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困在墙角,朝外边探出个头,看了看,然后又缩回来,伸出一只脚,晃了晃,然后又迈回来。

最后两眼一闭,视死如归地走出去,结果没过三十秒,又捂着心口跑回来,一脸后怕。

“吓死我了!”

……

男生叹了口气,关掉手机,直接站起身,“走吧。”

再让她这样行为艺术下去,没鬼也要折腾出鬼来。

“啊?”

陶安宁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立马瞪圆了眼睛,笑开了花,千恩万谢地跟在他身后。

说实话,不是她作,她以前也没有那么胆小的。

纯粹只是因为,一个多月以前那场事故,让她完完全全相信了什么灵魂、鬼怪之类的灵异定义,一听恐怖故事就特别有代入感。

而且这个星期,梅玫上课都在偷偷看一部电视剧,向周围的人疯狂安利,午休的时候还拉着她一起看,里面的女主角好像能通灵,那些阴森诡异的画面,差点没把她吓死,

反正她这几天,连晚上睡觉,都不敢关台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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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开着手机的内设手电筒,一边照着脚下,一边在前方领路。

从后面看,他的背影挺拔,脚步沉稳,就算是穿着校服,也异常有安全感。

“副班,谢谢你啊。”

陶安宁亦步亦趋地跟着,一边真诚地道谢。

有句话说的好,越坚硬的刺下往往藏着越娇美的花。她一直觉得,任修维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冷了点,但其实内心是非常温暖的。

“副班你这样心地善良的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男生身形一顿,停下了脚步。

前方赫然立着门卫室和学校的牌匾。

大门已经关上了,只有门卫室旁边的小道还留着路。

从这个方向看去,还能看到外面各式各样的夜宵摊,食物的香味飘进来,连风都带上热腾腾的暖意。

“接下去你能自己走了吧?”

“能。”女生小鸡啄米般点点头,然后弯弯眉,“副班,真的谢谢你。”

不管是黑板报,还是送我到这里。

都谢谢你。

“快回家吧。”任修维随意点了点头,双手插兜,“我看着你到亮的地方再走。”

“嗯。”

小姑娘感激地笑起来,眉眼弯弯,然后挥手,一蹦一跳地往校外走去。

走到路灯下的时候,她下意识回了个头。

小道那边,男生正站在那,墨发微扬,遮住眼角,表情还是那样淡淡的。

视线相对的那一刻,他估计是确认了她的安全,于是比了个再见的手势,就毫不留恋地转身走了。

依旧是那样挺拔的背影,风把校服外套吹的扬起,划出几道波纹,然后渐渐消失在教学楼浓重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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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安宁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觉得有点怅然所失。

她盯着那处黑暗看了好一会,才抱着书包,慢吞吞地回家了。

“今天啊,好像又发现了一件很难过的事情。”

“明明就觉得,应该离你近了一点,可是到最后又发现,好像还是那么远。”

“任修维,究竟什么时候,才能不因为靠你太近而感到紧张呢。”

陶安宁的笔尖怅然地停在日记本上,顿了顿,又一笔一划地写下最后一个词,才起身去洗漱。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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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语节之后的星期三,就是月考的日子。

文艺委员和副班长合作完成的黑板报,评比得了第二名,学校发了两副羽毛球拍和一盒网球以示鼓励。

但文艺委员是个运动废材,副班也不肯要,于是最后捐赠给了班级,放在教室的公关储物柜里以备不时之需。

而且除了黑板报,这次外语节,还发生了一件让陶安宁哭笑不得的事情。

事情起源于周一的清晨。

外语节这周的国旗下讲话,刚好轮到一班,班主任就让英语老师推荐一个英语口语比较好的学生上台代表演讲。

结果英语老师也不知道怎么的,居然想起陶安宁来了,把她叫到办公室,让她随便试念了一份全英文稿子。

然后满意地钦点了她。

——于是星期一那天,陶安宁就在全校同学面前,展示了一番自己地道的口语和美丽风姿。

对于陶安宁自己来说,她第一次在那么多人面前讲话,其实紧张的要死,连头也不敢抬一下,全程低着脑袋,一字不落地纯念稿子。

但是对于底下的观众来说

她站的高啊。

长得好看啊。

高高的演讲台上,女生穿着冬季校服,显不出身材来,但可以清楚地看见她白净秀气的脸蛋,头发扎成马尾高高束在脑后,垂着眸念词,天生的小翘鼻,唇珠饱满,下巴曲线很美。

她的口语是明显的美式英语,发音清晰,语调变化比较丰富,但声音又是软软糯糯的,听上去莫名的抓耳朵。

杨其仰着脑袋看,就忍不住摇头啧啧,“任修维,你说为什么好看的姑娘,她还偏偏那么有文化呢?”

他托着下巴,指点江山,“我以后要是找对象,绝对得往这方向走。又听话又温柔,带出去还倍儿有面子,”

“你比如说像陶安宁这样,就差不多。”

前面的林科东回过头,嗤笑,“得了吧,你知道陶姑娘一星期能收到多少情书吗,人家能看得上你?”

他的视线一转,往后努了努嘴,“要我说,也就任修维这样的,估计才有点戏。”

……

“你懂个屁,这年头,颜值和才华那都是骗骗小姑娘的,有钱才是王道,像陶安宁这样的姑娘,以后说不准就是坐在宝马车里哭,你说现在哪个漂亮妹子身后,没几个有钱的男人的。”

“呵,那你有钱吗?”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告诉你,莫欺少年穷……”

自始自终,任修维都没参与进他们的谈话。

他只是略微抬了抬头,视线淡淡地落在台上演讲的女生身上,又漫不经心地收回,继续发自己的短信。

“任先生,我劝你别在我身上找存在感了,很无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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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总之,经过这次演讲之后,陶安宁在晋城一中的知名度又扩大了一圈。

有人拍了当天的照片传到贴吧上,标题还称赞她是一中最清纯的姑娘。

而且后面跟帖前所未有的多,盛况仅次于当年的陆子开。

虽然单纯表扬她美貌的吧,占少数,更多的反而是在公布她的个人信息或者含沙射影骂她是朵白莲花绿茶婊。

——不好好穿校服。和男生说说笑笑。装可怜装无辜装柔弱。

……之类。

梅玫一拍桌子,觉得简直不可理喻,“这些人认识你吗,我都不知道的事,她们说的跟真的一样,有毛病吧!”

陶安宁翻开物理错题本,劝她,“别生气了,反正帖子都被管理员都删了。”

“哎,不是,这关乎于你自己的名誉诶,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可是,就算我再生气,再怎么反驳,那些对我有偏见的人,也还是会继续坚持他们自己的想法的。”

女生眨眨眼,掰着指头给她数,“而且你看,我们学校几千人,那下面的评论才一百来条,说明大多数人,都是不关注或者纯粹好奇的吃瓜群众,对于他们来说,这件事只是一个趣谈,很快就会忘掉。”

“我又不是明星,不靠人气生活,那些听说、据传,对于我来说,压根没什么影响。我们现在才上高中,好好学习才是王道,别想那么多了。”

“可是……”

“好了,别纠结了。”陶安宁伸出手给她看手表上的时间,“明天就要考试了,还不赶紧复习。”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梅玫气呼呼地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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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城一中的考场座位表是按名次排的,一个教室四十个人,多余的桌子和自己放书的箱子什么的都要搬出去。

陶安宁座位在最里面那组,参考书不少,搬个箱子又重又麻烦,她抬抬停停好几次,手脚并用,才勉强移到了走廊上。

其实这期间,有不少男生都主动提出要帮忙。

“安宁,我帮你搬吧?”

“哦,不用啦,我自己可以的。”

“陶安宁,你这箱子这么大,还是我帮你抬出去得了。”

“没关系,我以前都是这么搬的,你不用管我。”

——就是都被拒绝了。

藤圆圆刚搬完箱子回来,看到这几幕,羡慕地叹了口气,“果然,长得漂亮的才有资格柔弱,像我们这种,估计在他们心里那都是力能扛鼎的女汉子。”

“得了吧。”梅玫摇了摇头,叹口气,“其实安宁才是最惨的,我们还能一起抬抬,但你没看她现在,连女生都不敢找着帮忙了吗。”

“啊,为什么?”

“因为那个傻子觉得,只有显示了自己可以,才有底气拒绝别人。”

“……啊?”

“傻子的世界,我们不用懂。”

走廊上,陶安宁颇有成就感地看着自己的箱子,感到很满意。

都说了她自己可以,一个个还非要接过去。

是在嘲笑她弱不禁风没力气吗!

……

第9章

考试的前一天晚自修,考场的安排名单被贴在了后墙上。

一中每一次的考场座位安排都是按照成绩来的,所以根据上一次的月考成绩,陶安宁被安排在了十八班。

和梅玫一个考场,连座位都是相邻的。

第二天早上早读结束之后,陶安宁就按照自己以前的习惯,抱着复习材料提前半个小时出发去考场。

梅玫本来想再聊会天,但是看她小小的身板又长着一张惹麻烦的脸蛋,整个人仿佛陷进了学习的海洋现在变得傻里傻气的,出于担心,还是追上去跟她一起出发了。

果然,她的预料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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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安宁以前一年多,考场都是在另一幢楼的十八班——那是专门给理科前四十名学生安排的僻静考场。

考试之前,大家都坐在位置上认真复习,就算偶有交谈,声音也不大,并且周围的人基本就那么几个,脸换来换去也就那么几张,互相之间都快认熟了。

但是现在这个考场,氛围就完全不一样。

教室只坐了不到一半的人,但嘻嘻哈哈的声音特别大——昨夜通宵打游戏今天怎么传答案好抄袭明天如何从家里偷包烟出来。

反正那些话题,让一向都是乖宝宝的陶安宁瞪大眼睛,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而且后来人一多,还有不认识的外班男生公然坐到她旁边,凑过来,嬉笑着问QQ号码。

陶安宁皱皱眉,出于对他自来熟的厌恶,第一次那么干脆地拒绝。

“不给。”

“呦,为啥不给,我又不做什么坏事,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

“我不想跟你交朋友。”女生离他相反的方向挪了挪,满脸抗拒,“考试预备玲已经响过,你再跟我说话就牵涉到作弊动机了。”

……

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咧开嘴。

邻桌的男生直接就笑嘻嘻地抬高了声音,“妹子,你这威胁有点幼稚啊,你倒不如直接说我想性骚扰,那说不定还起点作用。”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

“好了!都回自己座位做好,把该交的东西都交上来,准备发试卷了啊。”

监考老师抱着两本试卷走进来,严厉敲了敲讲台。

男生只好悻悻地回到自己位置,走之前,还朝看上的妹子最后抛了个媚眼。

陶安宁没理他,直接走上前去,把自己的复习资料放到讲台上,然后回位置打开笔盒。

整个过程目不斜视,假装看不见那些肆无忌惮打量她的眼神。

但其实,她心里是有点烦躁的。

一整个上午,她在新考场的体验都不太愉快。

她不是歧视差生什么的。可那些东张西望最后直接就固定在她身上的眼神,简直有如实质。

监考老师穿着高跟鞋走来走去,耳边不断响起她严厉的警告声:

“不要乱看,做自己的试卷。”

“再往后转我要上报了。”

“那位同学,不要东张西望。”

“好好考自己的试,给我抓到后果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

到最后,陶安宁都觉得,其实整个考场最破坏纪律的,就是这位话痨监考老师。

作文思路理到一半,被她陡然响在耳旁的尖利声音猛的打断,那种感觉,简直不要太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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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可能是因为陶安宁写的太顺,全程低头答题,让人觉得很有安全感和可信度。

最后半小时的时候,身后的人一直在踹她的凳子,伴随着一声压低的气音。

“同学,选择题答案。”

“同学,给看一下选择题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