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或王爷不远千里前来浩国,所为何事?”轻细平淡的声音听入耳中并不具有凌厉的气势。

但秦或不敢掉以轻心,眼前的女人是人还是鬼,他心中有数。

唇勾起一抹优美的弧度,他轻笑出声,宛如谈笑家常似的随意:“本王奉我皇之命前来保护皇后娘娘。”

阮心颜眼皮轻掀:“本宫是浩国的皇后娘娘。”

秦或眸子微闪,挑高眉头似笑非笑:“本王也未尝指明娘娘不是浩国的皇后娘娘。”轩辕砚当初临头捅了他一刀的原因他一直想不通,原来如此。

现在想来,轩辕砚的心思,他能想通,而正因为想通了,所以他更恨,轩辕砚为了一个女人临时反悔毁了他的基业,他恨的是咬牙切齿。

阮心颜微喟:“本宫没有多大的兴趣在这里与王爷耍嘴皮子。”

秦或心里笑,没有耐心了?当初她在阜国两年,一手布局把属于他的东西给了秦不值,怎么不见她没有耐心?

“本王已经转达了我皇上的心意了,至于娘娘是否接受,就不是本王所考虑的,还望娘娘在天黑之前,告知本王答案。”

说完后,秦或深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指的提醒道:“皇上让本王告知娘娘一句话,他等着娘娘你的回答。”

阮心颜神情不动:“不必天黑之前,本宫此刻就可以告诉王爷答案。”这才是秦不值。

“哦?娘娘不再细想一下?也许本王居心不良也说不定,难道娘娘也要留本王在身边?”秦或懒洋洋的倚进椅中,姿性恣意中透出一股狂傲不驯,一双媚惑的眸子却若有似无带着一丝嘲讽。轩辕砚自己也不会想到,连一个未及冠的童稚小儿也会别有用心。

他是该说轩辕砚想的远,还是该诧异于这个女人的毁灭力?秦不值为了她,不惜许诺他,只要他把这个女人带回了阜国,他许诺封地于他。

只要有了封地,他就会有机会东山再起,夺回属于他的宝座。再说,就算秦不值不许诺封地,他也会尽全力帮秦不值达成心愿,因为秦不值要的是这个有毒的女人。

先不论阮心颜是否会对付秦不值,但就是轩辕砚的怒火,就够秦不值吃不消。

所以,这一趟而来,他拼尽了一切。

阮心颜唇角轻扬:“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但不管如何,本宫向来不是会逃避的人,再说,本宫与德帝姐弟之情,起码的信任还是要付出的。”

秦或轻笑,声音染上一层毒:“姐弟之情?呵呵,娘娘不愧是娘娘,本王很是好奇,在娘娘心里,究竟什么是人伦?舅甥可以变成夫妻,夫妻可以变成姐弟?他日,娘娘再换一个身份,本王也不会再感到好奇和惊讶了。”

阮心颜静静地,安祥的聆听着,对他嘴里射出的毒箭似若未闻。

好半响后,她才似是回神,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人喃,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痛,秦或输给秦不值的地方,就是这一点。

秦不值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是谁,而秦或却永远记不着自己是谁。

“莫诀。”

银光乍现,秦或利落的一闪,险险的避开了莫诀的剑。

阮心颜笑:“本宫不会杀你,毕竟怎么说,本宫也得给不值三分情面,但本宫让莫诀欢迎欢迎王爷,也是本宫的待客之道。”

秦或心知自己不是莫诀的对手,面对莫诀毫不留情的狠招,他的背脊淌下冷汗,心里暗骂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明知道这个女人有多狠毒,还如此沉不住气。

只要一看见这个女人沉静的姿态,他就有一种恨不得撕破她面具的冲动。

他对她的恨已经到了骨子里。

阮心颜接过有艳递过来的茶,悠闲品尝着:“比起六、七王爷的手和脚,本宫只要或王爷半截舌,王爷还是赚了。”

莫诀听着她的指示,手中的剑倏地一声缠回了腰间,以小刀为刃,招招直逼秦或的面门。

秦或大惊,额头上冒着汗。

能避开一招,却避不开第二招,眼见着莫诀的拳手直朝自己的嘴而来,秦或自知逃不过,绝望的闭上眼睛。

却,久久没有感觉到莫诀的动作,秦或蓦地睁眼,看着莫诀的手就在离自己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细看之下,才发现莫诀手臂上缠绕着一根暗哑的金线,金线渗着血丝,是莫诀的血。

他猛地回头,看清楚后面的人,却又惊呼:“四…四皇弟?”

云战没有看向秦或,只是抬头看向阮心颜。

阮心颜看了云战一眼,悠闲的拂着茶盖,垂眸淡道:“云少主打算拿什么来换?”

秦或不敢相信的瞪大眼,怒叱:“你叫他什么?”云少主?这分明是四皇弟。

云战垂眸片刻后又扬起,静静的看着她:“阮南风的一条命。”

莫诀脸色一变,他听属下禀报过,原来从中作梗的人是云战,云战既然插手,他要赶紧通知主子前来,他不是云战的对手。阮心颜的动作停顿,扬眼看向他。

两人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出声。低头思考着他话后的深意。阮南风救不了她…

好半响,阮心颜才随手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淡声道:“莫诀。”

缠绕在莫诀手臂上的金线松开的同时,莫诀的身影也立在了她的身后。

“四…你是谁?”秦或死死的盯着云战,就是化成灰他都认识眼前的人阜国的四王爷,他的四皇弟。

云战看了他一眼,宛自推着轮椅出去。“秦安…”秦或厉声唤着。

云战却未作微顿,秦安,这个名讳真的很少有人如此唤他了,记忆里,在阜国,除了父皇偶尔会唤他一声安儿外,他接触的人不曾有人如此唤过他。

这个名字,从一开始,就不是属于他的。

“说,你是谁?”秦或看他停了下来,追了上去,挡在他的前面,厉声追问。

“大皇子已经心知肚明,又何必追问?”云芬神情淡下来,眉目间自有一股让秦或熟悉的韵味。

秦或眯眼打量了一眼她,这个女人又是谁?

“秦安,阜国四王爷,云战,云中城少主,皆是我。”云战云淡风轻的说出事实。

秦或的脚步一退,似是看见鬼一样的看着云战:“什…什么?”

连续数天的激战,染红了半片青云海。

海面上,硝烟弥漫,尸体横浮,残破的战船…一切都有痕迹窥探得出战争的轮廓。

大朗国的战舰上。

“报!”急促的声音匆匆而来。

宇文驰带着一众武将正在制订作战计划,听着外面的急报声,都站起来。

“进来。”

“启禀皇上,腾国撤兵。”

听着急报,刘易沉思,尔后慌张的抬头:“皇上,不好,阜国四十万大军看似挥境腾国,实际是直奔我国与腾国相连的边界。”

“什么?”在场武将都惊的跳了起来。

宇文驰没有作声,只是紧盯着行军图上的位置,那里是大朗国与腾国的边界,表面平静,心里惊涛骇浪。

原来轩辕砚之所以敢亲自与他交战,并非是想拼个你死我活,而是要他腹背受敌。

宇文驰双眼黝黑不见底,他料到了腾国和林国,也不是没算过阜国,但是他心里一直不会真的相信秦不值为被轩辕砚所用。

这或许才是秦不值当初登上皇位的代价。

“皇上,我们不宜再与轩辕砚恋战,必须要尽速撤兵,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刘易急的满头大汗。

宇文驰一言不发的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低头沉思不语…

“皇上…”

刘易还想说什么,被宇文驰打断。

刘易急的团团转,却又不敢再出声,只能暗自焦急。

宇文驰在心里把各国的行兵位置和牵扯理顺,心里脉络渐渐清晰。

轩辕砚下了秦不值这招棋,可谓是压箱底的一个最后绝招了,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招。

他没想到,秦不值竟然有如此价值。

他几乎扭转了整个局势。

.

阜国一出兵,打的是他大朗国,而他的主力军已经渡海与浩国交战,轩辕砚亲自出马缠住了他,决不会让他轻易撤兵。

只要秦不值的大军一到朝他大朗国开战,温政年就可以完全不需要向林国借兵就敢朝他大朗进攻。

饶是大朗国国力强悍,但大部份兵力都被轩辕砚拖住了,仅凭驻守在边关的那些兵力想要同时抵御阜国和腾国攻击,后果如何,不难想像。

秦不值是引子,真正的枪则是温政年。

好一个峰回又路转。

刘易等人心惊肉跳,皇上这…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怒急攻心?

“皇…皇上?”

宇文驰突然沉声问道:“传孙将军。”孙飞走进战舰,朝宇文驰恭敬行礼:“末将参见皇上。”

“孙将军,与浩国打了四天三夜,如今还有多少兵力?”

孙飞眉头一皱,迟疑了一会后,低声道:“回皇上,约莫三十五万。”

“什么?”船厅内一众大臣倒抽一口气,都面露惊慌之色。

宇文驰喉咙一甜,声声被气的吐血,他五十万雄军渡海而来,没有攻占浩国任何一个口岸,却损兵折将了三成,京都岌岌可危,这让他如何不心痛难捺?

他兴兵诛魔,却没想到被魔反将一军,被魔诛了。

一想到自己以及这天下各国被轩辕砚玩弄于股掌之中,人人成为他手中执着的棋子,他就…

噗!

一口鲜血喷洒而出,溅在了他手中的行军图上,晕染开来的血点,点点都在嘲讽他的妄自尊大。

“皇上…”刘易惊呼。

一众人焦急奔上前。

宇文驰摆手,制止他们的靠近,盯着手里的行军图,这一次,他输了,输给了自己的野心。

比起失了颜面,比起征战浩国,有什么比征战他大朗国更来的便捷,更来的有用?

他对腾国虎视眈眈多年,腾国又何尝不是如此?

论心谋,论策略,论手段,论城府,这一次他输给了轩辕砚。

他只知道强兵,轩辕砚却在布署,却是算计。

他的来势汹汹何以抵得住轩辕砚的运筹帷幄?

这方,宇文驰气败攻心血,海面上对方的舰厅里,樊将军却笑的豪爽和愉悦,看着伫立背对着他的轩辕砚开心的道:“主子,这个时候,恐怕宇文驰气的不轻。”他对皇上佩服的真是五体投地,这个世上还会有谁有皇上这样的能力?

运筹帷幄,一切尽在掌中,天下各国帝王都成为主子的棋子,一想到现在宇文驰气败急坏的模样,他就爽的想大笑。

轩辕砚嘴角暗勾,他暗中算谋了这么多年,如果不是因为有她的出现,他要取的是这天下,而不只是防卫自保。

“樊将军。”

“臣在。”樊将军士兵高昂,只要皇上一声令下,他杀阜国一个片甲不留。

“这里就交给将军了,缠住宇文驰大军七天,损其兵力十万后,让他们撤退回国。”比起这里,她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樊将军错愕的瞪大眼:“皇…皇上…这…”现在大朗国军心不稳,内外皆忧,此时不趁此机会一举歼灭他们,反而让他们撤退回军,这岂不是放虎归山?

“朕没有说错,七天里面,你们歼灭他们约莫十万兵力,算是朕再一次为那牺牲的三万士魂祭奠。”

“可…”樊将军还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表达,他此时的思路有些乱了。

看着樊将军的神情,轩辕砚轻叹,修长完美的手指指着行军图上的一点位置:“大朗国如果灭亡了,便宜了谁?”

现在取天下的时机不对,他只能投机取巧。

之所以能利用秦不值,算谋温政年,是因为他们需要这个机会。

秦不值想要强权,他不仅仅是要一统阜国兵权,还要在青云海域上树立威望。

秦不值是个聪明人,真没有半点好处,他决不会出兵。

他之所以出兵,主要是他贪图大朗国的财富,趁此机会敛财,另一方面也是还他一个情面,顺便再卖颜儿一个情面。

这笔买卖,算来算去,他并不亏!

至于腾国…

轩辕砚黑眸掠过一抹冷厉,就凭温政年出兵渡海征战他浩国这一举动,他就决不会允许他吃掉大朗国。

他不对宇文驰赶尽杀绝,就是用大朗国去对付腾国。纵使他对大朗损兵折将,迫死宇文驰损失惨重,纵使秦不值趁些机会征战敛财,大朗国需要十数年整兵休养,但只要宇文驰不死,以大朗国比腾国辽阔的疆土和子民,温政年就绝对吃不下大朗国。

至于林国…到如今不会再看不清楚局势,到于他们的发兵之仇,他就暂且记着,总有一天,他会全部讨伐回来。

樊将军对于轩辕砚的意会,一点就通,霎时也彻底明白过来。

正因为明白,所以他老脸羞愧:“末将目光短浅,皇上恕罪。”皇上说的对,如果此时浩国当真将大朗国歼灭,才是真的便宜了别人。

就算放了宇文驰撤退,大朗国也元气大伤,没有个五至十年,是无法再嚣张的。

如果这个时机,腾国和林国有心吞并,他们大可自行发兵征战,这个时候妄想利用浩国替他们搭桥,简直是在痴心妄想。

“那阜国…”樊将军试探。

轩辕砚眸子微暗,阜国秦不值,他不得不承认,或许十数年后,秦不值会是他一个真正的对手。

当初无心之举,养狼为患,这是他人生里唯一的败笔,而秦不值之所以有今天的成就,除了他有这个天赋外,也与颜儿脱不了干系!

她就是因为教导的太认真,对秦不值来说,才是最大的折磨。情与理,爱与痛,秦不值必须要走出她给予的魔咒才有资格与他成为对手。

否则,他永远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而那个最终魔源,连他都万劫不复陷入其中无法自拔,秦不值又何以有能力抽身?

七天后,离京城还有三天的路程。

树林里面,局势逆转。

秦或带来的五百精兵发动了攻击,而云伯却对上了莫诀。

实力相当的两队人马,打的天昏地暗,局势也渐渐凶险起来。

阮心颜面无表情的看向云战,声道:“这就是你出现的目的?”尽管她并不相信云战会与秦不值联手,但世事无绝对,她不排斥任何可能。

“闭嘴,阮心颜,如果你再对少主不敬,我会杀了你。”云芬朝阮心颜怒目相向。

阮心颜淡淡一笑,对于她的威胁和怒火丝毫不放在眼里,反倒是一旁的有艳、有丽等人面露寒霜,眼泄杀气。

“芬姨,你让我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