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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就这么提起,的确有点让人不知所措了。

陆宝棠还是那个小孩脾气,气过之后又重新挽起了崔妤的胳膊,娇声说道:“我还以为崔姐姐是不想嫁给哥哥呢。”这话说完,她眼一转,又问道:“崔姐姐,你喜欢哥哥吗?”

崔妤一听这话,脸竟是少见的红了起来。

这样的话,其实哪里是正经的闺绣能问得出来的?也就陆宝棠才这般无所顾忌。崔妤原本是不想回答的,可想到之前陆宝棠喜怒无常的样子,怕不说,她又得生气。

当然。

她最害怕的是陆宝棠同陆承策胡说什么。

可说,又不能说喜欢。

还好此处就她们两人,她也不必担心会有旁人听见瞧见,便红着一张脸,露出一副娇羞的模样,轻声答道:“世子是人中龙凤,只怕这世上没有人会不喜欢他。”

这话虽然隐晦,但也算是表露出了她的想法。

陆宝棠一下子就高兴了,一双眉扬得高高的,脸也抬了起来,挽着崔妤的胳膊笑道:“我就知道崔姐姐一定会喜欢哥哥的,其实早在很久以前,我就想让崔姐姐当我的嫂嫂了。”

“都怪顾珍那个女人,一点脸皮都不要,非得缠着哥哥让他娶她。”

提到顾珍的时候。

崔妤脸上的笑也消散了一些,就连眼中的那股子害羞劲也少了许多,不过很快,她又恢复如常了,仍是那派温柔的样子,轻声说与人,“小棠,宝安到底也做过你的嫂嫂。”

“若是让你的哥哥听到这样的话,恐怕会不高兴的。”

“我哥哥才不会——”陆宝棠张口想说些什么,可想到陆承策的脾性,又不敢说了,嘟囔了几声,又跟崔妤说道:“崔姐姐,你什么时候才能嫁过来啊,你都不知道,我在家里都快闷死了。”

“还有个鸠占鹊巢的,整日拿着鸡毛当令箭。”

这一番话说得是谁,即便不点名,崔妤也能知道。不过且不说她现在还不是陆家人,就算是,她以往表现在外的性子和名声也不能让她在这个时候说道什么,因此听到这一番话,她也只是柔声笑道:“你若是觉得无聊,可以来家中找我玩,我平日也无什么事。”

陆宝棠哪里是真的无聊?她是想让崔妤早点嫁到家里,早点惩治萧知那个小贱人!不过她也知道崔妤的性子,尤其现在两家还没结亲呢,她总不能说得太过。

所以听到这番话,她便也假装没事,挽着崔妤的胳膊笑道:“好啊,我得空了就来找崔姐姐,崔姐姐可不许烦我。”

“怎么会?”

崔妤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

两人余后倒是未再说什么,挽着胳膊一道往外走了。

等她们走后。

原先十分安静的灌木丛,终于传出了一丝声响。

如意惨白着一张脸,看着身侧一样白着脸的萧知,哑着声音,轻声喊道:“主子”她其实这会心性也有些不稳,要不是刚才怕崔妤和陆宝棠发现,差点就要摔倒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

这一留,竟然会听到这样的话。

陆家和崔家竟然要定亲了,世子,世子他竟然要娶崔姑娘了?这,这怎么可能?姑爷怎么能娶其他人?嗓子就跟被人掐住似的,说出来的话也是断断续续的,“主子,你,你先别多想。”

“或许事情不是我们想的这样。”

向来口舌如簧、长袖善舞的如意,此时仿佛成了结巴,连话都快说不清楚了。

“不是我们想的这样?”萧知的声音,很冷,也很轻,她低着头,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看到,可还是能够看到她脸上的惨白,雪一样的白。

“陆宝棠和崔妤都这么说了,这事还能有假不成?”

就如此时如意的不敢置信,最初听到这番话的萧知同样也是不敢置信的,不管是陆宝棠的话,还是崔妤的态度,这一切都令她不敢相信。她不敢相信就在她死后还不到一年的时间里,陆承策竟然要娶他人了。

而这个人——

还是她自幼长到大的闺中密友。

“主子。”

如意有些担心她,怕她摔倒,甚至还伸手握住了她的胳膊。

她这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恨不得装聋作哑的哄骗自己,看着肤色越来越白的萧知,知道她心里难受,怕她真得受不住,只能红着一双眼劝道:“主子,刚才听三小姐的意思,这应该是陛下赐婚。”

“或许”

她想说些话来安慰萧知,可话到嘴边,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

或许什么?

或许他们是有苦衷的?

或许他们是被迫的?

或许

可这世上哪来这么多或许,刚才那位崔小姐的言论,和脸上的表情并非作伪,要嫁给姑爷,她很高兴。

这不是假的。

至少,崔小姐是真的想嫁给姑爷。

想到主子当年对崔小姐的好,对陆家的好,对陆宝棠的好,如意心里就为她不值,不仅不值,她甚至恨不得上前去扇打她们一人一巴掌。

她们都是什么样的畜生?才能做出这样的事!

尤其是那位崔小姐。

主子就她这么一个朋友,什么好的都想到她,她竟然能在主子死后做出这样的事!倘若是被逼无奈也就算了,可她是高兴的!她还记不记得主子,记不记得她曾是世子爷的未婚妻?

如今世子爷生死未卜,她不仅不关心世子爷的生死,竟然还想抢主子的夫君。

她——

真是罪该万死!

想到前些日子她去佛堂给主子祭拜时,这位崔姑娘也在,一副说不出的可怜模样,那个时候她心里还感激主子能有这样一位朋友,可如今——咬着银牙,恨不得把崔妤撕碎了。

“呵。”

萧知的喉间发出很轻的一声嗤笑。

这笑声起初很低,到后头越来越响,甚至于眼角都开始迸发出了眼泪。

怕眼泪掉下。

萧知没再低头。

她仰着头,看着头顶那湛蓝的天空,脑中划过许多景象片段,小时候崔妤握着她的手要带她一同玩,后来每逢有什么事,又或者有人在背后说她,也都是崔妤握着她的手,替她出头。

她记忆中的崔妤一直是一个极尽温柔的女孩子,一个无论何时都护着她、帮着她的朋友。

唯一的朋友。

可眼前温馨的景象逐渐退散,再次出现的,是先前的崔妤。

说起陆承策的时候。

崔妤眼中的娇羞和爱意是怎么都藏不住的。

她都不知道,崔妤竟然是喜欢陆承策的,从什么时候喜欢的呢?她藏得这么深,自然不可能是现在才开始喜欢,那么是什么时候呢?在她嫁给陆承策之前,还是之后?

可不管是什么时候。

崔妤这样的心思,都令她厌恶,令她恶心,令她忍不住反胃想吐。

倘若这场赐婚,她是被逼无奈。

那么她甚至会可怜她。

可不是。

她多么欢喜啊,欢喜的嘴角都快压不住了。

笑声从响到轻,眼角的泪却是越来越藏不住了,可萧知太骄傲了,她不想为了这样的事流泪,更不想为了这样的人流泪,她死命的咬着牙,逼着自己仰着头把眼泪倒退。

不值得。

为了这样的人不值得。

“主子。”

如意面露担忧得看着她,似是想缓解什么似的,她轻声说道:“如今只是她们的意思,姑爷他”

“他什么?”

萧知抹干净脸上的泪,站直身子咬着牙,重复道:“他什么?!”

“你想替他说话,说他不知情,说他什么都不知道吗?”萧知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说道:“可你难道不知道他是什么性子吗?他若是真不知道,怎么可能会过来参加今日的宴会?”

陆承策向来不喜欢参加这些宴会。

以前除了没有办法推脱的宫宴,其余的宴会,他是决计不会参加的。

刚才她还奇怪。

为什么今天这样的宴会,陆承策会参加。

原来是因为这个。

原来竟是因为这个啊

真是,好极了。

萧知修长的手指紧紧压着手心里的皮肉,疼得要死,好像都快有血流出来了,可她却不想放开,她怕一放开就站不稳了。

生平头一次,她觉得这世上实在是荒诞不堪。

她所相信的,所以为的,所坚定的。

全都是假的。

“何况——”萧知看着蔚蓝无际的天空,轻声说道:“纵然他是被逼无奈,纵使他是情有可原,可我依旧厌恶。”

有时候,女人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他娶什么人不好?竟然要娶崔妤?!他难道不知道崔妤同她是什么关系吗?难道不知道崔妤差点就要成为她的嫂嫂吗?!

“主子”如意握着她的手,想说什么,可过了好一会也不知道能说什么,良久,她也只能开口问道:“那您打算以后怎么样?”

“怎么样?”

萧知合了合眼,嗤笑一声。

她重生醒来,本就不是为了陆承策,管他陆承策和崔妤要做什么,他们男欢女爱,他们喜结良缘,他们生儿育女,都与她无关。

无关!

“查清真相,洗清冤屈。”萧知咬着牙,低声说道。

她虽然这么说,可那颗心还是疼得厉害,像是被无数把刀刃刺着,剐着,四分五裂,残破不堪。

这样也好。

早点认清,看清,总比等她承认身份再被反将一军要好。

狠狠咬着牙。

萧知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往外走去。

而跟在身后的如意看着挺直着脊背,离开的萧知,心疼的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呀~

第55章

回去的时候。

戏班子已经结束了, 崔夫人又领着一众贵妇人去花厅里头吃茶聊天了, 倒是一群年纪相仿的贵女还站在外头,只是不同先前相处时的温馨场面,这会她们一群人看起来倒像是刚起过争执一样。

不过看样子。

起争执的人虽然不少, 但站在反对面的却只有一个。

而那个不合群的反对面竟然是宋诗。

宋诗被一群人围在中间, 脸色一下子很白一下子又很红, 看起来十分手足无措的样子。

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跟对面十多个人相比,就变得有些孤立无援了。

顾珍没少见过这样的场面, 大家都是贵女出身, 性子都娇气, 纵然平日里玩得再好, 也总会有不合意的时候,这个时候,出身高的好处就来了,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 总会有一群人跟着你, 捧着你。

更何况今日站在反对面的宋诗, 本来出身在这么多贵女里面就不算最好的那个。

看来这丫头又要被欺负了。

萧知心里想道。

这要是放在以前,她看见了,帮一下也就帮一下,可她今天的心情实在不爽, 哪有这个闲情雅致去理会她们的事?所以只是这么一眼, 她就收回了视线, 打算继续寻个安静的地方,清休去了。

可步子还没往外迈出,那里的声响就传出来了。

脚下的步子顿时就停住了,萧知转身往后头看去,便听有人说道——

“宋懿行,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有胆子来反驳我们的话?”领头的女子名唤秦嘉,是秦家的嫡女,她打扮的十分富贵,是在场身份最高的贵女,此时她仰着头,抬着一张小脸,看起来十分骄矜。

“难不成我们说错了不成?永安王夫妇谋逆,顾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要是活着还指不定造乱成什么样子呢!”

“别说她现在已经死了,就算她活着,我这话也敢当面说!”

“陛下是怜她年幼又怀有身孕,这才赦免她的死罪,保留她郡主的名声,可你说她无罪?她的父母兄长都有罪,她岂会无罪!”

秦嘉开了腔。

她那些所谓的跟随者,自然也纷纷说道:“秦姐姐所言甚是,永安王夫妇犯了滔天大罪,证据确凿,这事大家都有目共睹,难不成——”那人一边说,一边把目光转向宋诗,继续道:“难不成宋小姐竟然连陛下的话都敢反驳不成?!”

“我——”

宋诗一听这话就白了脸,她向来是个胆小的,嘴巴也笨,平日里被人说几句也不敢回嘴,更别说,此时被这么一群人围攻着,脸白得厉害,袖下的手更是死死握着帕子。

嘴唇嗫嚅了好几下,也只能用很轻的声音回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众人见她这般,更是气焰嚣张的说道:“那你是什么意思?!怎么,合着,刚才反驳我们的人不是你?宋懿行,敢说就要敢认啊,你这般藏头藏尾的,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欺负你了呢。”

“她呀,不就是以前受过顾珍的恩惠,这才连黑白是非都不顾了,蒙着眼睛当个睁眼瞎。”

“瞧,她又要哭了,真是闹心,让她那姨母看到,指不定又要以为我们欺负她了呢,回头又得修书当咱们的府邸,啐,扫兴!”

宋诗大概是真的想哭了。

但听到这些话,还是咬着唇把眼泪咽了回去,她脾气好,胆子小,任她们这样说着,也没有开口反驳。

只是等到她们声音停了,这才轻声反驳道:“我,我相信陛下天恩公道。但,但是宝安郡主,她是无辜的。”

她看起来已经很害怕了。

至少以萧知站着的那个角度,看过来是这样的。

宋诗身材纤弱,比她还要纤弱许多,这会她的双肩、双手都有些轻微的发颤,甚至连头都不敢抬,可她的声音还是紧随其后,没有犹豫,“宝安郡主早早就嫁人了,永安王夫妇做了什么,她如何会知道?”

“更何况,何况,太子,太子不还是求陛下重审此事吗?或许,或许,这其中真的有误会也不一定呢。”

最后一句话,被她说得很轻。

可再轻。

场上这些人也还是都听全了。

起初反驳她的那些人,不知道是因为没想到宋诗竟然会反驳,还是没想到她竟然会拿太子当借口,此时都有些愣住了,好一会,秦嘉才回过神,嗤笑一声说道:“瞧,我这都是听了什么话啊?”

“宋懿行,你好,你可真是好啊,现在胆子大了,竟然还敢拿太子哥哥出面压我们了!”

“你——”

她连着“你”了好几声,转头瞧见往这处走来的崔妤、陆宝棠两人,细眉一挑,朝宋诗啐道:“你不就是铁了心要护着顾珍吗?你倒是听听旁人是怎么说的!”

秦嘉这话说完,便扬长了声音朝崔妤喊道:“崔小姐,陆小姐,请你们过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