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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

她最为信任和疼爱的侄女竟然在背后如此说道自己的儿子,这让她怎么忍?她和老五的关系本就不好,现在因为这个事,只怕老五心里更加要嫉恨她了,越想越气,她也没再给人脸面,转了脸同身后的几个婆子说道:“还不把表姑娘送回去?”

“是!”

白盈盈听得这话煞白了脸。

姑姑这是要同她家断了关系?这怎么能行,白家能有今日的成就,全都依仗于长兴侯府,要是姑姑以后都不管他们了,以父亲和兄长那个官职,她还怎么在京中的贵女圈里混?

想到马上就要被一群人讥笑,白盈盈哪里受得住?张口便道:“姑姑,你不能这么做!”

她想抓住陆老夫人的袖子,想求饶想道歉。

可陆老夫人却已经懒得理会她,拂袖倒退一步,再想上前的时候,那几个婆子已经过来了,她们力气大,说是搀扶,其实更不如说是挟制。

白盈盈在她们的手中根本挣脱不得,只能冲陆老夫人哭诉道:“姑姑,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您饶了我这一次。”眼见陆老夫人没有反应,又朝陆重渊说道:“表哥,你帮我说说话,我真得不是有意的。”

“我真得没有说你不好,是萧知那个贱。人胡言乱语的,不是我,真得不是我!”

她说得凄惨,却根本没有人回答她的话,没一会功夫,这院子里就没有她的身影了。

直到这处再也没有白盈盈的声音,陆老夫人这才朝陆重渊看去,她平日里也是个雷厉风行的厉害人物,家中那些小辈都怕她,可只有面对自己这个儿子的时候,好像永远都要矮人一阶。

掐着手,勉强用还算平缓的语气同人说道:“老五,我让顾大夫过来给你看看?”

她虽然语气平缓,可声音还是有些发颤的。

别人难以察觉到。

可陆重渊心细如尘,又怎么可能没有发现?他的手还握着那枚翠玉扳指,闻言,凤目微抬朝陆老夫人看去,看着眼前那位老妇人在他的目光注视下,身子紧绷、瞳孔微缩的模样,心中便生出几分讥嘲。

他这些所谓的家人啊……

其实和外面那些人又有什么不同的?倒还不如那个丫头。

没有理会她的话,也没有再看她。

他只是朝萧知的方向看了一眼,语气淡淡得说了一句:“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五爷:他们都怕我,没有人喜欢我,除了她。

嘤嘤嘤,我们的五爷其实很惨的,他真得超可怜的(T ^ T)

第18章

陆老夫人眼睁睁看着萧知推着陆重渊离开,张口想说些什么,可想到老五那个黑沉沉的眼神,便又住了嘴,她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身影越走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这才艰难得收回视线。

身边几个丫鬟、婆子都不敢说话。

跪的跪,站的站,一个个又规矩又害怕,其中最为害怕的便是翠儿。

表姑娘这么受老夫人疼爱都被这样打发出去了,还下了死命令以后不准她再进侯府,那他们这些生死皆随主儿的奴仆,下场哪里会好?

她不敢说话。

心里甚至祈祷着老夫人可以看在她照料多年,为人又本分的份上饶恕她这么一回。

陆老夫人虽然这些年吃斋念佛,收敛了一些心性,可她从来都不是柔善的主儿,想到自己跟老五的关系经此一事只怕更难修复,自然是把心里的这股子怨气都报复到了这些丫鬟、婆子身上。

她低头看着他们,神色冰冷,目光也阴沉沉的。

冷声说道:“连主子都照顾不好,留着你们有什么用?把她们拉到刑事处,打一顿板子扔出府去!”

话音刚落。

自是一群丫鬟、婆子磕头求饶,陆老夫人却没再理会她们,她冷冰冰得收回视线,同身侧的平儿说道:“这事,你亲自去办。”

说完。

她便由人扶着先回了主院。

等人走后。

平儿才起了身,她看着哭成一团的丫鬟、婆子,轻轻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让站在一侧的几个婆子把人都带下去,而后是把目光看向伏倒在地、脸色苍白的翠儿,她同翠儿是同一年进老夫人的院子。

这么多年。

两人私下情谊很是深厚,如今见人落到这样的地步,难免心疼,弯腰把人扶起来,嗓音也很柔,“翠儿,先起来吧。”

翠儿自打老夫人说了那番话之后就像是没了主心骨,神色怔怔得倒在地上,直到听到这一声,她眼中的思绪才开始逐渐收回,眨了眨眼,她看向眼前的平儿,看着她温柔如水的面容,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手紧紧握着人的胳膊,双眼红彤彤得看着人,声音也发着抖,“平儿姐姐,我不想被赶出府去。”

她是陆老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一概吃用比起外头那些普通官宦人家的小姐还要富贵,她现在年纪也差不多了,等再过个一两年就能由老夫人指婚事,要是就这样被打一顿打发出去,以后还有哪个好人家肯要她?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不明白。

平儿知道她在想什么。

其实今天这事要是五夫人不说那些话,根本不会有这样的结果,表姑娘不会受罚,翠儿这些人也不至于被打一顿打发出去,想到这,平儿又不自觉想到刚才那个虽然温柔可亲却字字珠玑的五夫人。

如今这位五夫人和以前还真是大有不同了。

垂了垂眼,她把这些思绪都掩在心底,然后把翠儿扶起来,低声同人说了一句,“老夫人发了话,便是打定了主意,你这些年留下的积蓄不少,等出去了,日子也不会多么难过。”

翠儿听得这话,小脸灰白,却也没再说什么。

想到刚才萧知落在身上的视线,便又颤着两片唇,轻声说道:“姐姐,我们这位五夫人和以前不一样了。”

平儿听得这话也没说话,只是朝萧知离开的方向看去一眼。

是啊。

她的确是不一样了。

这位以前谁都看不起的五夫人,保不准以后会成为谁都不敢小觑的人物,平儿眼神微闪,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

***

等平儿办完差事回到主院的时候。

正好听到陆老夫人在同常嬷嬷说道:“老五那个孩子,心里肯定还在恨我,当初给他指了盈盈,原是想他们表兄妹相识,盈盈又是个灵动可人的,他们一个少话一个多话,倒也相配。”

“哪里想到……”

说到这,她是又叹了口气,跟着又是一句,“现在闹出这样的事,老五心里指不定怎么想我,保不准以为我是故意这么做的。”

“您别多想了,五爷虽然不爱说话,心里却是明白的。”

“那你说,为什么这么多年,他还是不肯原谅我?”

“这……”常嬷嬷似是犯了难,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思来想去倒是说了一句,“老奴看您不如过会再把五夫人喊过来,您先前也看到了,五爷对咱们这位五夫人是不同的。”

靠在罗汉床上的陆老夫人一听这话,倒是沉吟了一番。

她今日原本让萧知过来,是想问问老五的身子,可如今……要是萧知真的得老五的宠爱,以后倒是可以由她缓解他们母子的关系,想到这,她也坐不住了,立刻发了话,“去,去五房把人请过来。”

说完又跟着一句,“让底下的人态度客气些。”

她也不是不知道底下那些人的想法,只是以前懒得理会。

常嬷嬷轻轻应了一声,替人盖了回毯子就出去了,刚出去,她就碰到了平儿,两人都是贴身照顾老夫人的,关系自然不浅,见人在外头便问道:“好了?”

平儿同人点了点头,柔声说了一句,“回您的话,都办完了……”说完,想到先前里头两人说得那番话,她捏了捏手指,仍旧用柔顺的语气同人说道:“嬷嬷是要遣人去五房吗?底下几个丫鬟这会还战战兢兢的,还是我去吧。”

她说得寻常。

常嬷嬷却诧异得看了她一眼。

不过也只是一眼,她便收回了视线,“那你就去一趟吧。”等人应声离开后,她是又看了一会,这才转身朝屋中走去。

***

而此时的五房。

萧知坐在圆墩上,她的手里握着一瓶去淤血的药膏,这会她正小心翼翼得替陆重渊搓揉着伤处。刚才那只鎏金手炉的份量重,陆重渊现在那块肩头已经红了一大片,想到陆重渊这个伤是为自己受的,她心里又难过又自责。

红着一双眼眶,一边小心翼翼得替人揉着淤血,一边轻声问道:“疼吗?”说完,又有些犹豫,“要不,我还是找人给您去请大夫吧。”

她担心自己揉得不到位,会让人更加难受。

“不用。”

陆重渊却是想也没想就言简意赅得拒绝了。

这个伤不算什么,没必要去请大夫,何况让那些人过来,保不准又得说教起来,他懒得听那些话,何况他也不觉得她揉得有什么不好的。只不过……他低头看着眼前人,看着她红着眼眶,那双杏儿眼里都掺了不少泪。

整个人就跟个兔子似得。

又胆小又害怕。

哪里还有刚才那副逼着人向他道歉的凛然模样?

陆重渊搭在扶手上的手指突然有些痒,他想去替人把眼角的那些泪擦掉,但又觉得这个动作不符合自己的性子,只能压在扶手上,说道:“哭什么?一点小伤罢了,我又不是要死了。”

就算他真得死了,又算得了什么?

有人会关心吗?

或许……

他心下微动,眼前这个小丫头会担心。

“您浑说什么胡话呢?”

萧知此时心里着急,倒也忘了规矩,没好气得冲人说了这么一句,就继续红着眼眶给人擦着药膏,她擦得又小心又用心,怕弄疼他还时不时朝那伤口处吹一吹。

陆重渊起初坐得还十分随意。

可经由萧知的这一番举动,只觉得整个身子都紧绷了起来。

原先随意压着手变成紧握的模样,棱角分明的面容也紧绷了起来,那原本算不了什么的伤口此时就像是被万千只蚂蚁啃咬着似得,又痒又难熬,他甚至想伸手推开她,推开这个让他情绪多变的女人。

可心里又有些舍不得。

舍不得这样温柔的对待,只能忍着这股子锥心的酥麻和痒意,紧绷着身子望着她。

眼看着她因为使了太多的力道变得微红的眼眶,看着她鼻尖上密密麻麻的汗珠,看着她微张的红唇,陆重渊不由自主地伸出手,他想去替人擦拭掉这些密密麻麻的汗珠,可刚刚伸出去的手还没触碰到萧知。

外头便传来了丫鬟的轻禀,“夫人,老夫人请您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五爷(生气暴躁):这群人为什么不能迟点过来!我差点就要碰到我老婆了┏━┓摔桌子,不开心,想杀人。

四六级的小姐妹们加油鸭!

第19章

话音刚落。

陆重渊就像是惊醒似得收回了手,他的动作幅度太大,使得身下的轮椅都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萧知倒是没察觉到他先前的动作,只是听到轮椅压着地面发出的声响,还以为是弄疼了他,连忙紧张得抬起头,问了一声,“怎么了,是不是我弄疼了你?”边说边向人凑近,打算继续替人吹一吹肩上的伤痛。

可她还不曾靠近。

陆重渊的手便已经放到了她的手腕上,他那双幽深如墨水般的凤目直直地望着萧知,薄唇紧抿,声音喑哑得同人说道:“够了。”

若是细心的话。

可以发觉他说这话的时候,语调微颤,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萧知看不懂陆重渊的心思,只知道这个男人现在不准她再碰他,看了一眼他右肩上还残留的淤血,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想到陆重渊的性子,只能轻轻“哦”了一声。

外间候着的丫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等了很久也没听到回声,她压着心里的畏惧,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回。

萧知倒是听清了。

她心里其实有些不大想去。

倒不是担心今天那派做法会让那位老夫人起疑。

起死回生,换了灵魂这样的话,倘若不是亲生经历过,绝对不会有人相信的……她只是单纯不想同那位老夫人有什么接触。可这显然不是她能决定的,把手里的药膏重新盖了盖子放在一旁的红木托盘上,然后抬头朝陆重渊看去。

斟酌似得开了口,“五爷……”

陆重渊已经收回了手,他自顾自穿着衣裳,听着萧知的声音,手上的动作一顿,开口的时候,语气倒是一如既往的平淡,“你去吧。”

他都答应了。

萧知也就没再说什么。

她把托盘重新放回到了架子上,又替人把书桌上的书取了过来,然后蹲在陆重渊的身前把放在一边的毯子给人盖好,而后才仰着头同人柔声说道:“这儿没什么光亮,您要是想看书就坐在窗下。”

说完。

她又跟着一句,“您要是还觉得难受就喊赵嬷嬷给你请个大夫。”

她的声音很温柔,脸上的表情也跟春日的朝旭似得,陆重渊坐在昏暗的室内,低头看着这样一张笑靥如花似得面容,刚刚才平复下去的心突然又很轻地跳动了一下。

双手紧握成拳放在两侧,艰难得别开视线,抿着唇,没有说话。

他不说话。

萧知倒是也没觉得什么。

她和陆重渊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这个男人本来就是个少言寡语的,便又替人掖了一回膝盖上的毯子,这才起身,出门的时候,她又朝身后看了一眼,见他一个人坐在轮椅上,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便又很轻得说了一句,“那我走了。”

昏暗中的那道身影似是身形有一瞬得颤动,却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

萧知便也没再多说什么,推开门往外走去。

等她走后。

原先一直端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才终于抬了头,他整个人都在屋子里最昏暗的一处地方,此时门扉半开半合,他尚且还能看到萧知的身影,她穿着一身艳色的斗篷站在外头,在这灰败的十二月,成了他眼中最耀眼的一道色彩。

又或是。

他这二十多年灰暗的生活里,唯一一道璀璨的光亮。

想到因为她多次产生的心动。

想到今日她差点受伤的时候,他那颗高高悬起的心。

想到……

刚才她红着眼眶望着他时,他有一刹那想拥她入怀。

陆重渊觉得自己这颗沉寂了多年的心,因为这个偶然闯入他生命里的女人,竟然也跟那些人似得,变得千变万化起来,他目光复杂得看着那扇门被人重新合上。

她的身影掩于那扇门后,已经瞧不见了。

可他却还是没有收回目光。

他就这样望着,神色复杂得,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

萧知看到侯在外头的平儿时,心中是有些诧异的。

她以前也没少和这位平儿接触过,知道她为人规矩,性子也沉稳,按理说,这样跑腿的活是无需她这个一等丫鬟来做的。

只不过她也没打算开口问,朝人点了点头便往正院走去。

一路上。

平儿也只是规规矩矩得给人带路,半句闲话也不曾说,等到了正院才停下步子,同人恭敬得说道:“五夫人,奴去通禀一声。”

萧知点了点头。

平儿便进去了,没一会功夫,她便出来了,打了帘子请她进去。

偌大的屋子里也只有陆老夫人和常嬷嬷两个人,萧知只看了这么一眼便敛了目光,朝罗汉床上的老妇人福身一礼,口中也是一如旧日般的温和声音,“母亲。”

“知丫头,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