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天动地、惊心动魄的消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传播,宛如瘟疫病毒一样,似乎穿透了空气,在最快的时间里,传遍了出去。

用轩然大波、惊世骇俗这些字眼岂能形容?

世道,乱了!

京城,千千万万的百姓,人人,风中石化!

这一夜,浩国京城所有人都注定是无眠的。

皇城别庄。

林启撑着头,看着桌案上的棋子,喃喃自语:“真是不敢置信。”

温政年半眯着眼:“娶自己的外甥女为妻,轩辕砚他还真是敢。”如此乱人伦悖五常大逆不道的事,他做的如此坦然,逆天的人不少,逆地的人也不是没有过,但如此狂妄的姿态,青云海域上,轩辕砚当称第一人。

林启轻笑:“不得不承认,本殿佩服他有如此狂妄。”敢狂的人不少,但如此拨乱反正,敢与天下为敌的人还真的没有。

.

他虽不能理解为何轩辕砚会对自己的的外甥女产生男女之情,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轩辕砚确实敢。

执起一枚棋子,温政年幽幽一叹,语意不明的道:“腾国与林国数百年来联姻,致使现在两国皇室血脉各据一半,但…两国每隔两代的帝王联姻都会特意错开血缘,两国皇室血统不至于混淆,也是为了保持皇室血统纯正,现在倒好,浩国如此惊世骇俗,天下必定惊涛四起。”

林启喃喃重复:“惊涛四起…”

与此同时。

“皇上,浩国不宜久留,当速速撤离方为上上之策!”谋臣刘易神色焦急的看着长期以来在软榻上的宇文驰道。

宇文驰冷笑:“撤离?你以为轩辕砚会让我们如此轻易离开?”

一旁的武将孙飞虎目一瞪,紧张骇然的道:“如果轩辕砚对皇上不利,那皇上岂不是很危险?”

刘易瞪了他一眼,连孩童都能想到的事情,他就偏想不到,他真想看看,空有一身力气,却无半点脑子的家伙脑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孙将军,这点你不必担心,浩国不会如此愚蠢。”

“可是万一…”

“没有万一。”刘易斩钉截铁的打断了孙飞的话,他也不想想,天下各国,除了浩国皇室人丁单薄,哪一国不是皇室子嗣繁多,王爷众多?

阜国三位王爷,哪一个是吃素的?他们恐怕巴不得轩辕砚杀了秦不值,到时很快就会推新皇出来名正言顺的报仇,攻打浩国。

腾国和大朗国虽然没有阜国那样的内战,但不愁没有皇室继承人,无论是年幼皇子,还是宗亲王爷,甚至是旁系郡王数不胜数。

林国的太子更不用担心,林启不是林帝唯的的子嗣。

杀帝之仇,不共戴天,四国发兵,就是将整个浩国挫骨扬灰也不是难事。

轩辕砚当真猪脑子,也不会自取灭亡。

也只有孙飞这个蠢人没有大脑。

孙飞有些不服:“刘大人,谨慎一些总是不会错的,这可是关系皇上身危,可不能有丝毫的…”

“孙将军。”宇文驰头痛的打断了孙飞的话。

“呃,末将在。”孙飞收了声,恭敬上前。

“你下去点兵整将,让所有人都收拾妥当,天亮后,就启程返国。”

孙飞铁拳一抱:“是。”

看着这个武将脚步蹬蹬的离开,宇文驰揉了揉眉,武夫向来有勇无谋,有谋者,却又无勇。

“刘爱聊以意如何?”

刘易脸色一肃:“臣以为,轩辕砚敢如此公开这宗禁秘之情,并非是逞匹夫之勇,反而…是深谋远略,且胸有成竹,而且,他恐怕还吃定了局势!”

宇文驰揉眉动作一顿:“继续。”

“如今看来,阜国的一切诡异都有了解释,轩辕砚插手阜国内政,一手扶植了秦不值,这就是他今天敢如此公开的最大原因。”

“如此逆天地,乱人伦之事,四国必定不会坐视不理,天下群起而攻是必然的,有孽除孽,有魔除魔,不仅解救民之水炎,也顺应天意,响应民情,天下争战也有了最好的出口。”

“如今却出现了一个意外,那就是阜国,阜国德帝秦不值与阮心颜姐弟情深,而且他有今日,依仗的就是浩国,一个从泥底里爬出来窜上了云宵之颠的人,他岂会再跌下去?就算不为浩国,单是为他自己,他也不会出兵攻打浩国。”

“而且,臣猜测,当初浩国扶秦不值上位,必定是订下了阜国到时出兵相助的协议。”

宇文驰脸色阴森骇人:“秦不值出不出兵相助都是其次的,最主要的是秦不值不会出兵攻打这一条就足以令局势有迂回的机会。”只要秦不值不出兵,禀行着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想法,林国和腾国出兵的机会就非常低。

腾国和林国一旦迟疑,剩下他大朗国,就算想出兵,得不到响应,一国对一国,他宇文驰有心,恐怕也要量力而为。

毕竟,轩辕砚也不是吃素的。

“这是其一,其二,也是最为让人不敢轻兴妄动的就是云中城的介入。”

宇文驰倏地抬眸:“你是说云中城也帮着轩辕砚?”

刘易抚着胡须,眯眼深思道:“皇上,不无可能。”

“云中城素来与世隔绝,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轩辕砚出自云中城这是天下皆知的事实。”

“但是云中城如果帮轩辕砚,又岂会昭告天下,说要娶阮心颜?这岂不是自相矛盾?”宇文驰眯眼。

“皇上何不换个方位想想,如果没有林太子的引导,轩辕画又岂会情急说出云中城?轩辕砚又怎么会有如此大好机会公然昭告天地?”

宇文驰皱眉:“你的意思是说这一切都是轩辕砚安排好的?而林启出手帮云中城,云中城帮轩辕砚?”

刘易点头:“皇上,这不无可能啊!”

宇文驰摆手:“不…”仔细想了想,他肯定的道:“林启帮云中城,朕肯定,但朕不认为轩辕画是在帮轩辕砚,也不认为云中城是在帮轩辕砚,相反…”

宇文驰缓缓的勾起唇角,冷笑着道:“自己的弟弟娶自己的女儿,这种乱伦之事,世上最不能接受的恐怕就是轩辕画了,而与云中城有交情的是她,所以,朕不排除是她想要阻止轩辕砚,而云中城是在帮她。”

刘易一愣,继而沉思这其中的可能性,好半响后,他才眼睛一亮,不停的点头:“皇上思路,也不无可能。”

“臣差点忘了,云中城虽收轩猿砚为弟子,但轩辕砚却与云中城关系并不密切,反而有忘恩负义之举。”

刘易也一扫刚才的凝重:“那天亮之后,臣就与浩国交涉,要求即刻起程,到时,浩国必定会阻拦,而我们将计就计!”

“所以说,局势究竟如何,现在下定论,为时过早,朕也想看看,这次轩辕砚究竟如何解决困局。”宇文驰眼中精光潋滟,嘴角浮出诡异的弧度。

此时,已经是深夜了,本该是寂静安眠的深夜里,却无人能安眠。

千灯衔上,酒楼茶馆客栈,都不同寻常的亮着灯。

宋离坐在窗边,成了石雕,脑子里面只有不停的回荡着那一个不可能的‘事实’!

那盘踞不去的疑问、不甘都找到了答案。

如果此时有人问他,你在想什么?他自己都无法告诉你,因为他心里明白,可是脑子却一片空白。

他无法言语,也不知言语。这种魂魄从身体里面脱离的感觉,他也是生平第一次经历。

丞相诸葛府。

古色古香,华丽中透出一丝清雅的大厅。

诸葛峰无法静下来,不停的在大厅里面走来走去,一张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一会儿惊,一会儿惧…有如一张彩色锦,不停的变换着颜色。

诸葛夫人则是绞着手中的丝帕,担忧的看着他,却愣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想安抚,想劝慰,都不知道如何劝?

这事,毕竟事关国体江山,别说她一个女人,就是圣智之人,恐怕也不知道如何出声吧?

目光移到一旁,看着坐在一旁椅子上同样恍恍惚惚不知魂游哪里去的儿子,她不由的轻叹在心里。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兵部侍郎刘府,如今改成了林府。

婉儿端着茶在书房外忐忑迟疑了很久,才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林世风抬头,搁下了手中的笔:“娘子…”

婉儿把茶放在桌上,低低的道:“相公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林世风迟疑了一下后道:“明日早朝后,就启程。”

婉儿敛眼,温婉屈膝福身:“妾身这就去为相公收拾衣物。”

“婉儿…”林世风唤住欲离开的她。

婉儿身体一僵,但很快就若无其事的回头,柔声道:“相公还有什么要交代给妾身?”

林世风顿了顿,微微一笑:“没事,只是想要问问你,是否需要我修书让娘让京来陪你?”

婉儿愕然的抬头,迎视他洞悉的目光,心里微镇定了一下,才缓缓道:“马车劳顿,且又长途跋涉,再说家中怎能离了娘?相公不必如此挂心,妾身会自己照顾好自己,府中还有下人婢女。”

林世风心里轻叹,这些日子以来,府中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不需要他费半点心思,她都打理的井井有条。

进退得宜,温婉贤良,一切都完美的让他无从挑剔,可是,那若有似无的疏离,却在她的心里。

她接受了他,可是她的心,并没有接受他。

“也好,既然如此,那府中一切就交给娘子打理了。”

婉儿屈膝:“这是妾身的职责,相公尽管放心。”

.

林世风不再言语,毕竟现在他身上要职在身,他不能辜负了皇上对他的信任,和她之间的事,待一切风雨平静后,再来处理也不迟,她,也需要适应的时间。

婉儿见他没有了话要说,悄然的带上门,看着他坐回书桌的身影,唇边苦涩一笑。

她知道,她该知福惜福,可是…她内心深处种种情绪让她无法坦然的面对自己。

她辜负了主子对她的期望,所以,主子放弃了她,自从回到京城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郡主。

她心里愧疚和自责,可是她连去见郡主的勇气都没有,她厌恨自己的无能和如今的懦弱。

今天皇上登基,也向天下公开了与郡主之间的秘密。

这让她很欣慰,心里替郡主开心。

也终于了解,或许只有皇上这样的男人才能让主子那样的女人动心动情。

她相信,不管有多大的风雨,那个让她心里敬仰的女子会得到她的幸福。

世间毕竟只有那样一个奇女子,她站在她的脚底下,默默的仰望着,就好!

陆家,最寂静的院落厢房里,陆芊芊坐在床上,死死的咬紧被角,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不停的告诉自己,陆家大小姐已经疯了,她已经疯了,疯的不知道任何事任何人。

她不能,不能让人知道她已经清醒过来了,她要继续装疯,直到天下所有人都遗忘了陆家大小姐的时候,她才能不疯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她爱的痴了的男人…竟然…竟然爱着阮心颜?

他们怎么可以在一起?

天底下所有的女人都死光了,他也不能爱阮心颜啊,他怎么可以爱阮心颜?

他们…他们那是在乱伦,是孽啊!

对,一切都是阮心颜的错,是她在作孽,是她勾引了他,是她毁了他。

她不会放过她的…

天空灰蒙豪的,周围弥漫着凉丝丝的雾气,让花草书木湿濡,晶莹,如同裹上了一层透明的水纱衣。

昨天无眠的人也包括了纪寻。

见君回府后,他一个人呆在书房内,奋书振笔,一本本册书,都是他一夜为人臣子、为君分忧的心血。

看着桌角上一摞的册本,他倦累的揉了揉额头两侧,一夜未眠,且又都在绞尽脑汁,确实消耗了他很大的精力和体力。

“纪冬。”

门外睡的流口水的清秀小厮听闻房里的声音,连忙跳了起来,跑去井边打了水,端了进来。

纪寻收拾了桌案,起身,走到洗漱架上,把整张脸都埋进有些温热的井水中,让自己清醒。

纪冬棒着昨晚他就准备好的朝服走了进来,看着书桌上用的都快要枯竭的烛灯,心里真是惊诧极了。

少爷昨晚一夜都没有休息?

不过,也是,朝中发生如此大事,他睡得着,少爷肯定睡不着。

想到这里,他挠了挠头,不解的道:“少爷,您不是说当官是为了寻找大小姐吗?”怎么还要为朝中事忧心?

纪寻抬头,斯文的脸庞沾着水,顺着脸庞滑下,双眼睿智。

“寻找大小姐的事,暂时搁下,替我更衣。”事关国体兴亡,他不能袖手旁观。

纪冬‘哦’了一声,上前替他换下身上的儒衫穿上繁重的朝服。

府门外,每天早朝的轿子早已准备好,四名轿夫也都候着了。

纪寻上轿,沉声道:“去皇城别庄。”

纪冬诧异,少爷这个时候去皇城别庄?不去早朝了?

013

天色由黎明的鱼肚白色,逐渐成淡蓝色。

公主府。

轩辕画不敢置信的看着阻拦自己去路的禁军:“放肆,你们好大的胆子。”

赵吉恭敬行礼:“请公主回房,皇上吩咐过,公主今日不得踏出公主府一步。”

轩辕画脚步一退,身子摇摇欲坠,脸色唰地雪白。

阮南风上前,扶住她:“画儿,我们回房,你身体还很虚弱,太医说了,要调养。”

“不…”轩辕画突然一阵大力猛地推开了阮南风,强行冲了出去。

赵吉一看,飞身上前,挡在了她前面,双手抱拳:“末将也是奉命行事,请公主不要为难末将。”

轩辕画脸如死灰,唇没有一丝血色,微微哆嗦:“怎么可以…”

“画儿…”阮南风浓眉一皱,奔上前,抱着她缓缓倒下来的身子,焦急大喊:“来人,传太医…”

轩辕画倒在他的怀里,双目空洞无神,如同失心疯似的喃喃自语:“轩辕砚…你还是不是人?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