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君廷的遭遇令一些人心慌了,如果不对博陵侯这种无视游戏规则的人进行打压,以后士人的尊严要如何体现?!

陈功曹看着霍文钟命人送来的文书,心中已是乐开了怀。这等蠢货,要不是背靠侯府,哪里轮的到他来当一郡的督邮?!

第二日一早,霍文钟便按照约定的时间去了城南,陈功曹到的比他还早。霍文钟有些意外:“功曹来了有多久了?”

“也就比大郎多到一刻钟罢了。”陈功曹道,“心里想着尽快看看这库房,毕竟现在军情十万火急啊。”

“功曹所言极是。”

霍文钟挥了挥手,身后的侍从拿出钥匙上前将库房打开,这原本就是博陵侯府储存粮食所用,侯府在城外的庄子运来的米粮鸡鸭有时候会暂时存放在这里。之前赵县时疫时,这库房里所存的粮食已用作赵县赈灾,如今离秋收还远,便暂时空置了下来。

众人巡视了一圈,霍文钟正想再多作介绍之时,一直守在侯府的秦苍突然快马而来。霍文钟心中咯噔一下,秦苍脸色不妙,低声急促道:“大郎快随我回府吧!”

“难道是父亲?!”霍文钟惊呼,竟有些站不稳了。

陈功曹站在一旁看着,伸手扶住了霍文钟,秦苍只是再次强调:“请大郎速速随我回府!”

这样的语气分明就是老侯爷出了什么事,霍文钟哪里还敢耽搁,匆匆忙忙与陈功曹做了库房的交接便结束了今天的行程。

陈功曹看着到手的文书,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若是霍老匹夫被气得一命呜呼,这一次便能连京城里的周阳侯都能拖下水,如此,霍氏一族再无依靠,想要收拾他们易如反掌,而后宫里的老太后,也该颐养天年了!

想到此处,陈功曹顿时决定去问问那人,看是否侯府又出了什么事。遂将文书收好,见这座库房也瞧得差不多了,便命人暂时锁住,除了博陵侯府和县衙的人外,不许任何人接近。

第47章 高明

霍文钟跌跌撞撞的冲回府里,正院里已聚集了不少人, 王家丞, 黄大夫,以及其他侯府佐官、大管事, 以及各侍卫小队的队长们齐齐聚在此处。

上次老侯爷昏迷都没有这样的阵仗, 如今简直就像…就像是老侯爷快要一命归西了一般。霍文钟的腿顿时软了,刚迈上一层台阶, 整个人瞬间倒下,吓得众人立刻一拥而上将他扶起。

“父、父亲如何了?”霍文钟用力盯着那扇大门,手脚并用的爬起来。突然间, 门被打开一个缝,一个药童走了出来。

“太医让大公子进屋, 其他人都暂时留在外面。”

王家丞担忧的看着霍文钟,想要开口劝些什么,可霍文钟却什么也听不进去。房间里艾草的气味还没散去,霍文钟脚步沉重,只看见老侯爷依旧双目紧闭的躺在床上, 一动不动。

薛太医一直在诊脉, 左手拿完换右手, 神色很不乐观。霍文钟心急如焚, 却又不敢出声打扰,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影响到薛太医的诊治。也不知过了多久,薛太医终于将老侯爷的手放进被子, 捋着胡须向霍文钟走来。

“我父亲他能醒来吗?”霍文钟期望的看着薛太医,内心期盼着有一丝的好消息,奈何薛太医却只是默默摇头,霍文钟猛地一晃,勉强用力站稳。

“能做的下官都做了,剩下的只能看天意了。”薛太医叹道,“老侯爷身子本就不好,又为赵县之事劳心劳神,可却又接二连三别人误解,心中郁气凝固不散,只怕是…”

“是什么?!”

薛太医悲凉的望向霍文钟:“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霍文钟一直强忍的眼泪瞬间就流了出来,薛太医又道:“大公子这几日就留在府里多陪陪老侯爷吧。”

“父亲!!”霍文钟扑到床边,这一声几乎叫裂了,可见到他爹那平静的面容,一时间又赶紧收了声,生怕惊扰到老侯爷。

霍文钟垂着头,眼睛通红的压抑着呜咽,双手不断捶向地面,关节处渐渐红肿不堪。他从没像此刻这样憎恨自己的无能,如果、如果他能早些让他父亲放心,父亲就不用一大把年纪了还在替侯府操劳。霍文钟咬着牙魏君廷,魏文杰,韩永,霍明德,若是他爹真的有什么不测,哪怕是拼着性命他也不会让这几个人好过!

侯府众人都已知晓老侯爷病重,而只有霍文钟从薛太医口里得知老侯爷其实已经时日无多,随时都有可能一口气提不上,他便干脆宿在了正院,以防他爹有什么不测。

继博陵侯神隐后,霍文钟也一连几日不在府衙出现,所有差事都交给了自己的佐官去办,而粮草之事正好也在当日将侯府的库房交割妥当了,陈功曹又一向是个妥当人,此刻霍文钟也没心思再去管这些,见陈功曹每日都恭恭敬敬地将粮草入库的文书送来,上面一应记载都十分详细,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夜已深,霍文钟连续守了他爹两个日夜,被薛太医还有王家丞等人再三劝说,这才勉强同意回去睡两个时辰。霍文钟一走,聂冬仿佛诈尸一样从床上弹起来。

“我的老腰啊…”聂冬呲牙咧嘴的舒展着身体,霍文钟再不走,他觉得自己都快躺不下去了!薛太医连忙给他推拿,低声道:“侯爷放心,大公子的房里已经放了安神香,这一时半会儿应该是醒不来的。”

聂冬全身酸的没心情听这些,原本就是个腐朽发霉的身体,在床上又一动不动的躺了两日,每天只敢在霍文钟不注意的那一会儿运动一下,聂冬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快生锈了:“左边左边,右边右边…哎,老薛啊,你吃饭没啊,用点劲儿!”

聂冬扭着脖子望向薛太医,这也是个老年人啊,实在是不想折腾他了,立刻道:“秦苍”

十项全能的秦侍卫长接过了薛太医的重任,老侯爷的那把骨头被他捏的咯吱作响,薛太医在一旁看着惨不忍睹,聂冬却只有一个字爽!!

又赶紧扒拉了两口饭,此刻也顾不得有肉没肉了,吃饱后刚将筷子放下,聂冬便问道:“可有盯紧她?”

秦苍道:“陈福已经跟上了。府里例如张大虎等人她都见过,陈福一直都守在庄子上,而后又去了赵县,倒是从未与她打过照面。”

聂冬点点头,陈福办事他一向都是放心的。博陵侯手下的侍卫有三百人,领头的只有四个,为首的是秦苍,副手乃张大虎,高安排第三位,最后这一位便是上次在赵县执行伪装乱民任务的陈福。

“宁愿跟丢了,也不要被发现。”聂冬道,“粮仓那里如何?”

“一切正常。”秦苍道,“大郎已经与陈功曹办了交接文书,现在这座库房已经归县衙来管了。”

“很好。”聂冬轻轻扣击着桌面,“本侯倒是要看看,他们还想玩些什么花样…”

秦苍站在一侧垂头不语,当年在京城里那个意气风发的博陵侯,渐渐回来了,而他们这些一直追随博陵侯的侍卫们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韩永来到陈府,给陈功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魏大人明日就能来博陵了!”韩永道,“这是魏大人的书信。”说罢,又拿出一封信道,“这几日又有不少书生仗义执言,这里面都是博陵侯历年的罪行,一切只等魏大人上本了!”

“好!”陈功曹击掌笑道,“请诸位此举乃是为民除害,不论是丞相大人还是魏大人,都会记得你们。就连圣上,也会多家夸奖的!”

韩永道:“某不过一介无名小生,不求闻达于诸侯,如今外戚当道,不论有无本事,靠女人,就能一步登天。某只是希望朝中能多些像陈大人这样的官,如此便是百姓之福!,”

“韩老弟太客气了,从那封檄文便知道你是个有勇有谋之人,如今朝中人才正缺,放着韩老弟这样的士人不用,岂不是可惜。”陈功曹道,“吾已去信给柴相大人,老弟前途无量啊。”

韩永听得心花怒放,他投靠陈功曹这一步棋果然是对的。如今天下乃察举制,能否当官基本全靠推荐,或是向能单独开府自选僚属的官员们自荐,如丞相之类,他们可以选择自己的属官们。博陵侯也有这个权利,只是他老人家嫌麻烦,所以府里的佐官基本上全是由中央任命,但太后不会让自己最宠爱的弟弟吃亏,所以包括王家丞等人,其实都是太后送来的。可这就绝了其他一些人的心思,毕竟少了一个当官的机会。而皇帝也趁此机会,将列侯府中一部分的佐官的任命权收回到自己的手里了。

当年博陵侯主动将佐官的任命权交给中央一事引起了轩然大波。不少人觉得他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仗着后宫有太后,知道亏待不了自己,便故意卖皇帝一个好。可他却不顾其他列侯的死活了,他们可没有太后娘娘撑腰,原本天高皇帝远各自在封地自由自在,结果家里的佐官全是皇帝派来的,怎么想怎么觉得博陵侯不厚道!

如今皇帝下旨训斥博陵侯,不少人都憋着看笑话的心思。呵,当初为了一己私利不顾其他人死活向圣上献媚,可惜圣上依旧不领情,活该!

“听说霍文钟也有好几日没去府衙了?”韩永问道。

“呵,这是自然!老匹夫眼见就要一命呜呼,他当然要守在床头尽孝了。”陈功曹道,“如今博陵侯府世子未立,他又哪里敢走呢。”

“侯府没有侯夫人,一旦老侯爷西去,博陵侯府定是要乱上一乱。”韩永觉得如今形势大好,“若是闹的太过,说不定圣上还会下旨夺爵。”

“老弟莫要高兴太早,有太后在夺爵是不可能的。”陈功曹分析道,“但降等却是板上钉钉了。到时候数罪起发,饶是太后娘娘,也要担心物议!”不过韩永的话倒是给他提了个醒,决定去信给那个人,让她搅浑侯府的水,最好闹出些丑闻来。

霍文钟在府里守了他爹五日,第六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一直在负责粮草运送的沈江卓突然赶来,下马后,上气不接下气的往霍文钟住的院子跑去。

“快,大郎,快去城南!大事不好了!!”

霍文钟原本还在和薛太医讨论老侯爷的病情,听得此消息,昏沉沉得脑袋顿时一愣:“城南?可是粮仓出事?!”

“出大事了!”一向文雅的沈江卓头一次这么失态,一把拉过霍文钟,在他耳边低声道,“今天一大早我的人去巡查各处粮仓,侯府献出的来的粮仓里的粮食数量是对的,但里面被掺了东西!”

霍文钟一惊:“是什么?”

沈江卓抖着声音:“沙子!!”

“不可能!”霍文钟立刻道,“每日陈功曹都有将入库的文书送来,上面明明白白写的是大米与陈米,粮仓没天都有人巡视,是不是他们运来的就有问题?!”

“大郎,你真不知道?!”沈江卓看着霍文钟的神色,见他不似说谎,突然一拍大腿,“糟了,我们上当了!”

“你说慢些,到底出了什么事?上什么当了?”

沈江卓急的满头大汗,事情发生的太快太急,一时间他竟不知该如何说起。

“这几天你一直在侯府,外面忙的一团乱。原本负责各处粮仓巡视的应该都是我的人,但张义鸿下令,让我将人全部抽调去运粮以及城门的戒备,如今巡视粮仓的人当中有八成都是衙役和征来的民夫,而非我博陵大营的士卒。今天是向吴国运粮的日子,士卒便去各处粮仓清点所出的粮草,结果就发现了侯府里的的粮食里竟有不少都是沙子!”

“怎么会这样?!”霍文钟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现在知道的人还不多,去检查粮食的乃我的亲兵,清晨时他发现后立刻就来报我了。但今天不少运粮官都要去粮仓,这事肯定瞒不住的!”正是发生了此事,沈江卓这才意识到,他的人全部被调离去守备城门,或许是一个阴谋!他和霍文钟的关系,博陵上下没人不知道,这件事明摆着就是冲博陵侯府来的,自然要将手握士卒的他调离才行。

可张义鸿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江卓百思不得其解,一旦粮草转运出了什么问题,博陵侯府逃不了责任,张义鸿乃一县县令自然也难逃其咎。

不等二人多想,王家丞也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刚接到文书,易州刺史魏文杰,今日巡查博陵!”

来了,果然来了!

如果说之前只是猜测,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屋内二人立刻明白了这就是一件阴谋!

“库房早已交接给了县衙,与侯府无关!”霍文钟第一时间摆明了立场,“这件事是博陵府衙出了纰漏,张县令现在何处?”

话音刚落,屋外从县衙而来的衙役道:“县令大人请督邮大人尽快去府衙!”

霍文钟沉声道:“待本官换了官服再去也不迟!”

所谓山中一日,世上千年。不过是在府里待了五日,外面竟然已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霍文钟心中远不如表明那么淡定。更何况沈江卓还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库房虽与县衙办了交接文书,可由于县衙人手不够,这座由博陵侯府捐出来的库房,每天夜里也都是由侯府下人们进行看守的。总之,博陵侯府怎么都脱不了干系!

正院中,听完霍文钟的告辞语,过了半响,聂冬悠悠睁开眼,秦苍赶紧上前将他扶起来。聂冬长长舒了一口气:“可算是来了,这姓魏的要是还不来,本侯都快躺不住了。”

第48章 打脸

城南粮仓已被沈江卓暂时封住,可消息还是传了出去, 才到辰时(早7点), 张义鸿已是一身官服站在府衙门前,听得一阵马蹄声, 只见霍文钟竟然直接策马而来, 张义鸿从袖口掏出帕子连忙擦擦汗。

“大郎,那粮仓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竟然有脸问!

霍文钟也打起了哈哈:“什么粮仓?这几日我在府里侍疾, 张大人身为博陵县令,在博陵境内所发事情还有您不知道的吗?”

张义鸿心里叫苦连天,霍文钟果然是误会了!

“大郎这是说的哪里话, ”张义鸿立刻道,“这些天我也都在驿站, 各处粮仓自有衙役和士卒去巡视…”

话未说完,被沈江卓气愤截过:“张大人!我大营里的士卒都被您调去城门了!您不是担心博陵也像赵县那样被流民冲击,便命我将大半士卒派去守城门,这城内的粮仓到底是由谁巡视,这我就不知道了!”

“是是是, 十七郎说的没错, 是我下的令, 可这不是由于城内粮草太多, 我也是怕有个万一啊!”张义鸿道,“再说了,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陈功曹、仓曹掾还有主簿等人都同意了, 就连沈老弟你自己当初也认为有理,才将士卒调离的啊。”

沈江卓没想到这老狐狸绕了一圈,竟将这么多人都拖下水了,气的浑身发抖,恨不得给他两拳!从外面赶来的仓曹掾,听到了屋内的争吵声,急的跺脚,大呵一声:“都别吵啦!!魏文杰还有一刻钟就要进城了,现在已经可以看到他的随从和马车了!”

“仓曹大人来的正好。”霍文钟道,“本官已将城南粮仓献给了府衙,县令却匆匆忙忙让本官来此,又不说原因,本官实在是困惑至极啊。”

仓曹掾比谁都心焦,他乃是主管粮仓谷物的官,无论是府衙里的那五处粮仓,还是博陵侯府献出来的,哪一处出了问题第一个逃不掉的就是他!当即心一横,直接道:“城南粮仓里的两千石粮,被搀了四成沙子。这批粮食乃城中乐捐而来,各府乐捐的名字和数量都已登记在册,负责此事的乃博陵侯府的管事霍玉海,他说当时乐捐时候的粮食并无问题,很明显,是粮食入仓之后被人掉包了!诸位大人莫要再吵,快随我去城南吧,魏文杰受郡守大人所托来监察粮草转运之事,若被他知晓,这件事就无法善了了!”

“现在去城南又有何用!还不如赶紧凑些粮食送去!”沈江卓道,“大家各去自己的庄子上将存粮运来,缺的这八百石,正好我们四个分一分,再请县令大人尽量拖住魏文杰,让他先去旁的粮仓看看。”

张义鸿此刻也慌了神,他乃县令,要负领导责任;仓曹掾是直接责任;霍文钟乃嫌疑人;倒是沈江卓的干系最小,可谁让他是霍府的女婿呢。此刻在场的四人,竟然都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谁料四人正要各自回府筹粮,被一直在协助各地而来的运粮官们搬运粮食的陈功曹在大门处堵了个正着。

陈功曹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神色有些不对劲的四个人,问道:“诸位大人一大早要去何处?魏刺史已经进城了,马上就要来府衙了。”

“什么?!”张义鸿跳了起来,“刚才不是说还在城外吗?”

陈功曹道:“马车还在城外,但魏大人是骑马来的。据说因身上担负郡守大人所托,是以不敢耽搁,我估计再一会儿就该到县衙了。魏大人此行特为粮草而来,大人,我们现在是不是立刻派人去通知各处粮仓守备,让大家伙儿都打起精神来?”

此话一出,对面四人均变了个脸色。陈功曹佯装不知:“这是怎么了?诸位大人,怎么都不说话了?”

想到博陵侯府的粮仓是陈功曹代表府衙去办的交接,仓曹掾望了其他三人一眼,见他们没有反对,便将城南之事悉数告知。

陈功曹大骇:“竟有此事?!”又听到众人要筹粮,陈功曹立刻道:“那我也送些来,还请县令大人尽量拖一下魏大人!”

“这是自然。”张义鸿重重点头。

众人不再闲话,各自回府筹粮。衙役们很快报告了魏文杰的位置,张义鸿来不及坐轿,从马厩里牵了匹快马出来,带着人去追魏文杰。

好在魏文杰虽轻装从简,但身边也带着五六个胥吏,一群人又是穿着官服,张义鸿很快便将人给截住了。

“魏大人!”张义鸿扬声高呵,“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啊!”

“竟然让县令大人亲自相迎,魏某惶恐。”魏文杰的品级原本是比张义鸿要低,他不过是六百石小官,而张义鸿却是八百石,奈何现在情势逼人,魏文杰刺史一职本就特殊,张义鸿恨不得拿他当祖宗一样供起来。

不给张义鸿说话的机会,魏文杰便道:“某奉郡守之命,特地来看看博陵粮草转运一事,听说博陵县内已有五处粮仓,兵贵神速,既然遇到了贵县,我们现在就去看一看吧。”

张义鸿吓得脸都白了:“魏大人一路风尘仆仆,不妨随我去府衙小坐片刻,如今才辰时,不知魏大人可用了早饭?”

魏文杰心中想笑。都到了这个时候,张义鸿竟然还想着瞒天过海,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来的路上已经用过了。贵县还是速速与我一同去视察各处粮仓吧,难不成博陵的运粮官到现在还未起身?”

“不不不,魏大人多虑了!”张义鸿立刻道,“博陵为了粮草转运,大小官员几乎都宿在府衙,无论是大街城门各处,都有侍卫巡视,不敢有丝毫懈怠!”

“既如此,那就劳烦贵县随下官走一趟吧。”魏文杰温和道,“早些办好郡守大人交代的差事,下官也好安安心。”

张义鸿使出浑身解数,奈何魏文杰就是不为所动。还要再说几句,魏文杰却已微沉着脸,厉声问道:“贵县为何推三阻四?莫非博陵粮仓不像贵县所言?!”

张义鸿苦不堪言,只好道:“诸位随我来吧。”只希望霍文钟他们的动作能快些,他只能暂时将魏文杰带去瞧那五处粮仓,然后尽量拖延了。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在视察第三座粮仓时,一个陌生的男子突然策马而来,张义鸿正要呵斥,魏文杰却抬了抬手,说道:“这位是周从事,与我一道从郡守府来的。”

张义鸿立刻换上了张笑脸,正要寒暄几句,谁料那周从事却只是不咸不淡的冲他行了礼,便立刻大步走到魏文杰身边。张义鸿想要听清他们说些什么,奈何周从事声音压得极低,又附在魏文杰耳边,张义鸿看着七上八下,颇为不安。

却见魏文杰那张温和的脸突然一变,走到张义鸿跟前:“张大人,下官现在想要去城南看看!”

“城、城南…”张义鸿的声音都开始发抖了,“这似乎不怎么顺路,不如先将下一座粮仓看了,再去城南如何?左右都在博陵县内。”

“张大人!”魏文杰突然拔高了音量,“事到如今,你还想隐瞒吗?!”

张义鸿吓了一跳:“魏大人这话什么意思,本官怎么听不明白了?”

魏文杰微哼了一声,一个男子被带了进来。见着来人,张义鸿哪里还站得住,眼前的这位正是他府里的管事,派他出去特地去庄上筹粮的!

“因本官的车驾还在城外,周从事便随车驾一并进城。谁料在途中发现此人形迹可疑,刚一盘问,原来是贵县府上之人,不知贵县作何解释啊”

“大人救命啊!”那管事喊道,张义鸿急的瞪了他一眼。在看到魏文杰那张略带怒气的脸,完了,这家伙肯定什么都招了,魏文杰也知道了他派人出去筹粮!

“贵县定是响应府衙乐捐,所以一大早便派了管事出去,我说的可对?”

张义鸿艰难的点点头:“是…这样的。对,就是为了乐捐嘛。”

“据我所知,贵县内乐捐来的粮草都存放在城南,既然如此,不如就请贵县带我去看一趟吧。”魏文杰浅笑道,“郡守大人得知贵县士人如此忧心国事,定然十分欣喜!”

张义鸿恨不得将自家的管事给吃了,早就说了让他小心些,竟然还这么蠢的被人当面拆穿了身份,眼见着事情就要被揭穿,张义鸿只能寄希望于霍文钟等人能快些将粮运来。

魏文杰面色依旧,心中却对陈功曹大为佩服,不愧是丞相府里出来的人,手段竟如此老道。这一路若不是陈功曹暗中递消息,他也无法这么顺利的入城,也遇不到张义鸿府里的管事!

来之前他还纳闷为何博陵侯那样的跳梁小丑竟能在博陵呼风唤雨,现在嘛…呵,有张义鸿这样的蠢货在此处当县令,也难怪一个已归封地又没有治民之权的老侯爷还能插手当地县衙如此诸多之事。再加之博陵县尉竟然还是博陵侯的女婿,若继续让这样的人留在此处,简直就是尸位素餐!

“魏大人此行一共来了多少人?”张义鸿问道,“也好给诸位安排食宿。”

此刻魏文杰再不担心张义鸿刷什么小花样,立刻道:“此行一共二十人,现有八人入城,还有十二人此刻应该已到城门口了。”

“城门口?”张义鸿的脸色惨白一片,十二个人守在那里,叫他们的人如何将粮食运进来?

在这个通讯基本靠吼,联络基本靠走的时代,张义鸿就算想要将这个消息送出去,也来不及了,更何况他也不清楚这十二个人的行踪到底如何。

此刻魏文杰心中无比愉悦,果然一切都在按照他们的计划而来。一行人来到城南粮仓,刚到不一会儿,霍文钟便接到消息赶来了。

魏文杰的年纪与霍文钟相仿,比起霍文钟那张继承了老侯爷的天生冷脸,魏文杰的长相与举止倒是十分符合这个时代人们对士人的要求文雅。

“霍大人怎么来了?”魏文杰笑了笑,“来了也好,这座粮仓乃侯府乐捐,老侯爷深明大义卑职自愧不如。只是下官职责所在,就算是侯府所赠粮仓,也得巡查一番才行。”说罢,不等霍文钟回话,直接命人进仓搜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