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无尘看着坐在堂上悠然淡泊的女子,心里惊疑不已,三年的时间,真的可以让一个人改变如此之大?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

甚至连对他的情意,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是如何做到的?

曲澜青垂眸,遮住眼中的惊讶,太子眼中那淡淡的…是宠溺还是温柔?他自己可有发觉?

阮心颜扫过陆流天身后的陆芊芊,微微一笑:“婉儿,事情如何?”

被点名的陈婉儿身子微微一震,上前一步,缓缓的抬头,看着坐在堂上的人,屈膝道:“回郡主,婉儿心里有几份猜测。”

“猜测?”阮心颜一心一意的把玩着腕上的白玉镯,语气波澜不惊。

指腹的触感让她微微蹙眉,同样圆润幼滑,但手感却不及她昨天把玩的玉钗,微微抬手,取下了头上的玉钗,感受着手中熟悉的质感,微蹙的眉头轻轻舒展:“说来听听。”

轩辕砚眼角余光瞥见她的蹙眉,再看着她手上的动作,漆黑的眸瞳闪过一丝了然。

陈婉儿垂下眸,犹豫了一会儿,才冷声道:“婉儿相信这件事并非意外,而是有心人一手设计的,目的就是冲撞郡主。”

“以你所见,是谁对本郡主如此有心呢?”阮心颜抬头,淡眼看了一眼陈婉儿,依旧是事不关己的语气。

诸葛无尘冷漠,陆流天面无表情,曲澜青随意,陆芊芊沉默,在场的人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陈婉儿缓缓的回头,看向诸葛无尘身边的陆芊芊,面无表情的说道:“婉儿完全有理由怀疑这一切皆是婉儿的表妹,陆芊芊所为。”

她的话,在场的人都没有反应,仿佛早就有所预料一样的镇定。

陆芊芊慢慢的抬起头,美眸轻轻扫过全场,高挽的发髻,飘散在肩头的长发,不着一丝凡俗气息的绝美面容,眉蹙春山,眼颦秋水,娇媚无骨。

她看着陈婉儿,幽幽一叹:“婉儿,我不知道你对我的误会竟然是这样深。”

陈婉儿倒也不急着接话,芊芊的狡诈,她向来心里有数。

陆芊芊上前一步,耳际长长的耳坠摇曳,婀娜身段,袅袅婷婷。

荷色水云长裙划出优美的弧度,看了一眼轩辕砚,目光落在了阮心颜脸上,盈盈行礼,柔柔出声:“婉儿表姐对芊芊误会甚深,芊芊也不想解释,也无从解释,芊芊有口难辩,一切但凭郡主处置。”

陈婉儿冷笑,她突然有些看不惯芊芊的娇揉做作了,凭什么她闯的祸,要陈家来承担,要她来承担?

蓉儿还在床上躺着,爹却要她一力承担,只为了不想和陆家有隔阂,他是否想过,她一力承担下来,会是什么下场?

这件事,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谁才是真正的推手,就算她愿意当个替死鬼。

那也不是她说的就算,真正的决定权在阮心颜的手中。

他们以为阮心颜会如此轻易的就放过这次报仇的机会?

“冲撞郡主的人是那名老头,又怎么能把一切乌需有的罪名扣在芊芊头上,芊芊是无辜的。”

诸葛无尘压下心里的疑惑,看着坐在堂上表现淡然的阮心颜,冷冷的出声维护。

他不管她揪住芊芊不放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管她现在表现出来的是真的,还是伪装的,他不会如她所愿的!

“既然如此,颜儿就把昨天那名冲撞郡主的老头押进来,问个清楚。”

轩辕砚看向对手中的玉钗爱不释手的阮心颜,淡声吩咐道。

“也好”阮心颜淡笑的应允。

陆流天垂下眸中的异光,那名老头…

027狗叫(二更)

昨天在大街上撞轿的老头是倒夜香的林老头,此时被两名侍卫押着进入大堂,看着大厅上坐着或站着的众人,吓的直抖,两名侍卫一放,他就如同烂布一样粘在了地上:“小的…叩…叩见太子。”

“昨天你在千灯街上撞上郡主的轿子,是不是背后有人指使?”陆流天盯着地上的林老头,问道。

“没…没有。”林老头猛地摇头。

阮心颜随手把手上爱不释手不的玉钗搁在了桌上,接过明月手中的茶,闲适的品着,看着这一幕拙劣的戏份。

“拉出去,重打一百仗,生与死就看他的造化了。”她没耐性看这些人演戏。

“是,郡主。”两名侍卫上前把地上的林老头押走。

“郡主饶命啊…”林老头听着这个判决,恐慌的求饶,一百仗真的打在他身上,他就算命大,不死,也残废了,还不如给他一个痛快啊。

诸葛无尘、陈婉儿不忍的别开眼,陆芊芊敛下眼中的漠然,陆流天无声轻叹。

曲澜青则一直沉默不出声,半敛着的眸瞳,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虽然不忍,但在场的人却无人为林老头开口求情。

“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本郡主也不想再深究了。”吹拂着杯中清香四溢的香茶,阮心颜下垂的眼帘,有着在场人都无法看到的冷意。

“陈蓉儿公然顶撞本郡主,辱骂本郡主,死罪难免,但陈婉儿自愿以命抵命,本郡主倒也愿意开恩。”搁下手中的杯,再度拿起那支玉钗,认真、纯熟、娴静、雅致的一边把玩着,一边淡然出声。

轩辕砚瞥了一眼,黑眸掠过一丝笑意。

她手上的白玉镯是上品白软玉,价值连城,是她出生后,母后特地吩咐工匠历时三年才雕琢而成,玉质本身润,软,滑,纯,是至尊上品。

但因为这只玉镯是颜儿身份的象征,巧匠在这只白玉镯内壁雕刻了飞凤和花纹,虽然薄薄的飞凤精细无比,但把玩起来,会影响手感。

而桌上这只玉钗是软碧玉。

色阳、性润、质纯,虽是碧玉中的上品,堪称碧玉之王,但这支玉钗却作工粗糙,比起她手上的白玉镯,价值还是相差甚大。

但也因为这支碧玉钗并没有大肆雕刻,才留了碧玉最完美的质感,润纯,嫩滑,所以她才会弃白玉,而对这只玉钗爱不释手。

“但是…”阮心颜抬头,目光直接落在了诸葛无尘和陆流天身上。

“两位公子不顾尊卑,公然抵抗本郡主的命令,包庇辱骂本郡主的人,这让本郡主颜面何存?舅舅认为,颜儿该如何处置呢?毕竟诸葛公子是朝中重臣,而陆公子也与舅舅私交甚好,颜儿也不想拂了舅舅情面。”

她这话一出,诸葛无尘,陆流天都愕然。

什么时候,他们竟然沦落到需要太子庇护的地步了?

轩辕砚神情不变,淡淡一笑:“颜儿想如何处置?”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出手就是敌人的死穴,她…让他惊艳。

阮心颜一笑,笑容和她手里把玩着的玉钗一样纯润,但说出的话却让在场的人都倒抽一口冷气。

“看在太子舅舅的面子上,就让他们一人学一声哮天犬的叫声给颜儿听听吧,大家化干戈为玉帛,舅舅以为如何?”

“什么?”陆芊芊成功破功,脸上的柔美不复存在,双眼圆睁,不敢置信的瞪着阮心颜,而后看向轩辕砚,他呢?他不会真的让哥哥学狗叫吧?

哥哥和无尘大哥和他交情菲浅,他为了阮心颜,真的无情到这种地步?

陈婉儿也震惊的瞪大眼,看着坐在那儿笑容纯净的人,从心脏部份遽然一冷,扩散全身,阮心颜让她毛骨悚然。

她这样做,无疑是在凌迟诸葛无尘和表哥。

士可杀,不可辱,这简直是蹂躏他们的自尊和骄傲!

明月哆嗦了一下,但很快就稳住身子,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儿。

曲澜青终于慢慢的起起了身子,直勾勾的看着轩辕砚,心里咯噔一声,生出不祥的预感…

诸葛无尘涨红了一张俊脸,两眸射出锐芒,直视着阮心颜。

陆流天愣了好半响,才缓慢无比的看向坐在一侧,神情看不出喜怒的轩辕砚。

被众人注视着的轩辕砚处之泰然,颀长的身躯优雅一靠,修长的手指有节奏的在椅把上轻敲着,侧首看着坐在身侧的人,黑眸漆黑不见底,似是在深思。

突然,他淡淡一笑,答道:“好”

曲澜青眸瞳微微一沉,突然出声道:“郡主不是对无尘一往情深吗?今天他在郡主手中,不正是大好机会吗?”

诸葛无尘和陆流天都同时皱眉,不解澜青为何如此出声?

轩辕笑容睨了一眼曲澜青,依旧淡淡的注视着全部心神都被那支玉钗吸引,完全没觉得自己过份的人

阮心颜抬头,直视着曲澜青,眼神里流露出不容置疑的冷光:“今天本郡主还就是想要听他们学哮天犬叫了,怎么,不会连这也不会吧?”

“你…郡主是在报复吗?”诸葛无尘冷冷的质问。

“报复?如果你硬要这样认为,心理才会平衡一些的话,本郡主不介意你这样自我安慰。”

深看了她一眼,诸葛无尘闭上眼睛,而后突然睁开,朝着她大声的:“汪…这是无尘欠郡主的”

在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汪…这是无尘为昨日顶撞郡主的而道歉的。”

“汪…这是无尘谢谢郡主曾经的厚爱,这三声狗叫,无尘和郡主之间的恩怨,就作个了断。”

陆流天看着无尘的举动,深深的看了陆芊芊一眼,转过身,深吸一口气:“汪…汪…汪,郡主可满意?”

阮心颜冷眼看着,缓缓起身,目光落在了一副深受打击的陆芊芊身上,淡淡地说道:“你最敬重的兄长,你一直依赖的仰慕者,也不过如此,你失望吗?”

“你…”陆芊芊不敢置信的摇头。

“士可杀,不可辱,可是他们却不得不吞下这屈辱,你可满意这场结局?”

“不…”陆芊芊狂乱的摇头。

“下次,再有把这些雕虫小技用在本郡主身上,本郡主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屈辱”

陆芊芊跄踉一退,盯着她的目光如同看见了魔鬼。

不理会陆芊芊的崩溃,淡然转身,看着诸葛无尘和陆流天两人,微笑着说道“你们的清高和骄傲就如同你们今天学哮天犬叫一样,在本郡主眼中一文不值。”

“聪明的人首先要学会的是寻找自己的地位,本郡主放你们一马,源自于你们的自私和护短,否则,只是不痛不痒的作狗叫?如此好事,本郡主也愿意,下次,令妹再犯在本郡主手上,就算太子舅舅的情面,本郡主也不会给。”

曲澜青眯眼看着眼前这个声音平淡,却气势惊人的女子,如果不是亲眼见过,他不相信一个人会脱胎换骨。

三年前,她甚至不及陆芊芊一半心智,但如今,陆芊芊和她相比,就如同一只跳粱小丑,不仅无力脱身,甚至连累无尘和流天都被她玩弄于手中。

而最让他心惊的是,他刚才在轩辕砚眼中捕捉到的那丝宠溺和温柔,他直觉那不是一个舅舅看外甥女的该有的目光。

不,一定是他的错觉,这种荒缪逆天的事情不可能会发生。

但是,那真是他的错觉吗?

小荷才露尖尖角

001来访

外宾来访,国礼相迎,锦旗飘飘,声势浩大,列队的两国士兵庄重肃默,与仪仗队的啰鼓喧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让两国皇室的威仪充实展示。

围观的百姓都兴奋的盯着队伍中那辆华丽的马车,似是想透过马车,窥视一下那个愿意向丑郡主提亲的阜国大皇子究竟是什么样?

队伍慢慢往皇宫方向而去,啰鼓唢呐声也渐渐弱小,围观的人群也非议起来。

“听说,这位大皇子风流成性,喜渔色,阜国上到达官千金,下至青楼女子,近八成都受到了他的魔掌。”

“还有,听闻他连男人都不放过,府中公然养男宠呢?连阜国皇帝都睁一眼,闭一只眼呢?”

“听说这位大皇子不仅风流,还生性残虐呢,玩死的女人男人不计其数。”

“我还听说,这从阜国大皇子眼高于顶,阜国其它的皇子人人都对他恨的咬牙切齿呢?”

“嘿嘿,这样的人配我们的丑郡主,岂不是天生一对?”

“哈哈,是啊是啊,到时,丑郡主嫁去阜国,人生地不熟,又是人家的地界上,她想折腾也折腾不起来了。”

“哈哈…”

长舌男聚在一起,津津有味的嚼着舌根,你一言,我一语,都仿佛亲眼所见一样。

人人都露出猥琐、辛灾乐祸的笑容。

“丑郡主也不是好惹的,倒夜香的林老头前几不就是因为被一只疯狗追冲撞了她的轿子,撞的头破血流不说,还被侍卫带进公主府,哎,造孽哦,硬是活生生的被打断了两条腿呢?”

“可怜陈大人府中两位如花似玉的千金,如今一个断指,一个一辈子成为她的奴婢。”

“不只呢,我还听说,丑郡主原本是想借这件事报复陆小姐的,差点再次遭受她的魔爪。”

不知道谁插了一句,引起周围所有人的惊呼声…

在他们眼中,陆小姐不光有倾城之姿,还才情四溢,吟诗作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京城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仙子。

如今听到这话,人人都愤愤不平起来,根本就忘了前几日,他们面对皇权时的贪生怕死。“到底怎么回事啊?”

“后来怎么样了?”

“还想也知道,那个丑八怪怎么可能如愿以偿呢,别忘了,还有太子呢?陆公子和诸葛公子可不会坐视不理,听说,是太子亲自前去公主府从她手中把陆小姐救出来的。”

“哎,我就知道,这丑八怪一回京,我们就不得安宁了。”

“我看丑八怪根本就是嫉恨陆小姐的美貌。”

“去,这还要你说啊?天下人都知道丑八怪最恨的人就是陆小姐了。”

“不过,幸好,她很快就要嫁去阜国了,上天长眼,恶人自有恶人磨。”

底下人的议论一字不落的传到了坐在一品楼靠大街的厢房内两个内力深厚的男人耳中。

陆流天脸色由红变青,再变白,最后再变黑,甚是好看。

曲澜青则神情冷淡,如一尊雕像那样,静坐在那儿出神。

“澜青,你在想什么?这几天都见你这样?”

陆流天努力挥去心里的阴郁,这几天他一直自我安慰。

大丈夫能屈能伸,但…

该死的,阮心颜竟然让他学狗叫!

一想起那天在公主府发生的事,他就浑身不自在。

曲澜青回神,微微一笑,调侃道:“我在想,当日你和无尘学狗叫,真是惟妙惟肖。”“你…”陆流天手中的茶杯随手就砸过去。

侧头避开,曲澜青嘴角的揶瑜意味更浓。

看着他眼中的取笑,陆流天不顾形象,极不雅的翻了个白眼:“交友不慎。”

“呵呵,看来你心里倒也没有留下太多的阴郁,想开了?”

陆流天瞪了他一眼,低喃道:“虽然很难接受,不过,输赢乃常事,我还是输的起。”阮心颜不再是三年前的阮心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