“正是。”

年轻人一听便“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泪水一下子从眼眶中涌出来。

年轻人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在场所有的人都是一惊,欧阳雷火扭过头望着潘俊,可潘俊却也是一头雾水,他本来也习惯了深居简出,再加上现在世道太乱,基本上足不出户。他看过的病人也寥寥无几,眼前这个年轻人为什么要给他下跪呢?

“你是?”潘俊思索无果问道。

“我是冯师傅的徒弟,子午。”年轻人说到这里竟然哭了出来,“师傅在被捕前曾经告诉我,如果他被捕了,可以来找潘爷。在师傅被抓捕后的第二天我就从哈尔滨出发了,走了几天才到北京。”

“哦?你师傅被抓捕的时候你知道?”潘俊惊讶道。

“是的,我就在师傅身边。”年轻人抹着眼泪道。

“你先起来随我进屋再说。”潘俊说着挥手散尽家丁,然后带着子午走进了自己的卧室,欧阳雷火愣在原地,这时潘俊停下步子清了清嗓子对欧阳雷火说道:“您要不要跟进来一起听听?”

“好。”他回答得干净利落,然后对孙子说,“你去看住那个日本人。”事实上潘俊说那个日本人最快也要三天之后才会苏醒过来,现在就是不看着也不会逃走,但是因为有了上次在山谷之中的教训,此时他再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男孩听到之后立刻点了点头,小跑着向日本人所住的屋子奔去。

子午坐在潘俊卧室的椅子上,潘俊对他说道:“子午,这位是新疆火系家族的欧阳雷火前辈,你应该叫世伯的。”

子午连忙站起身来作揖道:“世伯。”

欧阳雷火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之后望着潘俊说道:“他是谁的弟子?”

“冯万春。”潘俊淡淡地说道。欧阳雷火一听哈哈大笑道:“原来是那个小子的徒弟啊。”潘俊瞥见子午听到别人称自己师傅“小子”的时候眉头皱了皱,显然很不愿听。

“嗯?你刚才说他被捕了,怎么回事?”欧阳雷火问道。

“我也只是知道他现在被关在京师第二监狱的天字号牢房之中。”潘俊说着扭过头望着子午问道:“子午,你师傅被捕的时候你就在他旁边是吗?”

“嗯,嗯,”子午连忙点头道,“师傅是一周前在回家的路上被一群日本人伏击的。当时他见势头不对,于是告诉我们分头行动,他引开日本人,让我逃生来找您,并把这个交给您。”说着子午从口袋中拿出一张纸条递给潘俊。

潘俊展开纸条,上面写着:琉璃厂,恒远斋,金无偿。潘俊看完之后将纸条递给了一旁的欧阳雷火,欧阳雷火看过之后皱了皱眉头。

“你知不知道那些日本人为何要伏击你们?”潘俊问道。

“我也不清楚,可是我早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了。”子午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什么预感?”欧阳雷火抢在前面问道。

“很不好的预感,师傅好像一直行踪特别诡秘,很多事情就连我也不知道。”子午说道。

“行踪诡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欧阳雷火大声问道。

“三年前,三年前师傅去了一趟吉林,从那里回来之后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晚上经常被噩梦吓醒,他解散了门徒只留我一个人在他的身边,而且他总是自言自语地说自己在赎罪,即便付出生命也是值得的。”子午的话让潘俊颇为好奇。

“你师傅有没有说过他是在为什么事情赎罪?”潘俊的话一说完,便瞥见欧阳雷火瞪了自己一眼。

“不知道,师傅从来不说这些。最近这段时间他好像和一个姓贾的汉奸来往很密切。”子午说到这里,只听欧阳雷火“啪”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这狗娘养的臭小子,竟然和汉奸勾勾搭搭,就算是死一千次也是活该!”

“您先别急躁,事情还没有弄清楚。”潘俊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就听欧阳雷火大声说道:“还不清楚?这狗日的小子一定是和他们分赃不均,最后狗咬狗。”

“不,绝不可能,师傅不是那种人。”子午站了起来横眉冷对地说道。

“你懂个屁啊。”欧阳雷火毫不客气地说道,“他就是一个土匪坯子。”

“你不能这样说我师傅。”说着子午已经拉开了架势。

“怎么着?兔崽子,你还想和我过两招?”欧阳雷火握紧拳头怒道。

“好了。”潘俊第一次吼道,“我相信冯师傅绝不是那种人,其中一定还有什么隐情,昨天我在大牢中见过冯师傅,他也曾告诉我去找纸条上的人,他说这件事关乎所有驱虫师的命运,我想这件事还是从长计议吧。”

送走他们二人之后东方已经显出了鱼肚白,潘俊站在窗口,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冯师傅会和汉奸同流合污,也许所有的答案都能在这个金无偿的身上找到吧。

他狠狠地握紧拳头,手中的那张纸被他揉成了碎片,一点点从指间飘落。

忽然一声巨响从东边传来,那正是琉璃厂所在的方向。潘俊手微微一颤,剩下的纸片全部从手中脱出。欧阳雷火闻声赶到潘俊卧室前面喊道:“你听到刚刚的那声巨响了吗?是不是打仗了?”

潘俊未开口,因为一种不祥的预感已经袭上心头,他推开房门走了出去,正好与急匆匆的管家潘璞应了个正着,潘璞四十多岁,身材魁梧,皮肤黝黑,是个山东汉子,他见到潘俊的时候已经是气喘吁吁。

“怎么了?刚刚那声巨响是怎么回事?”潘俊问道,木系潘家一直崇尚中庸,做事讲究的是不急不躁,泰山崩于面前也会岿然不动。但是今天潘璞的举止却很让人出乎意料。

“少爷,刚刚我经过琉璃厂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巨响,之后燃起了大火。”潘璞此时长出一口气说道,语速渐渐平缓了许多。

“是哪家店铺?”那种不祥的预感在一分分加重。

“好像叫什么恒远斋。”潘璞的话让潘俊的心一下子沉入了水底,果然不出所料,确实是恒源斋。

“走,我们去看看!”潘俊说着便要向外走,谁知潘璞却拦住了他道:“少爷,还有一件更怪异的事情,在恒源斋刚刚发生巨响之后那些日本人和警察像早已经准备好了一样忽然冲了出来,现在他们已经将琉璃厂围住了。”

潘俊心里说这哪里是好像,他们一定是早就准备好了。

潘俊最后决定派潘璞前去打听消息,自己和欧阳雷火坐在客厅中等候。潘俊闭目养神,不停地思索着,而欧阳雷火却没有那种闲情逸致,一直不停地在他面前踱来踱去,偶尔停下来似乎想要对潘俊说什么,可最终却还是咽了回去。

潘璞回来的时候是正午时分,他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道:“听人说,那家店铺已经化为了灰烬。”

“那有没有人逃出来啊?”潘俊问道。

“全都烧光了,从里面拖出五具尸体。”潘璞说道,“那家人被灭门了。”

潘俊叹了一口气,一句话也没说便回到了房间里,金无偿究竟知道什么秘密呢?他思索着。下午的时候他又将潘璞派了出去,想打听一下这家人是否还有亲戚,但是警局对此事却始终讳莫如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