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不问随你。”霍明明没工夫跟他白话,“你若不要,我便都带走。”反正博陵侯府养二十几个女人还是养得起的,那些女子也能干活,到时候给他们发份工钱,也能自给自足了。能在海岛那种环境里生存下来的女人,你得相信她们比起这个时代普通女子来说还是比较彪悍的。

蚊子腿也是肉不是,哪怕是一句情报也是有用的消息,褚成沛想了想最终还是点头应下了。

捷报以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战后的工作千头万绪,聂冬虽然关心战果,但他更担心霍明明。直到看见她真人了,这才彻底松了口气。霍文钟冷着脸揉了揉自己的胳膊,霍明明再不回来,他这胳膊算是要给他爹给掐废了。

褚氏诸人的表情便是各色各样了。褚庆涛首先寄出了鞭子,将褚成沛狠狠抽了一顿。

“你小子长能耐了!擅自跑到池宁去,谁给你的胆子,你是凭什么去的?!”

褚成沛这一顿打是当着全族人各府当家人面前挨的。褚庆涛是下了死力气,一鞭子下去背上便起了血印子。

聂冬作为特邀嘉宾也观赏了这出周瑜打黄盖,可听到那一声声的鞭响,还是忍不住一个劲儿的闭眼。扎着手,胡乱道:“你这是做什么,这孩子也是为了百姓,为了朝廷啊。替圣上护的治下百姓安宁,可不就是咱们该做的吗?”

刚一说完,褚成沛哭喊道:“是儿子不孝,儿子只想着,哪怕…哪怕让我杀着一个海寇呢!”说完,朝着地上猛磕了三个头。

在场的褚氏诸人都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三年前那场大败的阴影也该被这场大捷之风给吹散了…虽然还是有人心中不平,又看到褚成沛被打成这样,也再没什么好说的了。

“哎哎哎…”聂冬随意指了场上的一个小辈,“还愣着做什么啊,非要等你们老爷把人给打死了才算啊?”

褚庆涛抬眼瞟了下他,也止了鞭子,请诸人入大厅小坐。

聂冬脸上依旧是博陵侯那流氓般的笑容,他已经得到京里的消息,小皇帝对这场大捷颇为高兴。难得这中二皇帝也会有对与博陵侯相关的事满意的时候,不趁这个机会捞点好处,聂冬还真对不起自己这一通忙碌。

褚峰郡尉的地位得到稳固,最具厚望的儿子褚成沛也捞到了重返官场的入场卷。聂冬摸了摸下巴,他终于可以开始实施自己运盐计划的第二步了。

第169章 归程

聂冬打着看望长姐赵国夫人的由头来池安的, 如今在这里逗留快俩月, 作为一地封侯, 这出差的时间也的确够长了,聂冬只好打包好博陵诸人赶回博陵过穿越而来的第一个新年。

在此之前他还要去京城给皇帝报个到。

小皇帝陈睿最近心情颇为不错。池安大捷、全国的商税改革,国内的两件大事正好是一武一文, 正是彰显了他的文治武功。见到博陵侯恭敬的跪伏在地, 嘴里说着恭贺之语,陈睿大手一挥:“舅舅快快起来, 都是自家人。舅舅一路风尘仆仆, 不如先做休息, 等会儿母后怕是要召见父亲的。”

“微臣遵旨。”

聂冬弓着身子缓步退出大殿。

陈睿随意翻了翻他的折子,上面写着各种赏玩之物, 不由轻笑了一声。博陵侯在池安跟褚家人为了用海船运贡品吵得不可开交, 不过从这折子上所写的诸多珍宝,他这舅舅倒也是用心办差了。又有助军钱, 虽然也闹了一会儿, 但到底还是拿出了一万两白银。哪怕是以博陵侯的家底子, 这份助军钱也不薄了!

“博陵侯倒是乖觉了几分。”陈睿在殿内缓缓踱步, 嘴角带着自信的微笑。眼下国内形势一片大好,只等明年大婚后, 他就能真正的掌控整个帝国。

霍太后见到弟弟也是心喜不已,手边放着一盒质地颇好大小一致的珍珠,正是聂冬此行池安寻觅来的贡品。此时的珍珠还没有人工培育,全是野生, 能有一盒子大小一样的,实属难得。

“难道出去一趟,还要给哀家寻摸这些。”霍太后笑呵呵道,“此行你辛苦了。”

“路上有文钟和明明相伴,他们都十分孝顺。”聂冬道,“臣弟见到赵国夫人,夫人身体看起来已经安好不少,还有几个外甥也是文武双全之才…”

聂冬将路上的趣闻细细说来,不仅霍太后,连周遭的宫人们都听入迷了。

“竟还有如此狂徒。”待聂冬讲到海寇欺辱百姓时,霍太后气愤不已,“一定要将他们逮入京中,斩立决!”

聂冬道:“娘娘放心,臣弟离开时海寇之患已除,想来捷报也传到京城了吧。”

“瞧哀家,刚才光顾着生气了。”霍太后轻轻一笑,“是啊,前阵子你还没回来时,皇上就看到捷报后颇为高兴。”

“这次水师大胜,也多亏了朝廷调度有方,褚氏上下都感念着皇上的圣恩。”

“褚氏一族守土有功,皇上不会忘了他们。”霍太后说着,似想到了什么,突然道,“说起来褚家诸人都在池安?”

“是。”

“褚氏一族人才济济,都在池安着实浪费了,还是要来朝中效力为好。”霍太后的笑容依旧和煦,聂冬却觉得自己的背脊有发凉,只听得她道,“这也是皇上的意思。过阵子,让褚家的小子来京城吧,哀家也好久没见着外甥了。”

聂冬嘴里发苦:“是。”

太后老姐姐再怎么疼霍家人,但说到底也是一个政治动物啊。

离开京城数日后,聂冬便在驿站接到了消息,今年新年朝贺,池安褚氏将除了族长褚庆涛要入京外,其嫡长子褚成元亦随同,得皇帝赏识,入国子监。

“这到底是太后娘娘的意思还是皇上…?”霍文钟盘腿坐着。身边的几个谋士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年长之人斟酌道:“褚氏一族,乃百年世家,其子入国子监也是应该的。”

当今全国最高学府设国子监与太学,二者看起来虽差不多,但从招收的学生来看,这国子监的地位比太学倒是要高些,毕竟国子监专收权贵子弟。权贵家的子弟能得国子监的出身,也是在自己的履历上漂亮的一笔,这里的同学,基本上也就是未来官场上遇到的同僚了,提前为自己积攒人脉。

然而对根基不在京城的世家来说,送子弟来国子监又有一层意思,算是某种程度上的“质子”。

“褚氏在池安手握盐利,又有如今的大捷,现这档口让子弟入京,乃是明智之举。”

老者说完,其他诸谋士纷纷点头。以目前的局势来看,褚氏又不想谋反,让嫡子入京求平安,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也是大家族里的常态,褚成元能把握住国子监的机会,对他以后入仕途也有好处。

“诸位说得有理。”霍文钟释然道,“是我多虑了。”

至于为什么是褚成元而非褚成沛,可以说褚成元是嫡长子,分量更重些,也可以说是霍太后的一些小心思…毕竟赵国夫人是续弦。

霍文钟只是担心京里的这一举动,不会让褚家兄弟二人生出嫌隙来。这也正是聂冬担忧的,有时候外敌不可怕,内斗的消耗才会将人拖死。

“这才刚站稳了,朝廷又要玩这种所谓的平衡之术。”聂冬无聊的吐着瓜子皮,“真是一天安宁日子都不给过啊!”

霍明明手里也抓着一把瓜子,俩人对着嗑。聂冬讨好地给她倒茶:“马上要回博陵了,你有什么打算?”

“休息。”霍明明头也不抬,继续嗑瓜子看古代的话本子,“养伤。”

一听到“伤”字,聂冬也紧张起来:“我就说要让薛太医来博陵嘛,你偏不让!”

“薛太医一家老小都在京城。”霍明明白了他一眼,“皇帝看你不顺眼,你还让他来博陵。那老太医我看着年纪大了,就别折腾别人了。”

“合着我还是坏人了?”

聂冬哼了哼,心中却开始盘算怎么把薛太医全家接到博陵来。薛太医不仅医术高明,关键是这老货演技也是一流啊,当初给他配合的多好!

博陵侯的回归,让博陵县上下都打起了精神。吉祥物老侯爷一别数月,刚开始县衙诸人还都挺高兴的,陆续听说了皇帝“又”恼了老侯爷啦,“又”骂了老侯爷啦,老侯爷“又”惹祸啦,一个个弹冠相庆,该啊!

可老侯爷从京城出发后去了池安,听说池安后来又打仗了,还死了不少人,县衙诸人有些笑不出来了。这老东西虽然在博陵横行霸道挺遭大家烦的,可是吧…他万一要是真出个啥事,还得给他成立个治丧委员会,这都要过年了啊!

博陵诸人开始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老侯爷归来,却没想到,这次博陵侯不仅平安回来了,还给他们带了一个大礼包。

第170章 回府

时隔数月再次回到博陵, 聂冬心中感慨万千。等见到博陵的大小官员毕恭毕敬的在驿站里恭候的时候, 聂冬更是如同看到小鸡仔的老母鸡一样, 亲切地将张县令扶了起来,一直活在老侯爷抽风阴影下的张县令不由打了个寒颤。

“总算是在过年前回来啦。”聂冬叹道,“各位来的倒是齐全。”

张县令忙又躬身行礼:“下官不敢, 侯爷辛苦数月, 博陵众人都盼着您归来。”

聂冬扬了扬手,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态度实在是太过温和, 眉毛一挑, 又恢复到了老侯爷那一贯嚣张的态度:“行了, 你们的心意本侯也知道了,都别在这里傻站了, 回去吧。等来日有空了, 本侯请诸位到侯府小坐。”说完,又回到马车上, 众侯府护卫分成两列在前面开道。

侯府众人早已都准备妥当, 精神抖擞的在府内等候。几位姨娘更是打扮的花枝招展, 在郡内读书的小郎君们也都到齐了, 从早上开始等,一直等到快晌午。

几个姨娘眼神乱飞, 却都时不时朝着一个方向看几眼。霍文萱也不点破她们对自己的顾虑,自顾拿起茶杯喝茶,笑了笑:“还是府里的红茶味儿正。”

姨娘们想要搭话,正张嘴, 又微微阖上余氏在端坐着,实在是没有她们插嘴的份。心里却都愤愤不平,原因将杨氏踩下去后,老侯爷会让她们来管家,谁料这糊涂了大半辈子的侯爷突然让长房儿媳来管这偌大的侯府。她们这群跟着侯爷身边的姨娘一下子失去了往日的风光,一向没有尊卑规矩的博陵侯府,被这个从世家大族里出来的少夫人立了规矩,姨娘们颇不自在,一个个都藏了一肚子的委屈,只能侯爷回来好好给这个小辈上眼药。

“这茶是侯爷从京城特地派人稍回来的。”余氏目不斜视,“看这时辰,侯爷与大郎他们也快到府里了。”意思是让霍文萱少喝些,免得等下不方便。又微微打量了一下霍五娘,这个还未出嫁的小姑子自从从京城里回来后就安静不少,以往浮躁的个性去了不少。听说被太后召见过,恐怕是受了宫里嬷嬷的指点,如今到是有侯府小娘子的模样了。

“二郎、四郎、六郎都在外院候着,侯爷出去这么久只带了大郎一个,虽然大郎心细,但到底一个人也有照看不周的。”姚氏捏着帕子轻声道,柳眉微皱“不知侯爷又瘦了多少,真令人担忧呢。”

“是啊。”闵氏也搭了个腔,“但听说有御医跟着呢,姚姐姐也不必太过担忧,大郎也是个周全的。”

“再怎么周全到底也是男子。”姚氏道。

霍五娘默默地看着她爹后院的这些女人们。姚姨娘乃四哥生母,父亲带着大哥离家,府里必然要留下二哥照看,六弟因其母杨氏的原因受到牵连如今是个小可怜,剩下的能被父亲带在身边的便只有四哥了。虽说替儿子争宠无可厚非,但姚姨娘偏偏要攻击大哥不会照顾父亲,哎…若不是去了京城遭遇了与公主比马球的意外,她也是这个样子,果然是当局者迷,如今自己跳了出来,才发现一切都是如此可笑。再看霍文萱,还是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听说这阵子她与大嫂走的倒是近,两人还在商量着开铺子。霍五娘坐着有些久了,正想换个姿势,外院终于响起了阵阵跪迎声。

“总算是回来了!”

所有人心里松口气,纷纷站起身,一起朝着外面望去。

自数月前的家宴后,聂冬再次难得看到了博陵侯那整齐的一大家子,连霍文萱都来了,原本放松的心顿时拉响了警报。霍文萱却只是与其丈沈江卓安静的站在一旁,与众人一般行礼。聂冬心道好几个月没见,博陵侯应该没有惹到她的地方,想来今天也只是例行回来请安罢了。

“都起来吧。”聂冬坐上那属于自己的宽大宝座,“这几月你们将府里打理的很好,本侯今天乏了,你们都回去歇息,晚上在摆宴席。”

霍氏众人攒了一肚子的话被聂冬一句话给憋了回去,奈何发话的是这府里的一家之主,只得又行了礼,依次躬身退出。

临走前,还听到老侯爷亲切的说:“大郎去清点一些行礼,那些带回来的东西记得给各院送去。”

再看霍文钟,还是原来的老样子,不卑不亢:“是。”

待到众人散去,聂冬这才卸下了全身的防备,大字躺在塌上,长长舒了一口气。霍明明没有入博陵,而是直接带着薛太医一行去了离博陵不远的县城小住养伤。躺了一会儿,聂冬缓缓坐起身,走到书桌旁清理着自己这数月的成果。

一趟京城之行,乃是为安小皇帝的心,从最后结果来看,还是达到了效果。霍家女不入皇宫,没有成为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这步险棋算是走对了。至于那位柴家小娘子最终能有什么造化,宫里可还是有太后的坐镇的!只要太后还在,至少宫里不会翻起多少波浪。

聂冬拿起笔,在纸上不断写写画画。

如今朝中依旧是世家为主,九卿里只有廷尉乃是寒门子弟。而如今世家之首当属柴氏一族,仅本朝便出了一公一卿,一门两侯,中枢里还有数位柴氏子弟,更别提地方上的势力了。

而他们霍家,乃是军功起家,后又将兵权悉数上交,如今权势最大的乃是太仆周阳侯,也只是一任九卿罢了,子弟里最大的官儿还是霍文钟这个郡内督邮,看起来霍氏出了个太后,一门颇为风光,可细数起来,压根没几个实权人物。

形式严峻啊!

聂冬眉头紧锁,要不是霍家实在是缺人,他也不至于大老远跑去池安拉盟友。

“好在拉回来三百石的盐…”聂冬转着手中毛笔,目光投向了摆在桌上的朝廷邸报,上面所书两个月前朝廷发的“商税”内容。他不知自己还要困在老侯爷这个身体里多久,在找到回去的方法之前,他可不想被柴家逼到死角,更何况如今霍明明也一起来了,经过此前种种,霍明明已经打上了霍府人的标签,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哪怕是为了他媳妇儿,他都不能倒下!

“秦苍?”聂冬搁下笔,喊了一声。

“属下在!”

“去和大郎说一声,今年的年夜饭,侯府外面各个铺子里都吃些好的,直接走公中的账。”

“是!”

第171章 家宴

霍文钟离家好几月, 又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儿, 好容易回家了, 此刻正在和老婆亲亲我我中,守在门外的大丫鬟突然敲了敲门,余氏赶紧推开他端坐着, 低头理了理有些凌乱地衣裳。

“何事?”霍文钟脸色微愠。

宝笙心里叫苦, 没有大事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打扰大公子和夫人啊:“回大公子,是侯爷派了秦大人来, 说是有要事要与大爷商议。”

霍文钟看了看屋里的滴漏, 离晚膳还有半个多时辰, 不情不愿地站起身。余氏又替他换了件衣裳,小声道:“大郎正事要紧, 父亲如今是依仗着大郎呢。”

“父亲最近颇为和善, ”霍文钟展开手,方便余氏打理他腰间挂的各种配饰, “等会儿你直接领着孩子们去吧, 我随父亲在前院先说说话。”

“琳姐儿去么?”余氏有些担心女儿。

“自然要去, 这是家宴。”低头见到妻子担忧的眼神, 霍文钟柔声道,“你放心, 父亲怎么也不会与一个稚童计较的,让林姐儿的奶嬷嬷跟紧些。”

余氏点点头,一路将霍文钟送出院外,又在院子口站了一会儿, 这才返回屋里。

秦苍已在书房外小坐了一会儿,兰泽院里的人都不敢怠慢这位侯爷身边的大红人,说起来,以前秦苍与霍文钟一道与老侯爷出去,不知情的绝对以为秦大人才是老侯爷的亲儿子。

“不必起了。”霍文钟从外面走进,小厮走来将他身上的大氅脱下。

秦苍还是站起身,将聂冬的要给府里铺子的掌柜伙计们添福利的事告之霍文钟。霍文钟纳闷:“父亲可还说了别的?”为这事专门跑一趟,还来的这么急,不能够吧!

“侯爷并没再说什么。”

霍文钟的心情更加低落了,他这急匆匆的跑来到底是为何啊!秦苍见他有些发愣,微微躬身行礼道:“大郎若无旁事,属下便告退了。”

霍文钟摆手让他退下。在寒风了走来的这一路,吹得他抱老婆的心情也没了。“父亲到底是什么意思?”霍文钟独坐在书房中,思量着方才秦苍的传话。

不知不觉已到了晚膳时分。霍文钟思绪还未理清,只好匆忙赶到他爹的住处。今日是大家宴,男女都要聚齐,他身为长子自然要伺候父亲一同出席。虽然冒着寒风在府里行走并不好受,然而这种机会他暂时还不想让给自己的兄弟们。

聂冬则是在屋里小睡了一会儿,精神正好。知道秦苍只说了该说的话后,心里再次感叹原来的博陵侯也真是会调-教人。若什么都说的那么明白,霍文钟这个侯府世子也不用当了。

府内四处屋檐下已挂起灯笼,里里外外照的灯火辉煌,在这个蜡烛还是高等消耗品的时代,仅看博陵侯府挂的这些灯笼,便见奢华。

待聂冬到的时候,府里众人都已聚齐了,男女分席而坐。霍文钟与府里众儿郎所坐的地方自然是离主席最近的,因博陵侯府一向没规矩惯了,姨娘们也有座儿,位子还不低,毕竟代表着长辈。已出嫁的霍文萱则是坐在最外,她倒也不介意,拿着酒杯一起随众人向老侯爷说着吉祥话。

高坐之上的聂冬看着这一大家子人,心中真特么的想哭老子今年才二十四啊,好一个儿、孙、满、堂!

“都入座吧。”聂冬道。

不多时,菜肴便入流水般端了上来,今是大家宴,府里的舞姬乐姬也来助兴。聂冬饶有兴致地看着现场版的古典舞,那腰身,那动作,放到现代都是舞蹈家啊。许是他看的太入迷,几个大胆的舞姬还朝着他抛了好几个媚眼。聂冬的好兴致顿时被浇了个透心凉,老侯爷这好色的名声,估计到下辈子才能洗干净了。

“侯爷看着清减了不少,哪怕外面不比府里,可也一定要强加餐饭啊。”姚氏手里拿着帕子,一双眼睛能滴出水来。

聂冬打了个寒颤:“是么,本侯倒是觉得瘦了显得精神。”

姚氏旁边的几个姨娘皆低头闷笑。

“本侯出门在外的这些日子,府里被你们打理的很好。”聂冬看向他的“儿子们”,内心颇为苦逼,“等过了年,二郎还是得去郡里谋个差事,成日闲着,像什么样子!”

霍二郎听得激动不已,他一直在县里做些闲差,霍文钟已经被封为了世子,这侯府的位子他是不用想了,但自己也成家了,也得养家小,如今父亲终于是要开始栽培他了吗?

“是!”霍二郎答的掷地有声,“儿子一定不会给您丢脸的!”

余光又扫向其他人,原本都有些松散的众人不由都坐直了身子。聂冬缓缓道:“四郎好好念书。”

霍四郎顿时有些泄气。这年头没有科举,做官全靠推荐,哪怕他书念得再好,没有侯府的支持,他也做不了官。聂冬却不这样想,他检查过霍四郎的作业,虽然他的生母姚氏有些不着调,但这个儿子却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今年也才二十岁,这个年纪入仕为官早了些,哪怕做了官,也不过是些闲差。

姚氏正想为儿子争取一下,聂冬直接道:“开年后,你便跟着黄大家学,若是哪一天被黄老先生赶了出来,你也不必回侯府了,本侯可不认这么没用的儿子!”

“黄…”霍四郎微微张嘴,他没听错吧,那可是本朝有名的狂士。朝廷好几次想要请他入仕,奈何人家压根瞧不上。

姚氏却不知道这回事,只是觉得大郎二郎都有官儿做,他儿子也年满二十了,竟然还要念书,颇为不愤:“侯爷,四郎也要说亲了,没个身份怕是不好听吧。”

“堂堂侯府公子,难道还不够身份吗?”聂冬眉头一皱。

博陵侯那说来就来的怒意吓得姚氏又缩了回去。

“儿子年纪尚轻,多读些书方是正途。”霍四郎赶紧开口,生怕他娘在说些什么,惹得父亲不快。

至于霍六郎,年纪还小,因有个闭门思过的母亲杨氏,在众人中显得有些沉默。聂冬大手一挥,将霍六郎交给霍文钟管。

霍文钟颇为意外,可既然是他爹亲口吩咐的,也只好应下。霍六郎才十岁,比他儿子大不了多少,对这个庶出的弟弟,还有一个那样的生母,真是没多少好感。

一顿接风宴吃出了百样心思。

待月上中天,众人也都各回自己的院子。霍文钟将聂冬送回屋里,遇到了故意留到最后的霍文萱。月色下,自己这胞妹穿着白狐大氅,一根步摇横插在发鬓里,垂下几缕坠子,安静地站在回廊一角,手里还抱着一个暖炉,也不知在这里等了多久。

“妹夫已在府外等候多时了,妹妹还不回去吗?”霍文钟道。

霍文萱微微笑道:“我与他天天相见,此刻多等一会儿也无妨。这里是我娘家,难道还是什么龙潭虎穴不能多留不成?”

霍文钟不愿与她多做纠缠,干脆道:“三娘可是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