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三天过去了,那个日本人终于苏醒了过来,欧阳雷火非常高兴,口中一直不停地称赞潘俊医术高明,但是潘俊心里却更加疑惑,那根青丝究竟是怎么出现在这个日本人身上的呢?

“爷爷,他不说话。”女孩见爷爷和潘俊进来之后脸色绯红地说道。

“妈的,不管怎么样都要撬开他的嘴,不然我怎么对得起老祖宗啊?”欧阳雷火说着便气冲冲地冲了进去,一把抓住那个小日本的领子道:“你他妈的把秘宝放在哪里了?”

那个日本人却微闭着眼睛摆出了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

“你说不说?”欧阳雷火真的急了。这时那个日本人睁开了眼睛,恰好看见眼前的潘俊,脸色立时变得煞白,圆瞪着眼睛,接着用一口不流利的汉语说道:“他…他,就是他抢走的。”

欧阳雷火一下子愣住了:“你他妈的说什么?”

“就是他用那种暗器打中了我,拿走了…秘宝。”日本人指着潘俊说道。

欧阳雷火忽然想起了什么,这青丝他是知道的,而几种毒的迹象也大致了解,他恍然大悟一般地扔下那个日本人,然后竖起眉毛走到潘俊面前道:“青丝呢?”

正在此时只听“砰”的一声,那日本人竟然撞在了墙上,一股鲜血全部喷在墙上。欧阳雷火和潘俊都是一惊。

欧阳雷火抢上前去,伸手去探那日本人的鼻息,不过为时已晚,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用尽全力撞上墙壁的,此时早已经气绝人亡了。欧阳雷火眉头紧皱地望着潘俊说道:“死了!”

潘俊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他始终不明白为何这个日本人在临死前说打伤他的是自己。

“把你的青丝拿出来给我看看。”欧阳雷火伸出手道。

潘俊抬起头望着欧阳雷火微微笑了笑道:“如果是我做的,我会承认的。”说完转身便要离开,谁知欧阳雷火已经抢上一步,同时伸出手去抓潘俊的领子,潘俊像是后背长了一双眼睛一样,身体向左倾半寸,恰好躲过了欧阳雷火这一击。

欧阳雷火虽然一击不成却已经抢在了潘俊的前面挡住了他的去路。站在旁边的几个人都看傻眼了,都担心这两个人动手打起来了。

“你想要怎样?”潘俊冷冷道。

“交出秘宝。”欧阳雷火圆瞪着铜铃般大小的眼睛说道,“否则,今天我们之间一定有一个人要横着走出这个门槛。”自从上次潘俊为了救子午挡下了自己那一拳之后,欧阳雷火便已经知道潘俊虽然年纪轻轻但是功夫却也不在自己之下,再加上有青丝的帮助,真的动起手来,自己未必能占尽上风。

“呵呵,我连火系欧阳家的秘宝究竟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如何会拿你那秘宝?”潘俊着实觉得这老头儿也忒冲动,简直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

欧阳雷火的拳头渐渐地松了,他觉得潘俊所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而且你说这盗宝之事是发生在一个月前是吗?”潘俊问道。

“嗯,是的。”欧阳雷火的孙子点头道。

“那时候我正在上海拜谒一位京剧大师,这一点潘璞也可以作证,我又怎么会有时间去新疆呢?”潘俊说话间下人已经叫来了管家潘璞,潘璞站在旁边说道:“确实如此,我们当时正在拜谒京剧大师梅兰芳先生。”

“但是…”欧阳雷火始终不明白那个日本人最后为何无缘无故地诬陷潘俊,甚至不惜以自杀作为代价。

“我一定会调查清楚,给您一个交代的。”潘俊的声音柔和了下来。

“哼…”欧阳雷火拂袖扭过头去,潘俊看了几秒轻叹了一声之后走了出去。

“少爷。”刚刚走出去,潘璞在潘俊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潘俊听了之后眉头微皱,嘴微微张开了。

“你确定吗?”潘俊问道。

“没错,有人曾亲眼看到他今天出现在万利赌坊。”潘璞说道。

“万利赌坊?”潘俊疑惑地问道。

“少爷您有所不知,这家伙是个十足的赌徒,一天不赌几把手就会痒。”潘璞说到这里笑了笑。

“好,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把他找来,也许能从他的口中打听到一些关于金家的事情。”潘俊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之后道:“你到账房去取点儿银子到警察局上下打点一下,看看能不能探听出一些关于冯万春所犯案子的消息。”

“冯万春?”潘璞大惊失色地问道,因为在他的记忆中杀死老当家的就是冯万春,因此潘俊才在那“三不救”之中加上了一条“姓冯的不救”。所以此时潘俊忽然说要打听冯万春的案子的时候有些吃惊。

“哎,其中很多事情等你回来我再慢慢告诉你吧,记得多带些银子,就算不能救出冯爷至少也能让他在监牢里少受点儿罪。”

“少爷放心吧,我这就去。”说罢潘璞风风火火地走了出去,潘俊站在院子之中仰望着头顶上墨黑色的天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出口在哪里。欧阳家盗宝案如何会牵涉到自己,而冯万春又是因何入狱?这些问题在他脑海中不停地盘旋,而最让他头疼的还是那个关系到所有驱虫师命运的秘密,也许只有找到金家的后人才能知道吧。

整整一个下午,欧阳雷火都不曾踏入潘俊院内半步。而潘俊站在一张核桃木雕花方桌前面,桌子上摆着“荣宝斋”的湖笔徽墨,潘俊提起笔,笔走龙蛇,在铺着的宣纸上写下了“无为”二字。木系受道家思想影响颇深。

傍晚时分潘璞才回来,他走进潘俊的房中低声说道:“少爷,人找来了。”

“让他进来吧!”潘俊说着放下手中的笔,又看了看宣纸上的那两个字,然后将挽起的袖子落下,走到前堂。一会儿工夫潘璞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那个人比潘璞矮了一大截,右手缩在袖子里,看长相似乎是个中年人,但是身材却像个孩子。

“哎哟,潘爷…”那人见到潘俊连忙谄媚道,“早知道是潘爷找我,您只要知会小的一声就行,何必还亲自派大管家去找我呢?”潘俊看得明白,听得仔细,这人虽然生得是个侏儒,但却圆滑世故,巧舌如簧。

“呵呵,你是金顺?”潘俊微微笑道。

“对对对,小的就是金顺,潘爷叫我顺子就行。”本来这金顺就是个侏儒,此时再点头哈腰,更是显得矮小了。潘俊坐下一伸手示意金顺也坐下,他这才坐到椅子上说道:“不知潘爷今天找小的有什么吩咐?”

潘俊清了清嗓子道:“你可知道你师傅在琉璃厂的堂口发生了火灾,一家人惨遭灭门?”

潘俊一面说着,一面观察着金顺,只见金顺的脸色丝毫没有异样,只是耳朵轻微抽动了几下,然后又满脸堆笑地说道:“知道,知道,这件事前几天传得满城风雨,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看你根本无动于衷啊!”潘俊说着端起茶碗。

“潘爷,你有所不知啊,早在十五年前老头子就把我逐出师门了。”说着金顺伸手一指缩在袖子中的右手,他的右手的五根手指似是被人齐刷刷切断的一般。

潘俊看得触目惊心,奇怪道:“这是为何?”

“唉,怪只怪我这嗜赌如命的恶习啊。那是民国十七年的一个深夜,我正是赌瘾发作手头痒痒的时候,忽然遇见个老乡,那个老乡是当兵的,当时在孙殿英的部队里。他问我愿不愿意做笔买卖,我当时答应了,您知道我师傅属于金系驱虫师,专攻的是毒虫金石类的机关,而皇帝陵寝的这些机关都是金氏一门所为。所以对墓葬中的情形极为了解。我当时也是头脑发热,谁知去了才知道是盗东陵。可是那时已是退无可退了,我只能硬着头皮干。后来这件事不知怎的被师傅知道了,于是便砍掉了我右手的几根手指并把我逐出师门了。”金顺说完长叹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潘俊恍然大悟般地说道。

“我想潘爷今天找我来不只是问这件事吧?”金顺道。

“嗯,我是想问你师傅在这世上是否还有别的传人?”潘俊早已经想好,如果金无偿还有传人的话,那么这个传人很有可能会知道一些秘密,至少应该比自己知道得多。

金顺想了想说道:“师傅确实还有一个传人,是我的师弟,叫金银。虽然师傅将我逐出了师门,但是我们两个还是有些来往的,三年前他回到了河南老家。”

“哦?”潘俊像是看到了一丝曙光,“知道他的具体地址吗?”

“嗯,只是…”金顺一脸难色地搓着手。潘俊当然明白他的意思,然后招手对潘璞说:“去给金爷取点儿银子。”

潘俊口中“银子”两个字刚一出口,金顺的笑脸立刻又挂在了脸上道:“潘爷,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你拿着吧,如果能找到金银的话,我还有重赏。”

“那我谢谢潘爷了,嘿嘿。”他收起银子接着说道,“他一直生活在河南安阳的侯家庄,只是一般人见不到他。”

“这是为何?”潘俊问道。

“呵呵,潘爷您有所不知。”金顺眯起小眼睛笑道,“金系驱虫师历代都是侏儒,而且因为制造毒虫金石对身体影响颇大,所以一般不会有子嗣,因此金系驱虫师的后人大都不是血缘至亲。驱虫师年轻之时便行走各地,寻找下一代驱虫师的人选,而且师傅一生只收两位徒弟,最后从中选择一人继承。”

“嗯,我曾听父亲大略说过一些。”潘俊点头道。

“我这位师弟也是侏儒,但是却有严重的眼疾,见不得光,一见光眼睛就会生疼。却是备受天怜,在暗处及夜里却能看得清楚,因此一直只身生活在地洞之中,昼伏夜出。”金顺的话让潘俊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潘俊道,“那如何才能找到他?”

“这个却也不难,但是恐怕一时间也难以学会。”金顺说着从衣袖之中拿出一只翠绿色的蟋蟀,那只蟋蟀看上去像是用翡翠雕琢而成,但做工却极其精致,乃至于胡须、翅膀的纹路都如真的一般,徐徐然纵身而起。

“这个是…”潘俊好奇地站起身来,细细观察着眼前的那只翡翠蟋蟀,管家潘璞也极为好奇。

“这便是金系驱虫师的宝贝之一,叫明鬼。”金顺笑着说道。

“明鬼?”潘俊重复道。

“对,金系驱虫师最早出自春秋墨家的一个旁支,对于金石之术颇有一些见地,再加上祖辈善于观察虫豸,因而成为了金系驱虫师。这明鬼二字也是取自于墨家的思想之一。”金顺虽然其貌不扬却有一副极好的口才。

“哦,但是这明鬼如何驱使?”

“这个说简单也简单,说困难却也当真有些难度。”金顺说着轻轻在明鬼的身上不轻不重地敲击了三下,一会儿工夫,那明鬼竟然动了起来,在桌子上转着圈,而且发出类似蟋蟀一样的“吱吱”声。这却让在场的潘俊、潘璞都为之一震。

虽然早知五大驱虫师家族各有绝活儿,但是却从未想到金系家族的驱虫术却精妙如斯,简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这明鬼的驱使之术是根据敲击的次数、方位以及力度的不同而定的,次数好掌握,但是这力度和方位确实需要些时日才能锻炼出来。”金顺说着又在明鬼身上敲了一下,那明鬼的动作便戛然而止了。

“果然是名不虚传啊!”潘璞大声说道。

“呵呵,这还只是雕虫小技,冰山一角而已。”金顺说到这里不禁有些得意,不过那种得意的神情只在他的脸上停留了一刻便被一种黯然神伤的神情取代了。

“用它可以找到你的师弟是吗?”潘俊问道。

“嗯,我会将驱使之法告诉潘爷,只要到时候潘爷依法而行的话,它便会带你找到师弟,不过他是否会见您只能看你们的缘分了。”金顺说着低声在潘俊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潘俊暗暗将其记在心中,待金顺走了之后回到房中,依法而试,可那明鬼却纹丝不动。如此数次之后,潘俊无奈地坐在椅子上,此刻他只能望明鬼兴叹了。

“潘俊哥哥,你做什么呢?”一个女孩的声音传进了潘俊的耳朵,潘俊抬起头,正是欧阳雷火的孙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很多,潘俊都未曾询问这女孩子的名讳。

“哦,原来是你啊!”潘俊为避免尴尬故意什么也不称呼。

谁知那女孩却笑道:“潘俊哥哥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吧?”

“啊!”潘俊含糊地回答道。

“欧阳燕云。”女孩朗朗说道。

潘俊点了点头说道:“记下了。”

“嘿嘿,这个是…”欧阳燕云望着桌子上的明鬼说道,“明鬼?”

“哦?你认识?”潘俊诧异地说道。

“嗯,小时候父亲曾经给过我一只,那是母亲在离开之前留给我的最后一件东西,她说如果有一天我想她的话,就可以用那只明鬼去找她。不过后来那只明鬼被父亲发现了,他一气之下将那明鬼藏了起来,后来我和弟弟寻找数次却依旧没有找到那只明鬼的下落,直到家族秘宝被盗之后,爷爷在勘察密道的时候才发现了那只被父亲藏起来的明鬼,原来他将明鬼藏在了收藏秘宝的密室中,因此我和弟弟到处都找不到,后来那只明鬼一直被弟弟戴在身上。”欧阳燕云说着拿起那只明鬼细细地观察着,眼睛里渗出一些晶莹的东西。

“你母亲是…”潘俊问道。

“呵呵。”欧阳燕云微微笑了笑说道,“潘俊哥哥,你的这只明鬼和我的那只很像,应该也是用来寻人的吧?”她故意岔开话题说道。

“是啊。”潘俊心想欧阳燕云果然是内行,“你知不知道怎么用?”

“我倒是会用,但是每只明鬼制造出来的作用都不一样,而且驱使的方法也不一样。如果知道它的驱使方法的话应该没问题。”欧阳燕云说着轻轻叩击了两下明鬼的身体,那明鬼竟然真的动了起来。

“刚才那人告诉了我,只是我不是很明白。”潘俊眉头微蹙。

“哥哥不妨说来我听听。”欧阳燕云说道。

“嗯。”潘俊想了想说道,“宫三,商二,角一。”

欧阳燕云听完之后微微笑了笑,之后在那只明鬼身上轻轻敲击了几下,只见那明鬼竟然颤抖了两下从后背上伸出一对翠绿色的翅膀,然后在地面上盘旋了几下之后向门口飞去。欧阳燕云纵身追上它之后,将那只明鬼抓在手中,又轻轻地叩击几下之后,明鬼又恢复了原状。

“哦?欧阳妹妹,你是如何做到的?”潘俊确实惊讶。

“潘俊哥哥,这个并不难。”欧阳燕云将明鬼放在桌子上说道,“刚刚哥哥的口诀之中不是有宫、商、角嘛。这是古代的五声音阶,古人将音阶分为宫、商、角、徵、羽,又与五行方位相联系,即中、西、东、南、北。也就是说要分别叩击明鬼中间三次,西边两次,东边一次。”

“那力度呢?”潘俊问道。

“这又是神妙之处了,还是因五声音阶而起。古人将五声与五脏相联系,脾应宫,其声慢而缓;肺应商,其声促以清;肝应角,其声呼以长;心应徵,其声雄以明;肾应羽,其声沉以细。所以宫声要慢一点,商声要连续地快一点,角声则最慢。”欧阳燕云解释得很清楚。

“我试试看。”潘俊按照欧阳燕云的方法轻轻叩击,果然叩击完毕,明鬼竟然真的飞了起来。

“太神妙了,金系家族的机关果然非同凡响啊。”潘俊不禁有些佩服发明明鬼之人竟然将五行音律结合得如此完美,而这还仅仅是冰山一角。

“欧阳姑娘,你母亲是不是金系的传人?”潘俊忽然问道。

“这…”欧阳燕云眉头微锁,过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道,“嗯,我母亲确实姓金。”

“这就难怪了。”潘俊若有所思地说道,“那她现在在何处?”

“在我三岁那年,母亲就离开了家。”欧阳燕云长出一口气说道,“已经十几年了,不知道她是否还在人世。”

“对不起啊,欧阳姑娘,提起你的伤心事了。”潘俊抱歉地说道。

“其实也没什么了,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早已经开始淡忘了。”欧阳燕云说着笑了笑,那双大眼睛显得十分可人。

“对了,等我用完这只明鬼,你就用它去找你母亲吧!”潘俊看了看摆在桌子上的明鬼说道。

“哈哈。”欧阳燕云笑道,“哥哥你还不知道,每只明鬼只能完成一个任务,它只能带着我们去找之前设计到里面的那个人。”

潘俊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潘俊哥哥,你的父母呢?”欧阳燕云问道。

“我母亲在我八岁那年就过世了,父亲在我十岁那年也因为…”潘俊又想起在天字号牢房中与冯万春的对话了,“因为我死去了。”

“原来潘俊哥哥比我还惨。”欧阳燕云坏笑着说道,“那哥哥有没有心仪的女孩啊?”

“啊?”潘俊一惊,脸瞬间变得绯红,却不知道如何作答。

“啊什么啊?”欧阳燕云有些生气地说道,“是不是哥哥你已经订了亲事?”

这句话让潘俊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女孩的身影,他的心头一甜。

“那就是没有了?”欧阳燕云见潘俊半天不说话,于是笑嘻嘻地说道,“那真好啊!”

“什么真好?”潘俊一下子愣住了。

“没什么,潘哥哥你早点儿休息吧。”说着欧阳燕云蹦蹦跳跳地向门口走去,轻盈得真像只燕子,快到门口的时候她忽然扭过头说道:“我相信哥哥不是抢走秘宝的坏蛋。”

她这几句话让潘俊有点儿摸不到头脑,待她走了之后,潘俊将那只明鬼收了起来,缓缓地走进密室之中,坐在蒲团上,他的心却无论如何也安静不下来,脑海中一直不停地浮现出欧阳燕云的笑脸。

第四章 琉璃厂古店失火

时间刚刚过了午夜,忽然传来了一阵吵闹的敲门声,潘俊的身体微微颤了颤,那声音是从后门传来的,这么晚了会是谁呢?潘俊走出密室,刚到正厅,只见管家潘璞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在他的耳边低低地耳语了几句,潘俊的脸色大变。

“把他们带到我的卧室来吧!”潘俊说完潘璞便迈着小碎步跑了出去。

月色阑珊,今晚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一会儿工夫,三个大汉在潘璞的带领下来到了潘俊的卧室。潘俊注意到中间的那个汉子面色铁青,额头上都是豆大的汗珠,嘴唇发白。

“快将他放在床上。”潘璞指挥着另外两个汉子说道。

那两个汉子很听话地将重病的汉子放在床上之后便走到潘俊的面前,两个人一个三十岁左右,大个,头发蓬松,目光炯炯有神,另外一个二十岁上下,看起来要瘦小一些。两人来到潘俊面前竟一起跪下。

“潘爷,求您救救我们大掌柜。”那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的声音里不无哭腔。

“你们先起来吧。”说着潘俊不紧不慢地走到躺在床上的那个汉子身边,将汉子的袖子撸起来,他抓起那汉子的手,那汉子的手上生满了一层厚厚的趼子。他缓缓地将那汉子的手放下之后说道:“你们是做什么的?”

“我们是跑码头的,这是我们家掌柜的,路上不知得了什么病,开始一会儿昏迷,一会儿清醒的。找了很多名医都束手无策,多方打听才知道您能医治各种疑难杂症,所以就来找您了。”三十岁左右的汉子说道。

潘俊扭过头又看了看汉子的脸,将其眼皮翻起,眉头微蹙,又将汉子上身的衣服脱下,他的身上有数块大大小小的伤疤,在胸口的地方有一处红色的伤口,此时已经溃烂,但并不是利器所伤。

看罢之后潘俊站起身来,缓缓地走到正厅前面坐下,两个汉子四目相对,一时间不知道这潘爷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两个人走到潘俊面前试探地问道:“潘爷,我家掌柜的还有救吗?”

潘俊点了点头道:“他不是得病,是中毒。”

这句话让两个大汉面面相觑。

“而且中的是尸毒。”潘俊站起身来挥了挥手说道,“你们把他抬走吧。”

“潘爷,您不是说能治好我们家掌柜的吗?出多少钱我们都愿意。”说着那三十岁的大汉从衣服里掏出一个黄色的包袱,然后将其放在潘俊旁边的桌子上,发出一阵金属的响声,之后快速地打开,几根金条、数颗珍珠立刻呈现在眼前。

“呵呵,你也太小看我潘某人了。”潘俊冷冷地说道,“人抬走吧!我不能医治这个人。”

“为什么,潘爷?”那人问道。

“如果病人连自己的真实身份都不肯以诚相告的话,我想我也不能真心为他去医治,那么还不如不治的好。”潘俊冷冷地道。

两个汉子又是面面相觑,脸憋得通红却始终是一句话不说。

“潘爷,潘爷果然是名不虚传。”那声音是从床上传来的,几个人都转过头,只见刚刚昏迷的男人已经醒了过来,他说道,“既然潘爷如此说那你们抬我走,不要给潘爷添麻烦。”

两个大汉还要对潘俊说什么,只是看到潘俊此时已经将脸扭到了一旁,两个人一声叹息之后走到床边,背起那个大汉就要往外走。

快到门口的时候中间的汉子说道:“虽然我们是土匪,但是我们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们对付的那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人。”说完两个人将那汉子抬了出去,没走出几步,潘俊忽然朗声道:“留下来吧!”

潘璞闻言立刻抢到门口对前面的人大喊道:“少爷同意你们留下来了!”

两个大汉连忙背着中间的汉子走了回来,中间的汉子从那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身上吃力地爬下来,晃晃悠悠地走到潘俊面前,潘俊抬起头此时正好与那汉子四目相对,那个汉子浓眉大眼,两腮微微凹陷,只是目光非常坚毅。他忽然跪在潘俊面前道:“潘爷,我姓孙,孙石。是老龙山的掌柜的。”

“哎,你们把他抬到床上去吧。”潘俊挥手道,然后将潘璞叫到跟前在他的耳边轻轻耳语几句,潘璞脸色大变。

“好,我知道了,少爷。”说完潘璞大踏步走了出去。潘俊让另外的两个汉子到门口守着,然后走到孙石面前,将他的衣服剥开,露出那个已经开始溃烂的伤口。

“孙当家你是什么时候中的这毒?”潘俊一面小心地用酒擦拭着孙石的伤口,一面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呵呵,前几日我带着手下十来个兄弟在街上闲逛,忽然一阵寒意,回去之后就一病不起了。”孙石龇着牙说道,显然酒精起了作用。

“您平时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吧?”潘俊站起身拿出几枚银针,刺入孙石的几处穴位,孙石顿然脸色苍白,眉毛立起,整个人都挺直了,过了半刻忽然“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黑血,那黑血如同一块血豆腐一般。

潘俊见状立刻将银针拔出,孙石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像是虚脱了一般地躺在床上,额头上都是豆大的汗珠。

“孙当家是行伍出身吧?”潘俊站起身来说道。

“是啊,参加过淞沪会战,失败之后就离开了部队。”孙石仰着头望着房顶,似乎在回忆往事一般。

“看得出来,刚刚我用针的时候刺入的是你身上最疼的穴位之一,若是一般人早已昏死过去了,不过你却挺了过来,甚至连哼都不哼一声。真是大丈夫啊!”潘俊言语之中不无赞美之词,虽然他受到家规影响不问世事,但是却也难以掩饰住一腔热血和对英雄的怜惜之情。

“过奖了,其实谁能想到闻名京城的潘爷竟然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啊,真是江山辈有才人出啊。”孙石这句话确实是诚心诚意,潘俊笑了笑不再谦让,然后走到地上的那块“血豆腐”旁边说道:“孙当家想不想看看是什么让你如此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