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去信广文侯府,让他们好生照顾大郎!”霍氏捂着胸口,她怎么摊上了这么个不省心的弟弟!!要不要去封信给太后娘娘,让她在多看着些老六?!

广文侯府有一处“洞天福地”,此四字乃褚成元所题。元者,始也。眼前这个男子,比起常人来要皮肤要白的许多,虽然举止温和,却是一看就有些病态,正是褚庆涛那早亡的妻子所出大公子。聂冬又看向了案几上的茶具,褚成元泡的一手好茶,哪怕聂冬寻常不怎么爱喝它,此刻都被这茶香熏的心神宁静。

“舅舅来了有段日子了,外甥因为卧床许久,那些个郎中看的紧,实在是溜不出去。今日好不容易遇到舅舅了,特地来与舅舅赔罪。”

褚成元淡淡笑着,如他泡的茶一样,令人不自觉的静了下来。

“听说舅舅要找喝酒?我虽酒量不如二弟,但若舅舅不嫌弃,我愿代弟弟再来比试一次。”

得了吧,就你这身体状况,万一一命呜呼了,我就得交代在这池安!聂冬腹诽!

“你将本侯半路截到这里,就是为了找本侯喝酒?”聂冬道。

“舅舅去大营难道不是找人喝酒吗?”褚成元道,“还是说舅舅看不上我这个酒友?”

聂冬笑道:“你老子没胆量,你这个当儿子的倒是还算有几分胆色!”

“父亲他要顾全大局,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我这个为人子的,也没法替他分忧,这么多年反倒是让他替我担忧不少。若是陪舅舅喝酒能让舅舅释怀,喝上两大坛又如何?”

听起来话里有话啊。

聂冬轻轻叩击着桌面:“你二弟跑了,这事儿你知道吧。”

“他去拜访他的泰山大人了。”褚成元道,“我知道前几天一直都是二弟陪您逛池安,这几天不如我来陪您逛吧。”

“你?”聂冬不屑,“这池安你又能去过哪里?”

褚成元却没生气:“有侍卫们指路呢,舅舅不必担心。虽然这些年,大多时候我也只能待在屋子里,但外面发生的事却也有耳闻。听说舅舅想要运些盐回博陵?”

正事来了!

聂冬顿时精神紧绷。

不等他说话,褚成元自己解释道:“是母亲与我说的,这件事总归需要人居中调度,母亲将此事交给我来办了。”

霍氏竟然如此信赖这个长子?!

不过有霍氏作保,聂冬也放了一半的心,老侯爷的姐姐总不至于去坑自己的亲弟弟吧。

褚成元道:再有三年,我父亲就要从郡尉的位置上退下来了。池安的郡尉从来都是褚家人,原本这个位置应该是我二弟的。”

聂冬嗯了声,却没有多说话。

“可惜,二弟运气不太好。如今接替父亲的,应该是我那堂兄褚峰了。”褚成元抬头看着坐在对面之人,这个毁誉参半的老侯爷,大老远的跑来池安,还带着商人来做生意,还给这些最低等的商人大开方便之门。

英雄莫问出处。

哪怕是个低贱的商人,只要他能为我所用,就不会计较他的出身是吗?

褚成元双手默默握了拳,又渐渐松开,自嘲一笑:“不满舅舅说,我是个废人,活了今天没明天。但我那弟弟比我强,他是做错了一些事,但他才三十岁,大把的日子在后面,可他现在的日子,过的比我这个废人还不如。”

说到底出,褚成元静静等着聂冬说话,对面之人却始终沉默。直到杯中的茶凉了,褚成元心中颇为失望。

谁料聂冬却在此时端了茶杯,将那被凉茶一口喝尽:“你…到底想说什么?”

褚成元有些诧异,却不肯放过这个机会。连背脊都挺直了不少,肃然道:“三年前那场海战失利,我二弟是被陷害的!若是让他们继续禁海,池安褚家迟早要被那些人给败光了!”

第137章 方法

褚成元说到此处, 身体微微颤抖, 突然间猛地咳嗽了起来, 好似拉破风箱般,整个人剧烈的抖动,过了好半响才渐渐平息了下来, 原本苍白的脸色更是一点血色都找不到。

“让舅舅看笑话了…”褚成元苦笑, “我这个样子也不知还能撑多久。有些话,如果现在不说出来, 以后恐怕也没什么机会了。”

聂冬也严肃了起来:“你说, 本侯听着。”

褚成元平复了一会儿, 开口道:“三年前,以三伯为主帅, 二弟为副将, 率领一千五百名水师直扑平浪港,那里是海盗们的老巢。平浪港可供登岸的地方很多, 但是因地势的原因, 其实是个易守难攻之地, 水师最终决定从三处登岸。当天夜里风向不稳, 最终只有两处可供登岸的地方,水师兵分两路。平浪港前还有一处小岛, 原本是海盗做哨岗之用,兵力并不多,三伯决定亲自去拔掉那座哨岗然后登岸。二弟则继续强攻平浪港。”

说到此处,褚成元微微阖上了眼。

“可谁也没想到, 哨岗上的海盗有近六百人,他们像是不要命的一样的抵抗水师,双方僵持了近一个时辰,三伯的水师竟然完全无法靠近半分,只能求助二弟。但三伯当时带走了七百水师,二弟手上只有八百人,若再次兵分,强攻平浪港的计划定然落空。二弟希望三伯撤下来,不要再强攻,而且当时二弟怀疑是不是有人泄露了他们的分兵计划,奈何三伯不愿放手,说是海盗已经是强弩之末,若此刻退下,则是前功尽弃。见到三伯如此态度,二弟也没办法,只好围魏救赵,给平浪港施压,逼哨岗的海盗回援主岛。可走了一段路后,发现没有多少人阻止他们登岸,二弟心道不好,立刻下令所有水师回撤!”

“为什么?”聂冬有些不明白,“是害怕敌人使诱敌深入这一招吗?”

“舅舅,海战不是靠着勇气就可以获胜的。我们的船,都是海船,吃水-很-深,一旦落潮,所有人都会被困在平浪港,加之对地势不熟,只能任人宰割。若不能在落潮前离开平浪港,哪怕我们登陆成功了,也是将水师将士们陷入了危险之地!敌人打开大门让他们登岸,就是打着困死他们的主意!哨岗那边浪费了太多的时间,眼看就要落潮了,所以二弟决定撤回来。可这一去一来时间也耽搁了,三伯那里损失惨重,就连三伯自己,也葬身大海。五叔的儿子一直跟在三伯身边,受了重伤,抬回府后,不到一月也去了。”

“当时水师中并不是所有人都主战,那次水师惨败平浪港,丢了两条海船,近乎四百水师将士有去无回,这种大败是需要有人出来负责。二弟身为副将,责无旁贷。”

“但是…”聂冬敏锐道,“褚家老三死的时候,褚成沛并不在他身边,他没有看到他是怎么死的对吗?”

“是!”褚成元立刻点头,这也是他一直怀疑的地方,“二弟曾经与三伯有过一次短暂的联络,希望三伯撤下来,但是三伯没有听他劝告。而且,一千五百水师,直捣平浪港。在这种情况下,海盗竟然还敢放六百人在一个小小的哨岗上,他们就不怕水师没有分兵而是集中的所有兵力直接拿下平浪港吗?!然而那些人好像知道他们要分兵一样,还知道是三伯去的哨岗。”

“这又有什么说法?”聂冬有些好奇。

“舅舅是宿将,也知道一军将领的脾性对士卒的影响有多大。我那三伯是个直脾气,勇猛过人,但就是个牛脾气。一旦犟劲上来了,谁劝都没有用!”

“所以…你是猜测那哨岗上的海盗将褚家老三的脾气莫的清清楚楚,然而能有这般的认识,除了相熟的人外,恐怕也没有别人了。”

“是的。”褚成元一直都疑心这一点,一个小哨岗竟然抵抗住了褚家装备精良的水师,这定然是提前知道了他们的进攻计划,早就做了准备!

“可是…三伯已经去了,当日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人知道。我也曾问过当时三伯船上的士卒,可那些个士卒们只说是将军让他们不断进攻,别的也不知道了。留在三伯身边的副手是我五叔家的两位堂弟,奈何也没救活。”

聂冬叹了一声:“也就是说所有知情的人都死了。”

褚成元点头:“我二弟虽然败了,但当时在他手上的三艘海船并没有丢,所带将士伤亡极小,只有十几人因撤退时没看清地势不慎跌入海中被海水卷走。”

如果褚家老三还活着,这个主要责任肯定是他背,哪怕是褚家老五的那两个小的有一个还在,这责任都不会全压在褚成沛身上。可现在却是当日判清形势,下达正确的撤退命令,带着大半水师成功退回的褚成沛成了众矢之的。

“海船造来不易,那一仗丢了两条海船,死了四百人,主帅阵亡,副将阵亡两人,然而更重要的是军心一落千丈。海盗却是士气高涨,没过几天,就开始骚扰海岸各县,水师疲敝奔命,连败三场,彻底不愿再战了。禁海五里,回迁渔民,以求这样困死海盗。”

“没有人再主战了?”

“这种时候,还有人会去出海吗?主战的都被骂成了疯子。”褚成元模仿着军中人说道,抬手虚指着空气中的褚成沛:“如果不是那个姓褚的野心太大,我们池安水师哪里会落得如此下场!”

“褚家镇守池安百年,竟然一小儿让褚家背负如此耻辱!不杀不得已平民愤!”

“他毕竟还年少,年少轻狂也是人之常情。褚家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就算拿他的命去填,老三他们几个会活过来吗?!”

“这话是谁说的?”聂冬立刻问道。

“二伯。”

“褚峰的父亲?”

“正是。”

“他倒是说了句人话。”

“毕竟是亲二伯。”褚成元笑道,“我二弟从水师大营离开后,私下也曾对父亲说,若他离开,希望由褚峰来继承这个位置。”

“呵…”聂冬冷笑。想到今天大营中,褚峰那鼻孔朝天的模样。博陵侯找褚庆涛喝酒的确是荒唐,但他一个无爵的小辈,那种场合有他说朝廷列侯不是的份么。

列侯,在这个帝国的地位顺数第三,上面两个分别是皇帝和诸侯王。且不说博陵侯的爵位,仅他和褚家人的亲戚关系,和自身在军中的地位,一个小辈敢当指着鼻子骂他老糊涂,这胆子也是够肥的。哪怕是年前他被陈睿下旨训斥,那旨意到了最后也还有几丝安慰的意思。褚峰的架子倒是摆的比皇帝还要足。

“如果三年前那场海战真的有人存心将分兵的事泄露出去,那肯定也是水师中的人。那场战败后,禁海派赢得了上峰,所以那些人的嫌疑最大。”聂冬道,“而现在褚峰得的好处显而易见,也许是褚正荣为了他儿子,故意陷害的褚成沛呢。”

这样的猜测,为官多年的褚庆涛怎么会想不到。

“不瞒舅舅,不仅是我,就连父亲也这样想过。然而这一切都是猜测,父亲说也许是有人想要挑拨我们与二伯之间的关系呢?毕竟褚家人这么多,和我们血脉最近的也就是二伯一家了。”

褚正荣与褚庆涛乃一母同胞兄弟,三年前的那场失利,褚正荣极力保全褚成沛,由于他的出面,众人施给褚庆涛的压力也小了不少。当时已经有人要上折子逼褚庆涛请辞郡尉之职。

“如果真是二伯,当时父亲退下来后,二伯理所当然的成为池安郡尉,再将褚峰安排进水师之中不必通过父亲要更简单吗?”褚成元道,“可二伯没有这么做,反而是力保父亲。可以说,我们欠了二伯两份情。当年舅舅不在,您是没有亲眼看见,那些族人几乎是天天逼着父亲请辞,逼着二弟自戕谢罪,二伯也挨了不少骂。而且二伯并不是主张一味的禁海,他没有主战或是禁海,当年他只是说就算主战,也不能带走全部兵力,还是留兵力守卫池安。”

聂冬打断了褚成元的话,直接道:“他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中间派。”

褚成元知道他舅舅和褚峰之间有些小矛盾,想要解释几句。只听聂冬道:“看似得利的,也许不是真正的幕-后主导。因缺乏当日的证据,所以没有人能完全确定那场失利就是因为有人为之陷害,这话对吗?”

褚成元艰难的点点头。

是啊,这一切都是猜测,所有的证据都已经葬身大海。

“可是继续禁海下去,百害而无一利!”褚成元道,“池安能禁海,因为家大业大,可下面诸县怎么办?池安不抗住海盗主力,他们就会去骚扰沿海各县,据我所知,池宁县因耕地稀少,根本就不能禁海,再这样下去,池宁还能活多少人?!”

这个问题几乎无解!

池安一日不出力,池宁城破是迟早的事,聂冬而没法瞬间给池宁变出百万大军。转而问道:“褚成沛两年前曾经想要去博陵,这件事你可知道?”

褚成元有些惊讶,这件事也被压了下来,他舅舅才来几天啊,竟然能挖到这种事。点点头:“知道。当时二弟快被逼疯了,想要找人来说那场海战。”

“可我现在来了,他怎么又不说了呢?”

“可能觉得…已经没什么好说的吧。”褚成元摇了摇头,长叹,“都过去三年了,当日的那些雄心壮志,那些不甘心,早就被磨平了。”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

聂冬不由蹙了眉头,心中仔细想了一下。

卧槽,这不就是博陵侯自己变态的过程吗?!!!

同样的意气风发,同样的少年将军,同样的不得志,最后憋着憋着就把自己给弄魔幻了!

如果不开解褚成沛,再过个几年,可能又是一个疯癫的博陵侯!而且他更惨,博陵侯好歹还有军功与爵位,褚成沛却是什么都没有!在他刚想建功立业的时候,直接重重地摔进了悬崖!

古代的男人几乎可以代表一个家族的一切,一个疯癫的一家之主会造成多少人悲剧,聂冬自己都不想在去回忆老侯爷那些荒唐事迹了。把好好的亲生嫡女弄得疯狂凶残,庶女变得卑劣又无赖;几个儿子毫无担当,难得没有长歪的嫡长子有时候也是精神恍惚,对待事物优柔寡断…

一想到自己刚穿来时面对的那些人与事,聂冬都很惊讶自己竟然没跟着疯掉。

“水师失利的那一年,二弟被母亲关在府里,后来又关在院子里,最后将他关在了一个屋子里,完全不让他别的地方走动了,只让侍从每日送水与吃食进去。屋里也有人十二个时辰轮换看着,所有尖锐之物都拿走了,连床榻案几的角都被用棉布包了起来,怕他自戕。也是给那些喊着要他自戕谢罪的人一个说法。过了一段时间后,风声小了些,母亲才将他放了出来。谁料刚出来没几天,二弟就要去博陵,半路上被父亲的人截住了。母亲跪在二弟跟前,求他不要在去想什么海战,什么水师的事,那些都与他无关。从那以后,二弟果然没说了,每日除了坐在院子里发呆,什么也不干。又过了一年,他心情好了些,喜欢上去厨房做些吃食,母亲也由他去了。”

褚成元说着,声音里都透着不忍。

从小他就嫉妒这个身体健康的弟弟,羡慕他可以到处游玩,可以在海边一玩就是一天。可这样一个天生喜欢大海的人,现在却永远不能在靠近哪里,褚成元只恨自己没有办法查清楚当日真相。

他是褚家的废人,可他的弟弟不是!

“时间…好像真的可以磨平一个人的意志。”褚成元望着聂冬,“舅舅您是卫将军,只用了不到三年的时间便直捣了北狄王廷。这世上的将领,哪怕是如今的太尉楚豪在打仗上也比不过您,您去劝劝二弟,他一定会听的!”

聂冬却道:“本侯听过这样一句话,饱受苦难的人没有放弃的权利。因为一旦放弃了,就没了面对苦难的勇气,没了与苦难抗争的力量,结果就是他会遭受更多的苦难。”

“您这是不打算救他了吗?!”褚成元哀求。

聂冬站起身,盘腿坐的久了,都有些麻木,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他亲眼看过博陵侯造成的悲剧,所以更加不想再看到一个人被活活的逼疯,去承受他本不该承受的一些事情。微微停下了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也罢!你们禁海,本侯的盐也运不了多少。只不过是打了一次败仗,就露出这种要死要活的样子,还是不是爷们了?!!”

褚成元为之一振!

“但是这件事不能瞒着你们的母亲。”聂冬立刻道。

“和母亲有什么关系吗?”褚成元有些不解。

“本侯的姐姐岂是寻常妇人?”聂冬笑道,“这盐的买卖,还不是她交代你的。本侯关心这个,找她来商议更方便。”

“怎么又和盐…”褚成元更加不解。不是说要鼓励他二弟,帮助查明海战失利的原因么,这和盐有什么关系?

“尽快给本侯一份你们池安大宗商人的名单,以及所有详细的信息,尤其是他们的生意往来。”

“好。”虽然不解,但这事不难办,褚成元一口应下。

聂冬道:“一味的纠结过去是没有未来的!既然在过去找不到原因,不如干脆走一条新的路来。”

“外甥愚钝,”褚成元垂下头,恭敬道,“望舅舅不吝赐教!”

“堵不如疏,与其禁海,不如先开几处通商口岸。哪怕是海盗,也不是人人都想过着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生活啊。”聂冬笑了笑,“海盗那边动摇了,自然会有人开始投诚,一旦出现了裂口,还怕查不到三年前的真相吗?”

既然池安自己人找不出什么马脚来,那就换个方向。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池安内部已经破了一次,现在就让海盗们内部破了吧。唯利是图的商人与唯利是抢的海盗,多么完美的组合。如果这世上还有谁敢和魔鬼做生意而不被怀疑的,那也只有是商人了。

“您要用商人来离间海盗?”褚成元完全不相信这个低贱的群体能有这么大的作用。商人不事生产,连粮食都没有,除了被抽抽商税外,他们还能有什么贡献!

“而且,现在不可能有通商港口,现在池安的情况,就算提了,也不会有人赞成。”褚成元还是觉得有些不靠谱。

果然还是个世家的好少年啊…

“民间商行们自己的事,需要水师同意吗?”聂冬翻了个白眼,“悄悄的来不就行了。”

如果三年前真的有人和海盗勾结,如今又出现了一个新的想和海盗勾结的商团,对方还会坐的住吗?最重要的是,要化被动为主动!他虽然没有查到褚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与褚峰来往甚密的褚燕敏却与三年前的事有着一些联系。但这些,聂冬暂时不打算告诉褚成元他们,担心他们这些当事人一个冲动,打草惊蛇。

离开广文侯府,聂冬突然思考起了一个问题。他顶着人家朝廷认证的列侯壳子,一会儿成为最大的私盐贩子,一会儿又主导成立一个最大的走-私集团。

“其实…我还是个好公民。”聂冬点着头,他还是很善良的。

和博陵侯比起来。

第138章 主动

王庆元的日子过得很滋润, 他是博陵大盐商, 原先被大公子看重, 现在又被老侯爷看重了,真是走路都带风啊。可一想到老侯爷一排哄抬盐价的私盐贩子血淋淋的头颅,王庆元那快飘到天上的心又很快落了回来。

“老侯爷真的让小人去和这些人接触?”王庆元看着手上的名单, 声音都激动的颤抖起来。这可都是池安城内数一数二的大商人啊, 这边的盐商比起博陵来,更是富的能拿盐来搓澡了。

“不。”霍文钟道, “是让你们尽量避开这些人。”

“啊?!”

连同王庆元在内的其他两位博陵盐商一起诧异的叫了起来。见到霍文钟脸色一沉, 三人立刻低下了头, 刚才真是太失态了!

霍文钟道:“你们最近在顾了一些下青坊那边池安的渔民替你们运货对不对?”

三人额头冒着细汗。

下青坊那边的渔民被池安人视为不详,老百姓都说因为他们惹怒了龙王爷, 所以这几年海边总是不太平, 池安这里的人都不喜欢他们,那就是一群灾星!

他们雇了一群灾星来运老侯爷最为重视的盐, 这要是让老侯爷知道了…不不不, 大公子都知道了, 老侯爷说不定已经知道了啊!!

三人噗通一声跪下。

王庆元哭道:“小人们错了, 小人们不该贪便宜,小人们这就去将他们走赶跑!”

身旁的两个掌柜也一个劲儿的磕头:“公子饶了小人一命吧, 小人再也不敢了!!”

谁料霍文钟微微挑眉,端起了桌上特地替他泡好的香茗,细细品了一口,说道:“侯爷说你们这次, 做的对!”

“小人们再也不…”王庆元正哭着,听得此话,整个人像是被谁突然按下了暂停键,以一个滑稽的模样望着霍文钟,连哭出来的鼻涕都没擦,“啊???”

霍文钟看着觉得恶心,王庆元见他脸色不好,连忙垂下头抽出帕子赶紧擦了两把。

除了王庆元外,另外两个掌柜实际上都是博陵侯府的家生子,只是这重身份,除了博陵侯和霍文钟外,连博陵侯府其他的大小主子们都不知道。在旁人看来,他们不过是普通的买卖人罢了。

“你们仔细听着。”霍文钟扫了这三人一眼,“老侯爷知道你们已经和褚家的盐商们见过面了,也商谈过几次,刚谈妥了三十车盐运回博陵,老侯爷很欣慰,你们没有偷懒。”

“不敢。”王庆元道,“能为侯爷效力,小人万死不辞。”

“这些话就留着见老侯爷再说吧。”霍文钟道,“不过不管是老侯爷还是我,都不喜欢听这种漂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