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文萱道:“今日席上,父亲他…”

霍文钟顿时警觉起来,霍文萱见他那模样,更觉好笑,这偌大侯府竟都将她当做了洪水猛兽。

“父亲可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吗?”

“住口!”霍文钟没想到霍文萱还是这么放肆,“父亲身子好着呢!”

霍文萱挑挑眉:“哦?见他今日像是交代后事一样,我还以为他快死了呢。”霍文萱心中也颇为无奈,她不愿咒老神仙,可不这样说,也不像她。见霍文钟还是一脸怒色,霍文萱暗骂他是个草包,只好道:“长兄如父,对六郎好些,你的世子之位才能立的更稳。”

霍文钟猛地一惊。难道席上他那不情愿的脸色被人察觉了?

霍文萱道:“虽说侯府一向是没有尊卑,父亲也不待见你我,但他好歹也是立了你为世子,他可不想自己百年以后,自己的儿子没得下场。杨氏是不会再回府了,六郎年纪又小,后院…呵,从来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那群女人的手段,我经历的还不够多吗?多护着他些,父亲会看在眼里的。”说完,甩袖款款离去。

霍文钟呆立半晌。直到一阵寒风吹来,令他打了个激灵。这几月父亲对他太好,以至于让他有些忘乎所以了。无声苦笑一番,霍文萱说话虽不中听,但却是在为他考虑。只是三娘与父亲的关系…罢了,如今这二人井水不犯河水也挺好的。

聂冬安排完侯府众人,心里的大石头才落了一半。博陵侯的几个儿子,目前只有霍文钟一人立起来,实在不是什么好事,远的不说,遇到个打群架,霍文钟都没有帮手。如今强敌环绕,可不能在祸起萧墙。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这才是大家族子弟应有的样子。

第172章 端倪

博陵侯回到封地的消息一夜间传遍了周围的数个郡县, 快过年了, 大大小小的官吏照例都要活动一二, 虽然博陵侯没有实权,但门第摆在哪里,还没有哪个人敢不拿朝廷列侯放在眼里, 虽然上门要遭遇时不时就抽风的老侯爷, 但不上门…连郡守也没有这个胆子。

车水马龙已不足以形容博陵侯府大门外的情景,往日门房里也是人来人往, 但每到年关人更是多的连地儿都没个坐的, 官职不够的, 只好在大门口站着。能坐在门房处的,那还是侯府给了面子。

霍文钟忙的脚不沾地, 自从被立为世子后, 侯府上下大小事他爹基本上都不管了,外面的事交给他, 后院的事交给他媳妇儿。夫妻俩忙到天黑一碰头, 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用过晚膳盖上被子蒙头就睡, 第二天又要接一堆的帖子。

偌大府里唯一悠闲的倒是所有人都想讨好的对象博陵侯。

聂冬缩在屋里,斜靠在引枕上, 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小棍扒拉着不远处火盆里正烤着的栗子和红薯,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昨天下了一夜的雪,此刻屋外还飘着点点雪花。聂冬拨开刚考好的红薯,满室飘香, 小心咬了一口,烫的他皱紧了眉。

“侯爷,秦苍回来了。”高安看着屋外的风雪,秦苍的铠甲上已落了薄薄的一层,“属下还以为这次他能将陈福换回来。”

聂冬嘴里包着红薯,含糊不清道:“明明是不会放人的。”

厚重的布帘被挑起,寒风呼啸吹进,秦苍在外屋打理了好一会儿,在走到里屋,热浪打在他脸上有些痒痒的。

“回禀侯爷,这是霍姑娘让属下带回的信。”秦苍双手将书信奉上,“霍姑娘还让属下带了一句口信,她人在李县现在很好,让您不要担心。”

高安手里的热毛巾还没递过来,聂冬已经将信拆开了。屋内两个侍卫头头看着老侯爷如此不讲究,也习惯了,谁让是霍明明来的信呢。

聂冬一字一句地看着霍明明的信,目光灼热的恨不得烧出一个洞。看完后,小心收好,整个人往后一躺,一声长叹:“哎…过年她也不回来了。”

秦苍与高安不语。对这个传闻是侯爷外室所生的女儿,有太多的神秘感。但有一点侯府上下哪怕是个扫地的都知道,这位霍姑娘乃是侯爷眼前第一得意人!

聂冬望着屋顶,他媳妇儿那信简直就是个病历报告,里面写了她参加吴国保卫战受了那些外伤,在薛太医的疗养下恢复的如何了,过年时期的博陵侯府人来人往,不利于修养,她在这个时代的地位还不够能随便给人摆脸色的地步,所以暂时就不过来了,反正她男票衰成这幅德行,她担心自己看多了,会打人。

“我就知道你只喜欢我的脸!”聂冬将头埋进枕头,内心的小公主嘤嘤嘤,想要寻求一下安慰,一抬头,对上高安和秦苍那俩汉子的不能再汉子的纯爷们脸,真是连想死的心都没了。

“外面的人还没走?”聂冬百无聊赖的问道。

秦苍道:“属下回来的时候,门房里还有六个县的县令在候着。”

博陵隶属易阳郡,易阳郡乃大郡,下面管着除博陵县外的十九个县。聂冬翻看着那六个县令的履历:嘴里却问着:“铺子里掌柜们的年夜饭都准备的如何了?”

高安哭笑不得,一县的父母官在他们侯爷这里还比不过自家的几个掌柜。

秦苍却十分沉稳,详实回道:“大郎已经都吩咐下去了,所有铺子的年饭比往年重两分,上至掌柜下至伙计发的银子也比往年多一分。这几日沈府的大管事找王庆元喝了两次酒,再问盐的事。”

聂冬顿时困意全无:“沈府?沈江卓?”

高安小声道:“沈县尉怎么会理买卖上的事。”

聂冬道:“呵,自然是他那媳妇儿的主意。”霍三娘的鼻子够灵的。

“这…侯爷您的意思?”秦苍谨慎问道。

“不必管她。”聂冬道,“本就要成立商行,沈家乃县尉,本侯的这个闺女还不至于连夫家都不顾了。可惜是个闺女了,若三娘是个小郎君,还真是不得了。”

高安与秦苍面面相觑,都有些吃不准侯爷这到底是夸还是气急了。

王庆元最近成了大红人,听说在池安的时候在老侯爷跟前很是露脸,回到博陵侯,连大郎都亲自来找过几次。

“那沈府的管事找你没什么大事吧。”王庆元的婆娘有些心神不宁,“那可是那位姑奶奶的人啊。”

王庆元苦笑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侯爷让我办商行,沈府是县尉,不与他打交道都不行!张县令,沈县尉,曹县丞这三位大人都是得罪不起的!咱们虽然靠着侯府这座大山,也不能真拿别人当成小吏打发了啊!”

“侯爷到底从池安运回了多少盐?你给我透个实话,不然我这一宿一宿的睡不着啊!我总记得以前老侯爷那杀人的样子,以前那些个盐商哪个不是背后靠着座大山,可侯爷说杀就给杀了!”王庆元的婆娘是个谨小慎微的人,看着家里这热闹劲儿,反而更不安起来。

王庆元闭着眼,咬牙道:“一共三百石!”

“我的亲娘!”婆娘震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王庆元瞧她这模样就知道被吓住了,他不敢告诉她,这不过是个开始,只是为了试探一下三百石的盐运进博陵会给盐价造成多大的波动,若运作得当,以后池安的盐会源源不断的运来。

一家盐商根本消化不了这么多,只有整个博陵的盐商抱成团,才能办好侯爷交代的差事。沈府,是不能回避的,县衙里的那些人,也是要打交道的。

外面侯府铺子里的伙计们都说主家心善,有个世家出来的少夫人当家就是不一样,今年能过个肥年了。王庆元却觉得背脊发凉,他是个小富即安的人,侯爷和世子是干大事的,他自认没有那个本事,可一家子性命包括这盐商的买卖都是侯府给的,他也只能咬牙替老侯爷卖命了。

朝廷律例,贩卖私盐十石便是全家斩首。三百石…哪怕是将他车裂了都不够填的!

第173章 过年

王庆元夫妻俩为这三百石私盐担忧地瘦了好几斤, 可除了他们自己, 连王庆元的儿子都是一脸喜色他爹得到侯府重用, 自家的富贵又要更上一层了,然而没有多少人知道侯府商铺的库房里装着的是盐。

这是聂冬穿到这个时代过得第一个新年。侯府上下喜气洋洋,人人带上都要挂着笑, 过年这几天不许哭丧着脸, 不许说丧气话,寻常人家都讲究的规矩到了侯府更要讲究了。自从府里交给余氏打理后, 上上下下都颇有条理, 原来极看不惯博陵侯府姨娘当家的几个本地大族, 知道如今是由少夫人出来交际后,好几个当家夫人都给余氏递了帖子, 余氏的孩子琳姐儿与东哥年纪都太小, 府里的姨娘上不得台面,每次陪余氏出门的十次里有九次倒是霍五娘了。

“嫂嫂, 你看这绢花如何?”霍五娘拿着几朵针线房供来的绢花, 冬天百花凋谢, 绣娘们手巧, 知道府里的娘子们都爱美,仿着花的模样做了好几匣子绒花让娘子们戴。

“我打算送给张家小娘子些。”霍五娘装了八朵绢花放在乌木匣子里, “上次向她借了本游记,就当做谢礼好了。”

“你们年岁相仿,这些花颜色不差,正适合现在戴。”余氏微微点头。霍五娘越来越懂事了, 若是放在以前,地位不如侯府的,除了嫡长女,霍五娘还真不拿正眼瞧人,哪里会像现在,连张县令府里的次女都如此上心。那位小娘子余氏见过,一张圆圆的小脸,很是娇俏,霍五娘挑的这些绢花正配她。

霍五娘笑道:“她还约了我上元节时一起去赏灯。”

这可真是稀奇了。

霍家的两位姑奶奶就没一个是讨人喜欢的。大的那个就不说了,小的这个去了一趟京城是被哪位菩萨点化了,人际关系进步的一日千里啊!余氏不由想到宫里的霍太后,这霍五娘跟在太后身边了几天,怕是也沾了几分仙气儿了。思及此处,又看到在一旁玩耍的琳姐儿,作为侯府的长房嫡女,过了年也就六岁了,在不开蒙就太迟了。以前与大郎提过几次,均被侯爷不喜作罢,好端端一个嫡女,弄得只有她这个当娘来教,连个西席都不能请。如今侯府算是她来当家了,侯爷对他们长房的态度也渐渐好转,是不是可以替琳姐儿请个先生回来教,不然长大后又成了一个霍三娘,霍五娘的,她哭都来不及了。当即便打定了主意,等过了年,寻个好时候与大郎说一说。若还是不让琳姐儿请先生,她就带着孩子回娘家住!

霍文钟还不知道老婆的心思,这厢正忙着在侯府县衙两边跑。他身为一郡督邮,一般不得擅离岗位,然而陪着聂冬先是去京城又去了一趟池安,郡内的公务已经堆积如山。他又是个喜欢亲力亲为的人,下属□□的事,他还要在检查一遍才能放心。

大过年的,连皇上都要封笔停批,好好享受一下新年轻松的氛围,霍文钟却在书房里笔不停歇,同时身为新鲜出炉的世子,在他爹召唤的时候,最好第一时间出现。

而他爹是不会顾及他此刻是在和谋士商议还是在抱老婆,只要突然想到了,就会随时随地的传他过去。

“大公子,秦侍卫来了。”书房外的小厮小声道。

霍文钟看着自己写到一半的章程,深呼吸几口气,平静道:“让他进来。”

秦苍顶着一张淡定脸,哪怕是过年,也只是让他那周身冷漠的气息稍微淡了些罢了。不等他请安,霍文钟已经揉完了额头,问道:“父亲是有什么吩咐吗?”

秦苍轻咳了一声,学着聂冬的口气道:“侯爷听说五娘与张家小娘子走得近,便说‘哎呀,本侯也好久没有去见张县令了,前几天他还在驿站迎了本侯回来,本侯不在博陵的这些日也不知张县令把县里管得如何,过年了,他也没啥事,让大郎陪着本侯一起去张府坐坐吧’。”

霍文钟强忍砸砚台的冲动,微笑:“所以父亲现在要去张府?那帖子…”

秦苍:“侯爷说他已经问了五娘,张府最近没什么客人,再者就算有客人,也都是些女眷,由县令夫人招呼就行了,张县令左右闲着也是闲着。”

霍文钟无力望天,老侯爷怎么突然间又不靠谱起来了呢。这是连帖子都不下,直接带着人强闯么?他就不怕张县令的家丁拦着他们不让进…得了,他还真不怕。依着他爹的风格,他老人家亲自去张县令府上,那叫屈尊!

秦苍同情的看着霍文钟,当老侯爷的护卫绝对比当他儿子要好得多,老侯爷硬是把爹当出了祖宗的派头。眨眼功夫,霍文钟已经换好了衣服,行动迅速的堪比军营里出来的。

聂冬站在院子里,怀里抱着一个暖炉,脚下踩着雪,在几个侍卫的陪同下散着步。这个过年期间霍明明都不让他去找她,闲的快要长毛他,环顾全府,也只能折腾折腾霍文钟了。见到霍文钟气喘吁吁的走来,挑了挑眉:“府里才多大,走几步就喘成这样,比我这半截身子埋土里的还不如。”

秦苍估算了一下时间,从他通知道霍文钟赶来,也才一盏茶的功夫。霍文钟被他爹都虐习惯了,喘匀了气,站直了身子:“父亲教训的是。”

“本侯像你这个年纪…”聂冬有些卡壳,博陵侯这个年纪是干什么来着,微微回想,“十几个人都是困不住的!”博陵侯不到三十就成了卫尉,拳脚功夫那是相当了得的。

霍文钟内心一连串的苦逼。他倒是想学,但小时候每当他去了演武场,博陵侯就把他给骂了回来。

“以后每天多练一套拳再回书房。”聂冬看着霍文钟,这家伙一米八的个子,身形却很消瘦,在这个医疗落后的年代,真要生了什么大病,只能靠自己以前积累的体魄扛过去了。

“是。”霍文钟老实应下。眼神一票,见到秦苍手里拎着一个木盒,这是要给张县令带的,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爹竟然还能知道礼数。

“虽说张县令你与相熟,但也不可失了礼节。”聂冬见霍文钟盯着那木盒发呆,语重心长道,“咱们虽是侯府,但也不能仗势欺人。”

霍文钟嚅动着嘴,好半响,艰难道:“父亲…说的极是!”

“侯爷,马车都已准备妥当。”高安兴冲冲的走来,见到霍文钟,立刻行了礼,“大郎安好!”

霍文钟对老侯爷身边的侍卫一向都很客气,便微笑点了点头。

聂冬呼了口白气,对霍文钟道:“一道上车吧。”

第174章 拜访

张县令的府邸很是华美, 在博陵这有着粮仓美誉的地方当县令, 除了头顶上有个不靠谱的老侯爷外, 一切都很完美。没有什么饥荒啊,流民啊,疾病等等, 又由于博陵侯恶名在外, 也没有大奸大恶之徒敢在博陵县放肆。时值过年,张县令命家丁煮了壶酒, 摆了几碟小菜, 坐在暖厅里, 斜靠在引枕上,手掌轻轻打着拍子, 嘴里跟着对面唱曲儿的姑娘哼上几句。一曲罢, 将杯中酒“吱吱”饮尽,舒服的闭着眼长叹一声。

在他要喝第二杯的时候

“老爷!!侯、侯爷来了!!”

啪!

张县令那珍藏的酒杯摔了个粉碎, 连声儿都一个劲儿地往上扬:“你说谁来了??”

“是侯爷啊, 博陵侯!”家丁跪在地上, “马车离咱们府不到一里路了!”

“怎么这个时候?”张县令急急忙忙地站起身, “快、快去迎。除了博陵侯还有哪些人?”

“世子爷也一起来了。”家丁从地上爬起,“老爷, 说不得您还得换身衣裳才好。”

张县令这才注意自己那第二杯酒全撒衣服上了,实在是不雅至极,火速换完了衣服,用着以年龄不相符的速度火速冲到了大门口, 扶着家丁的手直喘气。

高安从马背上跳下,走到马车前掀起车帘,聂冬笑呵呵对张县令道:“贵县,别来无恙啊。”

张县令赶紧走到跟前,殷勤无比:“侯爷今儿怎么得空来下官的住所,这匆忙间,下官不到之处,还望侯爷海涵啊。”

“过年正是走亲访友的好时候啊。”聂冬道,“贵县也是本侯的一个好朋友,怎么就不能来看你啦?”

“不敢不敢,这真是折煞下官了!”张县令腰弯的恨不得低到脚后跟,一路将聂冬引到府里。

聂冬饶有兴致的四周看望,发现张县令的庭园装修品味还是挺高的,一个明显的参照物博陵侯府,那生怕别人不知道主人有钱,就差用黄金糊柱子上。那暴发户的品味和张县令府上的清雅比起来真是一言难尽啊。

“本侯回来也半月有余了,当时你与曹县丞等人到县郊来迎,本侯很是欣慰啊。”聂冬毫不客气地直接坐在主坐上,拿过张府里的漂亮丫鬟奉上的热毛巾擦擦手,“过年前人多事杂的,也没有机会找张县令说说话,这不今儿赶了个巧,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县令大人啊?”

“没有、没有!”张县令连忙摆手,“侯爷能来,下官受宠若惊,乃是求都求来的。”

“本侯听闻,张县令府上的小娘子与本侯的五娘倒是很谈的来啊。”

张县令不知博陵侯葫芦里到底买的什么药,莫非是他的女儿得罪了霍五娘?没听夫人说起啊。此刻心中疑虑不定,脸上还带着谦卑的笑:“能得侯府娘子的青睐,是小女的福气。”

“五娘难得有个能玩到一起的。”聂冬道,“你家小女与五娘同岁,倒是比她懂事许多,以后相处起来,还得多教教五娘啊。”

张县令差点没把下巴惊掉,实在是捉摸不透老侯爷这话到底是正话反说还真就是这个意思?

聂冬东拉西扯了一通,无非都是一些家长里短,弄得张县令差点真的以为博陵侯来他府上就是单纯的过年拜访的,直到聂冬挥了挥手,命人将一个木盒抱了上来。

“大过年的,也没什么好送给张县,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张县令哪里还坐的住,站起身双手从那侍卫手上接过木盒,又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只是觉得手中木盒分量挺轻,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聂冬又道:“本侯不在博陵的这段日子,朝廷的邸报不知张县看过没有?”

朝廷邸报多了去了,不知这博陵侯说的那一一封?张县令只好道:“每有邸报传来,下官都详细看过,不知侯爷所指…”

“本侯听闻,朝廷要加税了?”

张县令顿时大悟。原来博陵侯是为这个?!他是担心自己的银子因加税而被朝廷多收了去?这张县令倒是不怕,安抚道:“是,朝廷收的乃是商税,普通小民到没有增加多少赋税。”您有爵位,乃是贵族,这商税怎么收都是收不到您头上的,放心好了!

聂冬叹道:“商税就不说了,前阵子朝廷还收了助军钱,本侯捐了近万两,不知县令大人助了多少?”

博陵侯捐这么多,完全是因为朝廷下令助军的时候,这老侯爷偏偏要唱反调,上了折子,说什么皇上就算差钱怎么能向士人借钱助军呢,他这个当舅舅的直接出了不就行了…于是,皇上大手一挥,博陵侯就吐出来了整整一万两。当时这事闹的,满朝上下没一个人不笑话博陵侯的。可张县令却觉得,博陵侯说的对,堂堂皇帝,找士人、世族借钱,的确是有点儿跌份。现在博陵侯是想把这气撒在他头上了?张县令心中抹泪,低声道:“下官位卑权轻,依制助了五百两。”

谁料头顶上传来博陵侯的声音:“这也不少啦,你这一年的俸禄还没有五百两呐!”

又听博陵侯接着问道:“我博陵上下大小官吏一共助了多少?”

张县令郁闷,这些事已经写成了公文都发给了侯府一份,虽然本朝列侯没有治民之权,但也不是区区一地县令能得罪的。如今博陵侯当面问出来,张县令只得答道:“除去侯爷您助的一万两,博陵县上下众人共助了两万四千两白银。”

“哎…”聂冬叹道,“博陵虽然是粮仓,这一下子又吐出了两三万两的银子,小民的生计可怎么办哟。”

张县令正纳闷,助的都是世家大族和富商的钱,关小民什么事。正要解释,见到霍文钟给他递眼色,顿时心领神会老侯爷这是找借口要捞钱吧?!

果然,下一刻就听到博陵侯说道:“小民不易,生活也颇为艰辛,如今朝廷又加了赋税,县令大人身上的担子是越发的重了。本侯从池安回来,倒是给你们带了些礼物,一会儿让人给你送来。”说罢,便缓缓起了身,“今日打扰到县令了,以后有空,也到侯府来坐坐,你家小女生的甚是可爱,又与五娘投缘,不妨一道带来。”

张县令被聂冬一套乱拳打的不知东西,晕晕乎乎的将侯府一行送出去,又呆站了半晌。家丁提醒道“老爷,那博陵侯命人抬了几麻袋的东西来,说是一些池安的土仪。您…什么时候过去看看?”

“现在就去!”张县令命人将博陵侯送的那个木盒子也一并带上,又让人将麻袋送到他书房里。木盒里放的则是寻常走访人家用的点心,只是更加精致一些,张县令又将地上的麻布袋打开一看,竟是满满好几袋的盐!!

“这…这是怎么回事?”张县令惊得合不拢嘴,这怕是有二十多石的盐吧!等等,池安的土仪…池安?那不是产盐的地方么?

张县令记性不差,顿时想到了博陵侯回城时身后跟着的几十辆马车。列侯出行,摆出这样的阵仗不足为奇,身后跟着一些运货的马车也很正常,来往京城又去池安的,没人给列侯送礼那才是奇怪。

所以博陵侯这是…贩了私盐么??怕惹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提前给他打个招呼?

张县令一屁股跌坐在垫子上,他就知道,这老侯爷回来准没好事!!

第175章 女婿

聂冬又马不停蹄的走访了博陵县内的几个大族, 最后又给沈府写了一封信, 让霍文钟带去, 让沈江卓直接到侯府来商议。做完这一切后,聂冬这才歇下来,伸手在手边的小木匣子里随意抓了一把盐, 盐顺着手指的缝隙淅淅沥沥的撒了下去。聂冬做的这些事全程都将霍文钟带在身边, 可却没有给他明说自己的用意,到了现在这一步, 霍文钟也该明白过了吧, 若还是糊涂着, 这个世子人选他得重新考虑考虑了。

霍文钟默默跪坐在一旁,过会儿他的妹夫沈江卓要来。他们在池安的时候往府里送了要组商行的信, 据余氏说, 霍文萱也不知从哪里得知的消息,没过几天就来到府里, 说是要把沈将门下部分铺子的买卖与侯府展开合作, 为了防止双方纠纷, 又要一边出几个德高望重的老掌柜来判公道。余氏觉得霍文萱的主意不错, 加之其夫乃本地县尉,侯府的名声虽响, 但也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便试探的用了一家香料铺子与霍文萱合作,目前二人这买卖做的有声有色。朝廷虽然加了商税,不论货有几何, 只按车船数量来征收赋税,县与县,官道与官道之间又重设了卡,进过关卡时也要在征一道税,但霍、沈二府均是官身,两家化整为零,一并走货,省了不少手续,也省了不少税。

但毕竟对方是霍文萱,余氏不敢大意,霍文钟一回府便于他说了。

“只是一间香料铺子,倒也无妨。”霍文钟道。他心里想的是,自己这胞妹自幼受苦,虽嫁到沈府也是主持中馈的正室夫人,但至今却无儿无女,他私下里替替霍文萱找过大夫,说是幼时受了些蹉跎,身子有些亏损得慢慢调理,现在能让她捞些钱傍身也是好的。只要不在霍文萱面前说父亲的事,她还是挺正常的。

然而现在…

霍文钟心中是百转千回。这几日他爹的所作所为他全看在眼里,从一开始的莫名其妙渐渐的都明白了过来。他们从池安带回来的三百石盐只是一个试探,因数量不多,所以小皇帝陈睿也是真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们是从池安那地界回来的。然而他父亲可不是要做一次性的买卖,在池安费尽心思帮褚庆涛父子重新坐稳池安第一把交椅,可不是这三百石的盐就能打发的。博陵有粮,如今又有了盐,霍文钟简直不敢想他爹真正的目的!!

如果不能把博陵上下夯瓷实了,自己老窝起火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些日子他爹上下走访,就是为了一步一步把博陵各方势力都拖上贼船,咳…团结起来。

沈家与侯府是天然的姻亲,然而因隔着一个霍文萱,所以才让人不得不慎重起来。霍文钟脑中一片杂乱时,沈江卓已到了外院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