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皇上的圣旨还没踪影,粮草案已经在整个易阳郡内传的沸沸扬扬。在此战时这样的关键时刻陈子怀为一己私怨陷害博陵侯,已经导致了了吴国的不满,甚至差一点就引起了吴国士兵发生营啸。

博陵侯的荒唐众人有目共睹,可博陵侯和吴王换命般的交情更是深入人心。若说今年出现军情的乃其他诸侯王,博陵侯还可能会私吞粮草,可偏偏是吴国,博陵侯不将整个博陵搬空就算对得起博陵县令了。

“嘿,你还不知道吧,这个陈功曹早些年想要巴结博陵侯,可惜人家那是谁啊,堂堂列侯怎么会看得起这种小官儿。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这么狠,连粮草都敢动手脚。”

“老侯爷都气病了。”又有一人道,“听说现在人躺在床上连起身都困难。”

“这陈功曹不仅要害老侯爷,敢在粮草上动手脚,这是连吴王也要害啊。吴王可是咱们老侯爷拜把子的兄弟,现在粮草就是吴王的命门,老爷子的兄弟被人捏住了命门,这事儿若是发生在别处倒也罢了,还偏偏发生在博陵,换成我也得气的半死,面子里子都在兄弟面前给丢尽了!”

堂堂朝廷列侯和诸侯王成了市井小民的下酒菜,粮草转运竟成了一些人挟私报复的利器。京城里,周阳侯霍南华立刻上本:“区区一介功曹怎会有如此大的力量,望圣上彻查此事,还博陵侯一个清白!”

大司农葛轩道:“易州刺史已前去博陵,博陵侯是否清白还未曾可知。”

“葛大人说的可是魏文杰?!”周阳侯出列上前,对着正殿之上的皇帝朗声道,“魏文杰之父魏君廷,身为当地孝廉,在赵县时疫时不仅不开仓施药,还大肆囤积药材,抢夺郎中,导致赵县染病百姓竟无药可医。博陵侯不顾自身安危前往赵县开仓赠药,竟被魏君廷这般小人指责不顾士人尊严。敢问诸位大人,赵县时疫之时你们又身在何处?!又有几人有博陵侯这般的魄力!陛下啊,魏文杰之父与博陵侯素有恩怨,此时派魏文杰前去博陵,又何谈公正二字说?!”

柴丞见周阳侯如此言之凿凿,心已料定陈子怀和魏文杰二人已经失败了。只没想到博陵侯那个酒囊饭袋竟然逃过一劫,心中不得不感叹老天不开眼啊。此刻相亦出列道:“现在吴国之事乃当务之急,再派他州刺史前去已来不及,不如直接让易阳郡守审理此案。”

“丞相所言极是。”高坐之上的小皇帝终于开了口,“就这么办吧。”

谁料刚散朝,京城便收到博陵六百里加急博陵侯病危,后面附上了博陵侯的脉案,下面落得乃是太医院薛太医的大名。

这一下,后宫里的太后终于炸了。

“魏家竖子,哀家要活剐了他!!”霍太后重重摔下那脉案,“皇帝现在何处?!”

第53章 太后

杨若愚七日前刚从博陵传旨后回到京城,他最是清楚皇帝第一封圣旨的意思, 无非是敲打博陵侯不要因赵县救灾有功而自鸣得意。可万万没想到, 博陵县内的官吏竟然那么不争气,害的陛下在朝上丢了这么大的脸。

“陛下, 长信宫的人来了。”杨若愚躬着身子, 目光低垂。虽只看见桌脚,但也能感受到案几后的小主子那压抑的气息。

如今陛下已年满十四了, 还未行冠礼,后宫被太后把持,前朝霍氏外戚更是一门二侯, 再这样下去,这天下到底是陈氏的江山还是霍家的呢。杨若愚替小主子抱不平, 前朝尚有不满十二岁就行冠礼的皇帝,可偏偏太后说什么不合规矩,若真是拖到小主子二十才行冠礼,前朝后宫岂不是都要被姓霍的给占满了?

这件事陈睿更着急,他不明白为什么太后不让他提前加冠。总说霍家是亲人, 无论是周阳侯还是博陵侯都是他的亲舅舅, 这世上谁都会算计他, 但是两个亲舅舅不会。可他看到的却是周阳侯的平庸, 博陵侯的荒唐。是,他们是亲戚,可一门二侯已经是无上的荣耀,太后却还觉得不够, 明明他才是太后亲子,他才是皇帝啊!不知不觉中,陈睿默默握紧了拳,博陵侯不过是做了一件对的事,就宣扬的全天下都知道,还欲拿此事来逼迫他向他要好处,霍家的人就是这样,永远不知道满足!

他只是想敲打这些人,让他们安分些,听话些,难道这样也不可以吗?听到外面传来太后前来的声音,陈睿只觉得心烦意乱,太后肯定是来为博陵侯说话,以前在京城时,哪怕博陵侯闹的再荒唐,太后最多只是训斥两句不懂事,连稍微重些的话都不会说。如今博陵侯都站到有理的一方了,还不知太后要如何发作呢。

“睿儿。”霍太后款款走来,虽已年快五旬,但保养的却如三十出头,此刻柔声道,“吴国粮草的事朝上说的如何了?”

“已经运了五百石前去,吴王率领吴国将士奋力抵抗北疆,除了最开始失去的三城,其他的地方倒是都守住了。”

“哎,不知又要死多少人了,这才过了几天太平日子啊。”霍太后微微蹙眉,面容看起来格外温柔。

但陈睿却是知道自己母后的手段的。说起来,霍太后和博陵侯乃是龙凤胎,也难怪他母后这么宠爱博陵侯了。

果然,下一刻霍太后便问道:“哀家听说有一个叫陈子怀的竟然敢在粮草上动手脚,可有此事?”

“是。”陈睿回道,“只是此事尚未调查清楚,儿子已经派了易阳郡守前去,想来这几日就会有新的消息传来。”

“你长大啦。”霍太后轻轻抚着儿子的肩膀,慈爱的看着他,“所做的决断哀家向来支持的。只是战时不比寻常,必须快刀斩乱麻,若是让前阵将士军心不稳,便会出大事啊!”

陈睿只觉得浑身充斥着一种无力感,又来了,每一次只要是涉及到霍家的事情他的母后就会用这样温柔的语气告诉他,你应该怎么做,不应该怎么做。

“儿子…”陈睿心中发狠,嘴上却恭敬道,“儿子会给易阳郡守便宜行事之权,他去博陵后便可便宜行事!”

霍太后欣慰的点点头。一向老实的周阳侯都敢上本了,想必博陵那里是万事妥当,只等易阳郡守去走个过程,就可以让那个陈子怀还有魏文杰滚蛋了!

见太后还不肯离去,陈睿立刻一副好儿子的模样将今天大朝的事情都与太后一一说明,提及赵县时疫之事时见太后略略蹙眉,陈睿立刻道:“母后可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赵县时疫这都快两个月了,那个县令还没处刑吗?是证据不够还是因其他之事?”

陈睿道:“此时牵扯官吏甚多,是以廷尉还在审。”

“哀家记得四月初的时候,一应口供证据都送到廷尉府了,难道是这些证据有误?”

“并无。”陈睿只觉得越来越烦躁,赵县县令的确是有些不到之处,可最大的问题难道不是博陵侯擅离封地吗,而这些太后却一字不提。只是面对太后,他知道怎么说才会令她满意。顿时道:“儿子也觉得廷尉审此案有些慢了,既然证据确凿,就直接判吧。”

凌迟,这是易阳郡守和博陵诸人在所呈奏折上所写的,陈睿圈了个可。心中却觉得这是博陵侯挟私报复,赵县徐广文纵然是在时疫上处置不当,判其绞刑便可,没想到竟是凌迟。陈睿心中长叹,却也不得不照办了。

办完这些事,陈睿只觉得累极。待霍太后立刻后,立刻命宫人都出去。满宫有太后的人,他堂堂天子想要发泄竟然只能将自己缩在床榻之上用力捶床!

“母后,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啊!”陈睿咬着牙,“是不是要朕将这江山送给博陵侯你才会安心呢!!”

长信宫内,詹事梁信刚从太医院回来。

“回禀太后,太医令已挑了两位医术高超的太医前去博陵,二人皆是精通气虚体弱之症之人,想必老侯爷定会安然无恙的。”

霍太后眉头不展,显得忧心忡忡:“我那弟弟我知道,他本就是个急性子,如今竟然被一个六品小官构陷,真不知侯府的那些佐官是干什么吃的!”

二人正说话,门外宫人来报云阳长公主陈宝来了。

霍太后这才有了些许精神,陈宝是她唯一的女儿,原本公主离宫后应去封地云阳,但霍太后舍不得与亲生女儿分离,便在京城里建造了公主府,让陈宝长长久久的住在这里。

“母后,你看我给您带什么来了。”

陈宝笑盈盈的走来,宽大的袖袍在微风中微微飘动,身后裙摆迤逦,一根青鸾金钗横在发间,整个人散着一股风韵与活力。身后的宫女小心翼翼的提着一个金丝鸟笼,里面的八哥长得十分精神。

“瞧你这风风火火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哀家生了一个猴儿来了。”话是如此,却听到一丝责备的意思。霍太后早年死了太多的孩子,陈宝是她第一个活下的孩子,自然是百般的宝贝。

陈宝命人将鸟笼拿上来,“大将军,快说长命百岁。”

笼内八哥震动着翅膀挑了挑,尖着声音突然道:“长命百岁!长命百岁!”

霍太后颇为惊奇:“这鸟儿竟会说话?”

“它叫大将军呢。”陈宝嘿嘿笑着,又道,“快说太后万福。”

大将军八哥果然又学了两句,霍太后笑的乐不可支,长信宫内一扫之前的沉闷。

母女闲话了几句,霍太后心情大为舒畅,依照往常一样留陈宝在长信宫内用膳。陈宝进宫自然不仅是给母亲逗乐的,坐在太后身边,瞧瞧将藏在袖中的一封书信递了去。

“五舅舅说这段日子他不方便进宫,这封信让我赶紧送来。”陈宝低声道,“似乎是关于十六弟的。”

霍太后面不改色,只是挥退了一些宫人。

“母后,五舅说什么了?”陈宝有些好奇,“现在朝上都在说舅舅们,难不成这也是和小舅舅有关吗?”可纵然陈宝想从霍太后的脸色中找出些端倪,太后依旧面色如常。

“没什么,一封家书罢了。”霍太后浅浅笑了笑,“上面说你十六弟去了博陵,如今住在你小舅府里。”

霍府想要让霍明德与翁主陈双薇议亲的事,除了霍明德这个当事人,就只有太后和周阳侯知道,由于事情还未定下,所以就连永安王也并不知晓。如今事情并未传开,显然是博陵侯做了防范的措施,不然亲事说不成,还要平添一个仇家!

“十六他一向都爱往小舅舅那里跑。”陈宝笑道,“只是小舅舅那里正忙,他这一去岂不是添乱嘛!母后,有件事外面传的可有意思了,你想知道吗?”

“又在胡闹了。”霍太后身后点了点陈宝的脸蛋,“整日跑来打趣你母后,什么时候你不来,我可就清净多了。”

陈宝抱着霍太后的手臂,依偎道:“母后才舍不得我呢。”撒了会儿娇,这才说到正事,“睿弟如今已年过十四,有人说今年长信宫要给瑞睿弟看美人了,虽说皇后还早,可如今后宫空虚,早些送些女子进来,也可近水楼台。”

霍太后的面容依旧温柔,可目光却顿时锋利起来:“都有谁在传?”

陈宝道:“女儿也只是在大司农夫人的花宴上听了这么一耳朵,也许是听岔了也说不定。”

“他们不就是想让睿儿尽快行冠礼么。”

陈宝听得霍太后语气微沉,立刻坐直了身子。无论谁入了她弟弟的后宫,她依旧是皇朝独一无二的长公主。普通后宫女子倒是无所畏惧,若一个不对付的女人成了皇后,那影响可就大了。

虽然外面对太后压着皇帝不让行冠礼事而诟病,但陈宝却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太后是他们的亲生母亲,陈睿更是太后冒着高龄所生的儿子,宝贝都还来不及,怎么会去害他呢。之所以不行冠礼,肯定有母亲自己的考量。

“睿儿现在还小,正是要固本精元的年龄。”霍太后道,“更何况如今国事慎重,哪里又能沉湎于男女之事上,真是可笑!”

陈宝听得此话,顿时就放心了。太后没有要给皇帝扩充后宫的打算,她也有时间再去挑些称心的美女以备不时之需。

远在博陵病危了好几日的博陵侯再次收到了太后的大礼包。薛太医看见两位旧友,激动地热泪盈眶,他终于不是一个人奋斗了!!两位太医顾不得疲惫,立刻背着药箱去给博陵侯诊脉。

聂冬到不作假,直接伸出手:“太后可好?”

两位太后连忙道:“太后娘娘凤体一向安康。”其他的就不再说了,身为太医,嘴紧是生存的第一法则。

过了半响,二人躬身退出。老侯爷脉象虚弱,的确是不祥之兆,但要说病危吧…还是差了点。只是大家都是在太医院里混的,自然是明白这里的门道,决定先去向前辈薛太医取取经,而后再来开方子。

与太医同日到的还有易阳郡守,听到皇帝已给易阳郡守便宜行事之权,聂冬终于从床榻上起了身。

“易阳郡守想要拜见父亲。”霍文钟道,“不知父亲何日…”

聂冬却道:“本侯身体不适,只能请郡守大人原谅则个了。”

霍文钟也不勉强他爹,决定自己先去府衙探探情况。刚一走,秦苍便从院外回来,附在聂冬耳旁低声道:“高安已将信送到了周阳侯府。”

聂冬点点头。霍明德这个猪队友,早送走早安心,放在他侯府简直就像是个□□一样。谁料秦苍还有后半句话:“他还带回了一个人。”

“谁?”

“吴王幼子!”

“什么?!”聂冬惊得的直接从椅子上站起,“还不赶紧带过来让我看看!”

第54章 军情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聂冬心头,如今吴国正是危急之时, 吴王将他的幼子秘密送往博陵, 这让聂冬立刻想到临终托孤这四个字。

秦苍正要出去传话,聂冬突然道:“等等, 本侯亲自去见他。”

高安刚从京城回来, 便马不停蹄的给秦苍传信,连侯府都没敢进, 带着吴王幼子躲在自己的私宅里。很快,聂冬便悄悄到了,站在侧门处, 秦苍上前三长两短敲门,吱呀一声, 门被打开一条缝,高安谨慎的往外看去,见到老侯爷那一刻,仿佛见到救星一样,立刻将门打开。

“人呢?”聂冬急促问道。

“在屋里。”高安赶紧将门关上, 发现秦苍竟不在老侯爷身边, 跟来的是张大虎。心下顿时就明白了, 秦苍定是被老侯爷留在了府里, 这样一来众人自然也会以为老侯爷也在侯府中。

高安的私宅并不大,一共也就三进间的普通民宅,有时在外办差不方便回侯府时,他便会宿在这里, 而侯府里知道他这个私宅的侍卫并不多,也就比较亲自的秦苍张大虎等人知道位置。

三人往最里间走去,路上聂冬问:“你怎么会遇上吴王幼子?”

“小人从京城回博陵,在离博陵三十里处的驿站里被吴国侍卫拦下的,他们扮成了卖菜的老农。”

吴王幼子姓陈名安,排行第九,人称九公子,亲近之人则称其一声九郎。

说话间,三人到了里屋,一个面容有些苍老的侍卫正守在门口,一手搭在腰间佩刀之上。张大虎立刻上前来了半步,将聂冬挡在身后。那侍卫看似瘦小,眼眸里却透着一股锐利的精光,一看就知道是个见过血的汉子!

一股看不见的较量在两个侍卫之间展开,那吴国侍卫目光定格在博陵侯身上,似乎确定前来的是真人,立刻收起了锋芒,朗声恭敬道:“吴国校尉严博,拜见博陵侯!”

“请起。”聂冬道,“九公子呢?”

严博往后望去,一个瘦弱的小男孩有些畏缩的从屋内走出。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一动不动。严博正替小主子着急,突然间看见博陵侯主动走到了陈安面前,接着,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博陵侯竟然蹲下-身,让自己与陈安一般高,目光和蔼,声音也很温柔:“九郎啊,我是你霍叔叔啊,到博陵就像是自家一样啊。”

年仅十二岁的陈安一路逃亡奔波,早已精神麻木,而此刻终于被这一声唤回了心神。眼眶顿时浮起了泪,垂着头,不住抽泣:“霍叔…我、我…”

聂冬耐心的看着他,又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正想要替他擦一下,考虑到眼前这小男孩乃是一国王子,其自尊心不比寻常小男孩,便将帕子直接递在陈安手中,缓声道:“不着急,慢慢说,在你霍叔叔这里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我二哥…”陈安艰难道,“战死了!”

聂冬万分惊诧,高安张大虎二人连忙赶到他身后,害怕老侯爷一个不稳往后倒去。聂冬晃了晃身形,最终还是镇定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三日前不是还有捷报吗?!”

因吴国之事,这段时间聂冬特地回忆了老侯爷的以前的记忆,原来的老侯爷不仅和吴国交好,和吴王的几个孩子也处的不错。三年前大家齐聚京城之时,众人聚在周阳侯府喝酒,吴王二公子被老侯爷灌的东倒西歪。印象中二公子是一个很普通的贵族青年,虽有些纨绔,但都无伤大雅,比霍明德这种脑子不清楚的不知强了多少倍。

陈安哭的泣不成声,聂冬长叹了一声,将他搂在怀里。小男孩在长成男子汉的过程中,也不知要流多少泪。

校尉严博也悄悄抬手拭去眼角的泪,微微平复了心绪,便替陈安道:“三月时,北疆犯边,连夺我吴国三城。二公子主动请缨挂帅,情势终于不再恶化。谁料半月前,北疆宵小偷袭我军大营,二公子他…”严博艰难道,“被宵小的流箭射中,坠马身亡。”

众人缄默。

聂冬突然意识到吴国这场战争,远比他想象的要惨烈的多。吴王并没有夸大北疆的敌情,他真的是快扛不住了需要粮草支援,然而朝廷诸公却依旧认为吴王蓄意养敌以自重,连一个小小的功曹都敢将心思打到粮草上,这背后若不是有人授意,他又岂敢这样做。

如今十天过去,从博陵转运出去的粮草只有区区五百石,而堆积在博陵的粮草已经超过三千石了!没有郡守和郡尉的进一步调令,这些粮草只能堆积在博陵的粮仓里发霉!

聂冬让众人进屋详说。

陈安哭了一会儿,似在无声的宣泄着什么。从吴国道博陵的这一路,他从未觉得竟是如此煎熬。父王和母后不能离开吴国,大哥身为世子必须坐镇军中。在离开的那天夜里,以前整日总是笑呵呵的父王抚摸摸着他的发顶沉默不语,而母后怀里抱着一柄长剑。那是二哥留下来的,自从二哥去后,母后就整日的抱着它,就仿佛抱着二哥一样。

“吴国现在到底如何?”聂冬看向严博,“吴王可有什么话带给本侯吗?”

严博将吴王的亲笔信递上。看着那书信,聂冬只觉得十分沉重。打开一看,信内吴王竟真是以托孤的口吻来写的。吴王一共九子,次子已战死,长子身为世子在此关键时刻是士气的象征,不可能离开吴国,其他诸子亦不肯弃国。只有一幼子,年纪尚小,纵然离国,朝中诸公也不会与一稚子做多计较,只望博陵侯能善待陈安。

合上信,聂冬沉默了半响,开口道:“当初吴国大捷…不是说已经快要击退北疆宵小了吗,为何现在竟是这般情势?!”

严博面色迟疑,支支吾吾的不知要说什么。聂冬看了一眼屋内,都是他的心腹侍卫,便安慰道:“严校尉直说无妨!”

严博微叹了一声:“北疆骑兵太过凶猛,我们根本挡不住。连失三城后,世子向二公子推荐了一位将军,那将军身先士卒这才扭转了局势。只是…半月前,将军他被北疆细作刺伤昏迷,导致军心大乱。这才哎!”

“如今那位将军情况如何?本侯这里有太医,可立刻前往吴国!”

严博摇摇头:“二公子战死后,吴王与王后便让卑职将九公子带来博陵,那位将军的情况卑职也不清楚。”

一直沉默不语的陈安突然插了嘴:“霍叔叔,你快派人去救我父王和母后吧!你能派那个神勇的将军去吴国,求求你再让一位将军去吧!!”

聂冬听懵了一下,他什么时候派了人去。狐疑的看向了张大虎,张大虎猛地摇头,附在聂冬耳边道:“所有侍卫均在府中,并未任何一人离开。”

“九郎,你慢些说。”聂冬道,“你的意思是…那位将军是我博陵侯府的人吗?”

“他说他姓霍啊!”陈安急了,扯着聂冬的袖子,“霍叔叔,我父王常说您以前就是百战百胜的大将军,手下精兵良将无数,您手下随便派一个人去就能帮我打跑那些北疆人了。我不要留在博陵,我要回吴国,霍叔叔,我求您了!”

“姓霍?!”聂冬脑子里转了一圈,博陵侯留下的三百侍卫里有名望的就没有一个是姓霍的。

“九公子所说的这些卑职倒是第一次听说。”

严博也觉得十分意外,霍氏外戚里,只有博陵侯带过兵,但却不是陈安所说的大将军,而是卫将军,专门替皇帝守卫皇宫的,离吴王口里的百战百胜也要差许多。不过想到吴王和老侯爷的关系,替兄弟吹嘘一下正是正常。严博没有见过那位霍将军,但身处吴国自然也听说过他的事迹,带着一些老弱病残硬是抵抗了一百北疆骑兵的三波攻势。

“九郎莫急,你说说他长什么模样?”聂冬道,“除了姓霍,可知道他的名字吗?”

陈安无奈摇头。

“霍将军一直都在中军里,我只是远远瞧见过一次。他长得可高了!”陈安用力比划着,聂冬看的一头雾水。

在这个女性平均身高不足一米五,男性不足一米六五的年代,这个身高“可高了”的水分大了去了。聂冬穿越前是一米八八的个子,放在现代不过是普通高,若是他直接真身穿古代来,那绝对可以成为远近闻名的名人,任何看了都得称他一声勇士,虽然他连一只猫都打不过。

见陈安形容不出,聂冬也有些着急,指着身边的张大虎道:“和他比起来如何?”

“好像比他矮一点…”陈安蹙着眉,“霍将军没他这么壮。”

聂冬脑内迅速搜索着老侯爷留下的记忆,霍家人里到底有谁能和这个挨上边呢。身高颇高,身材不是特别壮硕,却会行军打仗…

如果博陵侯自己年轻个二十岁倒是挺符合这些要求,奈何如今已年近五旬。

“你确定他真的是我霍家的人?”聂冬迟疑问道。毕竟陈安才十二岁,又遭此大变,脑中的记忆和现实有偏差也是正常的。

“真的!”陈安急的握紧了拳头,“有一次我听到大哥说,等吴国安定后要带他来博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