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园子也挪到了后院,前院只栽几棵果树。因水井无法挪走,厨房便也盖在前院的东西两头,不过眼下只盖一间厨房就是了。

去年新开的那块菜地。所有的菜都扯光、铲平了做新房子的地基。由于增加了后院,那地方就有些紧张,幸亏在前面新买了一亩地,于是把整个房子的地基往前挪了一小段。

随着准备工作做好了,菊花的大舅带着来福表哥、二舅、大舅母都来帮忙了,留外婆和二舅母在家照应着。来福师傅王金华也来了,算是木工。

村里也来了一大群人,张槐家和赵三家自不必说。刘二顺、秦老友、李耕地、老成、周矮子、黄大磙子的儿子黄小墩、李长星、李长明、赵大嘴等,闹哄哄的一大群人,散布在院子里。

郑长河父子早早地用竹子稻草搭了个简易的棚子,把家里的东西搬了进去;厨房也暂时未拆,不然连烧饭的地方也没有了。

随着一阵整齐的号子声。郑家那住了十几年的茅草房子被推倒了。

望着那尘土飞扬的断壁残垣,郑长河和青木露出了舒心的笑容——推倒了,再竖起来的可就是瓦房了。

菊花每日里和刘小妹随着杨氏、大舅母章氏一起煮饭洗碗。忙里偷闲中,常跑出来望着那杂乱而又热火朝天的建筑工地,满心欢喜。

乡民们有些光着膀子干活,挖土砌墙、挑砖扛木料,工地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人们大声谈笑着。

菊花眼见着那地基打好了,再过一天开始砌墙了,再过两天墙竖得老高,新房子的雏形已经显现。

这时候,连厨房也要推到了,将地方腾出来。

于是,把两口大锅支到了露天里。从赵三家和张槐家搬来了桌子,所有的东西都摆在了外面。吃饭的时候。三张桌子都摆着菜,随便搛。也没人正经坐着,一个个端了碗搛了菜,蹲在一边,边吃边聊。

大锅烧水,大罐子泡菊花茶;大锅煮饭,大筲箕装饭。

露天炒菜烧饭的香气引得一个村的狗都来了。常常为了一块肉骨头,在桌子底下抢得打架,闹做一团。

菊花家的黑狗大怒,使劲地撵着这些入侵者。

菊花也怕它们碰翻了盆啊碗啊啥的,便也拿了根棍子驱赶这些狗。黑狗望着被撵走的那些狗。以胜利者的姿态昂首叫了几声,回身亲热地蹭了蹭菊花的腿。

晚上,累得精疲力竭的菊花往往还十分的兴奋,跟青木在尚未盖瓦的新房子里转悠,听他说这里如何,那里如何。

他先还在上学,后来实在是在学堂呆不住了,就跟夫子告了假,连张槐也告了假,一起过来帮忙。

睡觉的床铺也是铺在地上的,菊花跟杨氏、章氏睡在草棚子里,郑长河、青木、大舅、二舅只能睡在露天了。

其实睡在哪都一样,这么劳累,那是倒头就能睡着的,连梦也没有一个。

不幸的是,有天晚上菊花夜里醒来了,本来听着寂静的夜里秋虫的呢喃声也很美,可是白天累了的汉子们却是鼾声如雷。

她爹还有大舅和二舅,跟比赛似的,那鼾声让她忍无可忍,要么高的炸耳朵;要么细细地如抽丝般,几乎让人以为他一口气接不上来了——连菊花也感觉自己的呼吸跟着困难起来——万幸终于还是接了下来,又重新开始呼噜,听的人也把提着的一颗心慢慢地放下来,那精神就更清醒了。

她便坐了起来,瞧着天边露出晨光,山川田野渐渐显露轮廓,身边的杨氏就起身了,大舅母还在酣睡。

杨氏诧异地轻声问坐着的菊花:“你咋没睡哩?”

菊花无奈地笑道:“醒了,就被爹和舅舅吵得睡不着了。”

杨氏想起刘小妹白天邀菊花到她家睡的事,便对她道:“你今晚还是跟小妹到她家去睡吧,睡在床上总比睡在地上好。”

菊花摇摇头道:“我换一个地方睡觉,怕是更不好。只要晚上不醒的话也没事。”()

第一百四十一章新居落成

娘俩说着话,就起身烧水洗碗、泡茶煮饭,喂猪喂鸡。

大舅母也跟着起来了,对菊花道:“菊花,没睡好哩?这三个人睡觉跟打雷一样,昨儿夜里我也被吵醒了好几回哩。”

男人们也起来了,菊花的二舅杨得志笑道:“不怕,今晚咱把脖颈扎起来睡,它就不响了。”

引得众人一阵笑,驱散了那早起的懒散和睡眼惺忪。

郑长河不好意思地对菊花道:“这打呼噜自己也是管不住的。今晚我跟你舅舅睡远点,省得吵了你们。”

杨氏白了他一眼道:“你还能睡到村里去?就在这一块,想听不见也难。我们半夜要是不醒,就没事。白天也累的很,睡着了就不容易醒。”

那边来福表哥已经跟青木在忙活一些杂事了。

菊花牵着牛到河边去放,顺便把鸭子也赶到河边。

她趁着牛吃草的时候,在河边割了好些青草,然后将牛拴在山边的一棵树上,把草堆在它跟前,就回去帮忙洗菜煮饭了。

在小路上,碰见匆匆赶来的张槐,她招呼道:“槐子哥,咋来的这样早哩?”

张槐停下脚步,等她到了跟前,方才微笑着说道:“我赶来吃早饭哩。你们还没吃过吧?”

菊花见他故意开玩笑,也笑道:“没吃哩,他们不是在专门等你么!”

张槐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便慢慢地跟菊花一起走,问一些她累不累之类的话。

菊花最近分外地感觉到了张槐的异样,那眼里流露出的情愫是掩也掩不住的。

她并不是如外表那样只有十三岁,相反,她老大不小了,自然能感觉到这个少年对她的情怀,以前,她不过是没注意罢了。

自从上次被他提醒又翻了翻原来那个菊花的记忆,她也对这个少年多了一层了解。

只是,她毕竟是一个成年人,来到这里已经一年了也算是融进了这个家庭、这个乡村,却始终无法以平等的心态来跟这些小了她好多的少年们相处,要说有什么想法,那更是不会了。

就是青木,也是因为当初护她、平日宠她,她慢慢地跟他建立了一种亲情,这才真正把他当哥哥的。

她就想反正这个身体还小呢,将来如果一定要嫁人的话,这些乡村的少年当然是最好的选择。他们淳朴、诚实,在他们中间选一个嫁了也不错。

就算是没有爱情,以她如今淡然的心态,也一定能幸福地过一辈子

再说,爱情这个东西谁能说得准呢?

梅子和李长明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却走到了一起;自己将来未尝不能获得一份爱情嗯,还有对别人也产生爱情!

这人是谁,干嘛要急着想呢?

自己虽然是个丑女那也不少谁想娶就能娶到的。在慢慢长大的过程中,体会旁人对自己这个丑女的真实情感,那不是找夫婿的最好方式么?

以一个丑女的身份嫁一个如意郎君,这是个不小的挑战,她倒也期待。

因为心里的这个想法,她坦然如往常一样跟张槐相处着,并不回避,也不逢迎。

她也很想了解这个少年到底有没有认清自己的感情,对她这个从小呵护到大的丑女,到底是亲情还是爱情。

毕竟他可是拒绝过一次呢!这转过弯来了,是因为爱恋放不下,还是同情放不下?

他已经拿定主意了吗?

他这样的年纪,搁她上辈子还是处在青春叛逆期的高中生,这情感可是很不稳定的。

她要好好地瞧清楚才能做出选择,顺便也要弄明白自己对他有没有感觉。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能爱上一个人,当然比糊里糊涂地随便嫁一个人好。

她心里想着这事,就听张槐对她道:“我娘说今儿家里忙好了,也过来帮你们烧饭。这么多人的饭,跟平常煮饭可不一样,你就帮她们打下手好了。不然炒一锅菜,抡锅铲都能把胳膊抡酸了,你那身子是吃不消的。”

菊花点头笑道:“烧饭有四个人也够了,就是杂事多罢了。又叫婶子来干嘛?白耽误工夫。”

说着话两人就进了院子,杨氏见了张槐,高声叫他快来吃饭。

吃完早饭,男人们把碗筷一丢,就到新房子那里忙去了;村里帮忙的人也陆续赶了过来。

菊花和杨氏她们就开始收拾碗筷,清洗过后又准备午饭。

这么一刻不停地忙着,终于看到大梁横到了屋顶上,两端系着红布。

这上梁可是一道重要的环节,意味着这新屋子已经落成,跟着就是钉椽子上瓦了,是要举行仪式的,特地选了上午早早地进行。

这天晚上也要摆一顿酒席,亲朋好友和四邻都要来恭贺一声。

菊花的大舅和青木坐在一边的屋梁上;郑长河跟张槐坐在另一边的屋梁上,手里都提着袋子,里面装的是买来的糕点糖块,房梁上也挂着鞭炮。

已经初具框架的屋子里,挤满了村里的小娃儿。

上梁抢糖么,多热闹的场面。

学堂里今儿放假,青木请了周夫子过来吃酒席,连带娃儿们也跟着轻松了。

菊花和刘小妹也挤在一旁瞧热阄,她低头笑眯眯地对小石头和狗蛋道:“一会撒糖的时候,你俩要小心点,别被人踩了。眼要尖,手要快。”

小石头乐呵呵地说道:“我晓得,今儿一定能抢最多。”

狗蛋是个吃了碗里瞧着锅里的,对石头道:“我到那边屋子去抢,你在这边抢,咱俩分开不是能抢的多一些?”

小石头阻止道:“那边人更多,扁娃子和四毛不是都在那边?这边人少些,好抢一些。我都仔细地瞧过了,那边地不平,这边的地平整一些。”

菊花和刘小妹听他连这都想到了,忍不住就笑了。

就听菊花大舅高声叫道:“小娃子往后退一点,要放鞭炮了·小心炸你们。等鞭炮放完了就撒糖,不要急,都有。”

四矧的人就哄笑起来,随即被“噼啪”的鞭炮声给淹没了。

鞭炮响了好一会才停下来·还未盖顶的屋子里一片硝烟弥漫,就听上面的人高叫道:“上梁喽——”

那房梁上就撒下了各色糖来,小娃儿们一哄而上,叽呱笑闹着捡那落下的糖。

碰倒跌翻的人也不哭,只顾在地上四处找糖。

偶尔有人叫道:“别挤!把糖踩烂了哩!”

“狗蛋,你脚底下有一块。”

小石头高声叫道:“青木哥,往这边扔!”

别的小娃儿一听马上就往他的身边跑·石头赶紧往旁边躲,惹得上面的青木也笑起来。

那边房子里也是一片叫声“往这甩。郑叔。”“槐子哥,我在这。”

菊花瞧得一阵好笑,这么挤着,把糖都踩扁了,虽然外边包着纸,也没弄脏,打开却只能吃粉了。

她和刘小妹没有上去抢·毕竟这么大了,也不好意思。不过刘小妹走运,就在脚边捡了两块。她笑眯眯地递给菊花一块·说这糖倒捡的容易。

小石头兴冲冲地回到她身边,对她道:“菊花姐姐,我捡了一小袋哩。”

菊花见他举着手中的一个小荷包袋,果然里面鼓鼓的,忍不住夸他手快!

房梁上的人不管下边的小娃子们比较谁捡的糖多,谁捡的糖少,开始叮叮当当地钉檩子、铺上篾编的席子、钉椽子、上瓦。

到下午的时候,这新房子终于盖好了!青砖小瓦的房子,虽然是刚落成,看在菊花的眼里·却是颇具古风。

傍晚,新房子里摆了十来桌的酒席。

那烧饭的就不是菊花掌勺了,每一锅都要炒四五份的菜量,她那小胳膊是支撑不住的,换了媳妇们上场。她和刘小妹也就帮着洗菜洗

两人也不急了,一边干活一边说话。反正这么多人吃饭·总归是忙乱的,光靠她俩也不顶事。

菊花的大舅来回支应安排着,一会叫上碗筷,一会叫上菜了、添饭了,呼声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