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玩笑了几句,又商议过中秋节的事情。

马场里已经定了,那些雇工们发两盒月饼一壶酒,中午请所有人在马场用了酒席,就放他们回家团圆去。自家的小厮每人一套新衣一双鞋,外加半吊钱,分作两班,一半由张金宝领着,十五出来玩半日,一半由晏博文领着,十六出来玩半日。因张家人多,他们晚上便安排在方家歇息,晚饭也就由方德海招呼着吃了。如此安排,公平合理,大家都没意见。

自己家里,赵成材早已说定,晚上全家要到他们家新房里去团圆,“全家这么多人,那日一早,倒是让小玉过去帮忙才是。姨妈那日必是也要到的,到时接了玉莲旺儿一起过来。少不得娘子你也辛苦一日,咱们同去帮忙准备着,还有那办节的费用,也得早些打点下来给娘才好。”

赵成材说别的,章清亭还犹自微微颔首,唯有这最后一句,她没有吭声。及至回了房,她仍是不冷不热的态度,明显就是在生闷气。

第228章 攒私房

赵成材就不明白了,“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我若是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你倒是言语一声呀,这么打着闷葫芦可让人受不了!”

章清亭轻哼一声,翻了个白眼,“我说什么,做什么了吗?至于这么大呼小叫的!”

“你看你!”秀才急了,未免声音更大了些,“还说没什么,这么阴阳怪气的,分明就是有事了!你要是心里头有什么气,倒是说出来呀!要不我哪知道你生的哪门子气?”

章清亭见把他的火也撩上来了,这才先挑了个事由出来,“不过是过个中秋,要得了几个钱,你母亲怎么就置办不起?还非得紧巴着当成什么大事似的!”

赵成材一听这话里有话啊,忙辩白道:“娘那儿能有什么钱?你也知道,我每月给她的也不过是些家用,她手上纵然攒了几个,也得留着自己过日子不是?这好端端的,你怎么就计较起来了?”

章清亭冷笑。终于说出重点,“她手上没钱?她手上没钱给成栋买那么好的家具?你倒是该回去好生见识见识,再回头说这话!”

赵成材一哽,这个…还当真不好说什么了。

章清亭先是给了五十两银子翻修老屋,赵成材转手给了赵王氏收着。等真正开工的时候,章清亭还怕那钱不够使,又拿了二十两给赵成材搁在手里头,还很通情达理地交待,“房子是一辈子的大事,这打墙也是动工,既然都弄了,那就索性弄好些,别让人说咱们不住在家里,就刻薄他们似的。你花着若是不够,回来拿便是。他们年纪也大了,也该住些好房子,宁肯咱们省俭些,也得把他们那儿弄得风光舒适些才是。”

一番话说得赵成材很是感动,有了银子撑腰,他办起事来也就从容了许多。怕娘心疼钱,做事小气,每回自己回去招呼工程时,有些什么花销都是他打点的,那二十两银子早就用得干干净净,后来还陆续贴补不少。他心里头清楚,娘手上那五十两银子基本上没动过多少,他当时想着,那钱就留给赵王氏置办家具算了。

可没想到,赵王氏手里头拿着银子,总觉得大儿子这边应该更有钱,所以花钱也大方起来,把原先收的赵玉兰的聘银全都带上,就可着手上的银子给赵成栋置办了一套足足四十五两银子的家具,都快赶上章清亭这儿全家的家具费用了,这让章清亭如何不气?

赵王氏还犹自不觉,给自己挑了套二十两的家具之后,还跟章清亭商议着,“我这手上还剩了十几两银子,到时给成栋布置新房,准备成亲用的铺盖什么都是够了的,那些家什之物,女方的陪嫁里都有,咱们没必要太破费。若是差什么,添一两样就成了。只是到时那聘礼你们还得准备着才是,既要结门好亲,二三十两那是顶少的,有个四五十两恐怕才勉强够使。”

章清亭把这话学给赵成材听了一遍,那话里都能拧出醋汁来,“听见没?你母亲让咱们准备了银子,给你弟娶个千金小姐回来呢!”

赵成材听得甚是为难,这让他怎么说?平心而论,无怪乎章清亭会生气,想想他们成亲那会子有什么?再瞧瞧现在,这一对比,难免人的心里不平衡。若是说这钱是赵王氏自己出的还好说一些,偏偏又不是!自己挣了钱,却给别人享受了,这让人如何不气?

赵成材思忖再三,叹了口气,温言劝和,“娘子,算了。这不是此一时彼一时么?娘她也不是有心的,她当年要是有这个能力,一样也不会亏待我们,只是没有,说不得就让你受委屈了。现在咱们既然条件好了,想给成栋办得风光点,也是人之常情。你要是觉得咱们这儿东西寒酸了,等再攒了钱,换掉就是,毕竟成栋他这辈子也就成一次亲…”

“那我这辈子还成两次亲不成?”章清亭气得眼圈都红了,“我不是气你母亲给成栋买这些好东西,若是论理,这原也没错,我只是气不过她那个态度!凭什么就这么理直气壮地要咱们张罗?我们是兄嫂,可不是他爹娘!总该有个限度的。可你母亲倒好,一股脑儿全推到我们身上,好似我们不按她说的办了,就十恶不赦似的!哼!什么事都护着小儿子,她又何曾这么顾惜我们来着?”

赵成材自悔失言,不仅没起到效果,还把火药桶给点着了,郁闷得直挠头,想来想去,换了个表情,坐下揽着她的肩哄着,“好了,娘子,知道你受委屈了。”

章清亭欲待挣脱,赵成材搂得越发紧了,嬉皮笑脸地硬要亲近,“我也就这么一个弟弟,不过是这两年,定是要分家单过的,再怎么办,也就这一回了,纵是破上一二百的银子,咱们又不是付不起。不如就遂了老人家的心意,给他好生办了吧!娘那儿,将来肯定是要跟着我们过的,她再怎么回护着成栋也是有限的。你这么个聪明人,怎么就跟她一般见识了呢?”

“你少给我灌迷魂汤!我还没傻到那个份上!”章清亭嗤笑着,一针见血地指出,“你当真以为一二百两银子就能打发你弟了?那是成亲的费用!若是分家,还不知他们怎么闹腾呢!没个千儿八百的,咱们都别想安生!”

赵成材笑不出来了,只好认真说了实话,“可那以后,不就一劳永逸了?始终要来上这么一遭的,你再抱怨又能怎地?成栋是我弟弟,也就是你弟弟,你就把他当成金宝一样看待吧!难道金宝成亲时,你也就能这么撒手不管的?”

“我弟弟能拿着刀子为我拼命!他能吗?要是不能就别让我把他当兄弟!”章清亭冷笑着起身,“那咱们可说好了,就这一两年,必须得分家!你可别到时又推三阻四的。”

“绝对不会!”赵成材见她松口,忙满口应承,“我还答应过你,分家时一定让你满意的!”

“你记得就好!”章清亭白他一眼,起身开匣拿了李鸿文上回送了十两礼银,“这钱既然退不回去,索性就拿来过节吧!”

李贺两家亲事告吹,赵成材当即就拿了银子要退回去,可是李鸿文说什么也不要了,“你们夫妻该尽的心已经尽到了,人家没看上我,是我自己不争气,这钱还是该谢你们的,务必请你们收下。”

这钱只好又拿了回来,一直搁着没动。此时见章清亭取了出来,赵成材以为是要给赵王氏的了,刚松了口气,准备再拍拍她的马屁,让媳妇顺顺气,却见章清亭转身把小玉唤了上来,“这银子拿去交给我娘,你去问下玉兰,让她帮着拟个中秋的菜单出来,还有过节的东西,请我爹娘商量着准备了,一起去采买回来,再给我婆婆那边送过去。再有多的,也不用给我了,请娘收着,日后再慢慢用吧!”

章清亭想得明白,钱到了赵王氏的手,最后余下来的,无非又贴补到了赵成栋的身上。既是便宜不了自己,那还不如干脆只给东西她。小钱可以给,大钱她却是万万不肯再出的了。

小玉接了银子,领命而去。赵成材猜出她的心意,直到小丫头走了,这才呵呵笑了起来,“你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章清亭发过一通脾气,心里也好过了些,面上有了几分和气,不再争论,反而正色提醒他,“你倒别老想着自家,这大中秋的,像书院里头,衙门上下,就是走了的陈师爷,也该备了礼品打点打点才是!”

这话说得很是,赵成材一跃而起,装腔作势地道:“多谢娘子提点!”到书桌前坐下,提笔和她商议着定了礼单,一并交给张罗氏,跟她说清楚了,让她去采买,这个张罗氏最乐意干了。

章清亭又私下交待爹娘,让他们将店里的收益也别全贴补家用了,适当的也要攒下一些来,以备日后之计,“这事连相公也不必说了,他们家一月拿五百文,我们这儿人多,就每月给你们一两银子,要是不够了,再悄悄跟我说一声。”

张发财还怕影响不好,章清亭却道:“我那儿的钱若是不用,迟早也是贴到他们家去的,那不如就拿出来两边一起用了,这才公平!你们手里也总得存几个钱才是,日后不管做什么都方便。”

张发财懂她意思了,现在他们兄弟未分家,章清亭手上的钱越多,反而分出去的越多。可这小店却是自家的,不如留下这儿的钱还稳妥一些,“你这话说得也是,那咱们就攒些起来。虽是小钱,但积少成多,到时闺女你哪里要用的时候,就来言语一声。”

要说起来,张发财可是个攒钱的高手,从前家徒四壁的时候,他还能变着法儿抠钱出来去赌,何况现在还有进项了呢?更会攒了。此事连下头几个子女都不叫知道,张发财一人悄悄地管着钱匣子,攒起了小金库。章清亭见他手脚嘴巴着实牢靠,日后自己手上有了闲钱,也一并交给张发财管着,只他父女二人知晓。

第229章 分家是必须的

及等过了两日,赵成材抽了个人少的时候特意回了趟家。趁赵王氏喋喋不休地卖弄着新家具时,出言提点了几句,“娘,您纵是要给成栋置办什么,可也别当着娘子的面显摆呀,她自个儿都没用上这样好东西呢!您倒拿着她的钱,给旁人置办这么好东西,让娘子怎么想?”

赵王氏脸立即拉长了,“怎么?她不乐意?再说了,什么叫做她的钱?这明明就是你给我的钱!”

“我给您的,不就是娘子的钱么?她自己扯件新衣裳都得盘算半天,却省出银子来给您打首饰,给家里修房子,给成栋置办新房,已经很不容易了,您多少也得体谅着她点!”

“那要没你,她能挣那么多钱?”赵王氏忿忿不平,“再说,她哪儿省了?家里用个碗都得十五文!还一家子扯着假话,给我打哈哈儿。哼!你呀,就是太老实了!以后可千万别说什么钱是她的话。免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家的钱还全成了她挣的一样!”

“好好好!咱们不谈钱是谁的,这钱总该是我和娘子的,这样说总成了吧?”赵成材气结,要不是娶了这个媳妇,光靠他们上哪儿挣那么多钱去?知道再跟赵王氏争这种话题,也绝计说服不了她,便只说可以说的,“娘子也不是不乐意给成栋买好东西,她也不是那小气人,只是…”

“那她还有什么屁好放的?”赵王氏心想着,那么大马场,怎么可能没钱?骗骗外人可以,但对自家人怎么也能这么小气?她很不高兴听到赵成栋向着媳妇,不偏向自家,“那成栋是旁人么?他可是你的亲弟弟!”

赵成材听着也有些不爽了,“成栋是我弟弟,我还是他亲哥呢!可我成亲时,您跟我张罗了什么?难道我是捡来的,他才是您亲生的?”

一句话噎得赵王氏说不出话来了。赵成材成亲之时,她确实手里头还有些钱,只是怕亲事不谐,一直舍不得拿出来用。确实有些太简慢,对不住这大儿子。

见她不言语,赵成材又道:“咱们既是一家人,是没什么好计较的。但娘您也不能光想着成栋,行事说话什么的,多少也得顾忌着娘子的感受。要说起来,她算是够好说话的了,咱们现在是比从前阔气了,可也没富到那种程度。马场还没开张,一直都是赔钱货,就这要用钱的节骨眼上,娘子还是尽着自己能力给成栋办得体面,跟您出去时有多说过一句话么?没有吧!但您也得稍稍注意一点,这往后还得给成栋下聘礼,办酒席,这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您这会子全都花干净了,眼下就是中秋,往后就是年关,这让咱们拿什么来填?”

赵王氏听得不悦,背过身去凉凉地道:“那成栋的亲事就不急了,等明年你们马场开始挣钱了再说!”

那矛盾更多!赵成材急道:“您到底要给成栋结个什么亲?非得要这么多银子不可的?”

赵王氏没好气地抢白了一句,“那你到底要给成栋结个什么亲?就非得这么催着办不可?”

恐怕又是那个杀猪女调唆的!赵王氏老于世故,当然不会看不出让这其中的猫腻。无非是想早点让弟弟成了亲,然后早点分家!自己的儿子一贯心地仁厚,肯定想不出这样的主意。她嘟囔着补了一句,“纵是你弟弟成了亲,只要有你母亲在,我也不同意分家!想分家,等我闭了眼再说!”

这就有点无理取闹了,可有些话,赵成材这个做儿子的不能说得太直白,只道:“这树大分岔,人大分家,哪家兄弟成了亲不是分开过活的?等他也成了家,就不是我们两兄弟的事情了,那就是两个家的事情了,这硬绑在一起过有意思么?您若是担心我让成栋分家时分给他的东西少了,那您也太不信任我了!”

“那也不必分家啊?”赵王氏想得轻巧,“你们依旧住你们的新房子,你弟一家子可以跟着我们住在这儿!反正都修了房子,你们也不回来住!空着也是空着,人多还热闹!”

这是为了热闹的事么?赵成材心想,那不明摆着成了我们一家子往后还得无条件地照顾成栋一家子?这个不用说,自家媳妇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娘!这房子弄好了,不是给成栋预备的,是给您和爹预备的。我们现在是住在胡同里,但是往后,难道还就不许我们回来住了?成栋成了家,自然是要分出去单过的,他自己恐怕也便利些!”

“那他要是不愿意分出去呢?”赵王氏终于说了心底话,“你们现在有钱了,难道就不许弟弟跟着沾沾光?”

这话可说得太过了,说得他们好像刻薄弟弟一样。赵成材未免有些生气了,话也重了起来,“娘,您讲讲道理好不好?是,我们现在是比从前好过了。可这些东西哪来的?您说是我帮着娘子挣回来的,可也得她先去挣是不是?难道单凭咱们家就能有这些东西?那咱们家之前也不会白穷那么多年了!”

你…赵王氏给堵得一个字也辩解不出,确实,家里能兴旺,这个媳妇是居功至伟。赵王氏能不知道吗?当然知道。可她就是不肯,或者说不愿意承认罢了。这是做婆婆的通病,都怕被媳妇比了下去。

赵王氏索性耍起了横,“一码归一码!这家业不管是谁挣的,总是姓赵的吧!成材你就这么一个弟弟吧?那为什么就一定要分家?不是也有兄弟就是都结了亲也不分家的吗?”

赵成材忍无可忍,冷冷地反问了一句,“那您之前为什么一定要爹和叔伯们分家?”

赵王氏给哽得无语,那不也是嫌弃他家兄弟们穷么?自顾都来不及了,谁还愿意操别人家的闲心?没想到儿子居然在此跟她翻起了旧账,半天才挤出一句,“那不是,不是情况不一样么?”

“有什么不一样?”赵成材反正把话头都挑开了,索性说得更透一点,“您说成栋是我的兄弟,可爹的兄弟在您的心里呢?也是兄弟么?”

赵王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赵成材语重心长地劝说着,“我要跟成栋分家,又不是从此就跟他断绝兄弟关系了。难道分了家,他日子过不下去了,我也能眼看着不管?我是那样的人么!现只不过是因为他也要成家,这人成了家,总也是有私心的。就是成栋没有,您敢说他媳妇就没有?一个柳氏就现摆在那儿呢!咱们分开了两家子过,也是为了他好。让他自己也学着顶门立户,当家立业去!您现在若是逼着我答应给他多少东西那是不可能的,一来咱家的生意里头还有方家的东西在。二来娘子一家弟妹们可也一样出了不少力,没个说因为娘子嫁了我,东西就全归我们赵家了,没他们家一点事,那样没良心的事情我干不出来!再也不怕您恼,说句不好听的话,成栋虽是我兄弟,但合着就该我养一辈子了?那是不是包括他的子子孙孙也全归我管?这是不可能的嘛!所以娘,您还是听我的,早点给成栋结个亲,让他踏踏实实过日子,您也少操一份心。别的我不敢说,只要成栋好生做人,老老实实在马场里干好活,我这个做大哥的绝对不会亏待他!”

赵王氏思忖再三,恐怕这兄弟俩的家是分定了,那只能扯些由头,给小儿子多争取些东西才是。这也不是她偏心,这老大既有功名,媳妇又精明,将来的日子肯定是不愁的。倒是小儿子那边,一定要争取给他也娶个厉害媳妇,还得挑个有利的时机分家才是。

现在不宜跟大儿子闹得太僵,毕竟他们老两口日后全指望着跟老大过活,弄得母子失和,兄弟不睦又有什么意思?于是赵王氏便松了口,“那…你既如此说了,娘要是还争,那你更要说不是我亲生的了。其实我对成栋的媳妇也没多大要求,就照你媳妇那样找就成了!”

像我媳妇?那才出了奇!扎兰堡杀猪的女状元,开天辟地也就是这独一个!赵成材道:“那中秋过后我就让媒婆去张罗了,您放心,肯定得您中意了行不?”

这还差不多!赵王氏勉强应下,赵成材回去了。

赵王氏回头却越想越不甘心,她不会真生儿子的气,却是在生章清亭的气。这个媳妇,也着实太自私自利了!你这做大嫂的,既有本事挣钱,为什么就不能对弟弟大方一点呢?她忽地想到,就算是要分家,也非得拖到马场挣了钱不可!

没两日,就是中秋了。

赵王氏见儿子也不提给钱的事,只是张罗氏带小玉来送了回办节的东西,还说正日子那天,她们就一早就带着菜来帮忙。赵王氏瞧得郁闷,怎么弄得那婆娘跟个走南闯北的管家娘子似的,自己却成了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小脚媳妇?

勉强把东西收下,赵王氏心中又添了一分堵,这个节也就没法好好过了。

第230章 去不去

中秋节前,朝廷赈灾的第一批粮食终于运抵了扎兰堡。因为孟子瞻前期组织得力。记录清晰,很快就按受灾程度轻重,把本地百姓分成了三六九等,赶在八月十五前把各家各户应分得的粮食全部发放了出去,让大伙儿都能安心过一个好节。

这日,张发财带了保柱,约了方德海家一起,到衙门里领取了两家的救济粮食,回来兴高采烈地道:“咱们这县太爷办事可真没话说,况且分得也公道,现场的人没有不服气的。咱家虽是个末等,可你们瞧,多少也有点东西!”

章清亭过来瞧看,虽是陈粮,却分量够足,和方德海一商议,准备抽个空就一起拉到马场里去喂马,多少也能撑几日,替他们省一抿子。

正商议着,忽见田家水生气喘吁吁地跑了来。瞧见章清亭,颇有几分赧颜地道:“大嫂子,我大哥想请你过去一趟!”

章清亭忙问何事,小孩子又红着脸不好意思说。见他脸色从容,想来不是什么坏事,她便跟着去了。

铁匠铺里,田福生正忙得热火朝天,见她来了,把手上的活计暂时停了一下,擦了把汗出来跟她说话,“嫂子,真不好意思,还麻烦你特意跑一趟。是这么回事,现在我们家分的粮食也下来了,是第一等的,数量不少。托你们的福,我们家已经安置好了,现在生意尚可,那些粮食一时半会也吃不上,白放长了也霉坏了,就想请你给个平价,折算我们还账了吧,你们马场总是用得快些。”

这个却是可以,老喂马吃那精细粮食,章清亭的荷包也有些受不了,她可不像贺家财大气粗。当即就允了。又跟他商量价格,本说按市面上的价,但田福生坚决不肯,非得打了个折扣算便宜些了才罢。

见他们忙着,章清亭也不多留,说完正事便走。临走前又交待一句,“若是你认识哪些人家要卖那赈灾粮食的,一并可以来找我。还有,你家,还有那皮匠小郭家,过节的月饼糕点可别再买了,我们家已经做了许多,到时不拘让秀秀或是让水生抽个空来拿吧!”

田福生也不忸怩,道谢应了。

田水生送章清亭出来,掩饰不住心中的兴奋问道:“大嫂子,等中秋过后,我真的也能上学么?哥哥说我可以跟他一块儿去念晚上的书!”

“当然是真的!还不要钱的呢!”章清亭听赵成材提过,学堂里的课已经定下了,晚课也如张金宝所愿恢复了。

他们书院里本来还有些助学金,孟子瞻跟上级申报之后。郡里又专门拨了笔救助款,把书院里下半年的学费全都给免了,这可又给本地百姓办了件大实事。

本来还以为现在大伙儿都忙着,没多少人来上学,没想到消息一出,回来复课的,新来报名的几乎要把学堂的门槛都踏破了!别说是免费,就是收费大伙儿也愿意来。从前是不识字不觉得,可这认得几个字之后,大伙儿可觉得太有用了,不管干什么都便利些,那还有谁愿意做睁眼瞎呢?

见田水生那么憧憬着上学,章清亭心中一动,回家嘱咐赵玉兰,“记得给他哥俩缝个书包,再送他们两份笔墨。只可惜晚上不收女孩子,秀秀不能去,得了空时,你在家教教她吧!”

赵玉兰听了却取出两只新书包抿嘴而笑,“你瞧,早缝好了!秀秀可不用我当老师,她已经有了三个夫子了!”

原来小丫头常来送换洗衣裳,又跟着赵玉兰学针线缝补,一来二去,很快就跟银宝、元宝和牛得旺熟识了,他们年纪差不多,自然好打交道。赵玉兰也不想让这小姑娘太劳累,每回来了,就放她的假。让她跟那三个小孩子一起玩去。因搬了新家,田家爷爷和田大婶身体都好些了,一些家务也能照管,不用田秀秀时时刻刻地守在家里,所以她也有了片刻闲暇玩耍。

因平常最是羡慕他们几个都会读书,又会写字,那三个小男孩很是显摆的都抢着要当夫子。赵玉兰也不知是他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反正发现时,就见每回田秀秀来跟他们三人在一起,就成了三个小夫子异常认真地给一个学生上课。赵玉兰瞧了有趣,就由着他们玩儿去。

赵玉兰笑得愉悦,“所以呀!现在秀秀可认得不少字,也会数数了。听她说,晚上回去还要教她兄弟呢!”

章清亭想起那三个调皮捣蛋的弟弟,居然一本正经地给人上课就忍俊不禁,“那我下回可得问问,到底哪个夫子水平高些!”

没两日晚饭时,她还当真问了,张金宝打趣,“行啊!现在都能开私塾了,再过几年,岂不是要抢姐夫饭碗?你们三人谁最厉害,快说来听听?”

两个弟弟脸都红了,银宝道:“元宝比较厉害!”

元宝很谦虚,“银宝算术比我好!不过旺儿也不错,他记东西虽慢一些,但若是记住了,就肯定不会忘。有时我学了新的,就爱忘记旧的。”

赵成材听得心里咯噔一下,旺儿这情形,也不是没救啊!等晚上进了屋,他从袖中取出一个信封递给章清亭。

“这是什么?”

“你打开瞧瞧就知道了!”

章清亭看过信后,面色凝重起来,“去!一定得去!”

赵成材却叹了口气,“若是年后,当然得去,可这年前怎么走得开?我若是走开了,且不说书院那里,家里可就完全丢给你了!”

“可这机会实在太难得了!”章清亭也不愿意分离,可是这信里的内容,对于赵成材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信是娄知县寄来的,他回了京城,他在扎兰堡这几年政绩本身就是不错的。尤其最后赵成材帮着出那俩主意,一个解决了雪灾后破胡同的重建,二个办起了扎兰书院,非常圆满地完成了最后任期的任务。上峰瞧过之后,很是赞赏,在给天子的奏折里着实夸赞了一番,瞧得龙颜大悦,又体恤他年纪渐大,外放多年,便由原先的从八品知县升做正七品,在户部授了一个主簿之职。

户部是六部之中执掌钱财的部门,娄大人这个官儿虽然不大,但极是要害,算是个肥缺。以他的年龄和资质,只要不犯大的差错,在这里踏踏实实干到致仕还乡的那一日,便已经算得上是他政途最好的结局了。

因明年秋天是大比之年,今年岁末,京城太学院里按惯例都要举行一次讲学,从九月开始,为期一个月多,到腊月前结束。界时在京城求学的外地学子都要回家过年,并归原籍准备来年的秋考,所以这最后一次的讲学显得尤为重要。

太学院里是全国最高学府,那里可是集中了最优秀的老师,精英荟萃的地方。他们历年考前所讲的东西,基本上就是明年大考的方向标。娄知县人虽走了,但心里还记挂着赵成材。此次来信,就是特意说到此事。信中言词恳切,盛意拳拳,让他不要错过这个机会了,来京城好生听听名师讲座,也认识下各地的菁英学子。他自家的两个儿子明年也要参加大比,家里已经收拾出了干净的院落,照管他的一应食宿皆是不成问题,让他只管安心前来。

赵成材道:“娄大人现在正好在户部任职,这信便是他给扎兰堡调拨赈灾钱粮时,一并托人送到衙门去的,孟大人收到就差人转来给我了。我已经跟鸿文先说过了,他在京城待过,也知道此事。今年,他必是也要参加考试的。鸿文倒是主动说,愿意留下来,让我去,可我总觉得心内不安。既要去考,谁不想去听那讲学?可若是我们两个都走了,书院这一摊子丢给谁去?上回去郡里求学,那是因为书院里事少,且有陈师爷帮着,可现在孟大人那儿忙得焦头烂额,这好不容易弄完赈灾,消停一点了,咱们又去添乱,怎么也不好意思去张那个口了。”

章清亭明白他的顾虑,可若是坐等这次机会错失实在也太不划算了。去京城见见大世面,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对赵成材这个乡下土包子来说,可是太重要的机遇了。

她沉吟一会儿,替他出主意,“家里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有我就没什么大事。至于书院里,你们好生合计合计,把那事情安排下来。就像从前你说我马场里似的,现在分了各人管,我纵是一段时日不去,明珠金宝他们也能照管得不出大差错的。若是衙门里空不出来人,能不能请陈师爷回来帮着料理一段时日?他现又不在衙门当差了,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就是你们俩自己出钱请他来帮顶替一下也是好的。只要先问准了孟大人的意思,再跟书院的夫子们打好招呼。我还是觉得你必须去,毕竟这大考,可是关乎一辈子的大事!要能一次中举,可省多少年的心?”

第231章 随便

赵成材一想,章清亭说的也有道理。陈师爷为了精明,做事老道,之前也照管过学堂,并不陌生。若是他肯出山,那便好说了,“那要不我明日先去问问他的意思再说!”

二人正商议着,衙门里却派了人来,传孟子瞻的话,请赵成材明儿一早抽个空去趟衙门。

明儿不十五么?这大过节的请他去做什么?难不成是要请他们书院的夫子们吃饭?怀着几分疑惑,赵成材第二日一早就去了书院。章清亭自带着人,备好了酒席,去马场与伙计们过节,顺便也雇了辆车,把自家赈灾的粮食也都拖了去。去赵家取粮时,便把张罗氏赵玉兰她们一干人留下帮忙了。

赵王氏见章清亭并不留下来,心中难免有些怨怼,小声嘀咕着,“天天就知道往马场跑,难道一日不去就不成么?这大中秋的也不见来干点活,光知道吃现成的!”

赵玉兰赶紧把娘往里推,“娘您说什么呢?仔细嫂子听见!她那是去玩吗?她那是去干正经事!她不干事咱们家能有这好吃好喝的?”

赵王氏努着嘴,脸拉得老长,“就她本事?哼,你这丫头,胳膊肘就会往外拐!你可得记好了,可不是她一人干事让咱们家有这好吃好喝的,这里头可也有你哥,你弟弟,咱们大家伙儿的功劳!”

赵玉兰知她娘那脾气,她也不是个会争辩的人,只要她娘肯消停了,只点头称是。

等马车走出老远了,方德海瞅个没人的空,才瞧着章清亭呵呵地笑,“听见没?光吃不干的小媳妇,你婆婆有意见了!”

今儿过节,知张家人多事杂,空不出手来,他特意带着小青吉祥锁了门来马场帮忙。

章清亭嗤之以鼻,“要是跟她置气,那日子可就没法过下去了!”

“真这么大方?”方德海可不相信。

“这大过节的,您就别打趣我了!”章清亭不是不郁闷,只是她答应了赵成材,只要不是原则性的事情,赵王氏若是嘴碎唠叨几句,让她左耳进右耳出带过算了。要不成天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较真,那日子可没法过下去了。

方德海收了些笑,带有几分正色道:“你若真能这么想倒是好了,这多年的媳妇熬成婆,难免都有些挑剔。你婆婆又没读过书,何况这人年纪大了,多少都有些啰嗦,你们年轻人多担待些吧!再者,你那脾气也不是我说,确实是傲了些,你就拿哄我的那些甜言蜜语哄哄你婆婆,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唉,那也要哄得起来呀!章清亭想起自己哄赵王氏就是一阵恶寒。这些道理她又何尝不知?只是这说和做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怪不得常言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落到自己头上时,才知道个中甘苦呢!

马场无事,尽力招呼着伙计们吃好喝好,章清亭心情也放松了下来。给那些雇工们分发了东西,自家小厮的都留着回了胡同再给。他们这头热闹暂且不提,却说赵成材一早去了衙门,他前脚进门,后脚李鸿文和其他几位夫子都到了。

见人齐了,衙役进去禀告,不一时。孟子瞻笑吟吟地携着个人出来,赵成材瞧着诧异,这不是陈师爷么?

孟子瞻先给众人问了过节好,又拿了几样时令礼品分送给众人,“这是京城家里捎来的,几位夫子在咱们乡里教书育人,着实劳苦功高,区区薄礼,聊表敬意!”

众人道了谢,孟子瞻请大伙儿都落座看茶,这才笑道:“今儿请大家来,还有一事。本官刚看了书院下半年排班的情况,比前阵子可多出不少人来。学堂里必是忙碌的,光靠大伙儿可能有些吃力,再加上咱们书院的赵李二位院长,不日即将启程去京城求学数月,而明年秋天就是大比之年,他们二位必是忙碌的,这也是给咱们乡争光的大事,不能耽搁。故此本官特意请了陈师爷回来,帮着照管学堂里的事务,从明日开学起,他也就正式赴任了,大家以为如何?”

哎呀!赵成材和李鸿文对视一眼,俱是喜出望外!本来还不知如何安排的好,没想到孟子瞻居然想得如何周到,安排得这么妥帖,那他们不光这回去求学。明年在家备考也能安下不少的心了。几位夫子自然也没有意见,笑呵呵的勉励了他们二位几句,孟子瞻也不多留,早命人雇好了轿,送他们各自回家过节。

因家中无人,赵成材喜滋滋地拎着礼品就去了赵家。可没想到一进门,就见着一院子的陌生人,正在那儿七嘴八舌地吵嚷着什么银子给钱。

赵王氏虎着脸堵着路,不让他们进屋,指着赵成栋背后的柳芳,“你们若是要人,尽管把她带走!我们家可不稀罕!”

柳氏气得脸通红,使劲掐着赵成栋,让他说话。

今儿过节,赵成栋也得了一日假,没去马场,可没想到就赶上这么一出了,他哪里知道该说什么?只会重复着,“有话好好说!”

小玉眼尖,一见赵成材回来了,赶紧上前,低声耳语,“是柳姨娘家里的人,来要钱的!”

赵成材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恐怕是借着由头来打秋风的,把手里的东西给小玉拿去收了,沉着脸上前喝问:“这是干什么?”

一个中年汉子站了出来,“你是什么人?”

“我是赵成材,这家的长子,你们有什么话,尽管跟我谈!”

“那好!我是芳儿她舅舅!你们家偷偷摸摸娶了我们家芳儿,总得给个聘礼吧!”

另一边一个中年婆婆跳出来争,“聘礼应该给我们家才对!芳儿嫁到我们家来,是我们家的媳妇,从来媳妇再嫁,都是公婆收聘礼的!”

“啊呸!”赵王氏跳起脚就要吵闹,赵成材觉得不雅,把娘一拦,抢上前道:“那恐怕你们找的不是地方!”

“她人都在你们家了,我们怎么找的不是地方?瞧你们家那么大的房子!”

“还有马场!胡同!”

“对!怎么着也得给我们二十两,啊不,五十两银子的聘礼!”

赵成材冷笑,打听得够详细的,证明是有备而来。他也不急,直等他们都说完了,这才慢悠悠地道:“聘礼?你们两家凭什么管我们家要聘礼?她又不是我们三书六礼娶回来的,不过是我弟弟纳的个妾,还要什么聘礼!”

啊?一众人听得面面相觑,他们只听说柳氏找了户好人家,所以才急眉赤眼地过来想发笔横财,原来是个妾?想了半天,“可就是妾,也得有身价的啊?”

这个真要感谢章清亭,她干嘛那么大方把那夹银首饰送给柳氏?就是防着今朝。赵成材嗤笑,“身价我们家早就给她了!柳氏,把你收的那首饰拿出来,给他们看看!”

他转而道:“我们家纳这个妾,可是有证有据,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她自己也画了押摁了手印的,还有街坊邻居做见证。若是当真理论起来,倒让乡亲们都评评理,你们两家把这孤儿寡妇地赶出家门,几乎没被饿死!这也是人做的事情?她虽只有个女儿,可也是你们婆家的亲生骨血!就这么不闻不问的,倒有脸上门来要聘礼?若不是大过节的,你们不报官。我倒想报官去!”

“对!报官去!”赵王氏本来就瞧柳氏不顺眼,巴不得有个由头赶她走,“若是要钱,我们可一分没有!你们把人领走吧!”

“领就领!”那两家人见占不到便宜,作势拉扯着柳氏,想抢夺她手里的银首饰。那首饰外表又看不出真银夹银,只看着个头都够粗重的,未免让人眼红。

赵王氏可没被吓着,把早已吓得哇哇大哭的芽儿往柳氏怀里一塞,劈手把她手里的银首饰抢了回来,这是我们家的,就是夹银,也不能白便宜了她!

柳氏那娘家婆家人急了,就这净身出户,他们还闹腾个啥?“嗳!你怎么把东西收走了?难道她就白给你们家儿子睡了?”

赵成材听得这话过于粗俗,不好意思接。赵王氏一瞪眼睛,上前道:“那你们怎么不算算,她,还有那小丫头还白在我们家吃了多少米粮,做了多少件衣裳呢!纵是跟我儿子睡,那也是她自愿的,咱家可没上赶着她!”

柳氏又急又慌,还当真以为要把她给弄回去了,无论是娘家还是过去婆家,哪有一家比得上赵家?她眼见赵成栋指望不上,急得也不怕丑了,当众高呼,“我不走!我已经怀了他们家的孩子了!”

这一句话,可把全场人都给惊到了,最先回过神来的还是柳氏从前那婆婆,一把将她拽到身后,如奇货可居,“听见没?连孩子都怀上了!你们家今儿要是不给这个聘礼,我们就把她连你们家的孙子都带走了!”

赵王氏一听傻了眼,她不在乎柳氏,可她在乎柳氏肚子里的孩子!

看看赵成材,就见大儿子脸色不善,上前挑眉冷冷说了两个字,“随便!”

第232章 自挖墙脚

“大哥…”见赵成材态度强硬。赵成栋这下子也有些慌了,上前拉扯着他的衣袖,“这…”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赵成材一甩袖子,很是冷酷无情的模样,“不过是个妾怀的孩子,还不知是男是女。纵是个男娃,又能如何?难道还想当赵家的长孙不成?笑话!你们爱带回去养便养,不爱养打了便是!”

“可是成材…”赵王氏刚张嘴,却也给赵成材堵了回去,“娘您方才说得对,若是要钱,我们一分也没有!你们也别心疼,就瞧瞧他们那样儿,只要开了这个口子,日后还不知多少稀奇古怪的事情找上门来,不如就此断了个干净!成栋,哥马上再给你娶个媳妇!还怕绝了子嗣不成?”

赵王氏瞧他行事眼睛直眨巴,儿子这语气这态度怎么这么像章清亭?

这招釜底抽薪赵成材还真就是跟媳妇学的。他早就看出,这两家人来的目的无非是要钱,若是痛快答应了他们,或是表现得有一丝犹豫。只会让他们更加的贪得无厌,变本加厉。不如彻底绝了他们的念头,以绝后患。

他们真的会带柳氏和孩子走么?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他们要是但凡有一丝仁义之心,当初肯养活她们娘儿俩,也不会赶她们出家门了。赵成材算准了他们只是虚张声势,见他态度强硬了,他们必定会软下来,到时就主动权在自己手上,不过一家送上吊钱,了结此事也就罢了。可赵成材算准了外人的心思,却没算准自己的娘和弟弟。

柳芳听赵成材这么一说,可吓得当真号啕大哭起来,拼命嘶喊,“成栋!赵成栋!你是死人么?我怀的可是你亲生的孩儿,你有没有良心?难道真要害死我们母子么?”

赵成栋不敢求大哥,只来求赵王氏,“娘!您救救芳儿!救救您孙子吧!”

“谁都不许管!”赵成材狠狠剜了弟弟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可赵王氏不依了,径直上前,“成材,别的我可以不管,可我的孙子我不能不管!”

那两家人一听,心里有了底,更加有恃无恐起来,“给银子!快给银子!”他们还商量了下,倒团结一致对付起赵家来,“一家五十两,一文也不能少!”

赵成材孤军奋战,给自家人气得无语,只得撂下话来,“娘,您和成栋若是有银子,尽管付,但别找我要一文钱!这个冤枉钱,我是一毛也不会拔!”

这…失去了儿子这个最大的金主,赵王氏和赵成栋能有几个钱?二人一时踌躇不决。

旁边张发财可急坏了!他虽没听出女婿的意思,但他知道,女婿不是个狠心的人,他这么说,必然有他的道理。可他怎么说也是个外人,不好上前出言相帮。看看左右,自家老婆子也用不上,小玉是个丫头,更不顶事。赵玉莲那丫头倒是个伶俐的,只是在胡同那边等牛姨妈过来,也不在。赵老实是个榆木疙瘩,只赵玉兰一人还能顶上点用场。

他悄然靠近了赵玉兰,轻声道:“闺女,你上去劝劝你母亲,让她别应,先跟你大哥商议商议再说。”

赵玉兰怯怯地上前了,“娘,要不咱们回来说吧!”

赵成材瞥见岳父和妹子这一举动,松了口气,这终于有个明白事理的人了。

赵王氏脸现犹豫之色,刚想退缩,那两家人见势不妙,乍乍呼呼拉着柳芳就要走,满口嚷着,“想拖日子?哼!不给银子,现在就拖出去,一服打胎药,你们不心疼,我们也不心疼!”

赵成栋当即就慌了手脚,“娘!”

赵王氏未免也有些着忙,看看大儿子,一副袖手旁观,爱理不理的模样,未免也有了三分气。敢情不是你亲生的,你一点就不知道心疼?有你这么当哥哥的吗?这孩子甭管怎么说,生下来可是姓赵的!

她狠了狠心,咬了咬牙,出声了,“你们要钱,可以!不过想要五十两我可没有!最多一家五两!”

两家一共十两,赵王氏心想自己还付得起。正好就用那买家具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