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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日子,虽然陆重渊没理她,可五房的下人还是照常伺候她,就连赵嬷嬷也始终对她恭恭敬敬的……要说这一切不是陆重渊授意的,她可不信。

这个男人虽然不愿同她说话,也不肯见她,但始终还是给她留着体面。

想到这。

萧知这颗心更是安定了不少。

她就这么看着陆重渊,冷着一张小脸冲人说道:“五爷不必赶我走,我也不过是有几句话要同您说,说完,就算您不赶我走,我也会自行离开。”她说话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冰冷,不仅庆俞愣了下,就连陆重渊也有些发怔。

他转过脸,望着萧知,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大胆。

“我知道五爷心里怪我,觉得我是因为什么利益才会接近您的,觉得我不安好心,我不否认最初我接近您的时候的确不是真心的……”这话刚说完,屋子里的两个人都变了脸色,尤其是陆重渊。

他原本还算得上平静的面容,此时就像是霎时间布满了乌云似得,就连那双手也不由自主得紧握起来。

这个女人……

她是真的以为他不会杀了她吗?

庆俞察觉到身后凛冽的气势,也忍不住劝说道:“夫人,您……”

可他还没说完,萧知便望着陆重渊,继续道:“可我是人,活生生的人,在嫁给您之前,我根本就不认识您,还是以冲喜的名义,没有大婚没有亲朋好友的祝福,底下的奴仆都可以对我肆意讥嘲。”

“我就跟个货物似得被抬到了您这,您呢,一见面就冷着一张脸让我滚出去。”

“这样的情况下,您让我怎么真心对您?”

“就算我说我是真心,可您会信吗?”

萧知将养了半个月,喉咙还有些难受,说起话来的时候,声音也不如以前那么清越动听,带着些嘶哑的声音倒是让她的这番话变得越发肃杀起来,她就站在书房里,脊背挺直,小脸冰冷得望着陆重渊。

这大概是陆重渊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萧知。

他记忆中的萧知,有过战战兢兢的害怕,也有过温柔似水的笑容,她像天上最耀眼的朝日,也像四月最和缓的春风,可此时她站在那,小脸紧绷,纤弱的身上就透着一股子凛冽的肃杀气势似得。

有多少年没人敢在他的面前用这样的语气说这样的话了。

他记不清了。

只记得这一定是很长很长的一段岁月了。

倘若是以前,有人敢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只怕早就成为他剑下的亡魂了。可此时,他看着这样的萧知,竟然忘记了说话……他就这么愣愣得看着她,听着她继续说着:“当初我和您提起老夫人,的确有老夫人授意,可我并不知道以前的那些事,倘若我知道的话,绝不可能会同您提议这些。”

说起这个的时候。

萧知的声音还是低了些,就连面上的神情也添了些抱歉。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缘故,陆重渊也不至于发病……可现在不是抱歉的时候,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仰着头看着陆重渊继续道:“我很抱歉因为我的缘故让您发病,可我今日还是想同您说,认认真真的同您说……”

“我最初接近您,对您好,的确不是出自真心,我怕您,想活下去,可后来……”

“后来,我是真的想对您好。”

她不是冷血无情的动物,谁对她好,她很清楚。

陆重渊帮了她这么多次,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她是真的想好好对他的。

袖下的手指被她捏在掌心里。

萧知收敛起心中的抱歉,然后看着陆重渊说道:“您想打我想骂我,都随您,可您没必要躲着我,您是五房的主子,是陆家的五爷,您要是不想看到我,只管把我打发走便是,没必要为了躲我纡尊降贵的待在书房里。”

把该说的话都说了。

萧知余后的话说起来倒是轻松了很多,“天冷了,书房没有地龙,您还是回房睡吧,倘若您还是不想看到我,我会走得远远的,不会打扰到您。”

说完。

她果真如同最初说的那样,说完就走,一丝一毫都不曾拖泥带水。

可她刚刚走到门外。

赵嬷嬷便过来了,她看着萧知福身一礼后,便同她说道:“夫人,老夫人让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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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捉虫)

陆老夫人这个时候让她过去?

萧知皱了皱眉, 自从那次事情之后, 陆老夫人便没再让她过去,平日里也不过是遣人来递个信,这临近年关的, 这个时候让她过去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是因为陆重渊的事?

萧知心下这个念头刚起, 又觉得不大可能, 陆重渊和陆老夫人这样的关系已经持续二十多年了,就算想和好, 陆老夫人也不至于心急成这样。

何况现在是年关, 这府里原本就忙,倘若不是真的有什么要紧的事,绝对不会让她在这个时候过去。

那么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难不成……

萧知心下一个咯噔,在这个时候,能让陆老夫人火急火燎喊她过去的, 难不成是她和陆崇越的事被人发现了?

只有这件事, 才会让陆老夫人在这样的时候喊她过去。

可如果真的是这件事——

萧知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 就连那双细白的手也被她不自觉得捏了起来。她脑中思绪飞快转着, 期盼能想个好对策, 可现在她还不确定陆老夫人喊她过去是为了什么事, 也不确定这事到底走到哪一步了, 哪里能想到什么对策?

转身朝身后看去。

书房里的陆重渊也听到了外头的话,这会迎向她看过去的目光,仍旧是神色淡淡的模样,倘若能让陆重渊跟她一起去——

不管出了什么事。

陆老夫人决计会看在陆重渊的面子上给她留几分薄面。

可问题是。

陆重渊怎么可能跟她过去?

她和他才闹成这样, 陆重渊甚至连话都不肯多和她说一句,怎么可能为了她再去一趟正院?何况如果真是她和陆崇越的事被人发现,陆重渊别说会管这件事了,只怕他头一个不会饶了她。

毕竟没有一个男人会想戴绿帽子。

萧知叹了口气,她好不容易才把心里的话和陆重渊说清楚,没想到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抿了抿唇,她也没再多想。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事情,她就先不要自己吓自己了。

想到这。

萧知高悬着的那颗心也变得平静了几分,她朝赵嬷嬷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说完。

看着陆重渊单薄的身影,她抿了下唇,又同人说道:“先等下,我进去和五爷说几句话。”这话刚落,也不等别人有什么反应,她就重新转身朝书房走去。

刚才来的时候。

她气势汹汹的推开门,想同陆重渊把话说清楚。

可此时——

她的步子走得十分缓慢,脸上的神色也十分复杂。

没有陆重渊的吩咐,庆俞倒是也没拦她,任由她朝陆重渊坐着的方向走去,而陆重渊……他看着萧知朝他过来。

虽然皱着眉,倒是也没说话。

他就端坐在轮椅上,垂着眸,神色淡淡得望着她。

书房总共也就这么点大,就算萧知走得再慢也走到头了,她其实有许多话要和陆重渊说,可真的到了人跟前,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如果今日陆老夫人是因为别的事找她也就罢了。

可如果真的是因为陆崇越的事,那她和陆重渊的关系估计也就走到这了,想到这些,她那双杏儿眼又跟着垂落了些。

没有说话,就蹲在人跟前。

然后把放在一边的毯子细细得盖在人的腿上,嘴里是跟着轻声说道:“天气转凉了,您记得要多穿点衣裳,这个毯子里我特地让人加了绒,盖在腿上可以御寒。”

她的动作很轻也很柔。

陆重渊感觉刚才还有些冷的身体因为她的这个举动变得暖和了许多,原本随意搭在两侧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些。

他低头看着半蹲在眼前的人,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看了一眼旁边的书,萧知又跟着说道:“您以后别在光线差的地方看书,对眼睛不好。”

可不管她说什么,陆重渊都没什么反应。

萧知早就习惯陆重渊这幅性子了,她也没再矫情的多说什么,只是在走前又看了一眼陆重渊,轻轻说了一句,“五爷,谢谢你。”

“还有,很抱歉。”

谢谢你的屡次襄助,抱歉没有查清楚就同你说那样的话。

“如果……”萧知站在门口看着书房里的陆重渊,如果她能平安无事的回来,她会好好陪在他的身边,照顾他。

不过这些话,还是不必说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朝陆重渊露出一个灿烂如朝日般的笑,然后没再多言,转身朝书房外头走去,同侯在一侧的赵嬷嬷说道:“嬷嬷,走吧。”

赵嬷嬷轻轻应了一声“是”,然后跟着萧知的步子往外走去。

路上她想起刚才来禀话的人那副神色便同人说道:“来的那人是老夫人身边的桂嬷嬷,我问过了,她什么也不肯说,可我瞧她那副样子倒是有什么事。”

说完。

她又看了一眼萧知,低声问道:“夫人心里可有底?”

萧知一听这话便知道自己是猜对了,看来今日老夫人请她过去还真的是因为陆崇越的事,只是事情到底发展到什么地步,她还不清楚。

不过这样的话,她暂且也不好跟赵嬷嬷说,只能说道:“我也不大清楚,这阵子我整日待在五房也没出门,倒是不知道母亲请我过去是因为什么。”

她说话的时候垂着一双眼,脸上的神色有些惴惴不安,一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的样子。

赵嬷嬷见她这般便拢了眉,她轻声宽慰了人几句,“您放心,您是五爷的人,没人能对您怎么样。”

话说到这。

两人也走到月门那处了。

站在月门外头的桂嬷嬷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这会眼见两人出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要不是这五房规矩大,她是真想进去把人带出来。

好在等了这么会功夫,总算是把人等出来了。

“赵嬷嬷。”

她先是客客气气得同人打了一声招呼,等到面向萧知的时候,桂嬷嬷那张老脸一沉,连带着语气也多了几分刻薄的样子,“五夫人,老夫人可等您有好一会功夫了,您且随老奴过去吧。”

话音刚落。

萧知还没说什么,赵嬷嬷就已经板了脸,沉声斥道:“桂嬷嬷,你也是侯府的老人了,上下尊卑的规矩都不懂?”

她一边训斥着人,一边在心里犯着嘀咕。

自打夫人跟着五爷去正院敬过茶后,老夫人对夫人可谓是青眼有加,就连底下的奴仆也是有样学样,对夫人十分敬重。

何况现在老夫人还想借夫人的手,缓和同五爷的关系。

这桂嬷嬷是老夫人的身边人,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主子,桂嬷嬷这么对待夫人,可见是老夫人授意的,可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难不成是之前五爷发病的事传出去了?

不可能。

五房的这些人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倘若不是故意泄露出去,外头的人根本不可能知道五房发生了什么。

可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又究竟是因为什么?她心里想着这些,脸上倒是一丝一毫的异样都没有,只是神色沉沉得看着桂嬷嬷。

那桂嬷嬷哪里会不明白她这话何意?

她平日身为正院的嬷嬷也是被人捧着的,可面对这个奶大了五爷的人还是不敢太过嚣张,倒是想把正院里的事同人说,可来前老夫人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五爷知道,免得五爷气坏了身子。

所以纵然再气,她也只好忍了这口气腆着脸回道:“老姐姐说的是,是我说错了。”说完,她又看向萧知,这次倒是换了个恭敬的语气,“五夫人,您请移步吧?这年里年节的,老夫人事务繁忙,您可别让她久等了。”

萧知听着这话也没说什么。

她甚至连看都没看桂嬷嬷一眼,只是转头朝赵嬷嬷看去,她这阵子和赵嬷嬷相处的久了倒是也处出一些情分,倒是想同人说些什么,可临来张口也不过一句,“嬷嬷好好照顾五爷,我……去去去便回。”

说完。

她也没再看赵嬷嬷,提了步子往外走去。

两人往外走的时候,桂嬷嬷就站在萧知的边上。

她和林嬷嬷是交好多年的老姐妹,想到前段日子林嬷嬷因为这个女人的缘故受了那样大的罪,她就想好好教训这个小蹄子,什么五夫人?一个临时拉过来替补的冲喜新娘,没家世没背景,就算真被人玩死了也没有人会说一句话。

更何况。

现在还闹出了这样的事。

桂嬷嬷想到之前正院里的事,那张老脸上就露出了诡异的笑容,老夫人向来最疼五爷,如今知晓这个小蹄子竟然私下和二少爷勾结,不把她的皮撕一块下来都是好的!

看她以后还怎么嚣张!

萧知不是没有注意到桂嬷嬷的眼神,也不是没有注意到她脸上的诡异笑容,可她此时哪有这个功夫去管这些?她已经猜到陆老夫人请她过去是因为什么了。

可心里却有疑惑。

陆崇越肯定是不会把以前和原身相处的事说出来的,毕竟说出来,她讨不到好,他也一样得挨罚,除非……他把自己摘了个两清。

想到这。

萧知的目光又变得晦暗了许多。

正院就在不远处了,她神色复杂得看了一眼,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往前走。

***

而此时的五房。

赵嬷嬷看着两人离开却没有转身就走,虽然不知道老夫人请夫人过去是因为什么,可以她多年的经历也能看出来今日正院肯定是出了什么事,这事保不准还牵扯到了夫人……

若是以前,这样的事,她肯定是不会管的,她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

可如今看见五爷和夫人相处的这么融洽,虽然这阵子因为之前那桩事,两人还闹着别扭,可这两人的心是一起的。

活了大半辈子,她都没见五爷同谁这么亲过,要是夫人真的出了什么事,五爷回头肯定会追悔莫及。

想到这。

她咬了咬牙,转身朝书房跑去。

陆重渊还坐在轮椅上,庆俞刚才让人上了早膳,这会他就坐在桌前吃着,眼见气喘吁吁出现在门前的赵嬷嬷也只是淡淡瞥了一眼,然后继续低下头,语气平平得开了口,“什么事?”

“五爷。”

赵嬷嬷稍稍缓和了下语气,同人说道:“我怀疑正院出了什么事,夫人这会过去,恐怕……”

陆重渊耳听着这话,握着筷子的手一顿,他也没看人,拣了一个包子就继续语气平平得说道:“她出不出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闻言。

赵嬷嬷一愣,喉间还未吐出的话也变得难以出口。

她没想到五爷会有这样的反应。

她以为五爷这段日子远着夫人只是心里闹着别扭,不知道该怎么相处,等这股子别扭劲头过了,两个人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可现在看来……难不成是她猜错了?或许五爷根本就没有把夫人放在心上?

张口还想再说什么。

但想到五爷的性子,她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低下头,轻轻说了一句,“老奴知道了。”

“下去吧。”

“……是。”

赵嬷嬷又看了一眼陆重渊,见他只是低着头吃着早膳,无动于衷得和以前一模一样,她心下叹了口气,却也没再多言,轻轻应了一声便往外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