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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这些事没有传出来,是因为陆家那位“十分慈悲、和善”的老太太一力压下去的,甚至于,若不是那日陆家五爷出现,恐怕那位陆五夫人就要被人平白无故冤枉了去。

还有当初陆家那位侯夫人被褫夺中馈,也不是因为身体不好,而是因为挪用了宝安郡主的嫁妆,至于这钱,自然是贴补到了王家那边。

至于为什么陆家会捐赠宝安郡主的这些嫁妆?

也不是那位老太太下的主意,而是陆家那位五夫人建议的一时间。

京中传了许多关于陆家的谣言,说什么的都有,真的假的,混杂在一起,反正没有人辩解,大家也就姑且都信了这是真的,不过就算有人辩解,只怕也不会有人相信。

反正。

这世上的人向来只信他们所相信的。

陆崇越已经在流放的路上了,而陆家在京中的地位,又或者说在百姓眼里的地位也是一落千丈。

尤其是那位陆老夫人,她往日在京中多有善名,可这桩事一传出来,大家对她自然是议论纷纷,以前觉得受她恩惠立了长生牌位的,也是纷纷砍了牌位。

且不说外头是怎么样?

长兴侯府倒是真的闭门了好一阵日子。

***

日子步入九月,这天也就越发凉了。

自从陆崇越的事出来后,陆家便消沉了很久,李氏以前最爱热闹,也喜欢挑拨是非,可如今却整日躺在屋子里,神情恹恹得,偶尔倒是会跟陆四爷吵上一架。

至于陆老夫人。

她自打知晓陆家如今在外头的风评后,还有那些人对她的议论之后,也气得大病了一场。

到现在还没有康复。

崔妤照旧是每日晨起伺候王氏,但王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阵子受了外头那些风评的影响,性子比以前还要来得暴躁,时不时就会处置几个下人,即便对崔妤,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就如今日。

王氏吃早膳的时候,也不知突然发了什么疯,直接把汤勺往那碗里一砸,厉声道,“这都是什么东西,难吃死了?让他们撤下去重做!”

她动作大,崔妤又正好在她旁边,里头的汤水溅出来,全部落在了崔妤的手背上,这可是刚炖好的汤,还滚烫着,纵然崔妤再能忍,此时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嘶——”

崔妤握着自己的手,看着上面滚红的一片,疼得眼泪都快冒出来了。

身边几个丫鬟、婆子都围了过来。

王氏看她这般也愣了下,她也没想到自己随手一砸,会让崔妤受伤,但她身为长辈,自然是落不下这个脸面去同崔妤道歉的,看了一眼之后,便高声责问起几个下人:“都杵着做什么,还不去请大夫?!”

几个下人忙应声,又是打算去倒水,又是打算去请大夫。

崔妤倒是忍着疼,阻了一声,“母亲,就一点小伤,不用请大夫的,我回去擦点烫伤的药膏就好了。”

听她这么说了。

王氏倒是也没有强求,本来她就觉得请大夫有点小题大做了,遂点头,道:“那你今日就先回去吧。”

“是。”

崔妤福身,“那儿媳就先告退了。”

刚走出外头。

顺心便迎了过来,她开始还奇怪,怎么今日主子出来的这么早?想问一声,可见她抱着手,又见右边的手背都红了,她一怔,说出来的话都变得结巴了,“这,这是怎么了?”

崔妤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如常说道:“回去再说吧。”

顺心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红着眼眶点了点头,就扶着人回了浮云阁浮云阁。

崔妤刚回来就把人都打发出去了,只留了一个顺心。

这会顺心一边拿着烫伤的药膏替她擦着手背,一边忍不住哭腔,哽咽道,“这都是个什么事?她自己心情不顺,干嘛把火气撒到您的头上?”

“这么一大块,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越想。

她越觉得委屈,“您当初就不应该嫁过来,这里一点都不好!”

“行了。”

崔妤打断她的话,她闭着眼睛靠在引枕上,另一只空闲的手轻轻揉着疲倦的眉眼,脸上的神情也有些不大好看。

三个月了,她嫁给陆承策已经快有三个月的时间了。

这三个月。

她自问做得不错。

伺候婆母、照顾祖母,偶尔还会替犯了错的小姑子遮掩一二。

可她得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

婆母和小姑子觉得天经地义,从来不曾感谢过她,正院那位老太太,更是不会夸她一句,至于她的夫君她的夫君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以前陆承策隔一段日子还会回来一趟。

但自从陆崇越的事情之后,他便很少回来,就算回来也只是换身衣裳就离开。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了。

却也能够感觉出他的心情很不好。

她去过锦衣卫,也让人送过家信,见到人,也收过回信,只说“公务繁忙”。

她气过,怨过,甚至也如顺心一样,在夜里一个人的时候,问自己“她真的选择对了吗?”但能怎么样?她没法后悔,也不肯后悔,陆承策是她生平头一个喜欢的人。

她做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嫁给陆承策,做她的妻子。

等着有一日

他也能像对顾珍那样对待她吗?

如果等不到这一天,那她做了这么多,都是因为什么?

半响。

她开口,“让你去查的事情怎么样?”

顺心一边替她抹着药膏,一边回道:“五房那位虽然对家里的事不上心,但做得事都不曾有过差错,底下那些管事偶尔有个小动作,也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听到这话。

崔妤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只是心下微沉,看来想要从这些事上给她那位五婶找麻烦是不可能了。

沉默半响。

她才说道:“原本准备的事,先搁置吧。”

顺心一愣,还是答道:“是。”

***

而此时的五房。

外头都已经日上三竿了,可这里却十分安静,尤其是主院,更是门窗紧闭,一丝声音都没有。

“唔。”

不知道过了多久,拔步床里,才传出一个女子娇软的咕哝声,因为刚醒来的缘故,萧知的声音有些绵绵软软的,比平日还要来得娇软好听。

“醒了?”

耳边传来陆重渊的声音,他应该是醒来有一会功夫了,嗓音十分清越。

萧知轻轻嗯了一声。

她不想睁开眼,就往人怀里又赖了一些过去,双手抱住他的腰,脸就埋在他的肩膀处,轻轻嘟囔道:“什么时候了呀?”

“辰时刚过两刻。”

陆重渊抚着她的后背,低头亲了一下她的嘴,哄道:“还早,你若觉得困,便再睡会。”

萧知本来是觉得困的,但突然被人这么亲了一下,倒是清醒了。虽然不是头一回亲吻了,但她还是有些害羞,埋在人的怀里,半响都没有抬头。

良久。

她似是想到一件事,突然睁开眼睛,看着他,问道:“陆重渊,你之前是不是偷亲过我?”

偷亲她的事,他做得不少。

陆重渊一时倒是也没有想到她说得偷亲是哪一回,刚想问一声,不等他开口,怀里的小女人就已经红着脸,轻声补充道:“之前如意说,看到你,看到你亲我了。”

那就是她醉酒的那一日了。

陆重渊倒是也没有反驳,抚着她的后背,十分坦然的,应道:“是,怎么了?”

这人

萧知没想到他应得会这么坦然,反倒是自己扭扭捏捏的,从如意口中知道的时候,还红了半天脸,明明他们两人里,他才是感情空白的那个,怎么相处起来,她却跟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似的。

不高兴。

伸手想拧他的腰。

但陆重渊全身上下都硬邦邦的,她捏了半天都没捏动,只好咬了一口他的下巴,小声哼道:“你不要脸。”

陆重渊见她这幅样子,心下十分愉悦,任由她闹着,也不拦她,反倒还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嗯,我不要脸。”

“你”

萧知脸更红了,就连耳朵也红了一大块,“你偷亲人,不知羞。”

这就要羞了?

陆重渊挑眉,把人按在怀里又亲了好一会,等人气喘吁吁的时候才抚着她的脸,笑道:“好了,不闹你了,你要是不困了,就起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地方?

什么地方?

萧知一愣,倒也顾不得水意朦胧、含娇带羞的眼,问道:“去哪呀?”

陆重渊却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笑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这么神秘?

萧知虽然心里好奇,倒也没问。

***

等到两个时辰后。

陆重渊握着萧知的手,由庆俞推着走上东郊福地。

这里多是世家贵族的墓地。

你几乎每走几步就能看到那些墓碑上刻着“某某大将军”、“某某世家的某某”萧知自己的墓也在这,但她环顾四周,小脸还是有些懵懵的。

她不明白,陆重渊带她来这边做什么?总不至于带着她来看自己的墓碑吧?

陆重渊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仍是弯着嘴角,握着她的手,道:“快到了。”

三人便又走了一会。

直到庆俞停下脚步,陆重渊才同她说道:“到了。”

到了?

萧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到一座十分豪华的墓前,有两块无名的墓碑——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呀~

中秋快乐!

第98章

“这是”

萧知神色怔楞地看着眼前两块无字碑, 她张口想问这是谁的墓, 但话还没出口,脑中却蓦地闪过一个念头。

难不成

她猛地转过头,不敢置信地看着陆重渊。

“这是”

她重复道, 却还是没有把话说完。

太激动。

太诧异。

以至于, 她根本说不清话了。

陆重渊见她已经猜到了, 自然也就没再隐瞒,笑了笑, 他握住萧知的手, 声音如常, “你猜的没错, 这是永安王夫妇的墓,可惜”

他一顿,话语之间似又叹息之声,“当初他们仙逝的时候,我尚在府中, 不知他们尸身到底被送到了什么地方, 如今也只能建两座衣冠冢, 以表哀思。”

萧知自然不敢奢望真的能够找到父王母妃的尸首。

如果真的那么轻易能够找到,以哥哥的性子,便是拼死也要去把父王母妃的尸首找回来。

她不知道父王母妃的尸首去了哪,或许和永安王府那七十六口人一样, 随便找个地方处置了, 又或者被她那位所谓的皇伯父藏在什么地方, 用了什么巫术降住了也不一定。

深深吸了一口气。

萧知勉强平复了一下心中激烈的情绪。

而后,她半蹲在陆重渊的面前,握着他的手,仰头看他,“陆重渊”

她喊他,嗓音艰涩,双眼也泛起了泪花,“谢谢你。”

她知道陆重渊做这个并不容易。

衣冠冢里面放得是生前的旧衣旧物,父王母妃的东西都在永安王府,虽然现在永安王府已无人了,但她知道内地里看守的人还有不少。

毕竟龙椅上的那位一直觉得哥哥还没有死。

他心里忌惮哥哥,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哥哥会去的地方,想要避开一切的耳目,从永安王府拿东西。

也不知道。

这一回,陆重渊又耗了多少人力心力。

“我最怕你跟我说这三个字”

陆重渊抬手,修长又指骨分明的手覆在她的头顶,似安抚一般,他轻轻揉了一把她的头,然后在她泪眼朦胧的注视下,柔声说道:“我和你之间,用不着这三个字。”

他做这一切,只是想要她开心,而不是要她一声感谢。

萧知望着他的脸,张口,最终却什么都没说,是啊,他们两人之间用不着这三个字,何况感谢两字也实在过于浅薄了。

她把脸埋在陆重渊的膝盖上,好一会才轻轻“嗯”了一声。

庆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这两块无字碑面前,也就只剩下了陆重渊和萧知两个人。

陆重渊等萧知哭够了,这才拿着帕子擦拭干净她脸上的泪,然后握着她的手说道:“碑上的字”

原是想同萧知解释一番。

但不等他说完,萧知便接过话,道:“我明白的。”

再怎么说,父王和母妃如今也是戴罪之身,这处虽是福地,但平日里也时常会有人过来,在这边建上这样一座墓,还刻上父王母妃的名字,旁人会怎么想?

不过——

萧知握着陆重渊的手,转头看他,明明眼角还垂着泪珠,但她脸上的笑却十分肆意、张扬,“但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能够刻上父王母妃的名讳,光明正大的把他们迎回宗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