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妹恐怕不如你如此洒脱吧?”

对于陆流天的话,他丝毫不感到意外,流天是商人,而且是奸诈的商人,自然懂得大丈夫能屈能伸,更何况这次他之所以屈,皆是因为他轻敌了,严格说起来,只能怪自己。

陆流天微顿,而后若无其事的笑笑:“芊芊也该要嫁人了。”

“无尘愿意吗?”看着他脸上的神情,曲澜青眼中有浮现了然,经过这件事,看来他是真的下狠心了。

“京城如此之大,总会有适合芊芊的人。”

虽然说的描淡写,但陆流天眉头还是不自觉皱眉,作为兄长,他自然希望芊芊能嫁给一个能珍惜她的男人,而无尘就是他心目中最好的人选。

只不过,他也了解无尘,无尘爱芊芊,不容置疑,但芊芊不爱他,他也心知肚明。

他虽然爱芊芊,但骨子里面的骄傲和清高让他无法强迫他娶芊芊。

“看来,府上很快就会有喜事。”曲澜青似笑非笑的看着陆流天的纠结。

陆流天回神,没好气的出声:“一定不会请你。”

曲澜青笑笑,不以为意。

“对了,你为何还停留在京城?不是要回曲家庄吗?”

曲澜青眸子微垂沉默些许时间,轻笑出声:“传闻这阜国大皇子虽然风流成性,但他的美貌也是世间少有,有阜国第一美男之称,所以我好奇这桩联姻会不会成?说不定郡主看了他一眼,就贪图上了他的男色呢?”

陆流天皱眉:“这不像是你会说的话?”自从公主府回来后,澜青就怪怪的,但具体怪在哪里,他又说不上来。

那天在公主府,发生了什么他没有留意的事情吗?

曲澜青耸耸肩:“好吧,我只是最近无所事事,无聊着呢?”

陆流天挑眉:“你?会无所事事?”曲家医术,绝步天下,各国皆赋盛名,他岂会无所事事?

抚着下巴,锐利的打量着他:“出什么事了?”

“什么?”曲澜青无辜的反问。

陆流天眸中精光闪烁:“别把我当傻子。你曲澜青从来就不是有好奇心和无所事事的人。”澜青平常很少出现在京城,但自从太子召他回京为阮心颜医治脸上的疤。

他原本以为阮心颜不肯医治脸上的疤是因为她心里恨无尘,才会任性的不肯让澜青医治。

但现在看来,怪异就出在这里?

那天在公主府,他在她身上,可看不到她对无尘有丝毫的感情,甚至连恨都没有。

现在想来,事情真的很怪异!

“你说,一个人的变化真的如此之大吗?”

三年的时候,能让一个人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他是听过奄平城文人风气甚浓,阮心颜在那儿修身养性三年,有所改变,也情有可原。

但,现在的阮心颜,真的只是有所改变吗?

她根本就是脱胎换骨了。

曲澜青眸子微闪,就算是脱胎换骨,也不该引起他异样的心思啊?他现在对阮心颜是真的起了好奇心了,究竟是什么样的魅力竟然让他罔顾伦常,有了不该有的…心魔!

“澜青?”看着出神的澜青,陆流天眯眼,事情真的不对劲,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从来都是冷眼看人世间事的澜青竟然如此失神?

002提亲

蓝天之下,黄瓦生辉,重檐殿顶,金碧辉煌,层层石台,如同白云,珐琅仙鹤盘上点蜡烛,

香亭、香炉烧檀香,露台上的铜炉、龟、鹤燃松柏枝,殿前两侧廊香烟缭绕,整个正殿华丽,绝美,辉煌。

金銮殿内,文武大臣按品级跪伏着,鼓乐齐鸣,声乐大作,宛如仙境。

宝座上,端坐的正是浩国皇帝,龙袍着身,尊贵不可挡,虽然已过六旬,但保养的很好,再加上近年来,他已经不再操劳国事,倒也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纪要来的年轻一些。

此时,他正微笑着看着底下那美丽不可方物的阜国大皇子。

这位大皇子像全身没长骨头一样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眉眼间有毫不掩饰的不耐烦。

秦不值偷偷的瞥了一眼不耐烦的大皇兄,原本清透澄清的眸瞳微微一沉,但这变化转眼即逝,他抬头上前一步,朝着宝座上方有礼道:“想必皇帝陛下已知来意,但为了表示我国的诚意,不值还是要当面向陛下道明来意。”

“十皇子不必客气,但说无妨。”浩国皇帝伸手示意,明明心知肚明,却也波澜不惊,眉宇间的深沉,倒也与轩辕砚有几分相似。

“两国相交上百年,情比金坚,父皇与陛下更是莫逆之交,此次前来贵国,是奉父皇之命,为大皇兄向贵国心颜郡主提亲,还望陛下成全。”

说完,秦不值轻拍了拍手:“这是聘礼,还望陛下笑纳。”

很快,一个大厢子就被抬了上来,放在了正殿中间,箱子打开后,殿中不少人吸气声彼起此落。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木箱之内,这莫非就是阜国四宝之一的红凤?

浩国皇帝也眼露惊讶之色:“这…红凤”

红凤,约莫两尺高,成凤型,色泽娇艳,质地莹润,它的价值在于它不是巧匠雕刻,而天然长成,整个天下,也仅此一株。

传闻红凤还能驱凶避邪,是吉祥富贵的象征。

阜国如此大手笔,当真是诚意十足。

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的秦或扫视了一眼在场人的骚动,一双妖治的桃花眼中尽是轻视:“红凤举世无双,这点,不需要本皇子细说,各位皆心里有数,只是…”

极其嚣张的抬起他不输给女人的玉指,懒洋洋的吹拂了一下,方才继续道:“本皇子也要看看贵国的心颜郡主究竟值不值得本皇子以红凤相聘?”

如此目中无人的挑衅,是对浩国的轻视,跪伏在两旁的大臣,听着这话,都面露不悦,这事关国体,他们当然听着刺耳。

看着殿中的骚动,秦不值微微皱眉,却并未说什么。

“不管心颜郡主是否能与红凤相值?但大皇子竟然一出手就是贵国四宝之定的红凤,倒也让本殿看出大皇子对心颜郡主的敬重。”

低醇悦耳的声音从外殿传来,让在场面露不悦的大臣们喜出望外,太子来了。

“参见太子殿子。”

轩辕砚走到殿中间,朝着宝座,微微施礼:“父皇。”

“太子来的正好,这是阜国两位皇子。”浩国皇帝微微一笑,介绍道。

轩辕砚微颌首:“两位皇子远道而来,本殿未能亲自出城迎接,失礼了。”

话虽说的谦逊,但姿态却悠然的仿佛是在谈论天气一样的随意,却又不会让人感觉到他是在敷衍,这个度,被他把握的非常精确,让人无法挑剔。

秦或漂亮的唇角微微上翻,桃花眼中,清波流动,竟比女人还要好看,目光极度放肆的盯着他,语意不明的说道:“久闻太子风采,今日一见,当真让本皇子大开眼界。”

轩辕砚淡淡一笑:“大皇子的风采亦让本殿开眼界。”

目光随意的落在了一旁的红凤一眼,波澜不惊。

“两位皇子远道而来,本殿已经让人安排好行宫,两位皇子移驾稍作休息,至于…提亲事宜,稍后再议。”

“有劳殿下。”秦不值沉吟片刻后,起身道。

雍和宫。

皇帝的寝宫,但早在五年前,当今圣上就搬离了雍和宫,而今的雍和的主人是太子轩辕砚,虽然他还未登基。

此时,正是夏初时节,雍和宫前庭,白木槿,风动花落,千朵万朵,铺地数层,如雪初降,甚是清丽。

阮心颜坐在她刚刚让清风做成的秋千上,轻轻的荡漾着。

明月和清风守候在一旁,哮天犬跟在清风身侧,两人一狗的目光都落在了坐在上面的郡主。

汪…汪…

哮天犬咆哮了两声。

清风,明月两人回过头,朝着来人行礼。

轩辕砚摆手轻抬,示意退下。

两人一狗都训练有素,安静无声的退了下去。

轩辕砚站立在那儿,看着坐在秋千上正出神看落花风景的人儿,黑眸微微眯起。

她坐在那儿看风景,却浑然不知她已经入景,这片风景因为有她,才值得他多看一眼。

“在想什么?”

“在想舅舅”这四个字从阮心颜口中吐出,好像带着魔力般,即便深没如轩辕砚,也有瞬间的失神。

“在想我什么?”

轩辕砚低声问着,这次,他没有用舅舅这个自称,而是用‘我’,蕴含的深意,如果无心,还真是难以领略。

阮心颜回头,略显调皮一笑:“在想你为什么要宠我?”

轩辕砚面容平淡,黑眸里盛着脉脉的柔光,映照着眼前满满的人影,尔雅的笑了笑:“那颜儿想到了吗?”

阮心颜定定的注视着他半响,唇角微微上扬,回转头,似乎并不打算回答。

她不回答,轩辕砚也不问,只是淡淡的看着她在落花中悠然的晃荡着,晃荡,一直晃进了他的心里。

气氛安然,平静,只有风吹树叶,落花掉地的声音。

“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公主。”

明月、清风,伴随着哮天犬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轩辕砚淡淡的敛去眸中的一切,神情转换也只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侧身看着来人走近,从容出声:“母后,皇姐。”

“砚儿?”

华衣锦服,贵气逼人的皇后看着他,有些意外,她这个儿子向来神龙见尾不见首,就算同在皇宫,身为他的母后,她想见他,有时候都见不到人,但现在,却见他如此悠闲的站在这里,如何不让她意外。

“颜儿见过皇外祖母,见过娘亲。”

阮心颜轻巧的从秋千上跳下来,白色的绣花鞋踩在花瓣上,轻盈无声。

众人在不远处的凉亭中坐了下来,一旁的宫女,太监连忙上茶、点心。

“颜儿,来,你这丫头,是不是心里对皇外祖母还有隔阂?进宫,情愿来雍和宫中,也不去东宫看皇外祖母?”

皇后拉着阮心颜坐在她的左侧,右侧坐着的是轩辕画。

轩辕砚自如的在阮心颜的旁边坐了下来,他的举动,自然从容。

“颜儿经过这里,看见这片木槿格外的漂亮,所以…”虽然她不喜欢皇宫,但不可否认,这皇宫的风景倒是真的精美。

“所以就在这儿打扰舅舅了?你舅舅忙着呢。”轩辕画暗自摇头,抬头看向轩辕砚,歉意道:“砚弟,颜儿打扰你了。”

“无妨,阜国大皇子远道而来提亲,我也正要找颜儿问问她的意思!”轩辕砚笑的淡然。

听他如此一说,轩辕画神情略为紧张起来:“阜国当真以四宝之一红凤下聘?”朝堂上发生的事,她自然听说了,那阜国大皇子竟然嘲讽颜儿配不上红凤,她更不待见他了。

轩辕砚似是随意的瞥了一眼坐在一旁无比文静的人儿,眸子微深,面容冷淡,点头道:“确实是如此。”

“真没想到,阜国倒也真是有诚意。”皇后点头。

“母后?”轩辕画皱眉。

“呵,瞧你急的,红凤固然珍贵,但颜儿也是珍宝啊,难不成你还真以为母后会为了那红凤,把我们颜儿给卖了?”皇后看着自己女儿没好气的说道。

“母后…我就只有颜儿一个女儿,我才舍不得颜儿远嫁呢,别说这阜国大皇子花名在外,就算他和砚弟一样出色,我也不愿意让颜儿嫁这么远。”轩辕画抬头,认真的说道。

“话也不能这样说,如果这位大皇子当真如砚儿这般出色,那本宫倒很放心让颜儿交给他。”

皇后握着阮心颜的手,轻拍着,目光睨了一眼轩辕画:“你呀,颜儿都还没有表态,你作娘的,急什么?”

两母女一心一意为阮心颜的终身大事谈论着,都没有留意到轩辕砚眼中的意味深长,如他一样出色吗?

“我…”轩辕画一愣,看向轩辕砚:“砚弟,颜儿可是你唯一的外甥,皇姐认真的跟你说,你别打把颜儿和亲的主意,皇姐绝不会同意颜儿远嫁。”

“好”轩辕砚回答。

“你答应的,这阜国的大皇子什么的,你赶紧让他们回去。”

“嗯。”轩辕砚端起桌上的茶,低头啜饮着。

“还有啊,你也替皇姐颜儿留心一下,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颜儿也该要嫁人了,当年皇姐如颜儿这个年纪,都和阮大哥谈婚论嫁了。”

轩辕砚这次却没有回答她,不言不语也不动,悠闲的喝着自己的茶,修长的手指偶尔轻抚一下杯身。

阮心颜游移的目光却被他的动作吸引过去了,看着这双完美的手指,修长,如白玉雕刻,精致,优雅,是最美的艺术品。

轩辕砚眼角余光瞥见她的目光所到之处,微微一怔之后眼底飞闪过一丝快如闪电的异光,脑中想起前几日她把玩着那件碧玉钗时的神态。

两人都是半敛着眼,神情又都是极为的沉静淡泊,眼皮下的心思,一旁的两人还真是没有看出来。

003玉佩(二更)

行宫内殿华丽,美伦美奂。

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卧在上面的男子容貌如画,半掩的衣物,如玉的肌肤在若隐若现,隐隐有光泽流动。

墨发散落顾枕边,眉如墨画,面如桃瓣,双唇,几乎像涂了胭脂般红润,当真是风流韵致的无以伦比,看着恭敬的站在一旁的少年,凤目邪惑。

“你的意思,本皇子一觉醒来,就被拒绝了?”秦不值头低的更低,语气却平稳:“回大皇兄,浩国意思是如此。”

秦或狭长的凤目眯成两道细缝,妖娆,邪魅。

“本皇子虽然从来没有想过当真娶浩国的丑八怪,但要拒绝,也是本皇子拒绝,哪里轮到她这个丑八怪拒绝本皇子?这传出去,本皇子威严何在?”

秦不值暗中皱眉,却没有出声,因为他知道,现在还轮不到他出声。

“你去告诉轩辕砚,本皇子要见到这位‘拒绝’本皇子的心颜郡主。”

拒绝这两个字,他是一字一句重音说的。

听闻此言,秦不值低下的眸子掠过一丝诡异,恭敬的道:“是”

公主府,赏荷亭,焚香袅绕,琴音悠扬。

陈婉儿端坐在那儿,素手在琴弦上拨弄着。

“郡主,曲公子求见。”

管家从桥的另一端匆匆而来,站在凉亭外,恭敬的禀示道。

阮心颜摸着手中的羊脂玉佩,几乎是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