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静的厉害,王庆元恨不得赏自己一耳光,真是最近得意过头了,竟然在大公子面前耍花腔!

“盐的事你们继续谈,用池安的渔民替你们运盐这主意不错。”霍文钟笑了笑,“给了那些人一口饭吃,不然他们得饿死,你们这是在积功德。”

王庆元拿不准霍文钟到底是不是在说反话,垂着头,不敢吭声。

“池安城和池宁县的交界处有一处海滩,你可知道?”

“小人知道。”

“那里有个叫金老大的人是吗,听说你们要从哪里过,得给他交些银子?”

“小人,小人只想着消财免灾,这些小事不必麻烦侯府的侍卫出马,小人…”

“行了。”

霍文钟不耐烦的抬抬手,截断了王庆元的忏悔。这人做买卖很激灵,就是胆子忒小,一听到侯府风吹草动就会立刻缩回去,哪怕是谈成的买卖,若是拿不准老侯爷和他的意思,王庆元一准全部推掉。

“与他谈笔买卖吧,整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日子有意思吗?不如坐下来好好谈生意,也算是个正经营生。”

王庆元嗖的一下瞪大了眼睛。

老侯爷和大公子这是要让他去和海盗做买卖?!!

“除了卖给他们盐,还可以给他们一些粮食嘛。”霍文钟笑道,“至于价钱,适当提高一些又何妨呢,或者直接让他们拿海中珍宝来换。”

做到王庆元这个位置上的商人们,黑道白道都会有些交情。在池安的地盘上,去结交海盗,难怪老侯爷让他避开那些大宗商户了!

直到霍文钟走后,王庆元还呆呆的跪在那里,过了半响,脸色复杂的看着两位同伴:“二位老哥哥,你们说这…这到底是让咱们干什么?!”

那两个掌柜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道:“既然老侯爷想要一些海中珍宝,那咱们就要替侯爷换回来。”

“哦…”王庆元明白了,老侯爷这是要做珍珠的生意了啊。池安禁了海,除了盐价和海产品外,珍珠这本来就稀少的宝物就更难得见了。

这年头离人工养珠还早了上百年,所有珍珠全是野生,绝对的奢侈品!

既然了解到老侯爷想要什么,王庆元顿时也不害怕了。不就是和金文龙做买卖么,海盗也是人啊,只要是人就有利可图,王庆元手里也有一群打手,他自觉有博陵侯府撑腰,对上海盗真不那么胆怯。

“我去查查这份名单上的人。”王庆元道。老侯爷给他这份名单,一来是让他避开他们,防止池安人知道他和海盗做买卖,二来也是方便他查查这些人底,若是哪一环节遇上了,也要有个对策。

“这王老哥哥是个实诚人啊。”陶良武叹道。

在他旁边的马掌柜与他一样,都是老侯爷暗中培养的那一拨人。

马掌柜道:“侯爷说了,让咱们查清这些个海盗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还是咱们侯爷看的透彻。” 陶良武一想到池安禁海那群人,就忍不住翻白眼,“这世上哪里来的那么多的海盗,这群人把别人的活路给断了,可不就把人逼成了海盗么!”

陶良武的老子和娘都是伺候霍家老爷子那一辈的,老爷子去了后,霍家分家,陶良武和马掌柜就被博陵侯给带走了。那时候老侯爷还只是个没什么名气小将领,陶良武他们就替老侯爷筹银子。因家奴不能举孝廉,老侯爷许了他们普通百姓的身份。如今陶良武的儿子在博陵念书,那私塾还是老侯爷出银子修得。

王庆元不过是明面上的人物,聂冬真正要用是陶良武这拨人。

与此同时,在池宁拼命抵抗海盗的任柏云终于收到了老侯爷的口信。

“烽火台?!”任柏云一脸“你逗我”的表情看着前来接头的侍卫,“这要上哪儿建烽火台啊?等烽火台建好后,池宁恐怕早就城破了!!”

那侍卫示意他不要激动:“侯爷说了,现在在临海的山上建烽火台肯定是来不及了,可你们总不能一直被海盗牵着鼻子走吧。在每个渔村中,准备一处柴堆,只要发现海盗就立刻点燃柴堆,这样一来,其他渔村的人就可以提前把值钱的都带走,只留一座空村让他们抢。”

任柏云是经历过北狄之战的人,自然清楚烽火台的作用。但在海边建造烽火台,几乎没有人提过。一来朝廷不重视海战,二来对于朝廷来说,池安的海盗远不如北狄的威胁大。在这里建烽火台实在是不划算。

“侯爷还说了,你们可以多堆几个柴堆,若是海盗人数多,就点两堆柴,来的少,就点一堆柴。”

任柏云颇为无语:“兄弟,哥哥我知道烽火台是怎么回事,不用再解释了。”

那侍卫笑道:“小弟我不是看任大哥你有些走神么。侯爷还嘱咐了,如果池宁有条件的话,最好让你们的水师将领佩带响箭或鞭炮,遇到突然情况,也好互通消息。”

“这事我记下来。”任柏云都不知自己是用什么语气来说的这句话,不过这也方法听这滑稽,但对海盗使他们来回奔波战术颇为有效,又问道,“侯爷还有什么其他吩咐吗?”

“侯爷下了一道军令!”

听此言,任柏云顿时站得笔直,方才那随意的模样仿佛只是错觉。

“任柏云听令,命尔死守池宁县,务必在一月内将金文龙海盗堵死在赶池安与池宁交界海域!”侍卫拿出一块令牌,“这是池安水师的海船行船令。”

任柏云接过仔细辨认了一遍,将令牌的模样牢牢记住后便还了回去。

“过几天就会有池安的人来亲自将此令牌交给池宁县尉熊昆手中。与此同时,还可动用弓箭二百支。记住,你们的任务不是围剿金文龙,而是把他困在老巢就可以了。”

“围而不攻?”

“正是!”

任柏云嘿嘿一笑:“还是得咱们侯爷出马啊,竟然连池安的海船都给捞出来了!”池宁不缺士气,也不缺将领,县尉熊昆的水战经验就颇为丰富,只是硬件太差了,县衙的船竟然都一些竹筏子,连海盗的一个小指头都比不上,在大海上根本不用海盗出手,一个海浪都能将他们给掀翻。

“恩,那海船停在港里停也是停着,不如替褚家自己运运贡品,正好经过了池宁县,要在这里做些补给。”侍卫说的义正言辞。

任柏云听得也十分认真:“池安的诸位大人一心奉公,提前准备好贡品,也免得因忙秋收而有所缺漏,一个不好,那可就是大不敬啊!”

“所以海船在池宁县的时候,务必请县令与县尉两位大人多多留神!”

“是!”

第139章 比狠

一处幽静别致的小院中, 一书生打扮的世族公子正提笔作画, 一个管事打扮的中年汉子走到过来, 附耳对其说了几句。褚燕敏笔下一顿,墨珠在宣纸上不自然的晕开,一副快要画好的花开富贵这这样毁了。

“褚庆涛动了一条海船?!”声音里带着一丝诧异还是一丝怒气。

“回公子, 是的。”管事低声道, “不过那条船原本就是褚庆涛自己家的,今年是太后娘娘五十大寿, 说是要提前准备好贡品运往京城。”

褚燕敏也没有闲情逸致了, 接过一旁丫鬟递来的帕子胡乱擦了把手, 便往书房而去,边走边问:“船上都有哪些人?”

“都是褚家的家仆们, 其中二管事负责才买也在上面, 一共有三十来人吧。”管事道,“今天刚说的这事儿, 现在船暂时还没出港, 大约到晌午的时候再走。等贡品置办好了, 会让当地的县尉来暂时护卫, 再写信回池安,根据贡品多少来派士卒过去。说是这样…以防浪费。”

褚燕敏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种护卫方法的。

管事又道:“褚家的解释是让下面的县尉来护卫, 比起直接调动池安士卒,会省下不少粮草。”

县尉出马,那就是郡县两级财政共同支撑,最后只需要给县尉一人多多嘉奖就好了;而如果一开始就是池安郡来派出士卒, 则是郡内财政一家来支付粮草,很显然不划算。

“哼,他倒是会表忠心。”褚燕敏抽出一封邸报,上面写着圣上因去年大旱忧心百姓,因此主动削减自己的用度,与民共苦。“不就是看着圣上节省,便用了这么个办法么!看来褚庆涛还是想在郡尉的位置上在待几年啊,呵,他也不想想那位置是踩着褚家老三老五的血来的!!”

管事见势不好,连忙道:“公子息怒!”

“我不生气。”褚燕敏笑道,“我没必要和这种畜生生气。我只是心寒,诸位叔叔伯伯竟然没有一个人阻止海船出港。”

“其实…”管事有些犹豫,见到褚燕敏目光扫来,不由小声道,“这也不能怪诸位大人,当时博陵侯也在港口,一哭二闹三上吊呢!”

池安定威港

一圈池安官吏已经懵了。而褚峰刚被水师从海里捞起来,浑身湿透,披头散发的,这一辈子从未有过这样的狼狈!

而那个始作俑者,还跪在地上,周围空了一大片谁敢受朝廷列侯的跪啊,不要命啦!

“圣上啊!!太后啊!!老臣没用,老臣愧对先帝啊!!如今连给太后的贡品都置办不齐,老臣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用!!不如死了算了!!”

“护住博陵侯!!”

褚庆涛刚刚说完,聂冬又朝着刚从水里捞起来的褚峰撞了过去。

“舅…舅舅小…”褚成元也出了个声,话没说话,又引来一阵剧烈的咳嗽。褚庆涛连忙道:“你快回去,这里没你什么事!”

不过这眨眼功夫,褚峰又被聂冬给直接撞到,整个人朝后面的沙地重重摔去。而聂冬则后退了好几步,好在秦苍移动的人形柱子及时到位,将他给扶稳了。

“你别拽我!”聂冬拼命抖手,又对已经摔得七晕八素的褚峰吼道,“你拦什么!本侯就要死,你也不许拦!!”

真特么的不要脸啊!

周围不敢靠近的池安众官吏心中暗骂。人家褚峰刚才就被你突然一脚踹下海的,你那侍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见你没踹下去,趁拉你的时候,又推了褚峰一把。其他人正看热闹,突然发现博陵侯从褚峰那附近走回来了,抬眸将他们集体一扫。

不少人呼吸不由一顿。

“不就是不想运贡品吗?!!好!!本侯不求你们了,本侯亲自把你们的东西背到京城。”

郡守粱鸿书匆匆赶过来,路上已听说了博陵侯大闹定威港的事,忍不住来劝道:“侯爷这话是怎么说的,是谁说咱们池安不拿贡品了?!”说罢,朝着四周望了望。

周围众人连忙摇头。

“我没说…”

“下官不敢。”

“就是嘛。”粱鸿书道,“一场误会,老侯爷可能是听岔了。我池安上下诸人深荷圣恩,无以为报!贡品之事乃大事,当慎之又慎…”

“然后你们连一艘海船都不能运出港口?!本侯请问粱大人,这运送贡品去京城还有什么船比海船更可靠了?!还是说,你们池安打算用马车牛车将贡品拉到京城,花上半年的时间走陆运了?!”

“侯爷息怒。” 粱鸿书示意聂冬不要那么激动,“这事不能这么看…”

“那怎么看?!!”聂冬吼道,“今年是太后五十大寿,你是打算那些什么寒酸玩意儿送到京城?贡品都金贵的很,在路上磕着碰着怎么办?用牛车马车来运,万一路上有些忐忑,摔了碎了你负责吗?!要想平安运到京城,这速度能快的起来吗?!你说是不是要花上大半年的时候才能运过去了?!哦,合着您这是给太后娘娘过五十一大寿吧!!”

聂冬气的发抖,冲着周围池安诸人怒目而视:“老子就问你们一句话,你们的贡品打算用什么来运?!!这是活活不把太后娘娘放在眼里了是吗!老子记住你们了!”说罢,对着自己身后的霍文钟和一众侍卫道,“我们走!!让这群没心肝的王八蛋喂鱼去吧!”

围观众人不由分开成了两列,目送博陵侯离开。

聂冬正走着,一眼看见了跟着粱鸿书一起来的唐愈。唐愈被他瞧着打了一个激灵,一瞬间将自己这段时间的所有行为都过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在池安的罪过博陵侯。

“你还站在这群人中间作甚?!”聂冬指着他骂道,“身为圣上钦点的天使,圣上的母亲被人如此不敬,你还好意思站在他们中间?!!”

唐愈被骂的摇摇欲坠。

“查个军械查了这么久!”聂冬火力全开,“连你父亲一半的本事都没学到!现在查完了吗,核对了吗?只看账本有什么用,你知道他们一年产多少铁,有多少铁匠,铁匠铺子,有多少铁制农具,这些玩意儿你都知道吗!查了吗?!”

卧槽,你这是不给船,就教小盆友从产铁量这种最根本的地方来查!池安郡守粱鸿书也有些站不稳了,博陵侯这是放在明面上的威胁啊!连掩饰都不屑于掩饰!

老子就是要船了,你们不给,老子就整死你们整个池安官场,不就是一条命嘛,老子一列侯的命换你们池安整个官场的震荡,敢不敢跟老子玩儿命!

可他们还真不敢跟博陵侯玩儿命。

赔不起啊!

站在面前的可不只是博陵侯一个列侯,这老奸巨猾的一句话把御史大夫给拖下水了。那可是京城唐氏,延绵百年的世家大族!!

“侯爷息怒息怒。”粱鸿书赶紧灭火。作为池安官场的一把手,粱鸿书还不想拿自己的仕途和一个疯子赌上。这博陵侯是流氓惯了,闺女嫁县尉,儿子也就娶了一个三流世家的嫡女,他是光脚不怕穿鞋的。可他粱鸿书好好的封疆大吏当着,儿子闺女都有大好前程,犯不着就为了一艘小小的海船得罪朝廷所封的列侯和三公之一御史大夫!

“不就是一艘船么,原本我们也是要用船来运贡品的。” 粱鸿书道,“侯爷也是着急了,也是他们没说清楚,您看这日头也大了,咱们去府里细细商议如何?”

“行船令呢?”聂冬挑眉,“真当老子只会骑马打北狄那群王八蛋,不懂这些个海事?”

粱鸿书陪着笑,又转头看向褚庆涛。

褚庆涛无法,只得将行船令拿出,被聂冬一把夺过:“放本侯这儿了,反正这里有你们的人看着,本侯空有行船令这些船也驶不出去。但万一你们这些人拿着行船令,将船偷偷驶离定威港藏起来了,本侯上哪儿找去!”

“你”褚庆涛气的撂倒。这都多少年了,这个霍南鹏怎么还是这副流氓脾气,怎么给小辈做榜样的!

粱鸿书打个圆场:“不就是个行船令么,就让博陵侯来保管吧。这是要运太后娘娘五十大寿的贡品,老侯爷保管正合适。”

聂冬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又微微扬起下巴,带着人大摇大摆的走了。

停在定威港近三年的海船,就这样被博陵侯已近乎撒泼的方式顺走了一条。目睹全程的褚成元微微张着嘴,好半响才回过神来。

“快研磨,我要给二弟写信!”褚成元顾不得身体的病弱,跟着众人在大太阳下站了快一个时辰,回府后也没休息。

身旁侍从不解道:“老侯爷虽然拿到了海船,可这代价也太大了,得罪了一圈人啊,除了咱们老爷外,恐怕别人都快恨死他了。”尤其是教唐愈查军械,从产铁量这里查也太狠了,还从来没有人这样查过!不愧是真正带过兵卫将军!

褚成元顿了一下,心中也在思索,就为了一艘海船,得罪整个池安官场这种事到底值不值?这些个官们可不是孤身一人,他们背后都有着庞大的家族支撑。

“不对…”褚成元想了一会儿,突然有几分明了,“舅舅就算得罪了他们,那些人又能怎么报复呢?舅舅的女儿早就嫁了,再说了,就算嫁也不会嫁到池安来啊。退一步说,池安这些人的亲戚好友也不喜舅舅又如何呢?连嫡女都敢直嫁一县尉,舅舅还会在乎这些吗?而我那大表弟,他乃侯府世子,封地是博陵,治理好博陵就好了,难道池安诸人还要和整个博陵官场为敌吗?”

说到底,他舅舅最狠的地方在于,他对自己就足够狠了,他不屑自己的前程,也不屑子女前程,而池安诸人除了拿这些威胁外,还能威胁什么?人家封地是先帝封的,连当今圣上想要动都得好好思量,更别提亲姐姐是太后了。

“因舅舅的行为迁怒父亲?”褚成元自嘲一笑,“父亲还能过的比这几年更差么。还是说,针对京城里的周阳侯呢?”摇摇头,周阳侯在太后眼皮子底下呢,敢把他动狠了,也得问问太后答不答应,而周阳侯这几十年来,在京城里也是好友姻亲遍布,自己又是九卿,动他也得思量思量。

“舅舅从来不会无的放矢。他是算好了才会这样做的。太后娘娘五十大寿,这样的理由谁敢反驳?!”褚成元不禁用力握了握拳,二弟你一定要回来啊,舅舅他已经撬开一道口子了,但咱们不能总是靠舅舅啊!

当那停在池安快三年的水师海船缓缓驶进池宁港口时,所有池宁的官兵们恨不得冲到海里大喊大叫。一向沉稳的老赵不由背过了身,用力抹了一把脸,吼道:“老子这辈子能看到这样的船,值了!”

任柏云也看呆了。

他们侯爷说到做到,那艘能打海战的战船真的来了!!

第140章 博弈

同船一起来的还有褚府的采买, 声明此穿是要运送贡品之用。此话一出, 方才还心头炙热的池宁县诸人, 一下子被浇的透心凉。

老赵忍不住骂道:“拿战船运贡品都可以,但就是不让俺们用了!!一群狗娘养的玩意儿!”说罢,对着周围还在围着看的士卒喊道, “看个什么看, 都跟老子训练去!”

众人见这战船没戏了,也纷纷无奈的摇着头, 还有人恋恋不舍的回头频频望去, 小声嘀咕道:“要是能借咱们用用就好了。”

“白日做梦!”老赵恨道, “那是给太后娘娘运贡品的船,万一磕着碰着, 不比你金贵!得了, 咱们还是那个命,该干嘛干嘛吧!小任, 你还不走啊?!”

任柏云连忙回神:“这就来了!”说罢, 转身追了过去。

县尉熊昆和县令庞羽德却若有所思的看着那艘船。二人似乎在互相小声交谈着些什么, 熊昆朝着任柏云的背影那边望了几眼。

“你觉得他很特别?”庞羽德低声道。

熊昆道:“一看就是能吃饱饭的体格, 这世道,去年大旱到今年还未缓解, 你看他的脸色再看看老赵他们的,在大旱还能吃饱饭的人都是有几分本事的。”

“咱们一月一钱银子。”庞羽德苦笑,“有时候还拿不出,用点稀粥对付过去, 照你说的,这样一个有本事的人怎么会稀罕这种小钱。”

“但他还是来了。”熊昆想了想,“我觉得他可能是个侠客,只是为了送那两个小鬼来大营罢了,怕咱们不收,于是自己便干脆来当一阵子兵。”

“若真是如此,本官倒是希望这样的侠客能多一些。”庞羽德道,“不说了,我得亲自见见褚家的采买们,这么大的一艘船停在这里,真是叫人心痒痒啊。”

众人各自散去。

任柏云却心情轻松,他知道这艘船的采买已经被打过招呼了,只要池宁县的人还有些想法,这艘船原本就是为他们准备的,而且上面还有两百支箭,对外说是护卫贡品之用。

这么一艘运贡品的船停在港口,实在是一块肥肉。

上次抢了一把正待在老巢开庆功宴的金文龙听得这消息,小妾也不搂了,“让二当家三当家的来演武堂,老子们要干票大的!”

庞羽德毕恭毕敬的将褚家采买请到县衙的会客厅堂,虽然对方无品无级,还是行了一礼。那采买面容傲慢,仰着下巴不屑于看庞羽德,却在庞羽德行礼的时候悄悄避开了身子。

“庞县令不必多礼,我们也是伺候人的,这一路走来实在是累的厉害,还是给兄弟们准备一些吃食歇息之处吧。”

庞羽德笑道:“这是自然,已经备好了接风宴。”

那人道:“您有心了。我们虽然是出来采买,但船上也装了些贡品,麻烦贵县帮忙看这些了。”

庞羽德心里骂娘,脸色还是维持着笑意:“当然当然,在我池宁境内,一定保得贡品安然无恙。”说完,却见那人深深看了自己一眼,庞羽德二丈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