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偷眼瞧见那些健壮的工匠们挥汗如雨,满身的男子气概,她原本就活动起来的心思更加痒得难熬,不想着自己在赵家生活的安逸,处处只惦记着没有男人的凄清。

再往后,赵王氏稍加严辞,她不想着自己的责任,却总觉得是对她莫大的欺侮。如此一来,人的心思就未免越想越偏,越想越往邪路上走了。

柳芳的脸服心不服,赵王氏是瞧在眼里,记在心上的。见她越是如此,她就管束得越发严厉了。已经有了赵成栋的前车之鉴,她可不想在小儿子回来之前,再在家中闹出什么丑事。

赵成材之前说她们要走的话,便听其自愿,其实赵王氏是有些不同意的。她小儿子还没找回来呢,怎么能就这么便宜了这两个女人?

若说二人比起来,放杨小桃离开还行。毕竟她年轻,又没个一儿半女的,老拖着人家也不是个事儿。可柳芳有南瓜,若是她守不住走了,日后让人怎么议论南瓜?赵王氏毕竟还是疼孙子,得替孩子顾着日后的面子。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真的都要走,起码也得过个三年五载的才行。这么快就走了,那怎么行?

傍晚,等这些小工们走了,赵老实趁着夏日天黑得晚,还有些夕阳晚霞的余光,跟赵王氏急急忙忙赶了小毛驴到地里收菜。

顺便也商量起件事来,“你看亲家要盖房子了,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他们家还得忙生意,咱们要不主动过去问一声,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赵王氏很是赞同,这不管是亲朋好友,还是邻居街坊都是应该出手帮忙的时候,却揶揄起老伴,“你倒也会替人家着想了?这可是公鸡下蛋头一回呢。”

“你看你,我这说正经事呢。”赵老实其实是有些惭愧的,这么多年,家里的大事小情全压在老伴一人肩上,他委实没有操多少心。现在大儿子这桩婚事是他拍着胸脯应承下来,当时不觉得,现在一经手,才知道要费多少脑筋。

赵王氏不跟他玩笑了,“他家若是真的动了工,咱们当然要去帮忙。别人用不用是一回事,可咱们去了就是尽咱们的一份心正好,你这一会儿收了菜送过去的时候,就顺便说一声吧。”

她这两天可在张家丢了好几回脸了,能少见一面是一面。

赵老实点头应下,晓月初升的时候。老两口收拾得差不多,又往家里赶。

淡淡的银辉里,蛙虫在草丛里叽啾欢鸣。孩童们三三两两地结伴出来,捉蜻蜓玩游戏。乡野田间的夏夜是最富于生机与妙趣的,老两口本是农田里辛劳了一辈子的人,更是深刻的懂得欣赏这片土地的美丽。

赵老实牵着毛驴,忽地感慨起来,“也不知成材把咱的新家安在哪里了?若是和亲家离得近,咱们一样种几块菜地,日后吃了饭,就串串门子喝喝茶,带着孙儿孙女们出来逛逛,那日子多美。”

赵王氏说得也高兴起来,“那我再喂些鸡鸭,成材不说园子里还有水池子么?鱼也可以养了。对了,一定得养几头猪,成日里只说媳妇杀猪厉害,我还没亲眼瞧见过呢,非得让她杀来瞧瞧不可。”

赵老实忍俊不禁,“你就算了吧,媳妇多少年没摸刀了,还杀猪,我瞧她现在连小鸡都不敢踩死一只。”

赵王氏也很是疑惑,“说来也是,瞧她平常斯斯文文的,真不知她从前是怎么干那营生的。”

“这人总会变的嘛。”赵老实却自己替章清亭总结出了一套道理,“她嫁了成材,自然得收敛起来,再舞刀弄枪的,也不像个秀才娘子了。说起来,这也是她知礼懂礼的地方,也省得人议论。”

赵王氏点头,却又长叹口气,“这还不知哪天能把那尊大神请回来呢。”

“会回来的。”赵老实满怀信心,“只要咱们心意够诚,肯定能把媳妇接回来。”

赵王氏拉长了脸不吭声了,心说要请她,还不得又让我去丢脸?心里难免有些怨怼,人家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我这婆婆还得瞧媳妇的脸色过日子,真是没劲。

第488章 念

晚饭后,章清亭正与家人在院子里纳凉消暑,张罗氏忽地想起一事,“对了,今儿成材还送了封信回来,说是给你的。”

章清亭一愣,他有什么事不能回来说,还写的什么信?难不成是新房的图纸?

张罗氏已经翻了信出来,章清亭完全没放在心上,连眼皮子都没扫一眼,继续低头喝着冰凉清甜的绿豆汤,吩咐弟弟,“元宝,念。”

元宝拆了信,就着屋里透出来的稀薄灯光,字正腔圆地开始念了,“爱妻见字如晤…”

噗!听完这六个字,章清亭一口绿豆汤就直直地喷了出来,溅了正在竹床上玩耍的小喜妞一脸。

小妮子一愣,这是怎么了?

全家人哄堂大笑,张元宝挠头,“大姐,还念么?”

“念,快念。”张发财促狭地催促着小儿子。

“不…咳咳…不许念。”有几粒绿豆皮呛到气管里,章清亭一阵剧烈咳嗽,不知是给呛得,还是给羞得面红耳赤。

“快给我瞧瞧。”张银宝顽皮地凑了上去。

方明珠忍俊不禁,咯咯笑了起来,“银宝,你们可小心些,现在瞧了,一会儿大姐急了可是要打人的。”

“都不许看。”章清亭扔下绿豆汤碗,连女儿的花猫脸也顾不得,便上来抢书信了。

她在家里可是绝对的权威,不待她动手,元宝赶紧乖乖地递了上去,张发财还问:“赵老师都给你姐写啥了?”

张银宝嘿嘿直笑,趴老爹耳边悄悄道:“情书。”

张发财乐不可支,“那小子怎么也学坏了?居然写这种东西。”

“这是…怎么了?”赵老实送菜过来,先在外头敲门,却听见里头笑声,又没人应他,便自己推开虚掩的门进来了。却听他们提到儿子,还笑得东倒西歪的。

他这突然出现,让章清亭更觉得窘了三分,勉强行了个礼,抓着信抱起女儿就躲回楼上去了。

赵老实不解其意,张发财心情大好,上前拉他坐下,一起喝绿豆汤,“您怎么有空过来了?”

赵老实先说起正事,“哦,我听卫管事说起你们家要盖新房了,便想着问问你们哪天动工,到时我们也来帮忙。”犹自追问:“你们笑什么呢?”

“没什么!”张发财想想还是替孩子们遮掩了过去,岔开话题,“谢谢你们了,房子那儿也没有什么好帮忙的,卫管事那儿人手已经安排够了,到时我们也就做点吃的喝的送去就得了!”

赵老实见那笑的事情问不出来实话,也就算了,却坚持要来帮忙,“盖房子怎么可能没事?你们可别跟咱们客气,有什么要帮忙的就直说。像你们家还有生意,哪里不忙的?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还是仔细些的好,那要不咱就这么说定了啊,到时只要咱们家抽得出空来,就天天帮你去工地上帮忙!”

张发财再要推辞,赵老实却坚持不肯。他本就话少,三口两口喝完了绿豆汤,道了谢字转身就走,张发财也不好过于拂逆人家的好意,只得随他去了。

赵老实出了这边门子,转身又进了隔壁,找到赵成材打听,“成材,你听见没,今儿你媳妇收到封信,一家子都在那里乐呵着呢,见我去了,你媳妇又不好意思地跑了,你说他们在笑啥呢?”

“是么?”赵成材很是惊喜,转瞬一想却不对劲,他写的是情书呀,怎么让一家子都乐呵起来?难道是拆给大家瞧了?不可能呀,章清亭可不是那种喜欢显摆炫耀之人。算了,反正都是一家子,也没什么好丢脸的。就算是给大家茶余饭后开开心,也无伤大雅。

“爹,您放心,那没什么,不过是我给媳妇写了封信。”

哦,赵老实听到这里终于放心了,“那就没事了。对了,你老丈人家啥时开始盖新房,你可也得回去帮忙,放勤快些,知道么?我和你母亲可都是要去的。”

赵成材当然知道其中道理,“那就辛苦你们二老了!”

“没事,这也是应该的对了,我们家的新房在哪儿呢?离你老丈人家远么?”

赵成材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成天忙忙碌碌的,都忘了跟您说了。最后的地方差不多勘定了,离他们家很近,走路也不过一盏茶的工夫,日后走起亲戚来,可方便着呢!”

“那就好!”赵老实很满意地走了。

赵成材一笑,想来那封信的效果不错,他开始提笔写他的第二封情书。

他是想得很开,可回到房间的章清亭还半天捂着滚烫的脸不敢点灯。真是丢死人了,这死秀才写什么不好,偏给她写这种东西。

小喜妞给放在床上,半天不见娘点灯,有些怕黑的咿咿哦哦叫了起来。章清亭这才想起屋里有个孩子,赶紧起身点了灯,再瞧见女儿那一脸的花猫样,不觉有些好笑。

“妞儿,你说你爹怎么这么讨厌的?”她一面给宝贝女儿打水洗脸,一面自顾自地抱怨着,“真是不害臊,居然写这样东西来,也不说提前打个招呼,让人家都瞧见了,可不都得笑话了,让我往后还怎么见人?”

哦?喜妞听不大懂,睁大了清澈的眼睛瞧着娘亲。

章清亭忽又脸红了一红,小小声地问:“要不,咱们看看他写了什么可好?”

小喜妞没有意见,啊啊呜呜地叫着,管你说她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反正也没个对证。

真的要打开信纸了,章清亭的脸更红了,心怦怦直跳,瞧着那封信,似像会咬人一般,半天才伸手去取了过来。

才瞧了两行,那脸就更红了,但嘴角却忍不住泛起了笑。一面看,一面轻轻嗔着,“真是的,上哪儿学这么多的油嘴滑舌来?”

小喜妞当然无法回答,好奇地抓着章清亭看完的信纸瞅着,只可惜一个字也不认得。只闻着墨香味道似乎不错,就抓起往小嘴里塞。

“哎呀。”章清亭赶紧把信纸抢下来,可还是有一角给女儿的口水濡湿了,渗进去晕了几个字。

“小馋猫。”章清亭鼓起脸凶着女儿,“一点都不知道爱干净,这些东西是能吃的么?”

不能么?小喜妞好奇地瞧着娘亲,一派天真无邪。

章清亭又忍不住亲了女儿一记,逗得小喜妞当即咧开粉红色的小嘴巴绽放了笑颜。将信纸上的口水晾干,折起来,仍是平平整整地装回信封里。章清亭也笑了,笑得满足而甜蜜。

第二日一早,赵成材上书院之前,又亲手送上一封信进来。

这回全家人都知道是什么了,张发财笑呵呵地交到女儿手上,“给你的,收好啰。”

章清亭脸上一红,只狠狠嗔了赵成材一眼,便转身锁回楼上的房间里,却是连抱怨也没有留下一句。

赵成材瞧媳妇这表情,就知道李鸿文那法子还是奏效了。看来这情书呀,真得天天坚持写下去。

高高兴兴到了书院,陈师爷又告诉他一个好消息,郡守大人已经定了时间,要亲来参观他们扎兰书院了。

“听说这回可不光是人来的,还带了不少资助,想在咱们扎兰堡这儿办个试点,以后孩子们的学费,可能全都能免了,托赖着你的福,连咱们老师的工钱,也能往上涨一涨呢。”

这消息可真是鼓舞人心,虽然赵成材是带着皇上那御赐的那批金银回的家乡,但这笔钱到底怎么用,还真不是他一人说了算的。

还有孟子瞻,晏博文等人资助的善款,加起来也有不少。赵成材一回来就全都交了公,这么大笔款子可能干不少事了,都想把这笔钱用好,造福后代子孙。

这边暂且按下不表,匆匆数日一过,赵家的旧房翻新便完成了。赵成材如数付了工钱,又准备了礼金酬谢卫管事等人。

赵王氏头一回嫁女没弄好,心中一直愧疚不已。此次异常尽心尽力,将花卉家具买了回来,给赵玉兰把新房布置得漂漂亮亮的,处处装点得焕然一新。

待赵玉兰把大嫂,还有自己置办的一些嫁妆拖回来摆上,赵王氏犹自觉得不够,正好胡同下一年的租钱回来了,她便拿着该他们老两口的那一份,又要给赵玉兰置办一套嫁妆。

赵玉兰原说不要,“我这金银首饰,四季衣裳什么都有了,您再给我弄那么些,我穿都穿不过来,不白放着浪费么?您二老还是收自己手里,慢慢用吧。”

赵王氏却异常坚持,“你那些是你嫂子和你自己置办下的东西,这可是爹娘的一番心意。你要是怕衣裳太多用不了,娘就再给你买几件首饰,那东西多存些又怕什么?”

赵玉兰还待推辞,“我这又不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有就行了,要那么多干什么?”

赵老实却也不肯,“你就让你母亲去办吧,也是尽咱们的一份心。”

赵玉兰知是爹娘心中愧疚,只是千叮咛万嘱咐,“可千万别太破费了。”

这日赵王氏拿着钱要去给女儿买首饰了,赵老实突然想起,“要不你给媳妇也打一件吧,认真说起来,咱还从来没有送过什么东西给她呢。”

赵王氏听得一怔,心中却是一动,要送她么?

第489章 给媳妇的礼物

听赵老实提起,赵王氏也觉得有些惭愧了。

自打章清亭进了门,说句难听点的话,就除了那二两银子,他们还真没有给她扯过一尺布,置过一双鞋。反而总是这媳妇给他们置衣买裳,添米加炭,虽说这里头也有儿子的功劳,但赵王氏心里清楚,这家的兴起,章清亭是出了大力气的。

可是,数数手里的银子,赵王氏有些为难了,“这儿虽有一百多两,但咱们要留些日常使费。还有玉莲那儿得预备着,万一她的亲事说成了,也得给她准备些东西。万一等不到明年这时节,那咱岂不是又得抓瞎?到时找成材要,也是添了他的麻烦。再者说,媳妇为人又挑剔,寻常东西她也看不上眼,要是打首饰的话,弄得小里小气的,咱也送不出手呀。”

老伴说是也有道理,赵老实皱眉帮着一起想了想,也没个好主意。

到底最后还是赵王氏自己想到了,“要不,你说咱们给她挑几块衣料中不?就在她家后头的绸缎铺子里,给她扯两身夏天的衣料。对了,给喜妞的也要,别老说咱们不心疼孙女。咱只管付钱,让她自己喜欢什么就去做什么,这样行么?”

赵老实一拍大腿,喜形于色,“还是你有办法,她们年轻人跟咱们想得不一样,就咱们选了,她们也未必喜欢,这样最好了。到时付了钱,不过到她家去说一声就行了。真是好主意。”

得到老伴的肯定,赵王氏也自欢喜,但想着一人去赵家,未免有些不好意思,“那你得跟我一起去。”

这个没问题,赵老实当即收拾收拾陪着她一块儿出门了。

先去银楼,给赵玉兰挑了一对龙凤大金镯子,虽然花色俗了点,但作为新嫁娘,却是最合适不过的。况且那个够分量,戴出来也体面,万一日后有啥青黄不接的时候,也能救个急,庄户人家可不图的就是这样实用么?

赵老实瞧老伴摸着那大金镯子爱不释手,心中有些歉意,“孩子她娘,现在咱们家日子也好过了,等手头再宽裕些,我们再来,给你也置一套,你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真的?”赵王氏还真有几分期待了。

赵老实拍板了,“这有啥?说定了。”

赵王氏乐开了花,“那我可记着了,你到时可不许说嘴。”

赵老实瞥她一眼,“都一把年纪了,我是那种人么?”

赵王氏欢欢喜喜付了银子,将那对金镯子贴身藏仔细了,老两口就去了绸缎庄。

挑了挑料子,算了算大概做一身大概要多少钱,怕章清亭看不中,给她们母女俩各付了两身最好的。

赵老实想着这大过年的,老伴也没做身新衣裳,便道:“要不你也做一身吧,这玉兰出嫁,你也得收拾收拾,招呼客人的不是?”

赵王氏算了算银子还够,“那咱们一人做一身吧,咱做便宜点的,再给玉莲和成材也挑一身好的。”

赵老实想想就问了,“那咱都做了,家里的两个要做么?”

赵王氏脸拉得老长,“凭啥给她们做?我瞧她们箱子里的衣裳可不少呢,现在成栋又不在家,她们打扮了给谁看去啊?不做,就是要做也等年下再说。”

不过她想了一想,“给南瓜扯点料子做一件吧,到时咱带他出来热闹热闹。”

赵老实觉着不好,“既然大人不做了,那给芽儿也做一身吧,那丫头看着也挺可怜的,在家也乖,她还那么点小,也费不了多少布。”

赵王氏也不是狠心之人,点头应了。给一家人各自挑了新衣,只儿女的都付了钱让他们自己来挑,他们的就剪了料子回去自己动手。

这边东西都买定了,老两口又出来买了只大西瓜,抱着进了张家。

张家快要盖新房了,有些事还得张发财出去张罗,屋内只张罗氏带着丫头在家,见他们来了,也不意外,“哟,爷爷奶奶又来看孙女了?这是去买东西了?”

“是啊,玉兰要成亲了,总有些东西要准备的,顺路就瞧瞧你们,这西瓜是送你们吃着玩儿的。”

张罗氏客气几句收下,又给他们倒了茶。

二老坐下来抱了抱孙女,逗孩子玩了一会儿,赵王氏将买了衣料的票子递给她,“这是给喜妞和她娘做的新衣裳,让妞儿她娘有空时自己去挑挑吧。成材的这件也给她了,她眼光好,比我们选的都强些。”

这个张罗氏可老实不客气地就收下了,做长辈的给晚辈买几件新衣裳,那不是很应该的么?

“这可让你们破费了,玉兰那边都准备好了么?”

“都差不多了,你们家房子哪天动工?到时一定来帮忙。”

拉了几句家常,逗弄了小喜妞一会儿,他们也就准备告辞了。

却见张家正好又有客上门了,一个小厮进来说话,“我是街口贺家的人,我们大爷让我来问一声,张夫人晚上有事么?他想过来拜访一下。”

张罗氏当即热情地点头,“可以呀,晚上她们都回来的,今儿也没听说有什么事。”

小厮作了个揖告辞了,“那就谢谢张大婶了,晚上我们家大爷必到。”

赵王氏心里纳闷了,这贺玉堂大晚上地跑来找章清亭干嘛?

回去的路上她还嘀咕着,赵老实却不以为然地道:“兴许是有生意上的事情,有啥好多心的?”

赵王氏却异常警惕,“要是有生意上的事情,上马场去说说不行么?非得晚上跑家里来的?”

“也许白天人家也有事呢,你别又多心了。”赵老实可不想闹出什么误会来。

赵王氏却仍是有些担心,“那个贺玉堂可还没成亲呢,你咋一点不知道着急?从前他好像就跟媳妇关系不错,现在一个男未婚,一个女未嫁的,又是同行,会不会有点啥?”

“不至于吧?”赵老实给她说得有点怀疑了,可琢磨了一会儿又摆了摆手,“不可能,那上京城的时候,还全亏了人家帮忙照应呢,要真有啥,成材能不知道?你别想太多了。”

赵王氏想想似乎也是,暂且放下心头的疑惑,却是很有些郁闷,“你说媳妇她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是不松口呢?她到底在等什么?”

“你瞧你又着急了。”赵老实摇了摇头,“成材不说了等新房盖起来再说么?现在八字还没一撇了,瞧把你就急成这样了。”

赵王氏给呛得不作声了。

二人回家,柳芳一开门,就瞧见他们手里的新衣料了,当下惊喜起来,“买了新料子啊?”

她伸手就想去接,赵王氏却冷冷的呛了一句,“没你的份儿。”

柳芳立时就僵在那儿了,哭不得笑不得,赵老实递上小孩衣料,缓和了一句,“这是给南瓜和芽儿的。”

赵王氏冷冷地吩咐,“赶紧把南瓜的衣裳赶出来,他大姑成亲那天要穿的。”

柳芳闷不吭声地接了衣料回屋了,忿忿地往炕头上一扔,气得火烧火燎。赵玉兰成亲,老的小的都做了新衣裳,凭什么不给她做?难道她就不出门了么?

赵王氏还真的就是打的这个主意,酒席婚宴,乡邻聚集,总有些龙蛇混杂,良莠不分,像柳芳、杨小桃这样的小媳妇最好还是不要去抛头露面了,就在家里看着家便完了。

可柳芳哪里知道她的安排?心中气归气,一时拿起孩子衣料来看,虽然不是极好的,但也不差了。尤其是给芽儿选的那身桃红色的,非常娇艳,做给小闺女穿,肯定衬得小丫头唇红齿白,娇嫩可爱。

柳芳自己对着镜子比比,心下也自喜欢,可就是料子少了点,但若是给自己做件坎肩倒是够的。可赵王氏都说了,这是给孩子的,自己拿来做了好么?

管她呢,柳芳心想,给南瓜做的她不能动,给自己女儿做的又怕什么?到时把自己哪件旧衣裳拆了给芽儿改一件,这新料子就留给自己穿吧,她都许久没做过新衣裳了,难得有个机会出来见见人,怎么也得收拾收拾才行。

晚上,章清亭回了家,听说赵王氏给她做衣裳了,倒是当真惊讶了一回,“真是她给的?”

“可不是?难得铁公鸡拔了一回毛,让你带妞儿自己到后头店里去选,说钱都付了。我去问了,还真是的,都按上色付的钱,她倒果真大方了一回。”张罗氏也觉得稀奇,递上那票子作证,“这儿还有成材的一套,让你顺便也给他选一件。”

章清亭心中微微有些动容,暗自揣测,这到底是赵王氏的意思,还是赵成材的意思?若是赵成材的主意那就没什么可说的,若是赵王氏的主意倒当真让人有些刮目相看了。

“对了。”张罗氏还想起一事,“那巷子口的贺家大爷还打发人来说,晚上要来找你的,说是有事呢。”

章清亭微微一笑,略猜到几分了。赶紧吃了饭,又收拾好了客厅,备上香茗,恭迎客人的到来。

第490章 求亲的来了

贺玉堂特意挑在晚饭后过了一会儿才过来,在家将养了这些天,他看着可比分手那会子好多了,虽然还略显消瘦,但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恢复得不错,脸上也有了红晕。

章清亭笑着将他迎进厅中,“这可有些日子没见了,原想着去你们家看看的,又不知你回没回来。况且咱们前段日子又在办方老爷子的事,一直不敢登门叨扰。最近身子觉得怎么样?三小姐是弄璋还是弄瓦之喜?”

“谢谢关心。”贺玉堂笑着还礼,一一作答,“玉华生了个儿子,可把杜伯母高兴坏了,我和聿寒回去的时候,爹娘也在他们家做客呢,瞧我那样,又留着不许走,天天是鸡鸭鱼肉地吃着,我都快走不动道了,直到昨儿才一起回的家,聿寒今儿应该去找成材了。”

章清亭忙道:“三小姐也回来了么?那我可一定得去瞧瞧。”

贺玉堂点头微笑,“他们全家都过来了,孩子的满月酒是在那边办的,我家亲戚朋友多,有些还不清楚,这百日酒便在咱们这儿办了。”

他从袖中取出请柬,双手奉上,“到时还请赏个脸吧。”

章清亭接过嗔道:“这可是说的什么话?只要你不嫌烦,咱们全家都必是要去捧场的。”

贺玉堂呵呵笑了,“那可是欢迎之至。”

章清亭瞧了瞧办酒的日子,装作不经意地提了一句,“正好,姨妈和玉莲她们也应该这一两日就到了,我带她们一起过来,行么?”

提起赵玉莲,贺玉堂微有些赧颜了,“牛婶子那儿,我已经给她店里送了张请柬过去,街坊邻居们当然都是要请的,要请的。”

章清亭瞧他这局促样儿,心中更加肯定了三分,却自一笑,只请喝茶,并不搭腔了。

反倒是贺玉堂搓了半天的手,大热天里更是憋出一头的汗。支支吾吾开口了,“呃…呐个…张夫人。”

“有事?”章清亭忍笑问他。

心中却自暗叹,这不管平素是怎样豪爽的男子,一旦真的动了情,还是免不了拖泥带水起来。可这也就是成亲之前,成亲之后可就难保了。

不信你瞧那死秀才,现在都成啥样了?情书一封一封接着来,那么些肉麻的话也好意思写,亏他还为人师表呢。

“张夫人。”贺玉堂又喊了一声,章清亭立即回过神来。

就见他鼓足勇气开腔了,“我呢…挺喜欢赵姑娘的,也跟家里商量了下,准备向她提亲。可是…我也知道,她的事不止赵家,还有牛婶子那边…所以想拜托你去帮我两边问问,看成不成。”

这一番话结结巴巴说下来,贺玉堂手心里都攥着两把子汗了。

章清亭静静地瞅了他一时,忽地噗哧笑了起来,“你呀,你怎么就不问问玉莲她自己的意思?”

贺玉堂脸上一红,“她…应该是愿意的吧,不,也该问问…你也帮着一起问问吧。”

“行。”章清亭先是痛快应了,收敛起玩笑之色,才正色问道:“贺大哥,咱们也算是在京城一起出生入死过的朋友了,既然是朋友,我这儿有几句话,可不得不问你。若是问得冒昧了,还请念在我是一片真心为你们好的份上,不要见怪。”

贺玉堂也严肃起来,“张夫人,你只管问。”

章清亭淡淡一笑,委婉地问了一句,“贺大哥,你和玉莲的婚事,是全家都同意的么?”

她还记得,从前贺玉峰可也对赵玉莲颇有好感,还献过不少殷勤的。还有贺老爷,从前可是一门心思指望着儿子结门好亲事,以助家里一臂之力的。赵玉莲虽是赵成材的妹妹,托赖着这个哥哥有了几分身价,却比不得那些身家丰厚的阔小姐们。除了她自己的聪明劲儿,别的忙却是能帮的有限。

贺玉堂略一思忖,便明白她的言下之意了,很是诚恳的坦白道:“这事儿是我拿的主意,娶妻当娶贤,赵姑娘人既聪慧伶俐,又体贴能干,若是能娶到她,那倒真是我的福气了。至于我家爹娘,可能赵姑娘和他们从前的想法是有些不同,但经我的解释之后,他们现也是真心愿意的。只怕翰林家的门槛太高,看不上我们呢。”

末了他一笑,“就是我家弟妹也是极欢迎的,对了,玉峰还说到时要驯一匹好马,送给未来的嫂子。”

章清亭放下一半的心了,不过仍有些隐忧,贺家父母是被贺玉堂“说服”的,而不是他们真的心甘情愿的。

这对于赵玉莲来说,就意味着未来的媳妇可不大好做。但是世上又有哪家是能够完全包容地接受一个新媳妇呢?

哪怕是一开始非常愿意的,在相处之中也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这世上门当户对的姻缘,又有几对夫妻是能够笑着相携白首?

喜欢一个人不难,而真正想要和一大家子和睦相处却是一门学问了。章清亭觉得赵玉莲有这个能力真正讨得公婆的欢心,只要她愿意选择贺玉堂的话。

可章清亭还有一个问题,“贺大哥,我知道你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只是你们家,家资富饶,玉莲若是愿意嫁你了,你可能保证日后不纳妾室?”

这条她必须得问,万一贺家父母同意娶赵玉莲为正妻,却仍是要找借口为贺玉堂再娶什么平妻小妾之类的,那她们可绝对接受不了。

贺玉堂作了保证,“这个绝无可能,我也说句不中听的话,除非玉莲不能生,否则我是绝计不会纳妾讨小的。我们家虽然家境还过得去,但也不到那种非要三妻四妾的地步,张夫人大可放心。”

他自己还加上一条,“玉莲和牛婶子家的事情,我也知道些。别的也不敢说大话,但请张夫人带给牛婶子一句话,若是她肯允了这门亲事,那得旺就是我的亲弟弟。日后不光她的养老送终着落在我身上,就是得旺这辈子,包括他日后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也全部着落在我的身上了。”

那就没问题了。章清亭应允下来,“等姨妈到了,我会问过她的意思,若是可以,你们家大概希望在什么时候办喜事?”

贺玉堂咧嘴笑了,“我们家当然是希望越快越好,不过太仓促了也不行,可若是拖到明年,春天又是马场最忙的时候,若是家里都同意的话,最好放在年底。这还有半年工夫,足够准备了。”

一气说完,他忙又补了一句,“不过若是实在要等的话也行,那就到明年端午前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