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功曹并不接话,点到为止,说得太多就显得刻意了。霍文钟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猪队友的滋味,可偏偏刚才还在陈功曹面前吹他爹在大是大非上面不糊涂。

“公公说的极是。”霍文钟努力维持着镇定,“我这就去回禀父亲。”

“陈功曹不用一道去吗?”

陈功曹听得喜不自禁,这位邓公公真是个妙人啊。邓公公心里却是想着赵县的事是陈功曹带来的,由他来说更令人信服。

聂冬正近距离的欣赏老侯爷屋里的古董,祖上三代贫民的他只在博物馆里见过这些东西,还都隔着玻璃,难得穿越成了特权阶级,可得过足瘾。

“侯爷,大郎与陈功曹还有邓公公求见。”秦苍道。

“他们来做什么。府里的事都交给大郎了,还来找我作甚!”

秦苍知道老侯爷这是赌气呢,便劝道:“肯定是要紧事,说不定…是与时疫有关。”

聂冬也只是做做样子,念念不舍的放下手里的小瓷瓶,叹了口气,与秦苍一道去了书房。

“说吧,又有什么事了?”聂冬整个人靠在太师椅里,语气颇为不耐。

邓公公心中呵呵,薛太医你他妈的是眼瞎吗,这就是你说的和善家主?!

霍文钟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回禀父亲,今天陈功曹来府里,说…”略迟疑了些,见众人都看着自己,无奈的长叹一声,咬牙道,“赵县里又有十五人染上时疫而亡。”

“这么多?!”短短四天,又死了十五个,时疫竟然这么严重。

陈功曹适时的添上一句:“若是继续扩大,还请侯爷发八百里加急信报往京城。”根本就不需形容时疫有都可怕,只需提一句八百里加急信,是人都会知道有多严重了。

谁料聂冬顿时急了:“前后加起来都死了二十五人,现在还不发八百里加急?还要等?!”

霍文钟道:“赵县县令已发了六百里加急信,现在人正在路上,爹不必太过忧心。若此刻便发八百里加急,一路上肯定会惊得众郡县都人心惶惶。”

“这样啊…”原来古代的加急信有这么多的区别,聂冬汗颜,差点就要闹笑话了,都是电视剧闹的。

“那你们来见本侯作甚?本侯都被逼着留下来了,你们还不赶紧派郎中去救治?!”聂冬气的发抖,“非要等到本侯也染了时疫才甘心吗?!滚——!!”

邓公公和陈功曹装了一肚子的话,却都没想到老侯爷竟然直接把他们给堵死了。霍文钟将满天神佛和霍氏祖先全都谢了一遍,留下赵县最新的公文后,带着那二人火速撤退。

聂冬揉了揉嗓子,秦苍贴心的递上热茶,正打算将那封碍着老侯爷眼的公文收起来,谁料聂冬道:“我看一下。”

这份公文比上一封写的更加详细,那十五人的年龄,性别,症状全部描述在内,想来赵县县令见时疫爆发已是时间问题,也不敢继续隐瞒,早点说出事情的严重性,也好躲过朝廷的对他救治不力的斥责。

通篇文言文的病情描述让聂冬看的十分吃力,可唯有一句令他警觉起来:“皮肤常呈黑紫色…”

聂冬知道古代医学不发达,一场小流感都可以酿成一次时疫,所以一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可到底是什么时疫才会让人的皮肤都变黑色了?

“我的天啊!”

秦苍听到老侯爷突然惊呼,以为老侯爷又生气了,想要过去看看,突然听到老侯爷嘴里低声念着:“竟然是黑死病…”

中世纪的欧洲人几乎被黑死病给灭绝,这种从老鼠身上传播的疾病,一旦染上在古代就是一个死!聂冬瘫坐在椅子里,秦苍见状有些不妙,赶紧问道:“侯爷您又觉得不舒服了吗,需要传太医吗?”

“还不快去!”聂冬提起了力气,慌乱中突然道,“等等,传我的令,侯府要扫房!”

秦苍:“…啊?”

聂冬急得跺脚:“本侯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听到老鼠的声音,这群吃白饭的家伙,要是敢让本侯在侯府看见一只老鼠,看本侯不刮了他!记得在府里多养抓老鼠的猫,快去!”

“是。”

秦苍恭敬应下,心中却无奈一叹,老侯爷又要折腾人了,又不是过年,扫个什么房子呢。

第14章 离府

霍文钟好不容易将陈功曹和邓公公送走,还没歇上一口气,便接到了沈府的拜帖。正当他想用什么理由在搪塞几日时,送帖子的侍从道:“大姑爷的马车已经到府门前了。”

霍文钟来不及收拾,放下手里的拜帖便往外走,迎面遇到了前来传达老侯爷命令的秦苍。

“大郎这般从匆忙要去哪里?”秦苍问道。

霍文钟挥退左右,低声道:“沈府来人了,十七郎亲自来接三娘回去。”

秦苍听得此消息脸色颇为不妙,这种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滋味让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你去与父亲说一声吧,三娘她到底…哎,她只是一时糊涂。”

秦苍点点头,赶在霍文钟走之前说道:“老侯爷说最近睡觉时总听到老鼠的声音,命全府上下立刻扫房,抓老鼠,养猫。”

此刻霍文钟也顾不上这个命令听起来有多瞎,立刻叫来了王家丞,将此事吩咐下去执行。

等了有半盏茶的功夫,沈江卓便见到了自己的大舅子,对此他颇为惊讶。才数日不见,霍文钟整个人好像瘦了一圈,眼下还有青印子,显得精神不太好。

“府衙之事虽繁重,蕴之可得保重身体啊。”沈江卓道,“今日冒昧前来,还望侯府赎罪。”

“十七郎说的哪里话,都是自家亲戚,有什么冒昧不冒昧的。”霍文钟拿不准霍文萱的事沈江卓是否参与了,只得暂时与之周旋。

薛太医听到老侯爷身体不适突然传他,放下手里的棋子坐上小轿便匆匆赶去。刚到正院,还没过月洞门,便听到老侯爷暂时出去了,让他在抱夏厅小坐片刻。薛太医虽有些好奇,但也不敢多问,周围的侍从给他上了茶点后便都退到一侧。

四周静悄悄的,薛太医百般无聊,又不能在此随意走动,只好打量着这屋里的陈设。他发现老侯爷周围伺候的都是些侍从,从他进侯府后,很少在正院里看见丫鬟婆子之类的。

京里一向传老侯爷颇为好色,府里凡是有些姿色的丫鬟都祸害了一遍,还命人从江南采买歌伎舞娘之类回府享乐。可面对周围清一色的小厮,薛太医觉得这老侯爷的生活与好色根本就不沾边啊。自他住进侯府里的这几日,老侯爷除了赏玩古董字画、听说书先生说两段趣闻之外,顶多就是叫上侍卫在他面前耍耍刀枪棍棒,这点子爱好和外面传的贪财好色,吃喝嫖赌差太多了。

就在薛太医无聊瞎捉摸的时候,聂冬正乘着小轿去往霍文萱所住的修竹院。由于霍文萱不得原本的老侯爷宠爱,修竹院自然是府里最偏僻的一个小院,与正院距离之远是打个的都要超过起步价的那种。

比起聂冬的焦急,霍文萱倒是一副悠哉自得的模样。她虽被禁足,但一应供给都没减少,此刻正拿着一个小壶浇花,脚边还放着好几盆奇珍异草。

“真是难得见到父亲如此匆忙的神情。”霍文萱放下喷壶,从监视她的丫鬟手里拿过团扇,目光尖锐,“连额头的汗珠都来不及擦了吗?”

聂冬听着下意识的就抬手。

“噗…”霍文萱掩面而笑。

被当猴耍了的聂冬无语的看着她:“你还想不想回沈府了?”

霍文萱没有回答,却是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说完,顿了一顿,下意识的看向老侯爷的脸色,可是却没有她想象中的暴跳如雷,心里有些害怕,又十分吃惊,她竟然有些拿不准她爹的心思了。

聂冬目光深沉,霍文萱的这些小举动在他看来,就如同一个孩子打不赢大人,便只好做出从嘴上占占便宜这样幼稚的举动。

见老侯爷不为所动,霍文萱又道:“让我猜一猜,十七郎来了对吗?父亲要是硬气,不如干脆连十七郎也关起来啊,正好让我们夫妻团聚。”

聂冬按下想想摇醒这个蛇精病儿童的心,问道:“你来府里做所的那些事他可知道?”

霍文萱想了会儿,突然咧嘴一笑:“你猜?”

好熟悉的对话啊…

秦苍默默望向远方,三娘不愧是老侯爷的亲生闺女,连表情都一模一样。

“十七郎是来接你回沈府的。”聂冬道。

“这不是挺正常的吗。”霍文萱故作轻松道,“我回来侯府也有五六天了,在娘家待得时间也够久了。若父亲还想继续关着我,便去让十七郎写个休书便是。”说罢抬手遮了遮午后的阳光,又命丫鬟去端酸梅汤和新鲜的果子来,转身回屋了。

见到聂冬跟来,霍文萱也不客气,自顾的坐下,摇着团扇随口道:“父亲请自便,我这儿拢共就一个丫鬟伺候,实在是分不开人手。”

见她这幅阴阳怪气的模样,聂冬从最先的旁观渐渐又觉得她有些可怜。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古人不成欺我。

“你也不用喝什么酸梅汤了,随十七郎回去吧。”聂冬站在门外。

霍文萱得意洋洋,像是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在她爹猜到她弑父之心却没有第一时间杀了她后,她就非常确定自己死不了。既然如此,这桩侯府丑闻就必须要压下来,没看见参与者之一的霍文钟都若无其事的出去办差了吗。

聂冬被这种目光盯着非常不舒服,只听霍文萱道:“父亲要随我一道去见十七郎么,论理,他还得向您请安呢。”

“不必了,本侯很忙,有你哥哥见也就行了。”聂冬别过头,示意侍卫跟着霍文萱。

霍文萱缓缓站起身,理了理衣袖,高傲的抬起头:“这个侍卫身手倒是不错,说起来,侯府就是侯府,沈家再好,也训不出这样的侍卫。父亲若疼我,不如让我把他带走吧。”

张大虎背脊绷得笔直,心中叫苦不已。他只是奉老侯爷之命来看管霍文萱,没想到大小姐心思这么歹毒,都要走了,竟然还使反间计。哪怕是老侯爷原本信任他,叫大小姐这么一说,也改生疑了。

这个随口说一句就能间离人心的女人,不愧是最完美的阴谋家。聂冬恨不得让她赶紧走:“再不走,天就要黑了。”

霍文萱了然一笑,施施然走到聂冬跟前,微微福身:“女儿得空再来看望父亲。”不等聂冬叫起,便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开。

在场的心腹侍卫们各个盯着地面,丝毫不敢看老侯爷的表情。聂冬望着她的背影,对于霍文萱这样的人,他可怜她,却又不想和她打交道,这种人心里受的伤太重,和她相处,太累!忍了半响,聂冬最终还是喊了一声:“等一下!”

霍文萱有些诧异的回头,嘴角还端着笑:“父亲可是后悔了?”

聂冬快步上前:“你还记得上次我与你说的陈功曹的事吗?”抬起手示意霍文萱暂时不要说话,“赵县已经确定了时疫,现在已死了二十五人,也不知过多久会传到博陵。薛太医看了赵县传来的文书,猜测此时疫乃鼠疫,你回沈府后记得灭鼠,要紧处撒上石灰,全府上下诸人要勤洗手,洗澡,尤其是那些污秽处,必须打扫干净。薛太医目前正在思量如何进一步预防,若有消息,我会让大郎去府上告之。”

霍文萱没想到她爹竟然会对她说这些,只是本能的嘲讽:“父亲竟然也会关心旁人的安危啊。”

聂冬平静道:“如果你以为用这种语气说话能达到目的的话,本侯只是当你是三岁的稚子,吃不到糖又想惹大人注意,便只好用这种闹别扭的方式。”

霍文萱似乎想要反驳,聂冬却已经挥手让侍卫架着她出去。原来的老侯爷亏欠了霍文萱许多,或许霍文萱永远都不会知道她的父亲已经真的死了,但聂冬,却是做到了问心无愧。

前院里坐了快半个时辰的沈江卓见到霍文萱的那一刻顿时松了一口气。夫妻俩与霍文钟说了几句后便起身告辞。离开侯府后,见马车前站着两个人,正是刘嬷嬷和丫鬟桂儿。霍文萱心中最后一块石头也落了地,加快了脚步:“不必行礼了,回府后再说吧。”

沈江卓将她扶上车,霍文萱有些无力的靠在他的肩上。

“我还以为得周旋许久才能见到你。”沈江卓握着她的手,“回来就好。”

霍文萱道:“这段时间,侯府可有为难沈家?”

“恐怕博陵侯这段日子顾不上一个小小的沈家了。”沈江卓自嘲的笑了笑,“三娘怕是还不知道,大哥借由太后之名将老侯爷给押在府里不让出了。”

“竟有此事?”霍文萱顿时坐直了身子,“可…这是为什么?”

沈江卓轻声道:“时疫。”接着便将从府衙内打听到的事对她说了。

霍文萱面色不改,心中却颇为震惊。

——这件事真的是大哥逼着她爹待在府里的吗?

回忆起她爹特地来找她问陈功曹的事,霍文萱越发觉得里面有些奇怪。

“对了,这次时疫看起来范围不小,我想暂时让娘去姨母家避一避,你也一同去吧。”沈江卓道。

霍文萱愣了下,摇了摇头:“不了,府里得有个主事的人,我还是留下来为好。咱们府里也要防范一下,回去后便吩咐人清扫起来吧。”

“你倒是想到前面去了。”沈江卓似又想到一个好笑的事,“说起来侯府正在抓老鼠,老侯爷为了出气可真是费尽心思来整你大哥了。”

“整大哥?”

沈江卓道:“对啊。老侯爷被你大哥拿着大义的名头压着离不了府,只能拿这些小节来折腾他了,非说自己晚上睡觉听到老鼠声音,全府都灭鼠。老侯爷的院子怎么可能会有老鼠,哎…”

霍文萱气的牙痒痒,差点就上当了。说的若有其事,竟是也为了折腾她,好让她在沈家出丑,老东西果然没安好心!

而此刻的侯府里,聂冬正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穿越来做的第一件大事竟然是科普口罩。

第15章 马屁

薛太医候在一侧,虽然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老侯爷作画非要叫个太医在旁边观摩,但他还是十分认真的看着,顺便在肚中搜刮合适的赞美之词。

如果老侯爷画人物,可以说笔法飘逸,以形写神;如果老侯爷画景,那他就说侯爷这是“画写物外形,诗传意中意”,诗情画意尽跃纸上;如果老侯爷画了一个方块,两边多出两根竖条…

聂冬满意的放下笔,对薛太医道:“你看如何?”

薛太医:“下官以前常听人说起‘外师造化,中得心源’,以前一直不甚明白,今日观侯爷所画终于领会其中一二。老子曾言‘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侯爷寥寥数笔,却勾勒出天地之宽广,可谓是大画无疆!”

聂冬听楞了,他不就是画了一个口罩么,见薛太医还要继续说下去,聂冬不得不打断道:“这是口罩。”

“侯爷下笔入神,纵然是口…”薛太医一怔,——什么玩意儿??

聂冬道:“用来遮挡口鼻之物。”说罢,做了一个示范动作,“俾其气息,以防止异物入体。”

薛太医知道自己马屁拍到马梯子上了,赶紧往回找补:“不知侯爷将其作为何用呢?”

聂冬将赵县传来的文书拿出,薛太医顿时大惊,半响都回不了神。

聂冬摇头哀叹:“哎,我的那不孝子非要我留在府里,也不知这时疫是怎么来了,但我以为病从口入是自古以来的道理。让下人都带上口罩,俾其气息,不触饮食之物,也能稍稍安心些。”

“侯爷说的极是!”薛太医连连点头。虽然还没具体了解到时疫,但多一层防范总不为过。

“这几日本侯忧心不已,夜晚熟睡时,不知怎地总听到老鼠的声音。时疫降临,这等污秽之物总是不详,本侯已下令全府灭鼠。薛太医去配些毒鼠之药和清热解毒的汤汁来,在府里各处都每日撒上三遍。”

薛太医连忙称是。

聂冬又一声长叹:“寻常人家到能出去避时疫,本侯却被困于此,实在可恶!”

薛太医比聂冬更着急,他是太医啊,一旦时疫传到博陵,他就得上一线!苍天啊,原本以为这次得了太后的差事能露个脸,难道连命都要搭上吗?瞧瞧抬头瞧了一眼老侯爷,他也是如困兽一般。列侯不得擅离封地,所以老侯爷也要尽量去想保命的招数了吗?

聂冬道:“这段时间府里的太医与郎中都搬到正院来,潜心为本侯治病。

“是。”薛太医弯腰长揖。想来老侯爷身边总是最安全的,替老侯爷看病总比去时疫区好!

…才怪!

比起与老侯爷才短短接触几天的两位太医,伍郎中一直都是侯府的私人医生,他亲眼目睹了老侯爷过去是有多荒唐。

因纵欲过度导致闪了腰折了腿这种事他会乱说吗?!

因心情不悦,在大郎来请安的时候,直接将茶碗摔他脸上,瓷片差点就划伤了大郎的眼珠这种事他会说吗?!

伍郎中苦逼的收拾行李,反正与太医们比起来,他就是个乡野郎中,万事躲到后面就是了。

霍文钟接到他爹要将侯府的郎中全部打包去正院的决定一点都不奇怪,他爹一向惜命惜的厉害,现在走不了,多放些郎中在身边也是好的。第二天,他就将府里的太医郎中们的供应全部都了一个档次,以表示自己完全赞同老侯爷的做法,老侯爷为了大义不离侯府,他也要赶紧表孝心,彰显侯府上下无比和谐的氛围。

老侯爷扫房的命令传达下去后,王家丞抽空前来问道:“关芳莲的那间屋子要如何是好?”

霍文钟放下笔,一拍额头,差点把她给忘了。要说这也是侯府不地道,芳莲是他买回来的丫头,在他出去办差的时候,不知怎地被他爹看上了。

老子强要儿子书房里的人,这种事搁哪儿都是丑闻。偏偏老侯爷当时精虫上脑,用了强,芳莲那丫头也是个性子刚烈的,拿起砚台就砸去…

王家丞低声道:“人还活着,就是没什么精神。您也知道,之前一直是杨氏在审她。”

“找个僻静的院子先养着吧。”霍文钟一个头两个大。依着律法,芳莲是必死无疑,可说到底还是他爹太荒唐了。要说感情,霍文钟对他爹还真没多少,小时候的孺慕之情,随着亲生母亲的死亡而渐渐消散,只是在这个孝大于天的时代,他下意识的去遵循一些社会法则罢了。

王家丞也明白霍文钟的难处,能拖一日是一日吧,说不定老侯爷以后有了新鲜玩意儿就把芳莲给忘了呢,到那时也算给她一条活路,顺带替老侯爷积积德。

走在路上,遇到一队脸上带着奇怪东西的侍从,王家丞顿时停下了脚步,命人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正午的太阳大的有些刺眼,等那群人中的领头跑来了,王家丞才看清除了脸上蒙了奇怪的布,手上也套上了皮手套,脚上的是冬天才穿的靴子,裤脚都扎在了里面。

王家丞顿时蹙了眉:“学什么胡人打扮!”

“这是薛太医吩咐的。”那人连忙道,“小的们正要去清扫灶房,薛太医说怕去了哪里染上不干净的东西,特意让小的换上这一身。”又指着身后那群人手中拎着的木桶,“桶里装的是清热解毒的汤汁,薛太医吩咐每日撒三遍。”

“薛太医不是去了老侯爷哪里吗,什么时候吩咐的?”

“就刚刚。小的们这套东西也是针线房刚赶出来的,说是先让小的们穿着试试,那里不方便赶紧说,他们好改。薛太医说老侯爷身体一直不适,就是因为府里有污秽之物,便让小的们穿上这一身去打扫。”

这马屁拍的,王家丞自认甘拜下风。

老侯爷才说府里要扫房,薛太医就出了这么个折腾人的招数,关键听起来还有几分医理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