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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的这个女人却是十分坦然的。

她的坐姿十分放松,上半身微微弯曲,托着脸的手随意撑在膝盖上,半偏的脸颊在灯火的照映下显得温和又闲适,就连那双清亮的杏儿眼也带着笑,她这会不知道在想什么,嘴角微翘,眉眼弯弯,倒是一副在出神的模样。

看到她这幅模样。

陆重渊的心中生出几分不甘还有些许烦乱,他都不知道这个女人是怎么想的。

明明刚嫁给他的时候也是怕得不行,战战兢兢的,好像他会吃了她似得,可就这么几日的功夫,竟然已经可以坦然到坐在他身边出神了。

反倒是他——

现在面对她的时候总是变得十分不自在。

心烦意乱得收回视线,手翻着书页,发出不算小的声响,好似这样就能抚平自己的情绪。

萧知听着这翻书的声音,倒是也回过了神。

她不知道陆重渊在想什么,只是想到先前她离开时,陆重渊身上还没有消散的淤血,便侧着头朝人看去,小声问道:“五爷,您的伤还疼吗?要不我帮您再揉揉?”

想到刚才她替她搓揉淤血时,他的反应。

陆重渊脸色一黑,捏着书页的手又收紧了些,干巴巴得拒绝道:“不用。”

萧知有些诧异得看了陆重渊一眼,看着他黑沉沉的脸,不明白好端端得这个男人又怎么了,不过她也没问,一双杏儿眼眨了眨,轻轻“哦”了一声,然后就乖乖坐在人身边,不说话了。

陆重渊见她这般,那股子烦乱的情绪更加明显了。

这个女人怎么回事?

他说不用就真得不再问一句了?

还有……

他都黑脸了,她怎么一点都不害怕?

他以前黑着脸的时候,搁谁都害怕,可现在,身边的这个女人却像是没看到似得,低着头坐在他身边,甚至还凑过来和他一起看书。

翻书的动作一顿。

陆重渊皱着眉,心里不由自主地想道,难不成是他的气势变弱了?要不然这个女人怎么一点都不怕他?

不过虽然心烦意乱,但陆重渊也少见得没有让人离开,甚至于在看到她聚精会神看书的时候,原本快速翻书的动作也变得缓慢了下来。

等到赵嬷嬷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陆重渊和萧知肩并着肩,挨得很近,看着书,两个人的相貌都十分出众,如今坐在一道,远远看过去就跟天上的神仙似得,晃得人的眼都睁不开。

不过赵嬷嬷失神,倒不是因为两个人的相貌,而是他们这番温情的相处。

五爷以前可从来不肯让人靠得这么近过,就连她跟庆俞都不行……看来她很快就能抱到小公子,小小姐了。

越想。

她脸上的笑意就越深,嘴角更是咧得合都合不住。

到最后还是陆重渊察觉到屋子里的不对劲,抬头看了赵嬷嬷一眼,见她脸上的神色,想到刚才她说得那番话,薄唇微抿,心里的那股子别扭又升了起来。

他合了手里的书,扔在一侧的桌子上,然后也没理会萧知,自顾自推着轮椅到了桌子前。

“哎……”

萧知看着陆重渊离开的身影,又看了一眼那本合起来的书,心里有些纳闷,这人好端端得又怎么了呀?

作者有话要说:知知:五爷的天就跟六月的天,一会一个样(惆怅)老公好难伺候呀。

五爷:…还不是因为你

我们的五爷真是又别扭又可爱,不过五爷绝对不止这一面,他还会化身霸道总裁宠妻,还会撒娇变成小狼狗,嘤,期待被知知调。教后的五爷了。

第22章

临近年关。

侯府上下都开始变得忙碌了起来,又是贴福字又是挂对联的,把整个侯府都打扮的焕然一新,每个人的脸上都扬着笑,好像都在为这个即将到来的新年所忙碌着。

可五房这处却仍旧是冷清清的,没有一丝热闹气,好像这个即将到来的新年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日子。

没有对联,没有福字。

底下的奴仆每日都跟以前似得干着以往的活,上头的主子好似也没什么两样……也不能全然这么说,还是有些变化的。

比如萧知和陆重渊的相处方式。

萧知如今已经习惯和陆重渊相处的日子了,可能是心里不再害怕这个男人,相处起来倒也就没觉得那么为难。

她现在整日陪着陆重渊,偶尔给他念念书,偶尔就推人出去晒晒太阳,有时候陆重渊坐在一边看书,她就站在窗下剪花。

陆重渊虽然仍旧不爱说话,但也从来没对她冷过脸色。

今儿个日头不错。

萧知就继续推着陆重渊出去晒太阳,边推边同人说道:“这会太阳好,不晒,风也不大,等过会起风了,我便推您回去。”

她的声音愉悦,虽然叽叽喳喳的一直说着话,却不惹人厌烦,陆重渊如今习惯了她在身边,听着这一番话也就没说什么,甚至在余光瞥见身后女人鼻尖上的汗珠时,皱了皱眉,低声说了一句,“去亭子那边坐会吧。”

走了这么久。

他坐在轮椅上没什么感觉,她肯定是累了。

虽然陆重渊的声音还是和以前一样,冷冰冰的,可萧知却能从他这句话中听出几分关切,她轻轻笑了下,应道:“好。”

把人推进亭子后。

萧知没有立刻坐下,反而蹲在陆重渊的身前把他膝盖上的毯子重新盖了一回,她做这番动作的时候,想到早间陆老夫人递过来的话。

想到平儿当日所说的话。

萧知想了想,还是轻声同人说道:“早间母亲过来传话,说是再过段时日就要过年了。她知道您喜欢苏北的口味,特地给您请了个苏北的厨子。”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低着头,没有注意到原先神色平静的陆重渊此时已经沉下了脸色。

她细白的手指还放在毯子上替他整理着,心里是在斟酌怎么开口比较好,想了一回,又犹豫了一会,萧知才冲人继续说道:“五爷,今年我们一起去正院过年吧,母亲她……”

口中的话还没说完。

头顶就传来冷冰冰的一句,“她给了你什么好处?”

“啊?”

萧知一愣,她抬头朝陆重渊看去,在看到沉着一张脸望着她的陆重渊时却是吓了一跳……她嫁给陆重渊这么久,以前也看见过黑脸的陆重渊,也见过他喜怒无常的样子,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陆重渊。

他坐在轮椅上,冷冰冰的,好似整个人都置身于无尽的黑暗之中。

即便这会亭子外头是无尽的光明,可他坐在这儿,身上却像是一丝阳光都照射不到。

看着这样的陆重渊,萧知的心里有着一丝无端的害怕,她小脸发白的看着陆重渊,一时竟然忘记了答复陆重渊。

而陆重渊呢?

没了这段日子的温情,他望着她的眼神带着彻骨的冰寒,甚至还有几抹说不清辨不明的痛楚,修长的手紧紧握在两端的扶手上,胸口还在不住起伏着。

陆重渊低着头,一瞬不瞬地望着萧知,深邃又黑沉的双目里好似有着无尽的痛楚,他不想把自己这幅模样露于萧知看,便压着眼睫掩住双目中的神色,继续沉声问道:“这就是你这段日子接近我的原因?”

他一直都觉得奇怪。

为什么这个女人会心甘情愿的嫁给她。

甚至连一丝怨言都没有,整日陪着他,给他念书,给他说外头的趣事。

好的。

让他这样的人都忍不住想拥抱这样一份得之不易的阳光。

可原来……

她根本不是真心的。

她早就被人买通了,被她那个所谓的母亲。

是了。

陆重渊的唇边露出一丝讥嘲的笑。

他这样的人,连亲生的父母都不喜欢他,所谓的哥哥姐姐也视他如无物,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又怎么可能会真心对他?

假的。

都是假的。

陆重渊想笑,却笑不出。

他以为这世上纵然其他人都一样,可他身边的这个女人是不同的,她不怕他,担心他,还会在众人面前出言维护他。

可如今看来。

这不过是她的伪装罢了。

她和其他人一样,甚至比那些人还要可恶!

想到这段日子的自己,陆重渊就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似得,他怎么就信了呢?信了这个可恶的女人,信了她的这些伪装!

他红着一双眼,心里有着抑制不住的愤怒和伤心。

然后——

就在萧知的注视下,他突然伸出手掐住了萧知的脖子,用尽全力地,紧紧地掐着。

他此时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杀了这个女人。

杀了这个可恶的女人。

只有杀了她,他才不会跟个傻子似得,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五,五爷……”萧知想挣扎却挣扎不开,濒临死亡的念头让她顾不得旁的,只能跟疯了似得去挣脱眼前人的束缚。

可陆重渊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她根本挣脱不开,挣扎的力气越来越轻,萧知有那么一刹那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可想到前世父母惨死的模样,想到还没有找到的哥哥,她突然又像是拥有了力气似得。

拼了命,发了疯似得推着陆重渊。

她不能就这样死了。

她好不容易才能重活一次,不能就这样不清不楚的死了!

大概是真的有了执念,这一次,倒是被她推动了,轮椅倒在地上,陆重渊整个人也摔倒在地。

没了那种窒息的束缚,萧知立刻就往后退。

她生平第一次觉得外头那些传言或许说得都是真的,陆重渊真的是个疯子,要不是疯子,他为什么好端端的要杀了她?

她想离开这个鬼地方,至少先离开这个疯子。

或许是因为太过害怕的缘故,萧知这么想,真得就这么做了,可她刚刚起身就发觉了陆重渊的异样,他躺在地上,毫无知觉,双眼通红,双手和双脚还在不住打颤。

脚下的步子一顿。

萧知想咬牙离开,可想到陆重渊的那几次襄助,步子却怎么也迈不过去,她咬了咬牙,还是回到了陆重渊的身边。

“五爷,你没事吧?”

开始的时候,她不敢靠得太近,可察觉到陆重渊越来越不对劲,尤其是脸上和外露的手臂上变得铁青一片。

她心下一个咯噔,想到之前的传言,说是陆重渊身体里的毒素还没消尽,如果不复发还好,要是复发的话……

想到这。

萧知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她立马扑了过去,蹲在陆重渊的身旁,推着他,焦急道:“陆重渊,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陆重渊最后意识消散的时候,模模糊糊得看到萧知半蹲在他的身旁,面容关切得望着他。

他有些恍惚的眨了下眼。

她……

不是要离开他吗?怎么没走?

作者有话要说:这绝对是五爷最后一次虐妻啦,如果下次再虐,你们就打小狼狗,哦不,老狼狗,反正不能打桃发(拿起锅盖护住我的头)

第23章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端端得,五爷怎么又发病了?”赵嬷嬷边说边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陆重渊,她想上前,又担心会影响到李大夫诊脉,只能神色紧张得在屋子里踱着步。余光瞥见站在一侧,面容惨白的萧知,她张口想说什么,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刚才夫人遣人过来说五爷晕倒了。

她着着急急带人跑过去,看到的就是躺在地上的五爷,以及脖子上有明显手指印的夫人。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有一点是可以明确的,夫人脖子上的伤痕肯定是出自五爷的手笔,而五爷晕倒,恐怕也同夫人有着脱不了的关系。

倘若是以前。

赵嬷嬷早就发火了。

可这段日子,她冷眼旁观,知道夫人是真的关心五爷,而五爷也是真的喜欢夫人。所以纵然此时心里再紧张,她也没有在这个时候开口质问萧知,只是一个人独自站在一旁,神色焦急得望着拔步床上的男人。

不同赵嬷嬷停不下来踱着步。

萧知此时就跟傻了似得,她自打进了屋子后就呆呆站在一旁,不敢离陆重渊太近,倒不是害怕陆重渊醒来之后再掐死她。

她是……

害怕看到这样的陆重渊。

害怕看到这样一个昏迷不醒、无知无觉的陆重渊。

自从陆重渊晕过去不知道已经多久了,他自始至终都没有醒来,脸色苍白得就跟死了一样。

萧知不是没见过这样的陆重渊。

半年前他被人从战场抬回来的时候,也是这幅样子。

只是那会她不过拿陆重渊当一个陌生人,又或者说一个见过几面的长辈,自然也就没什么感觉。

可如今——

经过这一段时日的相处,她怎么可能再拿陆重渊当陌生人看?

他帮过她好几次,是她名义上的丈夫,虽然先前这个男人差点就要掐死她,她心里也的确有些害怕他,甚至想过逃离,可她从来没想过陆重渊会出事。

如果早知道刚才那一推会让人发病,她肯定不会这样做。

双手紧紧交握着,两片唇也轻轻打着颤,她不敢看陆重渊,目光却还是忍不住朝拔步床上的身影看过去,眼看着都过去这么久了,李大夫都施完一轮针了,他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萧知这颗心也就变得更加忐忑不安了。

又过了一刻钟。

李大夫终于收回了陆重渊身上所有的针,站起身。

他刚动身。

萧知还不曾上前,赵嬷嬷便已经急着跑上前,问道:“李大夫,怎么样?”

“情况不是很好……”李大夫看了一眼床上的男人,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五爷身上的毒素原本就还没清除,今日五爷情绪又太过激动,导致身体里的毒素蔓延,我如今也只能暂且压住。”

“如果五爷这几日能缓过来,倒还好些。”

“若是缓不过……”

他说到这,便没再往下说,可屋中其余两人都已听得分明。

萧知脸色煞白得站在屋子里,她似是想朝陆重渊走去,可刚往前走了一步,身子便一个趔趄,若不是旁边正好有搀扶的桌椅,只怕她这会就要摔倒了,可纵然没摔倒,她的身子也没法站稳。

手掌紧紧贴着桌椅,望着陆重渊的方向,喃喃道:“怎么……”

“怎么会这样?”

李大夫看着她这幅样子,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往后说。

叹了口气,他转身收拾东西,嘴里跟着说道:“我先把五爷以前用的药方改下,这几日你们好生照顾五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