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再问一次,皇上当真如此狠心?”非逼她动手。

靖帝嘲讽出声:“狠心的是你这个贱人,而非朕。”权利熏心,竟然不惜谋害夫君,教导儿子弑父,这样的女人何止是蛇蝎心肠。

贱人?

刘皇后愣了一会儿,而后大笑,尖锐刺耳的笑声在地牢中回荡,直到她笑累了,笑哭了,她才缓缓的停了下来,死死的盯着他,眼中有着痛,有着泪,还有着恨。

“从这一刻开始,你我夫妻恩断义绝,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如此冷酷无情之人,他不配为夫,不配为父。

她和或儿能走到今天,全是他逼的,是他的无情,他的自私逼的。

靖帝心头有些慌乱,后悔不该逞口舌之快,触怒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刘皇后走上前,盯着他,轻言轻语温柔如呢喃似的在他耳边说道:“放心,我不会让你身上有伤的,想要一个人求生不能,我这个贱人,有的是办法。”

“你…”靖帝身子猛的一动,如果不是双手被扣,如果不是被喂食了普罗散,他全身无力,否则,他一定掐死她。

刘皇后看着眦睚欲裂的人,慢慢的后退,然后转身背对着他,冷声道:“好好侍服着皇上。”

“是,奴婢遵旨。”两名身形高壮的嬷嬷听闻命令后,缓缓的逼上前。

“你们敢,朕是皇上,你们不要命了?”靖帝怒目圆瞪的看着朝他逼近的两名嬷嬷手里的银针,震霆大怒。

“得罪了,皇上。”两名嬷嬷嘴里说着客套话,但脸上可丝毫没有惧意。

两人跪在了靖帝脚边,一人抬起了他的脚,脱下他的绣着金龙的鞋,黄色的布抹,露出了一双因为常年不曾见过阳光又养尊处优的脚。

“狗奴才,你们敢,朕要诛你们九族,五马分尸…啊…”

因为钻心的痛疼,那声浑厚的怒吼声转变成痛吼。

他的双脚大拇指指甲处各刺进了一根银针,然后移动着,把指甲和肉分开,她们的动作,轻轻柔柔,缓慢无比,却让疼痛积聚到人无法忍受的地步。

片刻,靖帝凌乱的发丝就因为一身冷汗而粘沾在脸上,面容因为疼痛而扭曲骇人…

刘皇后微微沙哑的声音传来:“皇上万金之躯,受不住这等苦禁,还是请皇上识时务把兵符交出来。”

靖帝不停的喘着粗气,不知道是气,还是因为疼痛难忍,喘了半天,他才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你这个贱人,有其母,必有其子,如此丧心病狂之人,哪里配当一国之君?三皇子,五皇子,任何一人都比你们来的够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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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那臣妾等着。”刘皇后气的浑身发抖。

“好好的‘侍候’着!”恨恨的吩咐了一句后,刘皇后大步走了出去。

“嗯…”接连而来的巨痛,让靖帝不再痛喊,而是强咬着牙,实在忍不住,也只是闷哼,不再失态的大喊。

本就是黑暗时分,密道里面伸手不见五指,云伯手上举着一个火把,也只能勉强能照亮三人的身影。

一路走来,秦不值心里止不住的惊骇,皇宫地下竟然有这样一条密道?

他仔细触摸过了,泥土潮湿,这密道并不老旧,从安王府直通贤清宫和父皇的内寝殿。

这,是四皇兄建筑的密道?

不,应该说这是为了四皇兄而建筑的密道。

是这两人吗?他们是云中城人,四皇兄和云中城又是什么关系?

虽然心头疑惑,但秦不值也知道,当务之急,这些疑惑只能暂时放下,他今天的目的是来拿兵符的。

她说父皇被关在凤鸣宫的地牢里,让他熟记了地牢的路线,让他待会趁着给父皇送饭的时候接近父皇。

脸上的异样触感,脑中的地形图,还有里外接应的人,一切她都安排的稳稳当当,万无一失。

秦不值低下头,他的一切,都是她给的,如果有一天,她要拿走…

“前面就是贤清宫内寝,十王爷上去吧。”云芬淡声道,公子说十王就是阜国的帝王星,所以他们不是在帮那个女人,只不过是在顺应天命罢了。

这条密道原本是为了她能就近照顾公子,才让人挖掘而成,没想到,竟然成就阜国帝王星的大业,这确实是天意。

秦不值点点头,动作小心谨慎的掀开了头顶上的那块地砖,云芬说过,地道上面是床,要爬出去。

秦不值爬了很久,才终于能自由站起身,内寝是昔日贤妃娘娘所居住,如今她已经死了,这里冷清寂静的让人汗毛直立,秦不值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正当他想要触摸到门边的时候,他感觉到身边有一个人靠近,刹那间,他惊的全身一紧,伸手不见五指的半夜三更,饶是他再大的胆子,此时也感觉到了害怕。

“跟我来。”低低的声音近在耳边,让秦不值想放声尖叫,但他还是忍住了,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这人应该就是她说的接应的人了。

他凭直觉,跟上了那人的脚步,七拐八转九弯,走了约莫一刻钟后,他才看见了灯光。

他环视一眼,还没有出贤清宫。

走在前面的人回过头,是一个身材瘦小,与他不分上下,身穿太监服的小太监,他回过头了,仔细看了他一眼,然后拉着他进了旁边一簇花丛。

那里躺着一个与他年纪,身高差不多的太监,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脱了下来。

“把衣服换上,腰牌别上,记住,你是凤鸣宫贵嬷嬷的侄子小贵子,今年十二岁,亥时三刻出生,进宫已经五年零八个月二十七天。”

“贵嬷嬷是皇后身边最得宠的嬷嬷之一,跟在皇后身边已经有四十年,是皇后当年从刘家陪嫁婢女之一,你是贵嬷嬷的侄孙,上面有一个姐姐,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三个妹妹,家住离苍都八十里外的南水城十里镇河兴村。”

“在凤鸣宫,因为贵嬷嬷的关系,小贵子在凤鸣宫,向来被那些宫女太监敬让三分,好赌成性,而且逢赌必输,贵嬷嬷不许凤鸣宫里的太监跟他赌,记住,别急着进地牢,其余的,要靠你随机应变。”

秦不值点点头:“我知道如何做了。”

身形粗壮的贵嬷嬷从地牢出来,累的筋疲力尽,没想到皇上倒也是个倔强的主,无论她们如何折腾,更是不张嘴,说出兵符的藏身之处。

“贵嬷嬷,您老走好。”守在地牢外的几名士兵看着她们出来,连忙上前谄笑哈腰。

他们皆是皇后安插在禁军里面的心腹,与贵嬷嬷等人一样,是皇后铁杆拥护者,但比起资历,他们和贵嬷嬷当然不能比。

“好生看牢着,任何人不得进入,如果有什么差错,可不是掉脑袋的事了。”对他们的谄笑,司空见惯的贵嬷嬷也习以为常的叮嘱道。

“是,是,是,贵嬷嬷走好。”

把这些对他们而言,不亚于第二个主子的人送走,地牢又恢复了平静,因为地牢就在凤鸣里面,除了一条路并没有别的路,所以看守地牢的人也不多,只有四个人。

当一脸挂着泪痕,哭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小贵子在贵嬷嬷前脚刚走的时候,他后脚出现的时候,四名士兵面面相觑了一眼后,由其中一人上前,谄笑道:“小贵子公公,怎么啦,谁惹您老不高兴了?”

来人不理会此人,直接走到一旁的桌子上,趴着哭的特伤心。

四名士兵各自相视了一眼,看了一眼地牢,有些为难的交头接耳。

“这里是地牢,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万一出了岔子,咱们可不是掉命就能完了的事。”其中较稳重一点的,皱眉说道。

“去,什么岔子,小贵子可是贵嬷嬷的亲侄孙呢,看他这样,定是又赌输了。”

“可是贵嬷嬷说,不许任何人进来…”

“不许任何人,但小贵子可是贵嬷嬷的人,以贵嬷嬷的手段,日后,这小贵子在宫里还能少得了好处?”

“是啊,咱们不能得罪了小贵子,贵嬷嬷嘴说吩咐咱们不许任何人打扰,可要是让她知道咱们把小贵子赶了出去,以后她指不定给咱们穿啥小鞋呢,她的心可是黑的,连皇上都下得狠手。”

四人议论完毕,以三票对一票通过,投反对票的也不好再说什么,保持了沉默。

“小贵子公公,您是不是又输钱了?”一名士兵上前,讨好的说道。

小贵子抬起头来,还挂着泪痕的脸,点了点头,声音哽咽:“如果让姑婆知道…呜…呜呜,她一定会打死我的。”

“您输了多少了?”

小贵子怯怯的伸出五根手指…

四人猜测:“五两?”

小贵子摇了摇头,哭丧着脸:“是五百两。”

四人倒抽一口冷气:“五…五百两?”

“怎么办,这银子是姑婆积攒了几年的私房钱,我爹说我娘重病,需要银子,姑婆才让我寄回家的,可…可是…我…”

“天啊…五百两,您全部都输了?”

小贵子点点头,瞬间又是泪流两面:“姑婆会杀了我的。”

四人面面相觑,五百两?贵嬷嬷不会杀他,只会杀了那些跟他赌的人。

“您都跟谁赌了?”

“原本我和御膳房的小李子在玩,后来…内务侍的刘公公来了,就…”

“什么?您的银子是被内务侍的刘公公赢了?”这就难怪为什么小贵子会哭的这样伤心了,内务侍的刘公公可是皇后的同姓远亲昵,在皇宫,可是一等公公,也是个和小贵子一样,好赌成性的主。

贵嬷嬷再受皇后宠爱,也比不上刘公公啊。

这下,贵嬷嬷这五百两是打了水漂了。

四人看向小贵子的眼中都带着同情和怜悯。

这银子要不回来,贵嬷嬷不会真的杀了小贵子,但一顿打罚是逃不掉了。

“呜…呜呜…”小贵子哭的特伤心。

“那您跑到这儿来,是…”较为稳重的士兵上前,试探的开口。

听闻此言,小贵子抽泣声渐渐停止了,眼珠子一转:“听姑婆说,几位哥哥守这地牢,皇后娘娘奖了不少银子…”

四人脸色同时一僵,敢情这小贵子是想从他们这儿拿好处的。

“小贵子公公,话不能这样说,哥儿几个守在这里,不见天日,吃喝拉撒都在这儿,可不舒坦啊。”

“是啊,是啊,皇后娘娘奖的银子也不多。”就算是多,也不能给他啊。

“小的还上有老,下有小,这银子早就捎回去了。”

“小的也想帮小贵子公公,但小的实在没银子可以借给小贵子公公。”

开玩笑,有银子也不能借给他,借了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谁不知道这小贵子有银子就拿去赌了,说好听点,是借,说难听点,就是抢。

小贵子脸色一变,神情有些难看…

四人看他脸色难看起来,相视一眼后,脸色都缓和下来,其中一人上前:“小贵子公公,哥儿几个现在正在当值呢,万一出了啥岔子,不只是咱几个,就是贵嬷嬷也担当不起啊,这都是诛九族的大罪啊。”就凭贵嬷嬷敢对皇上下手,万一出了啥错,贵嬷嬷别说九族了,就是死了的祖宗都要被剉骨扬灰了。

小贵子越过他们,探头望了一眼,嫌恶的回头,突然猛地回头,眼睛闪亮无比。

四人看着他的神情,都心生不祥…

小贵子颤抖的指着挂在墙壁上的人手指上的玉扳指:“去,拿来。”

“什…什么?”四人震惊的瞪向他,他的胆子也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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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震惊中回神,其中一名士兵上前好生劝道:“不…不行啊,小贵子公公,这…这…不行,万一皇后娘娘怪罪下来,咱们都担待不起。”这关在里面的,虽然如今已是地下囚,但不管怎么说,他好歹也是皇上,而且是一时半会还不能杀的皇上。

小贵子皱眉,侧头想了想,点点头,但下一刻他双手背在身后,冷眼对着他们说:“你们一人借我十两银子,去翻本,否则…日后,你们别想有好日子过。”

四人脸色成菜色,但又不敢发作。

小贵子从怀里掏出一块丝帕的挥了两下,再从容的擦着鼻涕。

“小贵子公公…在下…没有…”

咚!咚!咚!咚!

四个都倒了下去。

秦不值神情一正,莫诀说这药效非常厉害,但是时间也短,他只有一刻钟的时间。

飞快的从其中一人身上拿起钥匙,打开了地牢门,看着昏了过去的靖帝,他从怀里拿出一颗药丸捏碎了放进他嘴里。

等了片刻后,靖帝被巨痛袭卷,嘴里呻吟了一声。

“父皇,您醒醒。”秦不值轻声呼唤道。

靖帝立刻清醒过来,睁开眼睛,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小太监正担心的望着他,眼中含着泪水,不由得眯眼:“你是…”

“父皇,儿臣是不值。”

“什么?不值?你是不值?你怎么进来的?”靖帝眯眼,仔细打量了一眼他,将信将疑。

秦不值扯下面具,露出本来面目:“父皇,儿臣是走密道来的,是四皇兄让儿臣进宫来看望父皇的。”虽然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交代他一定要说是四皇兄让他进来的,但她这么吩咐,自然一定有玄机。

靖帝猛地睁眼,激动出声:“你说什么?四皇兄?安儿?安儿让你走密道进来的?”

秦不值皱眉:“父皇,皇宫什么时候竟然有了密道?而且还是从四皇兄府中,直通您的内寝?”

靖帝一喜,真的是安儿吩咐的,那条密道除了安儿,没有人能通过,每次安儿离开都会封死密道。

“你四皇兄呢?是不是他来救朕了?”只要他能出现,他会让那个贱人碎尸万段。

秦不值摇头:“四皇兄没来,他只是让我进来对父皇说一句话。”

“什么话?你快说。”

靖帝喜出望外,安儿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这个父皇死的,一定会办法救他出去,只要他出去,调动大军,又有朝中相爷一派扶持,不管是哪一方,他都能压制。

023坑蒙拐骗

秦不值眉头微皱,眼中带有一丝困惑不解,郑重的说道:“四皇兄让儿臣转告父皇,说,父皇的机会就在眼前,错过,就再也没有了。”

这话,也是她教他说的,他后来细想,也体会出了她的用意,假作四皇兄的名义,确实是胜算大很多。

一则,四皇兄先天残疾,不可能为帝。

二则四皇兄从不插手朝堂事,凡事都不在乎。

再则,李相爷一派虽然为中立派,但却与四皇兄有着牵连。

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说,用四皇兄的名义都比用他秦不值的名义有用多了,虽然他心里愤恨,但这确是事实。

她的谋算,堪称完美,把所有的人和事都算计在内,一切都是胜券在握。

而且,也只有她才能让四皇兄愿意帮他。

虽然表面上,看似是因为云伯刺杀她,而卖得四皇兄一个情面。

但他和她心里都明白,以四皇兄那日所露的武功,他要想救走云伯,并非不可能。

哪里需要与她交换情面?

靖帝听了他的话,双眼锐利的盯着他,语意不明的说道:“你再说一遍。”

“四皇兄让儿臣进来告诉父皇,父皇的机会就在眼前,错过,就再也没有了。”不知道四皇兄知不知道被利用的事?他不喜欢四皇兄的眼睛,仿佛什么事,他都能看穿洞悉。

如果没有四皇兄,恐怕无论他如何演戏,如何表忠心,父皇不会轻易的相信他。

靖帝盯着秦不值,心里想着安儿这话的可能性,如果没有他的兵符调动大军,短时间内,救他出这禁军重重的凤鸣宫,确实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