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心颜冷瞥了他一眼:“沉住气,心急只会适得期反,你父皇并非草包,不到最后关头,他不会动。”

婉儿皱眉,如果靖帝一死,郡主的计谋将会胎死腹中,到时候得到好处的只有三皇子,五皇子了,他们只要一上位,郡主的安危都会受到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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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她上前一步,神情肃然凝重道:

“皇后表面占据了优势,挟持软禁皇上,但皇上的亲兵,她至今号令不下。”

“大皇子又遭到三皇子,五皇子联合攻打,万一此时,林贵妃,吕贵妃杀害皇上,死无对证,大皇子谋反叛乱之罪,是无法洗清的。”

“皆时,就算刘将军的三十万边关大军抵达京城,皇上的亲卫军也会协助三皇子,五皇子歼灭大皇子。”

阮心颜点头:“你考虑的方向很对,林贵妃或吕淑妃现在要做的就是杀了靖帝,但是迟了,她们错失了先机。”

“别小看了敢策动这场叛变人刘皇后的智商,没有知己知彼,她不会轻举妄动,她嫁给靖帝三十年,稳坐东宫之位,心智,手段绝非常人,林贵妃,吕淑妃虽各有手段,但都是在她眼皮底下长大的,而且我完全相信,此时,她已经先发制人,把林贵妃,吕淑妃捏死在手心了,皇宫,现在可是她的天下。”慢了一步,输的就会很惨,这两人的下场,她可以预料。

凤鸣宫。

刘皇后端坐在上方,俯瞰着跪在地上的两人,只要一想此时,这两个贱人的儿子正在联合攻击她的皇儿,她心里的恨火一波一波往上涌,新仇旧恨,今天就做个了结。

林贵妃狼狈的抬起头,看着刘皇后眼中的恨意,她知道今天逃不过了,皇上被皇后软禁,现在是生是死,谁也不知道。

“皇后娘娘想如何处置臣妾,是杀是刮,悉听尊便,但是臣妾奉劝皇后娘娘,一日夫妻百日恩,皇上和皇后三十年的夫妻,皇后何必对皇上如此绝情?臣妾跟着皇上,也只是比皇后少两年而以,皇后不念旧情,臣妾却想见皇上最后一面。”

刘皇后微笑:“林贵妃还真是深情,吕淑妃,你呢?还有什么话说?”

吕淑妃沉默了很久,才幽幽一叹:“臣妾无话可说。”当她走进后宫的那一刻开始,她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这二十年来,她从一名秀女爬到四妃之一的位置,沾上的血,也不少。

她比皇后、林贵妃要年轻,她才三十几岁,只要皇儿登上皇位,她还有大好的荣华富贵在等着她。

可是,她等不到那一天了。

别说皇后不会让她们见到皇上,就算让她们见到了,也只会多一分痛苦。

皇上如果是重情之人,阜国就不会有今天的局面,如今他自身难保,又岂会顾及她们?

虽然她对皇上并没有多少情份在内,但毕竟生命里,只有他一个男人,说完全无情,是不可能的。

与其面对他的无情,她情愿留一份念想。

“最聪明的依然是吕妃。”刘皇后慵懒的靠向软榻,眼中有着讥讽。

“只要你们命令你们的两个逆子休战三日,本宫可以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

“不必。”

“不需要。”

两道坚决的声音同时响起。

吕淑妃苦笑:“皇后也是为人母,臣妾亦是,在这后宫中,皇上的宠爱,都只不过是过眼云烟,只有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皇儿,才永远不会伤害自己的母妃,同理,就算是死,臣妾也不会伤害自己的皇儿,不说皇后的承诺是否兑现,让皇儿失去先机,置身囹圄之中,身为母妃,永远不会做。”

林贵妃深吸一口气,带着誓死如归的决心笑看着高高在上的人。

“皇后娘娘,都能为了大皇子,做出如此大逆不道,诛连九族,粉身碎骨也不惧,臣妾亦如此,看在这么多年相处的情份上,臣妾只求皇后给臣妾一个痛快。”

刘皇后垂下眸,软的不行,那就硬的,给她们一个痛快了?谁给她一个痛快?她们野心勃勃竟然妄想夺走她皇儿的东西,这就该死。

“林贵妃,吕淑妃对三皇子,五皇子如此母爱情深,就不知道两位皇子对两位母妃是否也是如此情深了。”

吕淑妃轻笑:“皇后想要臣妾威胁皇儿?皇后错了,知子莫若母,而知母也莫若子,臣妾这些年来,把全部的精力和心思都放在教导皇儿身上,臣妾很有信心,臣妾这多年来的教导,定然会让臣妾的皇儿明白什么是轻,什么是重。”

“皇后又何需白费一番心思?事到如今,外面的战争,并不是臣妾两人就可以改变了。”她的皇儿会为她报仇的。

林贵妃说完,猛地起身,撞向一旁的宫柱,刘皇后的为人,她很清楚,与其承受她的愤恨,她倒愿意死的利落。

皇后一惊,喝斥出声:“拦住她…”

迟了,血浆在宫柱上迸射而出,喷出妖治的血花。

“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刘皇后眼睁睁的看着一头撞死在宫柱上的林贵妃,恨恨出声。

这样死,太便宜她了,她心里的愤和恨,该如何消?

“呵呵…呵…皇后空守着这诺大的凤鸣宫,为了保持一国之母的高贵的端庄,为了守得云开见月明,却没想到,到头来,皇后最终还是要走上这样一条路,皇后心里的恨,该有多深,该有多重?可是,这是臣妾等人的过错吗?不,这是皇上的错,皇后的怨和恨,都是皇上给的,却要拿我们来泄愤,皇后不觉得这是一种莫大的讽刺吗?”

“是吗?”刘皇后冷笑,瞥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林贵妃。

“林贵妃知道难逃一死,自寻解脱,怎么?吕淑妃还以为自己能从本宫手下找到活着的机会?”

吕淑妃摇摇头,微顿了片刻后,抬头朝着她笑,笑的妩媚妖艳,眼中却带着讽刺和轻视:“我在可怜皇后。”

“你…掌嘴,给本宫狠狠的打。”不知死活的贱人。

两名嬷嬷上前,狠狠的左右开打,诺大的凤鸣宫,只有巴掌声,不到片刻,吕淑妃被打的牙齿都掉了一颗出来。

被打的凄惨骇人的吕淑妃却看着她笑:“你…真…可怜…高高在上…又如何…你还…不如…至少…我受宠多年,而且我不…爱他。”

皇帝,是天底下最无情的男人,这些年来,她冷眼看着,看着他的多情之后的无情,她把自己的心守的好好的,不爱他,那么就不会痛苦。

她不像皇后,守着这份端庄,守着这份高贵,背后的凄凉和孤独只有她自己知道。

所以她怨,她恨,她软禁皇上,除了为了大皇子外,她敢如此做,也是恨到也极致。

她守了那个男人三十年,到最后,那个男人却舍不得把她守了三十年的东西给她,她如何不恨?

刘皇后猛地站起身,心里的痛,被她的话刺中,气的浑身发抖,怒声道:“打,给本宫狠狠的打,本宫要她再也说不出来话。”

吕淑妃吃力的掀动眼帘,最后看了她一眼,其实可怜的又何止是皇后,后宫女人皆可怜,锦衣玉食,却如履薄冰,随时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两名嬷嬷打的全身冒汗,却发现,人已经没有声息。

低下头,检查了一遍后,两人面面相觑。

“皇后,吕淑妃服毒身亡。”

刘皇后低下头,看着倒在她脚下的两具尸体,死了,都死了,她做梦都想拔掉的眼中钉,肉中刺,今天都拔掉了,可为什么,她却没有感觉到开心。

“把皇上请进来。”她要让他看看,他昔日宠爱的女人此时的惨状,这条路,既然已经开始走了,她也没有回头路了。

“是。”

当靖帝被两名高壮的嬷嬷搀扶出来时,一眼就看到了殿中的情景,他闭上眼睛,久久不愿再睁开。

“皇上,心疼吗?吕淑妃可是皇上这些年来,最得皇上欢心的人了。”刘皇后斜靠在软榻上,面无表情的睨了他一眼,在看到他闭眼紧绷的神情后,心里突然感觉到了一种痛快。

对,看见他痛苦,她感觉到了痛快。

在他还是靖王时,她是靖王妃,他们曾经的感情很好。

哪怕府中,他娶了两侧妃,四侍妾,他都没有冷落她,坚持让她生下他的嫡长子,他说过,只有她是他的妻,所以嫡长子只有她能生。

后来…后来,他为帝,他的后宫有着数不清的女人,个个貌美如花,而她已经红颜已逝。

他宠爱吕妃,宠爱月妃,宠爱嫔人,宠爱美人…这二十年来,就算偶尔留宿在凤鸣宫,他也不曾碰过她。

刘皇后,笑了,笑的开心,笑的悲痛,他,对她,何其的寡情,何其的残忍。

她守了二十年,守着他曾经说过的话,他说她是他的妻,他说他的嫡长子才是他的皇儿。

可是后来呢?她等了二十年,等来的是什么?

她等了二十年,还可以再等十年,二十年,可是她的皇儿不能再等下去了,再等下去,连最后一点机会都等没了。

“皇后,别再执迷不悟下去了,觉儿和克儿联手,或儿不是他们的对手,再这样下去,损伤的只不过是或儿,朕可以答应你,立或儿为太子,你软禁朕的事,朕不追究。”

“哈…哈哈哈…”刘皇后笑的狂乱。

突然,她笑声停止,恨恨的瞪着他,咬牙切齿道:“你宁愿看着你的儿子自相残杀,也不愿把皇位心甘情愿的让给或儿,你不会知道,此时此刻,我有多恨你,我恨不得将你剖开,看看你的心,究竟是什么颜色。”

面对她的恨,靖帝心悸,不敢直视她的目光,缓缓的垂下眼,在生与死的面前,只要还有生的机会,他都不想死,所以,他不会轻言放弃。

“把他押进去,继续喂普罗散,任何人不得靠近。”看着他丑恶的嘴脸,她突然想作呕,这样的男人,竟然是她曾经深爱的,难怪吕妃嘲讽她,讽笑她,可怜她。

这一刻,她自己都可怜自己了。

“是。”两名嬷嬷恭敬的搀扶着靖帝往内殿走去。

“母后,他一直在等机会。”秦或从偏殿走出来,看都不看一眼地下正在清理尸体和血迹的太监宫女们,看着内殿的方向,阴沉地说道。

“母后当然知道,可是现在的局势还真不能杀他,他手下还有近三十万大军,而且都是驻守在京城,你登基之日,如果他不出现,那三十万大军就会帮助那两个逆贼,反攻我们,届时就算有你舅舅,恐怕也很难对付秦觉,秦克二人。”

“放心吧,母后不会给他机会的。”现在她也别无他求,只要或儿登基为帝。

低头看着地上正在清理现场的人,刘皇后眯眼:“或儿,要不要把林贵妃和吕淑妃的头颅砍下来,送给那两个逆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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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或摇头,漂亮的眼睛尽是阴沉狠毒的光芒:“不可,母后,如果让他们看到林贵妃和吕淑妃的头,明确的知道她们已死,他们的进攻会更激烈。”

沉吟片刻后,他冷冷一笑:“孩儿会派人告诉他们,如果不休兵,林贵妃和吕淑妃所受的折磨就更厉害。”

“可是…”她们已经死了,而且吕淑妃说的对,知子莫若母,知母也莫若子,在这皇宫中,母子连心,才能活着,秦觉和秦克会不知道林贵妃和吕淑妃已死?

秦或笑诡异:“没有见到尸体,再加上母后的手段,他们就算不会尽信,但也会半信半疑。”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拿到父皇手中的兵符。”

真正的威胁来自于父皇的那几个心腹将领,他们手头上,掌握了三十几万兵力,得到了他们,就算秦觉和秦克联手,他也不惧半分。

刘皇后皱眉:“可是母后都快把皇宫翻了个底朝天,也未能找到你父皇的兵符。”

“皇宫如此之大,想要搜找,几乎是不可能的,母后,如果你心软,下不了手,就交由孩儿…”秦或绝美的脸庞瞬间阴毒无比,无毒不丈夫,既然没有回头路,他定然走到底。

刘皇后轻喘一声:“不,或儿,交给母后,母后不会心软,不会下不了手,母后会想办法逼你父皇说出兵符的下路,这件事,你不要插手。”

他再如何无情,但他终究是或儿的父皇,她不想他的儿子犯下弑父的罪孽,如果非要有人来承担,她来。

整个苍都都笼罩在混乱中,城下硝烟四起,撕杀声,战鼓声,无不在时时刻刻让苍都城内百姓的心提的高高的。

他们不在乎谁当皇帝,他们要的只是安稳的生活。

可是这场战争,却让他们担惊受怕,整日处在惶恐慌乱之中,他们不知道这场战乱要打多久,不知道什么时候城下的大军会攻城。

他们想逃,却逃不了,城门紧闭,外面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等着命运的安排。

黑夜笼罩,繁星似锦,夏末的夜风,已经带着一丝如水的清凉。

相对于外面的战乱,安王府宁静的仿佛世外桃源,不受世间纷乱影响。

飞云连绵的檐角下,青色的琉璃瓦在灯光下,发出幽暗的光泽。

前庭的石桌前,云战坐在轮椅上,似乎是在略有所思,又似乎什么都没有,他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像一尊石雕佛。

云芬走到屋檐下,看着他,心里幽幽一叹。

阜国的这场战乱,是迟早的都要发生的,公子虽然早已经知情,但直正发生的时候,公子还是很难置身事外,不然公子就不会把他们留在府内了。

“公子又在出神了?”云伯停在她身边,低声问道。

云芬点头:“这是公子的命数,公子与靖帝虽为父子,却无父子之份,如若不是公子的脱尘越世气息,靖帝眼中又怎么会有公子?恐怕他早就忘记了他还有一个四皇子了。”城主说过,世上很多东西都是生来就注定的,公子与父母皆无缘无份。

“城主说过,公子与阜国无缘。”云伯淡声道。

云芬睨了他一眼,轻叹,点点头。

空气中传来了异动,一阵淡淡的清香从远而近,云伯,云芬两人都脸色一正,抬眸看向从幽径中走来的一群人。

云伯盯着走在前面的人,微微皱眉,城主说,正因为他擅自主张的举动,才会影响到公子的命数,所以严辞命令他和云芬,不得插手于阜国以及公子任何事。

否则只会让公子的命数加快运转,后果由公子承受。

城主都这样说了,他和云芬自然不敢再轻举妄动,只是心里难免愤愤不平,公子竟然同意这个女人住在安王府内。

阮心颜走近坐着的人,淡然的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了下来,一旁的秦不值也在另一边坐了下来。

“我来要什么?安王心里很清楚。”阮心颜支起一手撑着头,侧身看着天空的璀灿繁星,淡淡的说道。

一旁的秦不值盯着他,心里暗暗紧张,成败在此一举,四皇兄会答应帮他吗?

良久之后,云战才看向秦不值,话却是对她说的:“好。”既然他是帝王星,他也是顺应天命。

秦不值心里惊喜,但面上还是镇定无常,只不过挺直的背脊泄漏了他的兴奋。

阮心颜回眸轻瞟了他一眼:“你这样爽快,我也不矫情,你这个‘交代’可以换一条命,当日你的人刺杀我一事,就算了,但是…”

声音微顿,照旧平淡无波,却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威胁,不,也可以说是声明。

“如果云中城再犯上我,这笔帐,我依然会算进去。”

云战对她的话,仿佛不以为意,也似乎是根本就不在乎,用一种置身事外的语气道:“云伯,芬姨,送十王爷进宫。”天地之间,浩瀚无穷,他的存在意义对阜国而言,或许就是为了今晚。

云伯,云芬两人相视一眼,这,真是天意。

两人看向坐在一旁的阮心颜,心里都有着惊骇,这么说来,她之所以住进安王府,就是为了在今日能让十王进宫?

她如何知道他们能进宫?

她不可能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们能进宫?你知道什么?”云芬控制不住的问道。

阮心颜淡淡的扫了她一眼,飘然送出两个字:“猜的。”有时候直觉这东西并非全是虚的,只要够细心,够缜密,很多秘密其实都不是秘密。

云芬愕然,猜的?

“你猜到了什么?”不,她不可能知道她是世人眼中已经死去的贤妃。

阮心颜轻笑:“你心里此时想的就是我猜的。”

022密道潜入

这是一间地牢,四周皆是刑具,石壁上吊着的铁链扣着一个人,被扣的人一身明黄色的中衣,衣服完好,除了头上的金冠被摘除,发丝凌乱的覆盖住了脸,似乎只是挂在墙上,并没有受刑。

随着沉重的牢门打开,随之而来的是脚步声。

刘皇后看着挂在墙上的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冷冷的道:“皇上,还没有想通吗?”

靖帝缓缓的抬头,望着眼前的人,这是他的结发之妻,是他的皇后,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是端庄沉稳,昔日她打理着靖王府,后来,掌管整个后宫,对她,他给了他最大的信任。

只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他落得如此地步,竟然拜他最信任的人所赐,他如何不恨?

他冷冷一笑:“皇后,既然你都不念夫妻之情了,朕无话可说。”

刘皇后看着他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无名之火再次狂燃,她恨,为什么他就不放下,为什么不把皇位直接给或儿,只要他把兵符,皇位都给了或儿,或儿和她自然不会真的对他下狠手,毕竟他是她的夫,是或儿的父皇。

现在看来,他疼爱或儿,只不过是表面,实际上,他谁都不爱,他只爱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