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王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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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或微微一笑,不答反问向一旁的秦克:“五王以为如何?”

如此无礼的态度,姿态确实过于凌盛,简直就是不把坐在宝座上的人放在眼里,但在场上百位官员均都沉默着,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皇后把全部的罪都揽在了一人身上,护国将军大军兵临城下,其中党羽官员扎根太深,又有三皇子、五皇子虎视眈眈。

秦不值根基未稳,自然不敢,也不能轻举妄动,只能以安抚为上策。

这也让朝堂势力恢真到了以前,只不过是先皇换成了新皇罢了…

秦不值双手紧握成拳,脸上却无波无澜,心里却不停的告诫自己,这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他要铲除他们。

秦克瞥了一眼秦不值后,出列道:“臣赞同三王所奏,皇上登基为帝,大赦天下,更何况先皇的旨意只是责令其二人在三石殿中思过三个月,如今三个月也已经过了,理当释放二位皇弟。”

秦或点头,也出列道:“启享皇上,既然三王爷和五王爷都赞同,亦都言之有理,臣自然也赞同了。”

秦不值环视众人一眼,缓缓的垂下眼,都赞同吗?

这二人关押在三石殿,也是该要放出来了,只不过,外面的世界是物是人非,他倒要看看,他们是如何对他俯首称臣的。

“小忠,前去三石殿传朕口谕,宣六皇子、七皇子上殿。”

“是,皇上。”一旁的小忠躬身退了下去。

当秦义,秦启二人被禁军搀扶进殿门口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金冠龙袍,端坐台阶宝座之上的人。

秦义只感觉自己脑袋轰地一声,神智有片刻的空白,他是在做梦吗?

“你…秦不值?”一旁的秦启则当场失声大喊。

“大胆,大殿之上,竟敢直呼皇上名讳?”一旁的小忠严厉的喝斥道。

秦义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瞪视着坐在宝座之上的人,再看着站在下方的五皇兄,猛的一摇头,不,不,他不相信老天会这样对他,竟然让秦不值登基为帝?

这些日子,他关押在无天日的石殿,虽然对外界的战事不是很清楚,但就连平常无人理会的三石殿也进行了一场整修后,他心里也预感外面的天,变了!

他以为登基的是大皇子,却没想到会是秦不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退一万步来讲,这坐上皇位之人也不应该是秦不值啊?

“六皇弟,这几日为接待各国帝王驾临,皇上国事繁忙,今日一早,皇上就释放二位皇弟,两位皇弟还不上前参拜?”秦克心里轻叹一声,出声提醒着犹在震惊之外的两人。

“我…”

原本冲口而出的话噤了声,秦义垂下眼,纵使心里有千言万语,但他也知道此时不是出声的时候,跟在五皇兄身边这么久,他自然明白五皇兄是在提醒他能屈能伸的道理。

一旁的秦启则没有他如此的镇定了,他推开搀扶着他的两名太监,跳跃着上前,指着坐在宝座上的秦不值愤怒道:“怎么会是你?”

秦不值身子靠进龙椅中,还没有发育成熟的瘦小身子完全窝在了宽大华丽的龙椅中,俯视着底下的两人,嘴角似笑非讽:“不是朕,会是谁?难不成会是你?”

看着眼前这两人,往事历历在目,他们给予他的屈辱,从今天开始,他要慢慢的还回去。

“七皇弟关押在三石殿太久,一时没有意会过来,冲撞了皇上,还请皇上免其罪。”

秦觉回过头,目光一厉:“七皇弟,还不快上前参拜皇上?”

秦启原本还要冲出口的话语在秦觉严厉的目光下,吞了回去,但是一想到他要上前参拜的人是他向来以欺侮为乐的秦不值,他很难接受。

秦义死死的咬紧牙关,咯咯作响,好半响,他才深吸一口气,缓缓的抬头看着正以讽刺的目光注视着他的秦不值,走上前,恭敬的跪地,从牙缝里面硬是挤出一句话:“罪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着六皇兄都如此了,秦启也只得抱着一条废脚,咬牙屈身:“罪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秦不值窝在龙椅中,仰天大笑。

大笑声在寂静宽广的大殿上回荡着,让三王、五王党羽咬牙切齿,看了一眼站在前面神态自若的主子们,他们也只能敢怒于心,不敢言于口,只得隐忍。

跪在地上的两人本就是硬逼着自己俯首称臣,在听闻这道狂妄饥笑声后,他们的牙都差点咬碎了,唯有眼中骇人的猩红泄露了他们此时的恨意。

寒风凛凛,似乎也预示着冬的来临,阜国的气候,是偏冷的,此时深秋,却已见冬迹。

清雅的房间内。

轩辕砚看着斜卧软榻之人,轻叹一声:“颜儿…”

阮心颜朝他伸出手,拉着他在软榻上坐了下来,身子自如的窝在他的怀里,找了个最舒适的位置,嗯,他的怀里比软榻舒服多了。

“我明天就启程了。”

“我知道。”

“舍得我吗?”

“不舍得。”

抚摸着她的秀发,他宠溺的出声:“那?”

阮心颜在他怀里闭着眼睛,深吸一口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唇畔弯出一抹轻笑:“我会回去的,但不是现在。”

她当然不想与他分居两地,恋人理应在一起,可是,她和他的身份摆在这里,不能和平常的恋人相比。

修长完美的手指缠绕着她的秀发,垂眸看着怀里的人儿,她心里在想什么?他当然明白。

如果她和他不是这一层束缚,他和她又岂会如此远离?

她懂他,他亦懂她。

“我们想要在一起,这些,是必须要付出的。”此惚的看着他的手指缠绕着自己的发,这样一幕让她着迷。

感受到她的出神,轩辕砚惑笑:“尽管这手是我的,但我依然妒嫉你用如此着迷的眼睛注视着它。”

“你有一双艺木家的手,而且是我所见过的,最完美的,无人能及的,这样的手如果在钢琴键上飞舞,那该是如等的绝色?”

阮心颜闭上眼睛想像着那种画面,想必定然惊艳世人。

“艺术家?钢琴?”

轩辕砚眼眸微闪,她见过的?她见过多少?而且钢琴是什么琴?

睁开眼睛,对上他的目光,阮心颜微微一笑,轻描淡写道:“我所说的都不属于这个世界。”

轩辕砚沉默,良久后,才紧紧的搂紧了她,紧的让阮心颜都感觉到了窒息和疼痛,却什么话都没说,凭由他就这样紧紧的搂住她。

过了很久,轩辕砚才轻轻的松开她:“天色不早了,你身体还不舒服,早些休息。”

无论她是否在身边,只要他知道她心里有他,他就能安心,未来的路,正因为满是荆棘,所以才不得不分离,来争取时间。

从他怀里起身,她走到书桌前抽出一本册子,递给他:“这是我按记忆搜索出来的利于海上作战的战舰图,以及适合配备的武器图,我没见过你的军事装备,但我完全相信你带领的军事装备定然不会太落后,这上面的图纸,都是按我曾经在书上看见过的只言片语而描述出来,很多细节上的关键,以及具体操作,书上不会写的太详细,我对这些也不曾研究过,所以这些图都是极为粗糙简陋的,你就当作是参考,取其有用的优点,看看能不能用到得上。”

这天下迟早会乱,战争是必然的。

009

随着前来朝贺的各国帝王争相启程,青云海域各国在阜国短暂的交锋似乎也预示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寓意。

野心昭昭却在阜国颜面尽失的大朗国皇帝宇文驰,回到大朗后不仅没有大发雷霆,发兵边疆,反而若无其事的对在阜国经历的一切只字不提。

浩国太子轩辕砚对阜国的态度更是高深莫测,说他对自己外甥女不理吧?可是他又偏偏任由阮心颜得罪大朗国不说,自己也推波助澜,完全是一副疼爱宠爱的舅舅。

可是为何他又无视阮心颜不封后?是因为算定了皇上被阮心颜掌控在了手中?还是另有目的?

一向与大朗国相对峙的林国和腾国,对所有的人诡异也视若无睹?

各国的平静让整个青云海域上呈现一股超乎寻常的平静。

仿佛…所有的人都在等!

至于等什么?要等多久?或许只有他们各自心里知道。

眨眼间,寒冬袭卷。

苍都迎来今年第一场大雪,今年格外的冷,冰封雪盖,端看屋檐下挂满了长长的冰凌,真真切切的滴水成冰。

风吹雪舞,天寒地冻,外在的环境恶劣的让阮心颜没有估计到。

屋内取暖的火炉烧的红通通的,她还是懒得下床,半敛着眼听着朝堂上的局势。

门吱呀一声,一丝冷气从门缝中穿透,让温暖的气息蔓延了一股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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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的人是明月,她赶紧关上门,小步跑了过来:“郡主,或王爷求见。”

阮心颜皱眉:“让他回去。”这么冷的天,她不想起床。

“或王爷前来,想必是为了秀女一事。”婉儿抱了一个暖炉放在阮心颜的手里说道。

阮心颜沉思片刻,抬头看向婉儿:“婉儿,皇上后宫需要这些份量的人进驻。”

“是,婉儿明白。”

婉儿心领神会的点头,郡主从不掩饰她对林菱儿的欣赏,就是她,也对林菱儿有些好感,那样一个有才气的女子,沦为家族棋子,确实是可悲,但纵使欣赏,也不能改变她们的命运!

要怪,只能怪她们生错了人家,注定只能当个棋子。

华丽清雅的大厅。

秦或身穿华贵的白裘披风,英挺的身姿,绝美的面孔,惑人的笑容,在外面漫天飞舞的大雪相村下,美的不似人间物!

“奴婢参见或王爷。”

婉儿从内厅走来,朝着背朝着她,面向大厅外看着大雪似是在出神的人,盈盈一福身,温婉出声道。

秦或转过身,看着来人,魅惑一笑,上前一小步,双手虚扶,客气的道:“婉儿姑娘谦卑了,本王不敢当。”

婉儿笑的很得体,不亲不琉,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出来。

“王爷客气了,请上座!”

这些日子以来,从最初的无所是从到现在的运用自如,她现在完全可以与这些人周旋。

从他们这些位高权重的三位王爷对她的态度转变上,她知道自己扮演着什么角色!

秦或倒也不急着表明来意,端起一旁上好的热茶,掀开杯盖,轻啜着。

婉儿在一旁坐下,对于他的从容镇定,她也不急不燥,如今是他求人,而非她求人,他有这个空闲时间跟她耗着,她自然奉陪到底。

“郡主可安好?”

秦或的目光似是随意的掠过坐在对面的女子,心里不得不赞叹,阮心颜是个奇人,不只是她自身不凡,就连她身边的婢女都是聪明绝顶之人。

当初在浩国宴会的第一眼,他就看出了她的不同,只不过,那时候,他错过了最好的机会。

有时候,他想过,如果当初他遵从父皇旨意,不带侍妾,甚至不带秦不值,只身前去浩国提亲,如今命运又如何?

“谢王爷挂心,郡主身体欠安,正卧床修养,王爷有心了。”婉儿从容对答。

秦或勾唇,阮心颜身体欠安,他是不相信,他们都懂得这只是个借口,阮心颜不在乎,他们自然也不会在乎这个借口的真实与否。

自秦不值登基后,她不封后、不册妃,安然窝在这里调控着朝堂的各方势力。

安王四处游历,而她就霸占了这座安王府,堂而皇之的改成了帝师府。

眼前的女子陈婉儿,温恭良婉的外表下,有着不外露的锋芒,就凭她能成为阮心颜手中最厉害的棋子,成为她的心腹,担当如此大任,就足以证明她的能力。

贵为王爷的他都不得不对她客气有加。

阮心颜扶持他们压制秦不值,当他们过于强势时,她又会扶持秦不值,打压他们。

朝堂在她的渗透介入下,很平稳,平稳的让人找不到任何借口和理由来生事!

她的目的何在?让他疑惑不解,至今看不懂。

轩辕砚没有任何的举动,而她的态度更是让人模不着头脑,甚至她对秦不值的态度,都让人感觉奇怪。

尽管各派势力皆动作频频,欲揽她入麾下,但这些日子以来,他们连她的面都很少见到,凡事都由这个婉儿姑娘出面周旋。

这也成功让各方势力都知道了陈婉儿的存在。

对于秦或的来意,婉儿自然心知肚明,但她不会主动提起。

秦或敛下眼中的精烁,和这位婉儿姑娘周旋也并非一朝一夕了,自然知道她的地位。

“本王今日前来,是想和郡主谈谈为皇上选拔的秀女人选。”

婉儿点头:“郡主一直心心挂念着填充后宫,也是为皇上着想,先皇逝世,后宫妃嫔均被遣散,虽然皇上年纪还小,但后宫空荡寂寞了,也不是办法,这件事郡主既然全权交给五王爷安排,郡主不会多问。”

前提是那位聪明的五王爷懂得把握机会。

“婉儿姑娘既然如此说了,本王再兜圈子,就显得矫情了。”

婉儿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不留痕迹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位从前恶名昭彰的大皇子,如今的或王爷。

他从前的玩世不恭和爱好美色的保护色经过争嫡失败后,就再也不曾掩饰,如今的他,阴沉的内在毫不掩饰。

秦或眯眼注视着婉儿道:“本王有句话,还望婉儿姑娘转达。”

婉儿眉头微蹙:“王爷客气了,王爷深得皇上信任,位高权重,郡主虽为帝师,但不上朝、不参政、久不问世事,王爷有什么话,不妨明说,奴婢一定转达。”

秦或眼眸阴暗,不上朝、不参政、不问世事,却能暗中掌控朝政,如果她上朝、参政、问世事,那这阜国的天下岂不是成为她阮心颜的?

“皇上如此选秀,未免不得人心。”

“王爷此话欠妥,普天之下,莫非皇土,整个阜国上下皆是皇上所有,莫说小小秀女了。”秦或眸瞳更暗了:“莫非郡主忘了,慕容雪是本王未过门的王妃,而吕家姑娘也是三王未过门的王妃,林姑娘也是五王爷未过门的王妃?如果郡主忘了,还望婉儿姑娘多多提醒才是!”

他弄不懂阮心颜这样做的真实目的?是在帮秦不值?还是在帮秦觉和秦克?

婉儿微微一笑:“先皇曾选妃,奴婢亦知道,但王爷也说了,并未过门。”

言下之意,这并不算什么?

秦或掩去眼中的阴霾,慵懒起身:“既然如此,本王告辞了。”

阮心颜执意要如此做,那么后果就由她来承担。婉儿亦起身,看着他的背影道:“郡主把选秀一职交给五王爷全权处理,王爷若有任何问题,不妨前去克王府问问,随便转告一下五王爷,莫要辜负了郡主对王爷的信任。”

秦或脚步一滞,却未回头,只是淡淡的回声道:“那就请婉儿姑娘转告郡主,明日的选秀,还请郡主移驾,亲自主导。”

“奴婢一定转告,奴婢恭送王爷,外面天寒地冻,雪舞风虐的,王爷慢走!”婉儿福身道。

秦或心里冷冷一笑,快步走了出去!

寒风呼啸而过,拂过脸颊有如刀割,漫天雪花飘在山川、树木、房屋上,罩上了一层厚厚的雪,一望无际皆是万里粉妆玉砌的世界。

落光叶子的柳树上,挂满了毛茸茸、亮晶晶的银条,冬夏常青的松树和柏树,也堆满了蓬松松、沉甸甸的雪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