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心里知道,错不在她的女儿,但…但这件事总要有人出来承担,既然婉儿都已经承担了…又何必揪住陆家不放,老爷心里也不会希望这样的。

与其等到老爷命令婉儿,还不如她这个作娘的来委屈她。

她一直以为,婉儿会嫁给流天,会是陆家的媳妇,让陆陈两府亲上加亲,如今看来,这是婉儿的命啊!

陈婉儿深看了一眼自己的娘亲,不发一言,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

大厅里面,陆流天看着远远进来的婉儿,连忙起身上前迎道:“婉儿。”

“婉儿见过表哥。”陈婉儿动作温婉的福身行礼,但面容却极为的冷淡。

陆流天敛去眼中的精光,温和一笑:“表妹无需多礼。”

“表哥所为何来,婉儿心里也明白。”陈婉儿在陆流天对面坐了下来,淡声道。

“婉儿心里明亮,表哥也不兜圈子,这件事需要婉儿帮忙。”他和无尘也仔细想过了,阮心颜对婉儿的兴趣似乎很大,虽然他们都不明白婉儿怎么会惹起那个妖女的注意。

但既然阮心颜把这件事交给婉儿处理了,就是想看陈家和陆家闹翻。

如果婉儿能一力承担这件事情,相信凭阮心颜对婉儿的兴趣,定然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表哥太看得起婉儿了,如今婉儿只不过是一个即将寄人篱下的下人,未来生死都掌握在主子手中,又谈何有能力左右主子的决定?”

陈婉儿眉观眼,眼观鼻,鼻观心的冷淡态度让陆流天垂下眼,沉默半响,他低叹:“婉儿,我知道,这件事,是芊芊不对。”

陈婉儿唇角暗勾:“既然表哥知道芊芊是始作俑者,那为何却要婉儿承担后果?”

陆流天哑然,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表哥,芊芊有你这个哥哥疼着,婉儿和蓉儿没有哥哥护着,所以活该如此下场,婉儿不怨命,谁让婉儿没有哥哥呢?”

“婉儿…”陆流天没想到这个一向温婉和气的表妹竟然也会如此尖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芊芊之所以如此放肆,表哥又何尝没有责任?只不过人都是自私的,表哥是如此,芊芊亦是如此,婉儿自当也是如此。”

陆流天眯眼,仔细打量了一眼婉儿,这样的婉儿或许才是真正的婉儿吧?她以为阮心颜是真的器重她?

“表哥是在想,婉儿为何今时今日,如此强硬,是不是仗着郡主的势?”

陈婉儿轻轻一笑,站起身,冷眼看着陆流天,缓慢的,一字一句的说道:“那么婉儿就告诉表哥,确实是如表哥所想,婉儿既然卖身于人,自然得仗着主子的势,从此往后,陈家不靠任何人,表哥,请回吧。”

陆流天起身,淡淡一笑:“婉儿既然心意已决,表哥也不会强人所难,告辞了。”

陈婉儿转过身,眼泪无声而下,曾经,她一心一意以为这个男人是自己的下半生的依靠。

所以,她沉静着,不显山,不显水,平静的等待着。

而今,这一份淡淡的希望,也随之而去。

当他选择了护他的妹妹的时候,她亦选择保护她的妹妹。

她和他,注定无缘。

公主府,颜华园里,明月小心翼翼地服侍阮心颜换上外衣,套上纯白的绣花鞋,再细心地为她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簪上一枝飞形凤金钗,脸上却是未施半点脂粉。

一连动作一边偷瞄了一眼外面那只蜷缩在门边的恶狗。“郡主,真的要把这只哮天犬放在花厅门庭啊?”

拴都没拴住,万一突然它狗性大发,那过往的人不被撕成两块啊?

阮心颜睨了一眼那只恶狗,如今被她正式起名叫哮天犬的恶狗,唇边微漾着一抹浅笑“哮天犬很可爱。”

低下头把玩着手中通体莹绿的玉钗,嗯,是块上等宝玉,但作工却谈不上精致,贵在握在手里有圆润剔透的感觉,倒也让她心生几分喜意。

明月再次瞥了一眼伏在那儿,两眼冒凶光的哮天犬,偷偷地咋舌,她可没忘记,刚才它一顿折腾下来,把园子里的下人都吓跑了,差点把太医都吓的尿裤子,幸好清风制服了它。

“以后哮天犬就交给你照顾了。”阮心颜搁下手里把玩着的玉钗,凉凉地说了一句。

“什…什么?”明月拔高的尖音在阮心颜轻挑的眉头下,突然变成蚊子嗡鸣。

看着明月哭丧着一张脸,阮心颜笑的愉悦。

“郡主,您别逗奴婢了,吓死奴婢了。”明月暗舒一声,拍了拍胸,她差点以为郡主说真的呢。

“清风。”

人影快速的从门外闪进来“属下在。”

“哮天犬就交给你来照顾了,记住,本郡主要的是只恶狗,如果有一天,它不是恶狗了,它也就没存在的必要了,明白吗?”

“属下明白。”

“嗯,就让哮天犬去守园门吧,本郡主不想见的人,就让哮天犬出面‘劝劝’他。”这就是养一只恶狗的乐趣,无事的时候,守守门,看看家,有事的时候,咬咬人,何乐不为。

“启禀郡主,诸葛公子求见。”一名婢女小步的上前,禀报着。

阮心颜再度拿起桌角上阁着的玉钗,把玩了好一阵子,才淡声道:“清风,来者是客,你就带哮天犬去接待接待吧!”

025交代(二更)

“郡主,您真要那个陈家小姐入公主府侍候着啊?”

明月看着清风把哮天犬喝出去后,犹豫了好久才出声问道。

阮心颜笑则不语。

明月瞧见她淡笑的神态,胆子也稍微大了一点点,撅嘴道:“郡主,是不是明月服侍的不好了?”不然郡主为何要那个陈家大小姐代替陈家二小姐?

阮心颜轻睨了一眼,平静的面容甚至没有丝毫的起伏,却让明月安静的立于一旁,再也不敢多言半句。

阮心颜静静的看着手中的玉钗,陈婉儿确实是个聪明的人,而她需要这样一个人存在,刚好她又碰上了一个合适的人选,弄来身边也未尝不可。

不过,陈婉儿最终能否为她所用,最终还要取决于她明天给她的答案。

一出好戏既然开始了,就该要圆满的落幕才算完美。

一品楼,二楼高雅的厢房内。

曲澜青悠闲的品着手中的茶,仿佛没看到诸葛无尘铁青的脸色和陆流天的暗沉。

心里则感到玩味不已,无尘亲自上门,他以为再不济,也不过是和上次自己一次被无视的下场,相较起这次无尘被放狗这样的下场,他是不是该庆幸自己只是被无视?

脑子里面想到无尘被那只恶狗狂吠的画面,曲澜青嘴角微微上扬。

“很高兴能取悦你,澜青。”诸葛无尘咬牙说道,曲澜青嘴角上扬的弧度,想也知道他在想什么。

“呵呵,确实。”确实是悦愉了他,三年前,阮心颜为无尘,几乎不惜一切,而今,却放狗,这变故有趣。

“流天,你在想什么?”

诸葛无尘不理会曲澜青的取笑,转向一直静坐在那儿的陆流天,不解的问道,流天自从从陈府出来后,就一直这样的神情,陈府怎么啦?

陆流天敛下眼,婉儿说的对,芊芊为何敢如此放肆,确实是因为有他这个哥哥和无尘凡事依着她。

三年前的事,不仅没有给芊芊一个教训,反而让她变本加厉,如今的芊芊和三年前的阮心颜有什么分别?

爱一个人,真的令人如此疯狂吗?

如果真是如此,那为何如今的阮心颜不再疯狂了?至少,她表面上对无尘完全不在乎了。

陆流天抬头注视着诸葛无尘,认真的问道:“无尘,如果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把芊芊交给你,你愿意娶她吗?”或许把芊芊交给无尘,才能断了芊芊的疯狂。

诸葛无尘皱眉:“流天,你胡说些什么?我把芊芊当妹妹。”

“呵呵,无尘,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是让我感觉可笑,在我看来,你这叫假清高,两年前,你从边疆回到京城,如果你不拒绝流天的托付,今日的陆芊芊已是你的妻子,她自然也不会再对某人存在着妄想。”

曲澜青放下手中的精致的茶杯,潇洒颀长的身躯慵懒的靠着椅背,手指轻敲着杯身上的牡丹图,眉眼间有意无意间的脾腺之态,让他的整个外形,都隐隐流露着一种无可言喻的华贵高雅气质。

“妄想?”陆流天微微皱眉,似是对这个词很不赞同。

曲澜青淡笑:“先皇情钟仪贵妃,不仅为仪贵妃空虚后位,更不让其他妃嫔生下皇室血脉,膝下只得当今圣上一人,而当今圣上更是开创了先立,不顾天下臣民反对,硬是立一平民女子为后,后宫虚设,早年皇后生下长公主后,多年未见动静,浩国上下,人人都以为轩辕血脉将断,也未见皇上同意立妃。”

“平常男子,都是三妻四妾,而身为一国之君,却情钟一人,这些或许都不足以证实轩辕家的男人是情痴,但对于太子,我不以为他会是个滥情的人,一则,他不屑,二则,他无心,陆姑娘这么多年未让他多看一眼,就代表着她没有机会成为他的女人,所以,她当然是妄想。”

曲澜青淡淡的陈述让陆流天抿紧了唇,虽然这话,他听着刺耳,但他也找不到话来反驳。

因为,他心里也完全赞同澜青的话。

诸葛无尘听着曲澜青一针见血的犀利言词,星眸难掩黯然。

“既然你爱陆姑娘,心里也明白拖下去,也只不过是耽误了陆姑娘的芳华,又何必拒绝流天将陆姑娘许配给你呢?”

曲澜青看着沉默着的两人,如此简单的一件事,他就想不明白为何被这两人弄得如此复杂!

诸葛无尘苦笑:“芊芊的心里没有我。”他不想芊芊委屈。

“无尘,我们都不该再纵然芊芊了,这件事过后,我希望你能娶芊芊。”陆流天叹息一声,幽幽道。

“你想做什么?”诸葛无尘看着他的神态,皱紧了眉头。

“这件事情总得有人出来交代,芊芊是我的妹妹,我心疼芊芊三年前所爱以的苦,一直对阮心颜记恨在心,所以才会有了今日的那一暮,太子需要交代,就由我来交代。”陆流天淡淡的说道。

诸葛无尘不赞同的摇头:“你以为太子会任由你这样做?就算他会由你来承担,但你这样做,岂不是让事情更难收拾?”轩辕砚从来就不是被人糊弄的人。

“我这样做,不单单是为了芊芊,还有一半是为了婉儿,芊芊的错确实不该陈家来承担,更不该她来承担,芊芊是我的妹妹,她也是我的妹妹,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入公主府,成为阮心颜的玩物。”

娘一直希望他能娶婉儿,他虽然只是把婉儿当成妹妹,但他知道,两家人从来没有打消过这个念头,或许连婉儿自己都这样认为过,所以,她才会那样的失控。

曲澜青暗自摇了摇头,事不关己,关己则乱。

“流天,你有没有想过,你们现在的焦急,或许正是阮心颜想要的效果,你们又何必自乱阵脚?”

陆流天抬头看向曲澜青,目光最后定在诸葛无尘身上,犹豫了一下:“你的意思…”阮心颜的目标是无尘?如果是这样,他更不能让无尘为了芊芊而一再付出。

诸葛无尘沉默不语,如果阮心颜的目标一直是他,那这件事…

曲澜青神秘一笑:“是与不是,明日就见分晓,又何须急于一时?”他也想知道,究竟是不是呢?

公主府,宽大的客厅。

主位上的轩辕砚,头戴束发金冠,白色大袖锦袍,领口和衣缘对襟都绣着金色锦龙刺绣,金色的腰带,系一条黄色玉环宫绦,腰间一块通体莹白的羊脂玉佩,这件白袍却因为穿在他身上,王者气势一览无疑。

修长完美的手接过冷麒递过来的杯盏,优雅的滑着杯盖,神情沉静深沉。

身后是冷麒冷麟两人站立在那儿侍候着。

他左手边空着的位置,显然是为阮心颜而留。

正堂左则下方,曲澜青背靠椅背,手闲适的曲起撑在唇边,慵懒而高雅。

相较于曲澜青的随意,陆芊芊咬紧了唇,陈婉儿垂眸,诸葛无尘皱眉,陆流天眯眼。

几名当事人则都是神情不一,脸色变幻,甚是多姿多彩!

汪…汪…汪汪汪…

客厅外,狗吠声随着脚步声由远而近,在场除却轩辕砚,每个人脸色都或多或少的有些变化。

026无辜

“颜儿见过舅舅。”阮心颜朝着主位上坐着的人,缓缓福身。

众人把视线放在大厅门庭,看着迈步进来的她,都微微一愣。

粉色锦衫,袖口上用银丝线勾出了几朵白梅,绛色宽片锦缎裹胸,与抹胸同色系的长裙,身材削瘦,个子也不高,乍看之下,会让人以为她还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但可惜五官却是平淡无奇,毫不显眼,完全是那种可以淹没在人群里的平凡。

唯一可取的素净的脸蛋也因为三年前被诸葛无尘刺伤后,左脸上就留下一条长细的疤痕后,让她最后一丝可取都被破坏,也难怪很多人在她背后唤她为丑颜。

随意的流苏髪,没有过多的发饰,只是发尾斜插着一只玉钗,她甚至没抹上半点胭脂花粉,按理来说,她该盛装装扮,和昨天一样穿着华丽的宫装,佩带着昂贵的珠宝饰品,充实展现着皇族的高高在上。

但今天,虽然她身上的衣质依然是上等的锦绸,但款式和装扮却朴素的根本就不像是一个郡主。

反观美丽倾城的陆芊芊,温婉柔美的陈婉儿,跟在她身后俏丽的婢子,甚至是两侧站立在那儿侍候着的丫环,抛却本身的优势不说,个个都比她打扮的华丽出众。

汪…汪汪…

哮天犬看着大厅里或坐或站的人,两眼冒出凶狠的光芒,身子上窜下跳,不停的吠叫,如果不是清风手牵着一根绳子,怕不是它真的要扑上去咬人了。

“参见郡主。”众人起身朝着阮心颜行礼。

“颜儿坐。”

轩辕砚放下手中的杯盏,目光扫了一眼不停的吠叫的哮天犬,示意他左手边空着的位置。

“是。”阮心颜应着,在空位上坐了下来。

坐定后,她旁若无人的朝着清风手里的哮天犬,轻轻的跺了跺脚:“哮天犬。”

让人称奇的是,一直在那儿上窜下跳不安份,跃跃试试的哮天犬听着她的呼唤声,竟然浑身一抖,然后乖巧温驯的跑过去,蜷缩在了她的脚边。

看见刚才还在那儿狂吠凶狠的恶狗眨眼间,竟然变得如此…乖巧?

所有人看着阮心颜的目光,都惊诧不已。

轩辕砚挑眉:“哮天犬?”

这名字…还真是有气势,把如此一头野性难驯的恶狗驯服,她怕不是费了些心思了。

“嗯,哮天犬,颜儿觉得这名字挺适合它的。”低头看着蜷缩在脚边的哮天犬,阮心颜嘴角微微上扬。

站在她身后的明月看着蜷缩在郡主脚边的哮天犬,想起郡主驯服它的手段,硬是控制不住生生打了个冷颤。

她丝毫不奇怪这哮天犬对郡主的乖驯,以郡主驯服哮天犬的手段,别说一只恶狗,就是一只狼,落在了郡主手里,都能乖巧如猫了。

偷窥了一眼坐在那儿悠然宁静的郡主,明月低下头,不敢再走神,她一直都知道郡主是令人畏惧的,但现在亲眼见识过后,每时每刻,她都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丝毫不敢再有任何的松懈。

陆芊芊低着头,垂放在袖子里面的双手,死死的握成拳,长长的指甲刺进手心,也丝毫感觉不到痛。

她嫉妒阮心颜能得到他的纵容和他的注意力,尽管她知道,她嫉恨阮心颜,没有丝毫意义,但她控制不住想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挑战他的底线。

哪怕让他不悦,但她也不悔,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引起他的注意力,让他看她一眼,让她能在他脑中闪过。

否则,她会死,会生生憋死在对他的疯狂的情感中。

她不明白,为何他的眼里就是看不到她?

她招惹阮心颜,为的只不过是让他注意到她而已,她爱他,这也错了吗?

阮心颜淡淡扫过全场,目光落在了陈婉儿身上,话却是对着身边的轩辕砚说道:“舅舅日理万机,还劳烦舅舅为颜儿这些小事上心,颜儿甚感惭愧。”

轩辕砚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陈婉儿后,漫不经心的收回:“既然是小事,那舅舅也不多问,一切就交由颜儿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