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方德海给气乐了,“我说丫头你能不能有点正经心思?你大姐之前打马吊那是为父还债!现在她可是有相公的人了,为了卖房子还出来抛头露面的打马吊?不让人笑掉大牙才怪!还让不让你姐夫做人了?真是的!别瞎出主意的了,幸好没个外人听见,否则不定怎么笑话呢!”

方明珠顿时泄了气,不言语了。

方德海想了想,“我说丫头。这事儿不如跟你家相公再商量商量,他主意可不少,说不定能帮咱们想出好法子来!”

章清亭道:“若论做事,找他可以。这吃喝玩乐,他可是一窍不通。阿礼,你再没好法子了吗?”

晏博文见她如此寄望于自己,实在不愿辜负了她的期望。若他还是当年那个公子哥,那法子可有千万种。可现在摆明手上无钱,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思来想去,他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点子来,“容我再想想吧!”

章清亭回了家去,也自冥思苦想。

可主意这种东西,是犹如流星闪过夜空,需要智慧和灵感的火花,硬想可是想不出来的。

既然想不出来,就别浪费时间了,还不如做点别的事情。

章清亭见天气晴好,时间尚早,便烧了一大桶水,准备好生沐浴一番。

要说起来,这些天一起忙忙碌碌,后来又挤在绝味斋那巴掌大的小地方,着实洗沐不便,每回总是匆匆忙忙跟完成任务似的打发了事。今儿既有闲暇,章清亭索性就拿了干花香油,要好生泡个澡享受享受。

这里就不得不提到他们这房子设计的妙处了,不仅在这楼上特别设计了洗浴之所,里面还修了一条暗道,用一节节粗大的竹管接得严实,通到下面的排水沟里,而不用一趟趟从上往下拎脏水。

像浴桶这样的大家伙更是特别加了腿做了支架的,就安置在那暗道之上,底下做个一个活口,平时要用时,就用铁扣套上那个口,倒水进去,等洗完了,把铁扣拿开,水自然就顺着暗道里的竹管流下去了。

这样的浴桶,在设计房子时,订做了一批,每套宅子里都摆放了一个,看得张发财他们啧啧称奇。诸如此类还有恭桶等物,也做的特别精致秀巧,用起来既干净又省心。

章清亭自在盥洗室里泡着香喷喷的热水澡,却一时大意,忘了这屋子还有个人是可以进来的。

第159章 流鼻血了

今儿第一天开学,娄知县宴请所有的老师。这种场合下,酒是不能不喝的,但是晚上还有成人班要上课,赵成材喝了几杯,带了三分醉意便从席上先告辞回来了。其他的就交给李鸿文了,反正那家伙酒量好,就算是真喝趴下了,也可以直接回家歇着。晚上学生少,离自家又近,有他一人盯着就行了。

赵成材步履踉跄地回了家,满心就寻思着赶紧回房先睡一觉。

他们搬到新房来之后,住宿条件大为改善了,楼上两间套房,右边里头那间给了章清亭做卧室,外头这间准备布置成书房,只是暂时都还没钱添置家具,不过已经可以容纳赵成材搁个铺,让两人分房而居了。

书房的隔壁就是小盥洗室,为了出入方便,留有小门,与书房卧室都是连通的。

章清亭洗澡时,只记得把盥洗室外头的门闩上,窗关上,却忘了跟这边相通的小门要闩。

那门因时常出入,便虚掩着,隐隐约约透出那么点春光来。

赵成材是读书人,脚步本来就不重,再加上人洗澡时,总会弄出些哗啦啦的水声,这两下便相互掩盖住了,你没听见我,我也没听见你。

等到赵成材进了房,想躺下歇息时,才忽然觉出一丝不对静,隔壁有人!

他真的可以对天发誓,他绝对不是故意的!只是出于人本能的好奇,探过头瞧了一眼,可就那么一眼,便让赵大秀才当场定格,石化在那儿了!

这…这是什么场景啊?

氤氲的雾气里,一位美人香肩微露,玉臂轻舒,慵懒娇娆的正在上演一副活色生香的春宫出浴图。

浴室里半明不亮,深褐色的木桶,却越发衬得里头的美人肤白如玉,香艳撩人。为了宁神益气,木桶边还很是讲究情调的燃了一盏香油,却更为这副活动的图画增添了几分魅惑。

借着那一点摇曳的微弱烛光,甚至能瞧见一点撒满花瓣的水下春光。顺着那修长的颈项蜿蜒而下的,是丰满高耸的玉峰,特别是在美人举手投足之际,更是含羞带怯地显出前面那两点嫣红的樱桃。

这样的场景,仿佛从天而降了一道雷,不偏不倚地劈傻了赵秀才。让他那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礼仪规矩,什么圣贤名句,统统忘了个一干二净!跟中了定身法似的呆若木鸡,傻愣愣地站在那里,连眼皮子都不带眨的。

躯壳为何物?魂魄又为何物?

这一刻的赵成材全都感觉不到了,整个人完全达到了抱元守一,返璞归真的至高境界,如天地鸿蒙,混沌初开时无知无觉,纯然忘我。

他是意识是全然忘我了,可他的身体却并没有全然忘我,仍是忠实地记录和反映着他此刻最本能的想法。

具体落实下来,就体现在从鼻腔中缓缓开始凝聚,然后快速滴落的新鲜鲜血当中。

一滴、两滴,没反应。

那就继续!三滴、四滴、五六滴…

终于,当赵成材胸前染上两汪鼻血时,他终于感受到那么一丁点轻微的凉意。而就是这么一丁点的凉意就足以吸引着他垂下一直平视着的眼往下滑落,这一看之下——魂兮!终于归来了。

赵成材两手紧紧捂着鼻子惊慌失措地左看右看,第一个想法就是得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第二个想法是得迅速逃离案发现场!

人一俟恢复了理智,那份羞耻心就强烈地叫嚣着,猛烈地批判着他做出最合乎一般道德准则的事情。

来不及深思,赵成材只想着若是要被章清亭发现,那他的一世清名啊,定是付诸流水了。

人在紧急关头,往往都有些意想不到的潜能爆发出来。所以秀才以比狸猫更加轻巧的动作,比耗子更加警觉的速度,从二楼迅速往下逃窜!期间还没忘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路顺利地溜进一楼的盥洗室里,打来凉水,洗净满脸血污,尔后若无其事地坐在小院当中,仰头望天。看风吹树动,云卷云舒。

张金宝瞧见好奇,“姐夫,你这是在看什么呢?”

“中午多喝了几杯,有些燥热,流鼻血了。”赵成材大大方方指着衣襟上的血迹,脸不变色地撒着小谎。

家人在前头也被惊动了,张罗氏过来道:“那你是哪个鼻孔流血,就把另只手举高。”

“好像…两只都流了。”

“那就都举起来吧!”

“哦,好!”赵成材乖乖举起双手。

张小蝶道:“我去隔壁问问方老爷子,这流鼻血吃什么败火,买些来吧!”

“不用了!”赵成材急忙制止,那只老头子又精又猾,要是让他知道,肯定又得取笑一番,“已经不流了,过会儿就好了!你帮我泡杯茶来就行。”

张发财说年轻人火气旺,这是常有的事,只是多在秋天犯,春天犯的倒是稀奇。好吧,确实流鼻血也不是什么大事,大家也不至于大动干戈的费心猜疑。

等章清亭舒舒服服洗完了澡,出来走廊上擦头发时,就见赵成材在下头高举双手,两眼望天,若祈福状。不觉莞尔,“你在那下头干什么呢?”

赵成材乍见了她,本来已经止住的鼻血又有些往外涌的趋势,急忙扭过头去,“别跟我说话,流鼻血呢!”

章清亭更是好笑,“你这么大个人好端端地流什么鼻血?现这让你开学堂,又不让你抛头颅洒热血,这么拼命干什么?”

“这还不都是因为你?”赵成材一语双关地嘟囔着,“要不是为了建这胡同,我能想心思办学堂么?若是不办学堂,哪有机会甘洒热血写春秋啊?”

章清亭抿嘴笑了,梳顺了长发,松松绾起,这才下来,“难道建这学堂不好啊?瞧你今日多风光?往后感谢你的人可多了去了!”

赵成材心思一动,“那你呢?”

章清亭不答,却嗔了他一眼,“我这胡同还没卖出去,正闹心呢!”

说了会子话,赵成材感觉自己能够心平气和地跟她相处了。鼻血好像也不怎么流了,便把举酸的两手放了下来,“又怎么了?”

章清亭心里烦恼,把自己的打算跟他说了,赵成材听完,首先就觉得她的思路错了,“你又没钱,光想着弄那些吃喝玩乐的东西,怎么行?要我说,趁早换别的主意!”

章清亭小嘴一撅,“那你就不能想些既不太费钱,又有意思的主意来啊?”

赵成材嗤笑,“这话问你自己是最清楚不过的了!你自个儿想想,我去路边买包松仁回来,你都爱理不理的,这些不值钱的玩意儿能入得了你的眼?若是连你自己都吸引不了,你可怎么吸引那些有钱的大爷来?”

这话说得很是,章清亭心里点头,脸上却被批评得挂不住了,“那你又没主意,就会说我!”

赵成材白她一眼,“这主意不得让人想想啊?哪有这么快的?我又不是神仙!行了,我给你琢磨琢磨!”

他皱眉拉扯着衣襟,转身进屋换衣裳,“真是可惜!这么好的新衣裳,刚上身就染了。”

章清亭在后头笑道:“你若是给我想出主意来,我再给你做一件!”

赵成材心想,你明明就给我买了两件的,还有一件藏在哪儿了呢?我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你也不言语,居然还拿来奖赏我给你出主意,真是小气!

不过过日子嘛,总归要小气点才算贤惠的不是?赵成材又自我安慰着上了楼。

楼上沐浴后的香氛仍在,提醒着方才的那一切并非雁过无痕,赵成材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忐忑。像是一个旖旎的梦。深藏在心里,偷偷和自己分享着这份小小的快乐。

换了衣裳,休息了一会儿,准备了晚上上课要用的东西,吃过了晚饭,他正准备去学堂,却见爹娘弟弟全都来了。

赵王氏四下打量着这儿的房子,嘴上却道:“我们吃了饭,反正也闲着没事,就送你弟弟来上学,再瞧瞧玉兰。早上那开学可热闹得紧,晚上可有么?”

赵成材知道老娘是打着这幌子来视察新房子的,也不好相拦,“晚上都是大人了,哪有什么热闹?”

回头瞧章清亭,淡淡的不冷不热,倒是张发财非常客气地招呼着,“亲家快请进来坐!这是咱们刚弄的小店,正好提提意见。小蝶,快倒茶来!”

张小蝶觑着大姐神色,过去倒茶了。又一推元宝,“去隔壁叫玉兰姐姐回来!”

章清亭温颜对赵成材道:“你有事情忙就先过去吧!别在家里磨蹭了,小心误了正事。”

赵成材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放下心来,“成栋,见过你嫂子,咱们也该走了,还有金宝,你东西收拾好没?”

“你们先走,我上趟茅房马上来!”张金宝慌慌张张跑后头了。

张发财骂了一句,“真是懒驴出门屎尿多!”

赵成栋这才局促地上前给大嫂见礼,章清亭应了一声,问了句,“手好了么?”

赵成栋很是赧然,“差不多了,除了使不上大力,干些轻活都可以了。”

章清亭点头,“好好保养,随你哥去吧!”

等出了门,赵成栋才一脸羡慕地道:“哥,总听人说这胡同建得如何好,我也一直没过来,这房子建得真漂亮!这住楼上的感觉好么?”

赵成材斜睨弟弟一眼,“漂亮也别妒忌!这可是你大嫂辛辛苦苦累掉几层皮盖起来的,全指着这个赚钱呢!你回去跟娘说,安安心心住那屋里,等有了钱,自然会给你们翻新!”

“嗳!这个我们知道的,就是想来看看。”赵成栋应了,心里却多少仍有些不舍。等进了学堂,又好奇地东张西望,很是新奇。

那边屋里,赵玉兰从方家回来了,赵王氏瞧着女儿气色不错,关心了几句,“这大晚上的,还在方师傅那儿学手艺啊?你现在也要自己当心,注意些保养。”

赵玉兰抿嘴笑道:“可不是学手艺!却是明珠向我学点针线活呢!大嫂叔婶他们都很顾着我,一点也不辛苦的!”

章清亭瞧出赵王氏的意思,主动提到,“玉兰,你就陪着公公婆婆在屋子里转转吧,只不过没添什么新家具,也就是瞧个空房子。”

赵王氏忙不迭地应了进来,赵玉兰陪着爹娘在楼上楼下逛了一圈,确实没有几样家具,显得很是寒酸,不过瞧着这么漂亮的新房子,已经让赵王氏两口子大开眼界了。

一时赵王氏指着后头锁着的那院子道:“那些也是准备租出去的呀?”

赵玉兰把爹娘让到自己房中,奉上茶水掩了门才道:“娘您可别又多心,张大叔倒说把这儿让给你们来住的,只是哥说纵是给了你们,又不懂经营,白浪费了一套铺子,不如租出去生些利钱才是要紧的。”

赵王氏努长了嘴,有三分嗔意,“你那个傻大哥,既知道给媳妇家弄个小店,怎么也不给我们想想心思?”

赵玉兰笑问:“那家里的地谁种?”

赵王氏两手一拍,“租给人种呗!连张发财都能学着做掌柜的,难道你母亲还比不上他啊?”

赵玉兰摇头,“娘!您以为做个买卖是多容易的事么?就这个小文房店也够人操心的!就算是您一人再精明再厉害,可也总得有人帮手啊?瞧张大叔那小店开着,金宝和小蝶都有帮忙的。那店,哥嫂可说了,都不管的。”

赵王氏道:“张发财有一双儿女,我不也有?有你和你弟弟帮着我,什么事干不成?”

赵玉兰反问:“那您想好了做什么吗?再说,成栋就是之前在店里来帮了会子忙,又学了多少东西?小蝶和金宝可不一样,成天跟着嫂子跑来跑去的,可扎扎实实学了不少东西呢!”

赵王氏不服气,“你们老长别人家的威风,灭自己家的志气!难道你和你弟弟还比不上他们家两个?”

赵玉兰道:“不是灭自己家志气,而是那个…对事不对人。要说起来,我是觉得自己有些地方比不上小蝶,识的字没她多,胆子也没她大。不过我也有自己的长处,等再跟着师傅学上几年,厨艺肯定是大伙儿都没得比的!”

赵老实半天没言语,此时开了腔,“我瞧玉兰好像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了?”

赵玉兰笑道:“我这是近朱者赤!”

“啥玩意儿?”赵家二老一时没反应过来。

赵玉兰笑道:“就是跟着有用的人,学得有用了!爹、娘,劝你们一句话,哥嫂的事情,你们少掺和吧!他们都是有学问的人,做事心里都有数的。”

赵王氏重重地出了口气,“他们心里是有数,可全不是我们的数!”

“娘您这话我可不爱听!要说起来,咱们沾嫂子的光还少了么?别瞧着这房子又眼热起来,哥嫂还该着外头的债呢!等卖了房子,自然有钱顾着你们了!依我说,现在可千万别跟哥嫂闹腾,这房子一日没卖出去,他们心里都着急上火呢!”赵玉兰正好借题发挥,“哥今儿还流鼻血了!可不就是因为这又盖房子又开学堂,劳累上的火?”

赵王氏一听这个可关心了,“那要不要紧的?”

“应该也没什么大事,出点血泄泄火也就好了。”

“那你记着提醒你嫂子,给你哥弄点黄莲子金银花什么的泡茶喝,那个败火的。”

赵玉兰应了。赵老实道:“孩子他娘,我觉得玉兰说得对,他们现在都忙,咱们就别在这儿添乱了。成材是个孝顺孩子,像上回他们去趟永和镇,还想着给咱们捎那么些东西回来。”

“就是!”赵玉兰也附和着,“张大叔他们自己都没舍得买身新衣裳,倒拿钱给我,给你们都扯了身新料子。”

赵王氏嘟囔着,“那这店还是用你的银子开的呢!”

赵玉兰一听这话可生气了,“娘您怎么能这么想呢?这钱我早说了,是孙家的脏钱,我不要的!再说了,这钱可是嫂子想法子给要回来的,嫂子帮我这么多,就白送给她又如何?我还嫌报答不了她的恩情呢!难不成您还要分啊?您要再提这事,我可真生气了!”

“行了行了!不提就是!”赵王氏讨个没趣,起身要走,“房子也看完了,再好咱们也住不进来,走吧!”

赵玉兰拉着她娘,“您这生相儿可别出去让嫂子瞧见!干嘛好好地又给人找不痛快?”

赵王氏咧嘴作个假笑,“那这样行了么?我的小姑奶奶?”

赵玉兰父女都扑哧笑了,赵玉兰正送爹娘出门,迎头却见晏博文兴冲冲地进来,“老板娘,我又想了个主意,你听听可好?”

“是么?”章清亭一听这个可来神了,见外头人多,“咱们到客厅里谈。”

她让着晏博文进了客厅,怕人嘈杂,还随手把门给掩上了。

赵王氏一瞧,这可不行!这谈什么还得关门?她有心上前去听,可周围还那么多人呢!干脆赖在小店里不走了,“亲家,你给我讲讲这些开店的事吧!”

第160章 我是真的喜欢你

赵王氏说走又不走,赖在店外头拉着张发财东拉西扯的,却恨不得把一双眼睛两只耳朵全贴到那客厅里去,他们到底在里头谈什么呢?

晏博文一门心思想要给章清亭出个好主意,冥思苦想了半日,还真给他想出个法子来。却不肯明说,而是循循善诱,“老板娘,你且再想想,这有钱人除了吃喝玩乐,还喜欢什么?”

章清亭不假思索道:“还喜欢功名利禄!可那些又是我们给不了的呀?”

晏博文眼里含着笑意,“除了这些,你想想他们平日还喜欢做什么?”

还喜欢做什么?章清亭低头回想着自己往日的生活,除了考究吃喝穿戴,成天和父母兄弟、丫头婆子斗着心眼,再不就是读书写字,和一些熟络之家的大户小姐们来往一二,还能干什么?

“难道是琴棋书画?”她心里想着,嘴里不觉低声说了出来。

“猜着一大半了!”晏博文眼睛闪闪发亮,“咱们这舞文弄墨换一个不太好听的词儿叫做什么?”

章清亭思之再三,忽地明白过来,“附庸风雅!”

“正是!”晏博文击掌称赞,“可不就是附庸风雅?这春光正好,咱们何不就借这书院的文风,在此胡同里办个书画展?就请这些乡里的名人,提诗作画,包括娄大人也要个一两副,然后挂在新房子里,供人赏玩,岂不又雅致又有趣?”

章清亭眼睛也亮了,虽然百姓们不识字,但这些有钱人多半是识得的,弄一个这样的活动,像是赏春文会般,倒很是吸引人的。

晏博文又道:“这光是摆些书画还不行,我昨儿瞧着有些人家没给学堂捐钱的,心里还有些后悔。那咱们这些个书画也别白摆着,就借这股子办学的东风,弄个义卖!这样不拘东西好坏,那些富商们也有兴趣了。而咱们,不过是出个地方牵个头组织一下,到时把这些卖得的善款捐给学堂以做助学之资,如此可就是一箭双雕之计了!”

章清亭点头大力称善,“到时咱们就把书画挂满这各家小院,引得人四处瞧瞧,要依我说,这些书画的价钱也不要标得太高。也没有讨价还价的,就让那作者自己出个底价,若是旁人有意购买,价钱合适,卖了就是。还更显得风雅清静呢!咱们也好趁机推销房子了。只是此事仍得等相公回来,请他找娄大人和那些夫子们商议了,才好行事!”

晏博文心里微微有些失落,这么好的主意,成与不成却仍是要系在赵成材一人身上,他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秀才,但毕竟是有身份有功名的人,和一介平民差得太远了。就这么一点小小的事情,纵然自己想得再好,若是无他的协助,也是一事无成的。

若是当真说起来,自己当年为了那一条人命所失去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晏博文心里未免有些追悔和懊恼之意,却很快被章清亭打断了。

“真是太谢谢你了!”章清亭毫不吝啬地赞赏,“这么好的主意,也就是你能想得出来!”

有什么比得了这样的一句表扬更让人心花怒放的?晏博文心中那一点小小的不快立即烟消云散了,只要能瞧着她开心。自己的小小委屈又算得上什么呢?

赵王氏在外头只听得里面静了一阵,忽而又是言笑晏晏,心里头那个着急啊!正寻思着是不是打发玉兰进去送杯茶递个水什么的,却见客厅的门开了。

章清亭满面堆笑地送了晏博文出来,赵王氏一推女儿,“你去打听打听,他们方才说什么了?”

“这有什么好打听的?”赵玉兰一脸诧异,“总不是谈正经事情?”

赵王氏想说什么又不太好说:“算了算了!你这丫头就是个心里头没成算的,去给我倒杯茶来,我等他们下学!”这么个重要情况,得跟赵成材汇报汇报才是。

啊?赵玉兰不解,“那还得有一会儿呢!您不早些回去歇着?”

赵王氏随口应道:“我接你弟弟放学一起回家不行啊?”

这句话声音大了些,恰好被张小蝶听到了,扑哧笑了,“咱家银宝、元宝都不用接,他那么大个人还用接的?”

赵王氏很是尴尬,张发财替她解围,“亲家母,别听小孩子胡说!咱们家近,不过是出个门就回来了,你们家远,就是接接,也无妨的!这黑灯瞎火的,有个照应一起回家才方便呢!”

赵王氏脸上这才缓了过来,不过赵老实坐不住了,“那我先回去了!”

正好!赵王氏嘱咐着,“那你回去把水烧上,回来要洗用的!”

赵老实应了走了,赵王氏又坐了好一会,才听见学堂里打起了下学的钟声。赵成栋和张金宝倒是先回来了,赵成材留着最后收拾,还要晚点才能出来。

赵王氏不好再留,也不想让张家人瞧着她跟儿子说私房话,便假意告辞,拉着赵成栋又回去那学堂门外,找个暗处继续埋伏着。

赵成栋很是好奇,“娘您这是要干什么?”

赵王氏也不跟他说:“你就老实在这儿待着,我跟你哥说几句话!”

赵成栋还怕娘又提房子的事情,倒是把哥哥之前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娘您可别自讨没趣了!”

赵王氏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多大点事,翻来覆去地说!你母亲是这等见不得东西的人么?”

她这一分神,赵成材却恰好出来了,幸亏赵成栋眼尖瞧见了,又不敢大声,提着嗓子叫,“哥!这里!”

赵成材一转身,瞧见娘和弟弟鬼鬼祟祟躲在那后头,不觉眉头一皱。迎上前去,“这又是干嘛?”

赵王氏把小儿子推开,“你到前头等我!”

等赵成栋走远了,她这才附在大儿子耳边,将方才晏博文怎么过来,怎么跟章清亭关了门谈话,又怎么笑逐颜开离开之事说了。

“这事我可谁也没说,就来告诉你了!你别怪娘总是多嘴惹人讨嫌,我可是一门心思为你好的!你自个儿想想,那个阿礼人物长得又端正,说话也是一套一套的。可不比你差得远!”

“哎呀!您就别瞎操心了!”赵成材皱眉说给娘听,也是说给自己宽心,“娘子跟阿礼,不会有什么的!就是商量点正事,有什么好疑神疑鬼的?”

赵王氏嗔道:“你啊,就会跟我急!成材,你可听娘说,这买卖要做,可日子也要过。你别嫌娘唠叨,赶紧让你媳妇生个孩子吧!这女人有了孩子,心才能真正安定下来。嗳!我说你们这成亲也快大半年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别是你媳妇有什么毛病吧?”

赵成材很是无语,随口推搪着,“瞧您又想到哪儿去了?她可没毛病!就是太忙了,没工夫!”

赵王氏倒奇怪了,“再忙也不耽误那点子工夫啊?你们要是忙,等她生下来了,我给你们带孩子!这从来都是只愁生不愁养的,赶紧让她怀上啊!这要是真有什么毛病,可得趁早治!要不我明儿来带她去看大夫?”

“唉呀!娘!”赵成材直接把她往外推,“我们都这么大人了?有什么事自己能不知道吗?让您别管您就别管了呗!成天就爱瞎操心!我可跟您说,这事儿可千万别在娘子面前提起!”

“为什么不能提?”见儿子极力推脱,赵王氏更加怀疑了,“她不是你媳妇么?我这个做婆婆的难道连关心下媳妇生孩子都不成?这传宗接代可是大事,成材你别给我打马虎眼儿!”

“行啦行啦,我知道啦!”赵成材只想快点打发老娘离开,信口胡诌,“我们过两年一准让您抱孙子,这总该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赵王氏也不好逼得太急,终于转身走了,可没走两步又回过头来,“你可记得啊,千万别忘了!要不,我给你也抓几副药补补?”

“娘!”赵成材重重地一跺脚,“您还让不让人活了?”

“算了算了!活该你母亲就是个操碎了心,也没有人待见的命!”赵王氏嘟嘟囔囔地走了。

赵成材这才扭头回了家,心中确实也有些郁闷,这叫什么事儿!这假凤虚凰的日子得过到什么时候?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啊呀!今儿可是亏大了!

他怎么那么傻?为什么见到章清亭沐浴时要跑?若是就留在原地,或者故意弄出点声响该多好啊!就让章清亭发现,就让她知道他不小心偷看到她洗澡了,那她不就得嫁给他了?他现在还费这些个劲儿干嘛?

可这法子会不会卑鄙了一点?赵成材心里头很是矛盾,若是章清亭只是迫于名节的压力才跟他过日子,那多没意思!可若是不如此,她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接受他?或者说,根本就瞧不上他?

赵成材百般纠结地进了门,章清亭却是什么都不知道,还一团喜色地把晏博文出的那个主意跟他说了,“这个法子好吧?阿礼这回可真立了大功了!”

他是立了大功,那我之前干的那些又算什么呢?赵成材心情不大好,闷闷地应了声,“知道了!”就自去洗漱了。

章清亭见他情绪甚是低落,倒是疑惑起来,难道自己刚才说错了什么话?还是有些什么没想周到的?

盘算了半天,等赵成材出来时才赔笑道:“方才我忘了说了,这胡同要是真卖起价来了,你也是该抽几成干股的,明儿我就和方…”

赵成材脸一下冷了,“你打算用多少钱打发我?”

这是什么意思?章清亭瞧着他莫名其妙,不知该怎么接话。

赵成材重重叹了口气,“难道你觉得我是为了钱才帮你的么?”

章清亭低下了头,默默无语。

赵成材是怎么对她,怎么为了这个房子绞尽脑汁,想尽办法的,她当然都清楚。可是…他现在说这个话是什么意思?章清亭心里其实明白,就是不愿意把这个话说清楚,想继续装糊涂。

可赵成材不愿也不能再装糊涂了,索性撕破了脸,把话说开了,“我之前是答应过让你离开的,你若是想走,现在就可以走。”

他果断地从供奉的文曲星里抽出与章清亭签的那张协议,燃上了烛火。

你…章清亭张了张嘴巴,却又紧紧合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看着那张纸付之一炬,赵成材大大地松了口气,“瞧!什么都没有了。和离实在太难了,闹起来也不好看,要我现在写休书么?”

章清亭心里头一时间千头万绪,纷纷扬扬的理不清楚。

“当然,你离了我,我还是会帮你,像你要办这个义卖的事情,我也会给你做好的,让你顺顺当当地把房子卖出去。然后,你想上哪儿就上哪儿吧!”赵成材左手捏右手,抑制着颤抖的情绪,剖心挖肺地说出心里话,“那日,我在龙王庙里许的愿是真的!我…我是真的喜欢你,想跟你好好过日子。也许…也许你会觉得我配不上你,就像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他自嘲地笑笑,随即重重咬着唇道:“我是怎么样,我家里人是怎么样,你都已经很清楚了。我确实没什么好的,但是娘子,我的心是真的!若是你愿意,我会…会一辈子好好待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