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赵成材瞟了她一眼,“你以后当着外人的面,能不能别给我下不来台?多没面子!今儿在外头都说了我两回了,还有,就算是我帮你讨价还价,你知我知就行了,干嘛非在外人跟前说?弄得人笑话!”

章清亭明白了过来,小鼻子一皱,嗔他一眼,“小气!”

“这可不是小气不小气的事儿!”赵成材鼓着腮据理力争,“男子汉大丈夫在外头总要个脸面的,老被你说来说去的多没意思!若是在家还无所谓,可在外头,你总得给我留几分颜面!反过来想想,若是我当着外人,哪怕是弟妹的面说你长短,你觉得好意思么?”

这个说的也是,章清亭猛地记起,之前当着众人夸玉兰,批小蝶,弄出好大场风波来。这玩笑归玩笑,可口舌之间还真得注意分寸,“行了,我记着啦,以后在人前再不说你就是!”

这还差不多!赵成材心满意足,“那咱们也早点歇着吧!养足精神,明儿出去玩玩!”

他自向床上抱了一床被褥下来,就拿桌椅一拼,勉强缩手缩脚地睡下了。

章清亭看得别扭,“你这样怎么睡?小心晚上掉下来,倒不如在这床下踏脚上将就一夜吧!”

赵成材已经躺下了,懒得再动,“就这样吧,挺好的!你瞧,连翻身…”

话还没落地,人咕咚落地了,章清亭看得咯咯直笑,“瞧你还说嘴不?”

赵成材揉揉腰腿,没好气道:“你不说拉一把,还看笑话儿!你快先歇着吧,我才好打铺啊!”

章清亭一笑,自到屏风后头洗漱了,上床躺下。赵成材寻了块抹布,把床下长踏脚擦干净了,才打了个铺,又拿凳子挡着,重又睡下。

章清亭从帐子里头瞧着好笑,故意等他要熄灯了才道:“你干嘛把那凳子竖着挡着?不如把它横下来,岂不更加便利?晚上还不会硌着你。”

赵成材想想也是啊,皱眉道:“那你怎么不早说?”

章清亭得意地一笑,“我就想看着你瞎折腾!”

秀才忿忿甩去几把眼刀,“果然最毒妇人心!”

章清亭越发得意,“你再不服,我再给你挑几样!”

“甭客气!心领了!”

两人一面拌着嘴,一面咕哝着睡下了。

翌日清早起来,洗漱之后,用过素斋,租了一辆车,赶往龙王庙烧香。

车到山前,来进香的善男信女是络绎不绝,这小山包不高,但香火颇盛,被庙祝收拾得花木葱茏,倒颇有几分可观之处。

在山脚下打点了几样果点祭品,买了香烛纸钱,一行人缓步徐行,拾级而上。

方德海走得慢,便道:“你们年轻人不用等我,倒是比比看谁先到得早,能烧上头一炷香才是!龙王爷若是有知,定体谅我老人家腿脚不便,纵是晚到会儿,也不会怪罪的。”

“爷爷!那我可不客气啦!”方明珠慌慌张张就拿着香往上跑。

张小蝶急忙跟了上去,“等等我!”

“瞧这俩丫头急的!又不是赶着上花轿!”张金宝带着两个小弟弟猛追,“咱们也快点,别让她们抢了先!”

后头几人倒是不急不徐地依旧慢慢走着。

方德海望着赵成材打趣,“你不着急啊?”

“我有什么好着急的?”赵成材诧异,随即笑道:“功名之事,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尽力就好。”

方德海呵呵笑道:“那子嗣之事呢?”

秀才脸一下红了,不期然与章清亭对视一眼,二人更是尴尬。

章清亭忿忿的白了方德海一眼,“就您老最爱捉弄人!”

她快步要走,方德海在后头哈哈大笑,“瞧她,还是着急的!”

章清亭越发羞恼,却又不好意思回过头来,索性快步走了。

晏博文瞧瞧他们二人,扶着方德海,心中却是说不出什么滋味。

昨日他虽是极力避开,还是给旧时友人撞见,并一眼就认了出来。从前都是并辔齐鞍的贵公子。如今却有如云泥之别,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纵使相逢,却宁愿不识了。寒暄两句,也就无话可说了。其实心里不是没有惦念的,只是不敢问,怕问过了,就忍不住牵挂,牵挂了就忍不住想要回去,若是回去了,那才真正是无地自容吧?

晏博文心里沉甸甸地压着伤痛,倒是诚心前来参拜,想祝祷所有牵挂的家人,平安康宁,可他的家人呢?会牵挂他么?

那上头到底是让方明珠抢了众人的第一炷香,不是她最快,而是大伙儿故意让着她的。

小姑娘的心事如林间潺潺的小溪,透明清澈得一眼望得到底。章清亭只好奇,弟妹们都许了什么愿。

张金宝嘿嘿笑说,让银宝、元宝许了愿要好好读书,将来考个秀才,让老爹再也不能吃肉。自己许的愿是让大姐的房子卖个好价钱,一家人能过上好日子。

章清亭点头称善,还算是有点意思了,那张小蝶呢?

这妹子也不害臊,直接就说:“我希望将来能找一个像姐夫那样的相公,再多学点大姐的本事,日后也能开个小店!”

做梦吧!章清亭白了妹子一眼,心里有点不舒服,“还没学会走就想飞了?能顺顺当当嫁出去就不错了!”

“大姐,那你要求什么?”

章清亭冷哼一声,“不告诉你们!”

张小蝶笑道:“大姐,你就求早生贵子吧!”

“大姐才没那么没追求!”张金宝道:“大姐肯定是想生意兴隆,买卖挣钱!”

方明珠道:“这有什么好争的?大姐两样都求,不就完了?”

章清亭却不置可否,她心里也是有所求的,求了什么?不可说,佛曰不可说。

一时后头人也上来了,各自参拜。

赵成材跪在神前时,心里有一瞬间的迷惘,要求什么呢?

方德海把章清亭往前推,“你们两口子一起求,龙王爷肯定更显灵的!”

章清亭耳根发烫,转身欲走。

张发财嘻嘻笑着,把女儿拦住,“没事儿!你就去跟女婿一起求求吧!确实也该生个一男半女了。”

众人跟着起哄。方明珠强拉着章清亭去赵成材身边跪下,“没瞧见你们拜天地,瞧你们拜神也好啊!”

章清亭和赵成材面面相觑,脸更红了,上回拜天地那叫一个往事不堪回首!

章清亭横他一眼,带着三分嗔恼低声道:“咱们各拜各的,意思意思也就算了!”

赵成材瞧她一眼,心里知道自己求什么了。

拜完了神,下山回到市集,用过午饭,大伙儿又出来逛逛。见这儿布匹批发行市里东西着实便宜,章清亭便欲给赵成材扯两身春衫,赵成材却只肯要一身,非要她给自己也买一身。章清亭给他挑了件沉稳的蓝色,也自己挑了件柔和的松香色。

可最后结账时,赵成材却瞧见她又让人多拿了身男式紫色衣料,以为还是给自己买的,也不点破,只是心中暗喜。

至晚进了船舱,赵成材才悄悄问她,“你今儿许了什么愿?”

章清亭正望着窗外的繁星,怔怔出神,一时回头幽幽叹道:“我只求了一个人的安宁。”

赵成材会过意了,以为她说的是自己,没往心里去,却赧颜讷讷道:“我求的是,执子之手…”

与子偕老!

章清亭听得大窘,脸红得都快滴出血来了。这死秀才,想什么呢!别过脸去,再也不肯瞧他一眼了。

待船到桥头,也是天色大明了。一行人雇了车马,回家收拾妥当后,赵成材拿了学堂所用之物,带着票据,先回衙门复命了。

反正是启蒙学童,东西不拘太好,是个意思就行。娄知县没什么意见,只是让他抓紧筹备开学之事。

郡里的任命已经正式下来了,娄知县办完这开学典礼,就得启程赶赴京师。除了收拾自家行装,就是这学堂开办大典了。此事已经上报郡府,知府大人很是满意,来信多有褒奖。所以这最后一桩事情,一定得干得漂亮,不能出一丁点子岔子。

第157章 开学大典

赵成材不在家这两日,李鸿文是忙得四脚朝天,现他回来了,赶紧抓了他细细商议,一样一样尽量想得周全些。

除了开学,还有一事,便是娄知县走时的欢送典礼,也亟须准备妥当。二人请了陈师爷来商议,等娄知县走的那日,还得组织百姓夹道欢送,送个万民伞什么的,以壮行色,当然这些就不能明着跟娄知县说了,得半遮半掩地进行。

章清亭听了好笑,“那你们不如把那书上戏里演的全都用上,弄得越煽情越好!”

赵成材笑道:“可不就是这么说的?反正也花不了几个钱!这娄知县可为咱们办了不少事,到时咱们家也送把伞吧!”

“那是当然!不过下一任县官会是谁呢?”章清亭还真有点担心,“也不知为人如何,好不好相处的。”

“都在担心呢!”赵成材道:“这个连娄知县都不知道,他也不便打听。只听说新上任的官儿都是带着官印文谍自己到任的,咱们就等着瞧好了。总不出五月间就该到了,只希望也是个明白事理的!”

章清亭点头,“哪怕是个糊涂官!就怕来个贪官!”

赵成材一笑,“这话在家里说说也就完了,没的让外人听见,那就不好了!嗳,你那新房子到底怎么卖的?”

章清亭正待跟他聊聊,却见元宝过来,“大姐,前头的店已经收拾妥当了,让你过去看看!”

“哦,知道了!”章清亭应了,和赵成材先出来瞧自家的铺面。

小小一间店收拾得很是雅致,右边几格货架上分门别类摆着笔墨纸砚和些文房用具,左边货架上整整齐齐码放着各类书籍,经史典籍和野史小说统统分开了,均是可租可售。

张发财不识字,怕到时弄混了,卖错了价钱亏了本。他琢磨了几日,倒是想出了个法子,裁了各色彩纸贴在书背和各色货品上,分清类别。然后再让张金宝和张小蝶给所有货品一样编了个号,注上价钱,然后他自个儿柜台面前也准备了一张大纸,上面写着从壹到拾几个数字,下面用自己能懂的圈圈点点弄了十个符号标记出来,到时若是有记不清楚的。按图索骥,就很容易知道卖的是什么,卖出去了多少钱,就是不认得书名,只要有编号,也不怕人欺他了。

赵成材大加赞赏,“等到弄熟了,便是这些记号也不用了。只是岳父您最好也学下打算盘,万一人家买得多了,一时算不过来就麻烦了。”

张发财嘿嘿一笑,“在学着哩!我还要记账的。只是咱们这店也该起个名儿吧?不如女婿你就提了,赶紧挂上去。”

赵成材想起之前的绝味斋来,笑问章清亭,“那这个店名是要雅还是要俗呢?”

章清亭笑道:“你自己看着办吧!别太高深莫测就行了。”

恰巧赵玉兰刚从隔壁方家帮忙回来听到,“取店名么?方老爷子也在想呢!本说要阿礼起个雅的,可阿礼说咱这又不是什么大铺面,还不如就叫方氏糕饼铺,又简单又好记。”

张金宝道:“那咱们这个就叫张氏书店?”

“书店不好!”张发财眉头一皱,“听起来就像要输,赔本的买卖可不能干!”

张小蝶插言,“那常听姐夫说什么文房四宝的,那咱们就叫四宝店?”

赵成材笑道:“那个许多人不懂,还不知你卖什么。再说文房四宝是笔墨纸砚,咱们还有书呢!若是想简单,不如就叫张氏文房店吧!”

张发财犹豫了一下,“这样好么?女婿,亲家瞧了有没什么意见?依我说,要不后头那间铺子给你家吧!”

赵成材摇头,“就是给了娘,他们也没什么可做的?白浪费地方了。”

张发财道:“就是不做什么,那块地方的租金倒是给他们收才是!闺女,你说呢?”

赵成材仍在推辞,章清亭听得心思却也一动。按理说,这条胡同能建起来,赵成材功不可没,就是送他两套房子也是应该的,只是她还指望着这些房子卖了之后挣了钱还那些欠账,暂时实在没有余力给房子他。

但是这房子前头一半已经给自家做门面了,后头一半若是交给赵王氏打理,章清亭又怕惹来麻烦,思前想后便道:“这房子还是咱们租出去,毕竟离得近好管理,只是到时租金收上来,就归相公了,你看要贴补家里还是怎么弄,你自己决定吧!”

赵成材还在客套,章清亭笑道:“就这么定了吧!等房子卖了,瞧能挣多少再说那时的事,现在我也不跟你多说了,专心先把你的学堂开起来要紧。”

四月十八日,扎兰堡万众瞩目的大事,第一所官方学堂正式开学啦!

这一日,几乎所有的老百姓都跑来瞧热闹。

谁家没个上学的孩子呢?纵然是自家没有,总也有些沾亲带故家的孩子,既有熟人,那就不可能不关心。

一大早的,天还没亮,十里八乡的百姓们就早早地给自家孩子收拾齐整了,换上节日的盛装,如赴一场最隆重的盛会,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

不用问路,只管抬头,瞧那整个扎兰堡最新最高的楼房就是了。时辰未到,整个集市已经是围得水泄不通。黑压压的全是人头,交头接耳,热闹非凡。

学堂内外已是张灯结彩,红毡铺地,只是大门紧闭。上头牌匾上都盖着红布,等着揭彩。瞧这学堂建得极是漂亮,院墙宽阔,青石铺路,连着这一条两层的胡同,雕梁画栋,十分的吸引人的注目。而学堂正面的两扇大门外搭着一米多高,十来米长的高台,摆着鲜花,铺了红毡,却是空无一人。

学堂外头,官府的衙役们整整齐齐地列队在两旁护卫着场地,今儿这大场面,谁都不敢疏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按照事先规定好的程序按部就班地进行仪式。

章清亭一大家子自然不在人群之中,她们既已搬了新家,自然都在自家二层小楼上往外观瞧。

章清亭怕人瞧了不雅,倒是放下了窗帘,坐在帘后观瞧便是了。

吉时已到,待见到娄知县的官轿过来,程队长立即指挥衙役们燃放起搁置在学堂门口的粗大礼花。

“轰隆隆”连串巨响,百姓们自发的热烈鼓起掌来,这就标志着开学典礼正式开始了!

等硝烟散去,娄知县已然下得轿来,上了高台,抬手示意,百姓们全部安静了下来,听父母官讲话。

“众位父老乡亲!今日咱们扎兰堡第一所学堂终于开学了!”

“好!”台下有人领着头发出雷鸣般的鼓掌和喝彩声。

娄知县洋洋洒洒讲了一通文绉绉的官话过后才落到了实处,“这学堂是官府建的,却也是咱们所有扎兰堡的百姓自己建的!在这里,我们要感谢他们!下面请念到名字的乡亲们,上台来亮个相!李承业…”

娄知县一面念着人名,一面就有衙役引导着捐助者,一一在百姓面前亮相,无论钱数多寡,都有机会显摆,接受众人礼敬的目光,很是荣耀。许多百姓一辈子没这么光彩过,激动得自个儿眼泪都下来了,胸脯挺得老高,无比骄傲和自豪。而且书院侧面的围墙上,还密密麻麻镌刻着资助人的姓名,这可是流芳百世啊!让那些没捐钱的,可后悔死了。

张发财在楼上看得心痒痒的,“早知道咱家也去捐助一把,这多光彩的事情!”

章清亭笑道:“这胡同咱们沾的好处已经够多的了,这些风头就让外人出去,免得说咱们得了便宜还卖乖!”

张小蝶好奇了,“大姐,姐夫不说那些老秀才们还得来闹事么?怎么今儿也请他们来了?你到底给他们出什么主意了?”

章清亭微笑,“你且等着瞧!”

一时捐助者的名单念完了,娄知县又特别提到,“咱们这所学堂的建立,还得特别感谢一群人!请众位老先生上台!”

老杨秀才他们莫名其妙地给请了来,又莫名其妙地上了台,有人想着,是不是要分他们些好处,倒很是美滋滋在那儿等着。

却听娄知县道:“这些老先生,众位乡亲多半识得,有许多人或者是自家的孩子都上过他们的课,最早就是从他们的传授中,识得了人生第一个字!可是,他们为了学堂的建立,放弃了自己的谋生差使,还主动找到本官,要求支持学堂的建设!”

这不颠倒黑白么?楼上知道实情的人听得大眼瞪小眼,“这…这是怎么回事?”

章清亭含笑不答,倒是晏博文微微露出一丝笑意,“老板娘好一招釜底抽薪之计!”

章清亭略一颔首,很有几分得意,瞧着方明珠有些妒忌了。

娄知县继续夸赞着这伙要闹事的老先生们,“大伙儿看看,他们当中的大多数已经两鬓斑白,饱经沧桑,有些人家境艰难,却没有一个人在衙门里来诉苦闹事的!而是拉着本官,反复申明这办学堂乃是造福千秋,功在万代的大好事,他们宁肯不吃不喝也要支持,就是来扫地擦桌也愿意!大伙儿说说,这是怎样的一种情操?”

台下的掌声简直震耳欲聋了!

台上一群老先生们面面相觑,老脸都有些挂不住了,有那暗藏着耗子药,小匕首要闹事的,也赶紧把东西紧揣在怀里,生怕露出形迹。

当着这千百人的面,娄知县已经这么吹捧他们了,就是个傻子也不好意思公然跳出来闹事,那以后还做不做人了?毕竟都是读书人,丢不起这个脸!

娄知县吹捧过后,开始煽情了,“可本官怎么能忍心让这些老先生们花甲之年,老来失业,贫苦无依?所以在此,本官肯请众位乡邻,若是谁家要请私塾、文书、抄算的,请首先考虑这些老先生。这些老先生都老经世事,定然能做得精细妥当!”

这话说得好像自个儿没饭吃似的,老杨秀才脸上首先就挂不住了,“老朽家中尚有几亩薄田,实在不劳大人费心!”

他又羞又愧地下来了,他这一带头,其余几人也没脸站着,纷纷下得台来,旁边那些乡绅们一商议,倒是提议,“我们愿意捐助些银钱,以养这些老先生们终老。”

这些一提,这些老先生更不好意思收钱了。娄知县这才提了个章清亭传授的折衷之计,“那你们若是有子侄,能否请诸位员外在府中安排些差使,适当加些工钱,这样可好?”

这个却好!除却一些家境说得过去的,若是那些当真家境贫寒的老先生,若是能给孩子们谋个差使,有了营生,他的日子自然也过得去了。若是当然有那等孤苦无依,孑然一身,实在家贫无以为继之人,再从捐资助学的钱里补助一些出来,也就完事了。

楼上众人瞧了纷纷冲章清亭竖起大拇指,“这个法子真好!纵是底下还有些不服,日后想闹事的,再也没脸出来说话的。”

章清亭略带得意地一笑,小菜一碟!

她以前家中仆役众多,许多到了年老又不干活,又拿最高月钱的老仆妇们多了去了,成天和母亲大人斗来斗去,瞧得多了,自然也懂得如何收拾了。

这边完事之后,娄知县揭开匾额。

几经商议,学堂名字最后定的便叫“扎兰书院”,以地名代学名,以示让学生们不要忘本之意。门口一副对联取自名人诗句,“日月两轮天地眼,读书万卷圣贤心。”

牌匾和对联都是娄知县手书,谈不上多好,但也中规中矩。

爆竹声中,赵成材和李鸿文在后头缓缓拉开书院大门,迎接新生。

特意请了几位夫子点名,一个一个孩子走上台来,娄知县亲手给他们发了文具,鱼贯而入,进了学堂。

两位年轻的院长便负责在里头将学生整队,等二百多个孩子到齐,才由娄知县带领着,进去上香叩头,拜文曲星、武曲星,以及列位圣贤画像。

一通神圣庄严的繁文缛礼过后,按照分班,各自归入教室当中,夫子们开始各就其位,传道授业。

扎兰书院里,第一次听到孩童们朗朗的读书声。

张发财喜得抓耳挠腮,“咱们以后住在这里可有福了,天天听着这些孩子们念书,听这声音,多好听!”

章清亭一笑,“只不要日后嫌吵闹就行!”

“怎么会?”张发财道:“瞧外面这些人,有一个走的没?”

这是真的,外头黑压压的人群,没有一个离去的,也许他们当中有许多人听不懂,但是脸上都露出那种欣喜的笑容,却足以令人动容。

章清亭忽然觉得,赵成材提议办书院,不仅是解决了她当初的大难题,还当真是为扎兰堡的人办了件大好事。这份眼光,确实长远。她第一次对那个小小的秀才生出些钦佩之意来。

第158章 怎么卖出好价钱

扎兰书院的第一堂课,在所有乡亲们的见证下,上完了。

娄知县亲自坐阵书院,看孩子们上完了课,眼见各家家长欢天喜地牵走了自家儿女,这才设宴款待诸位老师。

银宝、元宝也去上学了,他们倒是不用人接,出了大门转个弯就到家了,回来兴奋得不得了,连连说上学实在太有意思了!

张发财咧着大嘴笑眯眯地训斥两个小的,“那你们以后可得好生读书,跟大姐、大姐夫似的一样有出息才行!”他还特意关照张罗氏,以后给两个上学的孩子每天发一只鸡蛋,“补补脑子!”

张小蝶撇嘴,“偏心!咱们一样在念书,还要干活,怎么就没鸡蛋吃?”

张发财一瞪眼,“那他们日后能去考秀才,你能去么?”

张小蝶一哽,转头找章清亭告状,“瞧,爹欺负我们女儿家!”

章清亭抿嘴一笑,“等房子卖起价来了,别说吃鸡蛋,只要你不腻,就天天吃鸡都随你!”

用过午饭,章清亭把账本一挟,到隔壁方家去商量正事了。现在学堂已开,该正正经经地琢磨卖房子了。

“我全部算过了,又交明珠和阿礼核了一遍,咱们这条胡同托学堂的福,省了许多人工,光材料一共只费了一千一百七十三两银,加上地价的一千八百两,总共算是三千两,比预想的便宜多了!若是按那十六套小宅的面积来算,咱们两家,各占了两套的地,学堂那头,差不多占了六套的地。可学堂那头,工钱和材料是另计的,若是只按地价来算,那儿的地价就只要四百一十多两银子。娄大人倒是说可以适当加一点给他,至于加多少,我们就得好好核计核计了。明珠,你来说说看。”

方明珠很是认真地将核算的结果念给众人听,“若是除去咱们两家的房子,按这地价算,学堂就该是四百九十多两银子了。这建学堂也算是做好事,大姐说卖给他们咱们少收点。那资助款里就能富余点,那咱们就不如收学堂五百两银子的地价算了。勾去这一项,再摊匀到每套小宅上,每套的成本就合着约一百五十七两银。”

方德海点头,“这个价钱说贵不太贵,说便宜也不算便宜了。但咱们辛辛苦苦折腾这么一场,每套再加上三五十两银子卖,也不算过吧?”

方明珠笑道:“阿礼哥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说,越贵越好!”

晏博文道:“其实要我说,这些小宅倒是租比售的好。就定十两一月的租金,大伙儿算算,这两年不到就能回本,再往后,可全是利息了,那个可厉害得很!”

“十两银子?会不会太贵了一点?”方德海有些犹豫,“咱们之前租那个绝味斋一年才不过十两银子,你这一月就十两,也太贵了吧?”

章清亭摇头笑道:“那也得看货比货!他那才多大的地方?多旧的房子?咱们这儿可是上下两层,全新的屋子,这个价依我说还算便宜了!看看我们这儿的房子,做起来就是门面了!这两天已经有几家开始向我打听这地方怎么租售了,只是我也没想好,全都没有应下。”

“我倒是另算了笔账,在建房子时那些打点,尤其是送的那五百两银子可也得算在成本里头!这样下来,差不多一套就得算上二百两银子的本钱,那咱们要卖,可不得一套卖个三四百两才够?其实我倒是赞成阿礼的说法,一月十两租金看起来贵,但若是生意真做起来,可就不贵了。想想咱们那绝味斋,一月生出多少银子来!”

“所以我倒是想,干脆把房子价格定高一点,弄个五百两一套,只要能卖出两三套,咱们就够钱还那些材料费用。剩下的便租出去,虽然回钱慢些,但却是个长远的生计,两年之后,每年就可生出一百多两利息呢!这地还是我们的,想想那个多厉害,可比这一锤子买卖要好得多!”

方德海听得有理,却很担心,“这么贵的房子,哪有人肯买?”

晏博文却道:“这跟咱们之前做卤水是一个道理,咱们家的价钱可比外头贵了足足三成有余,尤其是供给福兴楼的,翻了一个筋斗还不止,为什么能卖得这么好?就因为贵,大家才觉得特别的好!咱们这条胡同不是单做了一家两家,是整条胡同都起来了,这个环境可不是一般地方能比的。况且现在有了学堂,日后家长接送孩子们往来,这人气可就更旺了。方才我留心看了一下,好些家长带孩子回家时,多有顺路就在集市上买些东西的,想来日后这生意定是好做的,那些商人未必不动心。”

方明珠听得一脸崇拜,“阿礼哥你真细心!”

晏博文瞧了她一眼,却迅速收回了目光。

章清亭道:“纵然这房子卖不出去,咱们只要能租出去,就有银子回来了,这十六套房子,只要预收出来十套一年的租金,就能把账全部还上!再多就是咱们自己的,这一年都是不愁花用的了。所以咱们这个其实卖的是虚价,租的才是实价。”

方德海想了半天,点了点头,“那你打算怎么个卖法呢?这不管你是要卖要租,都得想法把人气造起来,让那些有钱人都知道咱们这儿要卖房子了,请人家来瞧了,让他们知道这房子值这个价,才好出手啊!”

章清亭皱眉,“就是这桩事还没想好,很是发愁!”

晏博文道:“老板娘,其实今儿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契机了。”

章清亭顿时领悟,“你是指学堂开学?”

晏博文点头,“今儿来的那些乡绅不少,我见有些人走时还特意到我们胡同前转了一圈,想来很有些兴趣。这有钱人嘛,除了赚钱,喜欢的无非是吃喝玩乐四个字。只要你能抓住一样做文章,下个帖子请了人来就好办了。”

章清亭听他言语中似还有些隐藏,便道:“你若是有什么主意,直说就是!”

晏博文却越发的尴尬起来,“那个…却是在这儿行不通的。”

“你就说说看嘛!”方明珠更加缠着他想知道。

章清亭见他神色有异,忽地明白过来,“不必提了!咱们这毕竟还沾了个学堂,不好弄那些声色犬马的东西。”

方明珠更加好奇了,犹自追问,方德海瞪她一眼,“你大姐都说了不合适了,你一小丫头,净打听那些个干什么?”

方明珠撅起嘴,瞧瞧章清亭,又瞧瞧晏博文,甚是郁闷。

章清亭苦苦思索,吃喝就不用提了,若是方德海手艺仍在,秘方仍在,当然就不必担心,“那能弄出些什么好玩乐的,吸引人来呢?而且咱们这是看房子,得在房子里头能做的事情才好…”

方明珠忽发奇想,“大姐,要不你再去摆个擂台打马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