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修维本来都打算去隔壁班将就一夜了,结果路过门口时,偶然看见那只丑陋的兔子,觉得这好像不是他们班以前黑板报的风格,才开口多问了一句。

然后,就围观了一场生动形象的行为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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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为艺术家陶安宁很快就去卫生间洗好了脸,噔噔噔又跑回来了。

主要是她刚才突然想到什么,一时之间喜不自禁,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

她走出洗手间时,刚好发现前方男生径直走进了隔壁班。

嗯,他去二班干什么?

这么晚了,又回来自习吗?

自习怎么不开灯哦。

陶安宁有点疑惑,但情况危急,容不得她想太多,所以脸也没擦,直接就跟着他进了二班。

二班估计是把窗帘也拉上了,一走进去,视线乍一下黑掉,教室里静悄悄的,有点恐怖。

女生颤着声音喊了句,“任修维?”

“任修维,你在吗,我有件事想求你帮忙。”

“任……”

“啪。”

教室的灯被打开,一时之间亮如白昼。

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面前了,手按在墙上的开关上,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你是上次被鬼吓到所以这次打算以毒攻毒自己扮鬼?”

……

小姑娘咽了咽口水,怯生生地抓住他的衣袖。

“那个,副班,你是不是会画画?”

“你帮我画几只小小小小的动物,我请你吃夜宵,行不行?”

她睁着大眼睛,声音软软的。

“求你了。”

第7章

寂静的冬季夜晚,早就听不见虫鸣,唯有夜风忽地一下拂过,吹动桦树叶飒飒作响。

而教学楼里,学生回寝的回寝,离校的离校,估计整栋楼,也只剩下了两个为了集体荣誉而奋斗的班干部。

哦,不。

一个可能是为了集体荣誉。一个就单纯只是为了夜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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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画完之后画什么?”

“啊?画,那个,画这只小猪……”

陶安宁被脑袋上方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手忙脚乱地翻出另一本画本,指给他看。

男生的视线落在她手指戳到的地方,一只萌萌哒的粉红色小猪正躺在草地上,拍着肚子,咧着嘴笑。

他顿了顿。

但到底最后也没说什么,换了根白色的粉笔,继续描线条。

虽然他理智上很不愿意苟同,但是情感与经验,还是让他暂时选择相信他们班文艺委员的专业素养。

然后描下了他美术生涯中,第一只拍肚子傻笑的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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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灯火通明,任修维在旁边画画的时候,陶安宁就在另外一边写字。

她虽然是个画盲,但黑板字写的还不错,起码配得上这些画。

不过女生现在身体僵硬,努力控制自己的肢体动作,连头都不敢偏一下。

她、她、她有点紧张。

之前完全是因为太过着急,所以忐忑离家出走,羞赧也消失了大半,才能勇敢地吐露心声。

但是现在危机消除,理智回笼,整个心情瞬间就不一样了。

她握着粉笔,努力集中注意力抄笔记上的资料,手心都在微微出汗。

“语言是人类进行沟通的主要方式,也是人类文明的重要象征。每一种语言,但是民族文化……”

右前方陡然横亘过来一只手臂。

修长的手指正握着粉笔,指节分明,落在她脑袋上方三寸处的黑板上,勾勒出一只猪耳朵。

这个距离,非常非常近。

近的可以呼吸到他校服袖子上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和被阳光晒过之后的灿烂香气。

然后他抬手一勾,画出一道眼睛缝。

陶安宁悄悄上移的视线里,可以看见他的喉结和下颚角曲线。

墨色额发,眼神专注而清冷。

然后似有所觉,微微偏了下头。

……

“咚!”

——安宁直接跳下了桌子。

她捂着狂跳的心脏,抱着本子噔噔噔就跑到了教室最前排。

然后随便挑了张椅子坐下,把头埋进手臂里。

啊啊啊啊啊!

……

任修维皱皱眉,“陶安宁。”

女生整个人就是一僵,深吸一口气,佯装镇定地转过身,“哎。”

他换了个姿势,右手刚好搭在那只猪脑袋上,语气平静,“你被鬼附身了?”

……

大晚上的,外面还阴风阵阵。

陶安宁本来胆子就小,就这么“鬼附身”三个字,脑子里已经脑补出一部灵异大片。

于是她情不自禁又往男生的方向挪了三排。

“不是。”她垂下脑袋不看他,咽了咽口水,声音软软地解释,“我就是觉得,那个,你先画完我再写,比较有……全局感。”

寂静了大概三秒。

男生嗤笑一声,什么也没说,转回头,任她去了。

虽然他这一系列的举动,明显就是在嘲笑她所谓的“全局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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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安宁郁闷地翻出数学作业来写,写到一半的时候,刚好看见外面浓重的夜色,又想到之前男生径直走进隔壁班的举动,心里有了个猜测。

然后越想越纠结,越猜越不安。

她最后终于忍不住了,放下笔,扭头小心翼翼地问,“任修维,你今天晚上……打算几点回家啊?”

“不回。”

“那你不回家,你爸爸妈妈不会担心吗?”

“你要不要,跟你家人说一声,万一,他们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

“而且……”

“这好像不关你的事吧。”

任修维画完最后一根线条,把粉笔随手丢回盒子里,转回身来。

他的表情很淡,声音听上去也没什么温度。

“画好了。”

然后拾起校服外套,冲她淡淡点了点头,就直接从后门走了出去。

去了二班的教室。

女生坐在位置上,抿了抿唇,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过了好一会,才慢慢转回了头。

她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甚至在问出这些话之前,她就知道自己可能会说错。

但是她,又没法不问。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选择了回学校呆着。虽然睡眠条件一般般,可最起码,安全系数是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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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点多一刻。

陶安宁写完最后一段文字,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就跳下桌子,跑到教室前方远观最后的成品。

——小动物们的缤纷语言世界。

切合主题。生动有趣。活泼形象。

前所未有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从小到大,她就与这种板报手抄报比赛绝缘,别说总揽全局了,连编外人员都不可能轮得到。

今天晚上简直就是攀越了人生一大高峰。

虽然其实,这并不是她一个人的成果。

……嗯,好像大部分都不是她的成果来着。

她拧眉想了想,最后还是去洗了手,抱着一大堆东西,小心翼翼摸到了二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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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班依旧没开灯,教室里只有一块地方有微小的亮度。

是男生在玩手机。

头也没回的,语气淡淡,“找我什么事?”

……被发现了。

陶安宁吐吐舌头站定,伸手打开教室最后一盏灯。

然后走上前去,站到他身前,声音软糯。

“这个是我的抱枕和坐垫。抱枕是新买的,还没拆封,坐垫也是新洗了刚带过来的,我都还没来的及用。”

她伸手,把手上的东西举到他面前,有点局促不安的样子。

“借给你。”

……

任修维的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到她身上,又淡淡收回,语气随意,“你没必要这样,我不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

“我知道。”她连忙点头,认真解释,“我不是因为怕你生气才这样。你就当是,我求你帮我做黑板报的谢礼吧。”

女生说完,可能是怕他继续拒绝,放下东西,就立马跑开了。

“那我先走了,晚安。”

任修维叹了口气,视线落在她留下来的抱枕身上。

深蓝色底,上面画着一只啃松子的松鼠。

真是她的风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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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没过两分钟,她又回来了。

从后墙角探出一个脑袋,小小声地,“任修维……”

“你背后有鬼。”

“啊!”

女生立马蹦起来,惊悚地跑进教室,把后排灯全部打开。

然后瞪圆了眼睛,看着任修维。

男生耸耸肩,“你知道我刚才是什么心情了吧。”

……

“说吧,什么事?”

“我就是想问你还要不要吃夜宵……”

她瘪瘪嘴,声音听上去委屈巴巴的,“没想吓你。”

……

“不吃。”

男生咳了咳,转回身。

“我要睡觉了,你赶紧走吧。走之前把灯关上。”

过了大概半分钟。

灯依然亮着,后门处静悄悄的。

“陶安宁?”

“我有点怕。”

小姑娘缩在门边旁,瘪着嘴,好像下一秒眼眶就要红了,语气也可怜兮兮的,“我请你吃两顿夜宵。”

“你能不能,陪我出个校门?”

“……”

真是自作孽。

不可活。

第8章

任修维和陶安宁在教室僵持了五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