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明天去买几件?

金的太贵且招摇,珠花倒是好看又便宜,只是日后变现不易。莫若去打几件银饰,既低调,又随时可当现钱使。

唉!可怜她这朱门绣户千金女,竟沦落得为了些许银钱斤斤计较。什么世道嘛!

章大小姐正在这儿一面盘算,一面自怨自艾。忽听得有人敲门,这是谁来了?

第13章 河边又遇路人乙

门一打开,外面的人就傻掉了。

章清亭有些不悦地微一皱眉,先开腔了,“人都接来了?”

“大…大姐?”张金宝结结巴巴,似是不认得般,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了她几十个来回,还不敢确信。

“吃饭。”章清亭只用俩字,就让他的神智清醒了过来。

“吃什么?”这俩字还真好使,张金宝连说话都流利了。

有了俩钱,章清亭也不想太委屈自己,“到外面点几个菜,吃顿米饭吧。”

张金宝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这…这岂不是…不是要…要下馆子?

可怜他长这么大,还没正儿八经下过一次馆子,原本以为几个馒头混个肚圆就不错了,没想到大姐居然这么好,要带他们下馆子,这实在是太令人激动了!

章清亭可不知这一家子如此没见过世面,肚子里如此缺乏油水。要不,她一定就安排几碗肉丝面或是几个馒头加小菜把这一家子打发了。

哪像现在,她就怕不够吃,一共点了八个菜,两个汤,按理说该是很丰盛的了。结果,章清亭一小碗米饭才下去一小半,除了她让摆在自己面前的两个菜,那一家子就如蝗虫过境般,各吃了两大海碗米饭,把其余的菜全吃了个干干净净,那盘子舔得连油星都不见,光可鉴人。章清亭怀疑简直不需要清洗,就能重新上菜了。

那一家子还意犹未尽地望着她这个大饲主,眼睛里那卑微又可怜的乞求之意显而易见,共同传达着一个信息:没吃饱啊没吃饱,要继续啊要继续!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章清亭面前就是放上龙肉也吃不下去了,但也不由着他们这么胡吃海喝的。招手叫来了小二,一人再上一海碗的面,要鸡汤要猪肉要牛肉倒是任他们自选。

到底是汤水东西塞肚子,这一家子直吃得个顶个的肚子溜圆,实在是撑不下去了,才抹抹油嘴,终于放下了筷子。

旁边客人瞧见一家子的吃相,难免有些指指点点,章清亭如坐针毡,心想以后再也不带他们来大厅里丢人现眼!

最后,她吃剩下的那俩菜还让张罗氏端回了屋。虽然这时吃不下了,待会儿还是能装下的。章清亭眼不见心不烦,也就由她去了。

吃饱喝足,那一堆蝗虫都回去躺床上不能动了。

张小蝶瞧大姐收拾得齐整眼热,也动了心思,想要洗个澡换上新衣裳。

这爱干净倒是好习惯,反正章清亭饭后有散步的习惯,便把银子和梳妆匣子一并收了,锁在柜子里,收了钥匙,把房间让给她洗澡,自己到客栈外面走走。顺便也得想想,今后的日子该怎么办?

这市集不大,客栈外头就连着民居。住在这儿的,多半是在市集上做买卖之人,相比起来,手头当然比周边的农户要宽裕些,房子也要齐整些。

到底是无商不富啊!章清亭心中感慨着,虽然从商是下九流的行当,但日子却滋润多了,更遑论那些真正有钱的巨商富贾,更是各国朝廷权贵们争相巴结的对象。

她们章家,表面上是仰仗着父亲的官职显赫,其实内里却靠母亲大人带来的大量陪嫁才薄有积蓄。虽然与她不甚和睦,但章清亭心下也承认,要不是有这么个精明厉害的母亲大人苦心经营,那日子可不知过成什么样子。放眼四周,那京里的穷官可多了去了!所以,不论是民家还是官家,适当地从商才是富裕之本。

想想她又叹了口气,母亲大人若是不精明,也不会为了那一份丰厚的聘礼就把她许给潘云豹。恐怕误信人言是假,贪图那份彩礼才是真。

这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只看是什么落到自己头上来了。

月儿初升,照在二道子沟上波光粼粼,一地碎银。

流水不知章女恨,依旧哗啦啦的欢唱着,渐渐拓宽河道,远远地汇入荷花江去。

章清亭赌气般将脚边的小石子踢入江中,也只溅起小小水花,很快便湮没无声了。

以前那个家,虽然窒息得像牢笼,却能替她遮风挡雨。而如今,自己是彻底自由了,却也失去了一切屏障,完全要自力更生了。

长长地吸了口河边微带凉意的新鲜气息,又深深地吐出,几个来回之后,章清亭觉得心胸渐渐开阔,开始冷静地思考当务之急的几件事。

头一桩,就是赵家的亲事。

现在有了钱,自不用愁,明儿就赶紧去把婚事退掉,把人口簿子拿回来。想着拿银子砸到那竹篙老虔婆的面前,让她震惊又无语的样子,章清亭心中涌出一阵快意,心情不觉好了许多。

第二桩,就是张家这六张嘴。

光方才那顿饭,就吃掉了她一两二钱银子,照这么个吃法,她手上那剩下的三十多两银子不到一个月就能吃光。

此章清亭可非彼张蜻蜓,她章大小姐没那个义务也没那个本事养活这么多张嘴。干脆出一点钱,全打发掉得了!

章清亭忽又想到,不知那个张蜻蜓到了自己家是不是也是这副吃相?那可丢人丢到爪哇国去了!

她刚想发笑,却又想起她用的可是自己的脸,这可真让人郁闷。转念一想,如此也好,就让母亲大人烦恼去!就这样一个杀猪女,她若是嫁入潘家去,丢的可是章家的颜面!说起来,也是母亲大人的管教无方!

章清亭一时心情大好,兴致勃勃地琢磨起自己未来的出路。

做什么好呢?

章大小姐会的可不少,打马吊自不用提,像琴棋书画、裁剪刺绣,凡是贵族女子该会的技艺,她不说样样精通,起码都能耍弄得有模有样。

可这些都只能作为消遣之计,要以此谋生却是太辛苦了些。难不成自己还得抛头露面的摆摊卖字,或是成天头都不抬的女工绣花?那还不如去找人打两圈麻将!

章大小姐很是苦恼。她生平只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呼奴唤婢,穿衣打扮。可天下哪有这等好事?

除非,嫁个有钱人。

可有钱人在哪儿?

章清亭想起贺玉堂来,这市集里就他看起来像个有钱人,对自己似乎也很有几分兴趣。只不知他究竟是干什么的,娶妻没有?不过就算是个财主,又没成亲,难道自己一个大姑娘还能直接冲到他的面前说,嘿!有钱人,我要嫁你,你娶我吧!

那不是花痴么?章清亭自己想着都觉得好笑。

况且,以张蜻蜓这身份,就算是嫁入豪门,恐怕也只能跟她娘似的,委委屈屈做个小妾,任人欺凌。

这可怎么办呢?章大小姐心事重重,不知不觉走进了河边的小树林里。

“哥?哥!”蓦地过来一人,轻轻喊着,那声音压得极低,似是怕人听见。

章清亭心下狐疑,赶紧闪身躲到树后。

就见旁边一道黑影迎了上去,“在呢!怎么样?银子给了么?”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章清亭想起来了,这不是一早在桥上遇到的那个路人乙么?

第14章 想甩包袱的大闺女

章清亭此时反正也无法出去,便隐在一旁,且听这哥俩说些什么。

那弟弟道:“银子给了!我照你说的,都问清楚了,确认是她家老爹我才给的。他也应承了,回头就来把亲事退了。”

“这就好!这就好!”哥哥似是很松了一口气,转而夸赞着,“这次辛苦你了!”

“哥,不是我说,你把月钱提前支了出来,过不了几天娘肯定就能知道,那还不得闹翻了天啊?”

“管不了这么多了,先把这桩亲事断了再说,最多拼着再被娘打一顿!”

“呵呵,那她该不会吧?你怎么说现在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怎能随便动手动脚的?不过,娘也真是小气,就为了三两银子,硬是不肯成全你和桃子姐。凭良心说,杨师傅开的聘礼真不算高了,哪家嫁闺女不要个十两八两的聘银?人家还是看在师徒份上,桃子姐又跟你青梅竹马的,才只要了五两。就这娘都不肯!”

“唉!娘是抠惯了,什么都要省!连我的终身大事她都不肯松一松!”哥哥的言语里也有几分埋怨之意,“算了算了,反正这事也快了,到时你再帮我好好劝劝娘,咱们把生米煮成熟饭,看她还能怎么办!”

章清亭听明白了,这是对婚事不满,自作主张要退亲啊。那早上遇到他,恐怕就是去借钱的。

弟弟乐了声来,“那到时,你和桃子姐打算怎么谢我?”

“你这小子,办点芝麻绿豆大的事情都要好处!当你哥是大财主啊?快走吧!早些回家才是要紧!”

那哥哥一转身,竟直奔章清亭藏身之处而来,待要避让,还是发出了声响。

“谁?”

章清亭索性清咳一声,大大方方迎了出去。

那哥俩吓了一跳,夜色昏暗,瞧不清章清亭面目,只依稀是个陌生女子,略放下些心来。

“你这姑娘,深更半夜地躲在此处做甚么?”发问的是哥哥,越是心虚的人往往嗓门越大。

“散步。”章清亭淡淡地回道。

她可理直气壮的很,本来就不是她主动来听人墙根的,明明是这两人说到她面前来,她又不是聋子,关她什么事?

那哥哥听她这么一说,又闻到她身上的脂粉香气,不由得想歪了,眼里顿时现出厌恶之意,“天色既暗,不安于室,招摇过市,定非良家女子!二弟,快走!”

“你这人怎么净喜欢含血喷人?”章清亭不干了,凭啥被人无端侮辱啊!

她冷笑着,“你又有多清高?不奉父母之命,媒妁之约,私自毁婚。还与女子暗通款曲,私相授受,这也是读书人该明的礼义么?幸亏本小姐早上没给你让路,原来是行这般无良勾当!”

一听这话,哥哥认出来了,这分明就是早上桥上遇到的那名刁蛮女子!

“怎么又是你!”哥哥绕着她转着圈子,这一早一晚的,虽然都没看清面目,但光闻她身上的味道,这变化还真大!新仇旧恨一并激发了出来,顿时斗志昂扬,挖苦着她,“这位姑娘,你不堵路了?改偷听了?小生还真是与你有缘啊,走哪儿都能遇见你这扫把星!”

“嘴巴放干净点!早上明明是你无理取闹在先,现在又是你偷鸡摸狗在后!这大路迢迢,又不是你家的园子,凭什么不许别人出入?哼,君子坦荡荡,入暗室而不欺。你心里若是没鬼,何必怕人偷听?”

“你!你…你既懂礼义,该知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我们兄弟二人在此说话,你又为何要鬼鬼祟祟藏在一旁偷听?再瞧瞧你,朝贫而夕富,定是做了什么来路不明的勾当!”

“这钱是我自己凭本事挣回来的!”章清亭一气之下差点脱口而出,这是本小姐靠打马吊赢来的!可想想这赌博之戏,说出去也甚不雅,硬是咽了回去。

“那是啊!”路人乙不阴不阳地讥讽着,“姑娘在这条暗巷之中多走上几个来回,肯定挣得更多!”

章清亭简直要被气倒了!“你枉读圣贤之书,滥逞口舌之欲,到底是何家竖子,无端毁人清誉,报上名来,与我同去见官!”

“见官就见官!像你这等伤风败俗的女子,才要好好教训一番才是!”

见他两人越闹越凶,那弟弟不知底细,怕生出事来,把哥哥连拖带拽地拉开,“算了算了!好男不跟女斗,咱们快回家去吧!要不一会儿被娘逮到,那可就有得瞧了!”

哥哥冷静下来一想确也是这个理,自己堂堂一个男子汉,与个姑娘为口角之事对簿公堂,纵然赢了也有损颜面,便半推半就地随着弟弟去了。

“你们站住!”章大小姐被独自扔在那里,气得直跳脚,却无计可施。

这一夜过得那个郁闷啊,章清亭在床上翻来覆去,直把路人乙骂了个昏天黑地。自然没有留心到,张家某个人的异样神情。

好歹一夜过去,到了天明,章清亭心中的不快才消去了大半。

还是先办正事要紧。

也不询问了,直接让伙计给隔壁那屋送去二十个馒头,两碟咸菜就打发了事。

待她自在屋子里慢悠悠地喝了一碗粳米粥,用了两样小点心,才召集这一大家子过来,宣布她的决定。

“桌上一共有十二两银子,你们每人拿二两去!”

“哎!”应得最痛快的就数张发财了,抓起两锭小银子喜笑颜开地揣进怀里。

“记住!”章清亭扫了一眼都换上新衣吃得肚饱的众人,慢启朱唇吐出句话来,“从今往后,咱们便再无瓜葛!”

见他们眼中又流露出不解之意,她只好再费些唇舌,做着解释,“也就是说,以后各人过各人的!你们再不要来找我,我也不会管你们,咱们一刀两断,就此一拍两散!”

听她这么一说,本来还高高兴兴领着钱的众人都把手又缩了回来,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站在一旁默不吭声。

“闺女!这好好的,你一大早发的是什么脾气?”张发财老干巴脸上挤出一堆笑,讨好地问。

章清亭斜睨了他一眼,拿出母亲大人议事时的气概和腔调,“你给我结门亲事也不过是二两银子,我现给你们每人二两银子,还添置了这些东西,也算是对得起你们了!这房钱饭钱我都会结掉,不用你们操心。趁着天儿早,各自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她…她这分明是想甩包袱!

第15章 退婚去

短暂的沉默之后,是惊天动地的呼号,“大姐!(闺女!)你不能这么对我们呀!我们要跟你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

这回章清亭用再多的白眼,再多的杀气都没用了,被抛弃的恐惧让这一大家子齐心协力起来,团团把她围住,干嚎不止,震得人耳膜都疼。

“走开!走开!”章清亭嫌恶地想要把这群干打雷不下雨,意图在她身上抹鼻涕流口水的一家子给推开,可虎落平阳被犬欺,到任她再怎么叫唤,这一家子抓着她,就像抓着根救命稻草,愣是不撒手。

“够了!”章清亭迫于无奈,嗓门提高了八度,重重地把两手一甩,勉强暂时挣脱了束缚,“有什么话好好说!”

“大姐,那钱我们不要!你留着,咱们还跟你一块儿过!”这是张金宝。

“就是,闺女啊!你别走啊!你一个大姑娘家的,上哪儿去呢?”像蚊子哼哼的是张罗氏。

“大姐!你就是生爹的气,不管他也行,可别不管我们呀!”这是张小蝶。

“哎!这话怎么说的?”张发财不乐意了,很是理直气壮地道:“闺女,我可是你亲爹!你可以不管他们,但就是不能不管我!”

“跟着大姐有肉吃,我们都要跟着你!”银宝元宝这俩小弟弟倒是目的明确,说话直接。

章清亭被吵得脑仁都疼,把桌子重重一拍,一个一个地驳斥他们。

“你们是我什么人啊?”她率先指着众弟妹,“是我儿子还是女儿?我凭什么养活你们?”

弟妹一时都不敢吭气,要是可以选择,他们还真都愿意投胎到大姐肚子里做子女。

“再说你俩,是我亲爹娘的不是?是吧?那好啊,你们既要留下我,那就以后供我三餐一宿!养活我啊!”

“可闺女,你现在不是大了吗?”张发财用他那不多的脑汁想着理由分辩,“我把你拉扯这么大,现不该你养活我吗?”

“我养活你们的日子还短了么?你们摸摸良心问问,这些年都吃谁的喝谁的用谁的?”章清亭把目光移到了张金宝三兄弟身上,“你又不是没儿子,这不站着三个么?你既会生,就让他们养活你啊!这天底下哪有闺女出去抛头露脸,顶门立户的道理?”

“可是,你之前不是…”张发财还没出口的话就被粗暴地打断了。

“之前那是之前!现在本姑娘不乐意!不高兴!不愿意了!你们要是觉得冤屈,尽管去街上打听,或是上衙门里头告我去!”

章清亭越说越窝火,瞧瞧这一家子,也不是缺胳膊少腿,也不是老弱病残,个顶个的好逸恶劳,懒惰成性。之前那个张蜻蜓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肯养活这样的一家人?你瞧他们现在的态度,不说对张蜻蜓感恩戴德,还把她的付出视作理所当然,不养活他们还成不讲理了!真是没良心!

“闺女,你…你要不嫁那秀才就不嫁呗!反正咱们有钱了,把亲事退了就是!”张发财腆着老脸还找着理由,就是没往自己身上想。

他这么一说,倒给章清亭又提了个醒,“这门亲事我当然会去退!不过我日后总要嫁人的吧?难道我嫁了人,你们还要跟着我一辈子?”

“这是个好主意咧!”张发财一拍大腿,“闺女,你二回嫁人,老子一定要提前说清楚,娶你就必须带上我们!”

其他几口忙不迭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响应。

章清亭呕得几乎快要吐血了,这都是些什么人哪!合着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赖她一辈子啊!

这可绝对不行!

反正是无法沟通,章清亭也懒得再费那个唇舌了,直接下了最后通牒,“随便你们怎么想,总之我是再也不会管你们了!这钱我是给了,你们爱拿不拿。现在我要去退婚,回头别让我再瞧见你们!”

章清亭扔下这一家子,自出门去也!

张金宝揪着他老爹不放,“你方才拿钱了,快还给大姐!”

张发财本想浑水摸鱼,不料给逮个正着,气得嘴角直抽抽,到底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把银子重又放了回去,一转身不知去了哪里。

章清亭出了客栈,自寻思着找个人打听个路,却听身后有人高喊,“姐!大姐!”

这是张金宝和张小蝶追了上来,一路讨好着,“还是我们陪你去吧!万一那赵家的人不肯,咱们也可以帮着你说话!”

要指望你们,那可真是要喝西北风去了!章清亭也不理,视他们为透明,径直往前走。有人愿意当跟班,她总不能拦着的不是?

今儿天气真不错,晴空万里,艳阳高照。

但在章大小姐的眼中,这天气可没那么可爱。因为,她怕晒黑。

这一路都没瞧见个轿子,手上的小手绢根本遮不全乎,章清亭走了几步,就觉得有些微微地出汗,要是脸上的脂粉晕了,那可就不漂亮了。

手里有了两个钱,生活就精致起来。

她瞧着旁边杂货铺子里有卖伞的,便走进去瞧瞧。可惜这儿没有遮阳的细绢花伞,只有清一色的桐油大伞,贵倒不贵,才十五文一把,只是掂掂实在沉得慌。

章清亭正有些犹豫要不要买,张金宝从后头很殷勤地接了去,“大姐,买吧,我帮你撑伞!”

张小蝶这几日也学了些眉高眼低,瞧见旁边还有卖蒲扇的,赶忙去捡了一把起来,“大姐,这个才两文钱,我帮你打扇!”

章清亭心想,这头上一顶大雨伞,旁边再添个打蒲扇的丫头,自己要站中间,那成什么样儿了?可瞧他俩一脸谄媚的狗腿样儿,忍俊不禁笑了起来。这一家子活宝,怎么就给她摊上了呢?

见大姐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那对活宝松了口气,心里感觉踏实了许多。这马屁虽然没拍在马屁上,挠在了胳肢窝里,但效果总的来说,还是很不错的嘛。

不过章清亭到底没拿那把大蒲扇,这儿也没那种描花刺凤的宫团扇,便选了一把素白的竹骨纸折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以十八文的价格买了总价二十文的两样东西,章清亭很有成就感地摇着折扇出了门。

张金宝吭哧吭哧撑着大伞跟在后面,张小蝶在头前引路,这一路行来,还是很有几分气势。

路人莫不侧目,这不是张家那大闺女么?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不知道吧?人家可发了财了!昨儿在银钩赌坊里打马吊,一下就赢了四十五两银子!

这么厉害?那她岂不是这一年都不用杀猪了?

嗐!当铺里的掌柜说,她连杀猪刀都卖了,这肯定是不会杀猪了!人家现在全家都搬到客栈里去住了,顿顿大鱼大肉,还有人伺候着呢!

啧啧,真没看出来,原来她还有这本事呢!这一天四十五两,十天就是四百五十两!我的天!她往后一年得挣多少钱啊?

谣言就是这么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又过了几个时辰,章清亭已经在流言里“被”穿金戴银,呼奴唤婢了,俨然扎兰堡第一话题人物。

章清亭本人自然是浑然不知,一路打听着来到赵家门前。

她暗自磨了磨牙,顺了顺思路,手里扣着二两银子,期待着与赵家老虔婆的口舌之战!

第16章 全输光了

原来这赵家就住在集市边缘,离他们那客栈不太远。

一个小小的四合院,青砖黑瓦,外表甚是普通,看不出内里好坏。听说他们家原来也住在更远一点的村子里,这是为了大儿子求学方便,才举家搬迁到了这儿。

这还颇有些孟母三迁的味道,章清亭在外面闻着院子里传来的浓浓草药味儿,暗自替他家惋惜。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这赵秀才好不容易取了个功名却是病鬼,合该着他们家没那个福份!

同情归同情,章大小姐还是抖擞了精神准备迎战,却很令人遗憾地被告知,您呼叫的用户无法应答。

因为赵王氏一早就被人请去“降妖捉怪”了,不在家!

其实就算她没被人请出去,这一大早的,肯定得去二里地外的自家田里忙活,哪有这个闲工夫作战?

期待中的强强对话没有出现,预想中拿银子狠狠砸在那老虔婆脸上的画面也未能出现,章清亭颇感失落,顿时失了兴致,只让张小蝶上前应答。

出来应门的是赵家的大女儿,赵玉兰。她今年也有十八了,长相不似她娘,倒似她爹赵老实,一脸的憨厚。

听说是来退亲的,她点头表示知道,但又说:“你们要不等我娘回来了再退吧!”这么件大事,她可不敢作主。

张小蝶见这家中无主,开始欺软怕硬了,“那要等到几时?咱们大老远地拿着钱过来,可没那闲工夫等来等去的!你们家是管茶还是管饭啊?我大姐还忙着呢,这二两银子你收下,把我家的人口簿子还来就是!”

“那…你们等等!”赵玉兰飞快地跑了进去,钻进东头一间屋里,没一会儿又跑了出来,进了中间的正房,很快地就寻出张家的人口簿子,“诺,这还你们。”

搞定!张小蝶屁颠屁颠地捧到大姐面前献宝。

章清亭验明无误,满意地微微颔首,撤!

亲事顺利解决了,章大小姐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开始操心起自己未来的出路。

可是,一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千金小姐能干什么?当然是——继续地养尊处优。

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转了一圈,思来想去,章清亭也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出路。倒是走着走着,日上中天,肚子饿了。

回到客栈,张发财还不见踪影,两个小的在院子里打闹嬉戏,张罗氏老实蹲在房里,连窝都没挪一下。

一瞧她回来了,俱都不声不响的尾随其后,听着他们肚子里发出那很夸张的咕咕声,章清亭的眉头就纠结到一处,这一家子怎么就这么能吃?

她是下定决心撒手不管了,故意当着他们的面,自要了一个溜鱼片,一个油淋青菜,一小盅鸡汤和一碗粳米饭,然后望着他们道:“你们要么各拿二两银子走人,要么就空着手走人,反正我是不会再管你们的了。何去何从,请自便!”

这一家子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没了主意。

章清亭也不理,自关了门,用饭是也。

可这顿饭,到底还是吃不消停。不时往门口瞧一眼,也不知他们走了没有。

要不,给他们买几个馒头去?

不行!这口子一开,还不得赖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