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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陆重渊反握住她的手,点头应道,“你放心,这一天,不会太迟了。”

当初他派去的那些人一直都跟在顾辞的身边,护他周全。

前阵子,顾辞托人送来一封信,说是在夏国一切安好,也已经找机会进过宫了,夏国的皇帝身体虽然不好,但好在神智还算清楚,只要解决晋王,那么夏国一切都会恢复如常。

这事。

萧知也知道。

所以在陆重渊说这话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又深了许多。

倒是也未再说话。

她转过头,看着眼前的墓碑,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响头,等磕完头,她也没起来,就这样跪在地上,看着这两块无字碑,抿着唇,心里倒是说了许多话。

‘父王,母妃,我来看你们了。’

‘我没死,哥哥也没死,现在哥哥已经回到夏国找到外祖父了,等到夏国那边安定了,他就会带着人马过来。你们放心,我和哥哥一定会洗清你们的冤屈,不会让你们遭受不白之冤。’

‘我’

萧知余光瞥见身边的陆重渊。

这还是她第一次带着陆重渊见自己的父母,还是以这样的方式,她抿唇笑了下,然后看着墓碑继续默语道,‘我还嫁人了,你们也认识,是陆家那位五爷。’

‘他对我很好,特别好,我很喜欢他。’

‘你们的墓也是他找人建的,都不知道他费了多少心思,才能建下这座衣冠冢,他总是这样,默默地替我做好很多事,再难再累也不多说半句。’

心里叹了口气。

萧知有些无奈,但还是笑了下,‘等以后他的腿好了,我再带他来给你们磕头。’

“好了?”

眼见萧知站起身,陆重渊忙驱动自己的轮椅过去,见她膝盖那处都是灰尘,他皱了皱眉,伸手替人拍了干净,又把手放在她的膝盖上,轻轻揉了揉,抬眼,心疼道:“疼不疼?”

她刚才跪自己的父母,陆重渊自然是不好阻止的,但心疼却是藏不住的。

所以这会一看到人起来,就连忙过来了。

“应该让庆俞给你带个蒲团。”陆重渊皱着眉,说道。

“我哪有这么娇气?”萧知有些无奈的笑了一声,伸手,握住陆重渊替她搓揉膝盖的手,“好啦,真的不疼。”

又看了一眼头顶的天空,阴沉沉的,估摸着是快下雨了,便握着陆重渊的手,说道:“快下雨了,我们回去吧。”

陆重渊见她真的无碍,便也未说什么,轻轻嗯了一声后,让庆俞过来了。

***

两人回城的时候,果然下起了雨。

起初雨势还好,不算大,可到后头,却是越来越大。

他们坐在马车里头,倒是也没有什么感觉,萧知这会就赖在陆重渊的怀里,同他一道看着书,可她不喜欢在马车里头看书,看了几页,便有些乏了。

原本是想靠在人的怀里眯上一会,刚刚闭上眼睛就听到一阵喜乐声,敲锣打鼓的,十分热闹。

这种日子竟然还有人成婚?

萧知被闹得睡不着,索性掀开车帘往外头看了一眼,正好成亲的队伍正朝他们这边过来,前头高大的马上坐着一个身穿婚服的男人,这会正抹着脸上的雨水,骂骂咧咧道:“什么鬼天气,早不下晚不下,本少爷成亲的时候就下。”

说完。

看了一眼后面的喜轿,又啐道:“果然是个晦气东西,就不应该娶进门。”

萧知本来还皱着眉,觉得这新郎真不是东西,等到看清他的脸后,倒是也不觉得意外了她道是谁,原来是文安侯府的柳从元。

近些日子,她一直未曾理会外头的事。

自然也就不知道今日正是那位柳从元和白盈盈的大婚之日。

想着以往这两人的勾当,萧知先前那一抹对新娘的怜惜也就消失的干干净净,自作自受,没什么好同情的。

若不是当初她多留了个心眼,现在还不知道是哪般处境呢?

成亲的队伍已经过来了。

萧知懒得在看,落下手中的车帘,不过心里倒还是有一抹疑虑的,她伸手拉了拉陆重渊的袖子。

“怎么了?”陆重渊从书中抬起眼,看着她,问道。

“当初柳从元突然要娶白盈盈——”萧知伸手指了指外头,那些敲锣打鼓的喜乐声还不曾消散,“是不是你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

若是她不曾记错的话。

最初的时候,那位柳从元是不肯娶白盈盈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带了媒婆登白家的门,非要娶白盈盈。

陆重渊听她说起这件事,倒是也没有瞒她,合上手中的书,把人揽进自己怀里,抚着她的长发,道:“是我做了手脚,我让庆俞跟他说,他要是不肯娶,以后就只能在床上躺一辈子。”

他向来都是这样的人。

睚眦必报。

这两人敢把心思用在她的身上,他自然不可能这么轻松就放过他们。

萧知见他如此坦然地说起这些话,倒是也没有觉得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相反,她很喜欢陆重渊的性子,和他一样,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凭什么受了委屈还要做善人?

她就是要以恶制恶!

白盈盈那么想要败坏别人的名声,如今却受了局中苦,那个柳从元是庶子,本就没什么出息,整日花天酒地也就算了,后院还有十多房小妾。

她进了文安侯府的大门,日后哪里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恐怕她以后不是费着心思去争宠,就是提防那些姨娘、丫鬟的至于那个柳从元。

他这种人,日后又会有什么出息?

“你”

陆重渊见她迟迟不说话,捏着她的手,似是犹豫,“会不会觉得我做得太过分了?”

萧知起初没听清楚,等瞧见他脸上的犹豫,又回想了一遍,忙道:“怎么会?”她反握住陆重渊的手,把脸埋在他的肩上,眉眼弯弯的,同他说道:“他们自作自受,与你无关。”

何况。

他也是为了她。

眼见她面上是真的没有介怀,也没有害怕,陆重渊那颗悬着的心才总算是落到了原地,他真怕她害怕他。

***

后头的几天。

萧知照旧是待在五房,偶尔听几个管事说说事,也没去正院那边请安,她心里倒是奇怪,按理说,崔妤都进门这么久了,也该想法子把她手里的中馈拿走了。

毕竟。

现在她在侯府的地位是真的不高。

陆承策整日待在锦衣卫,很少回来,她又没有管家大权,以往那些想往她那边靠过去的墙头草,如今也都纷纷收了心思,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忍得了?

她那么要强,要面子,让她一个堂堂的世子妃屈于她之下,怎么可能受得了?

其实。

这管家大权,她早就不想要了。

陆家这个烫手山芋,还有那填不满的洞,谁拿谁吃亏。

与其把心思放在这上面,倒不如陪陆重渊下几盘棋,萧知一边想着这事,一边想着要是崔妤再没有动作,她就直接把管家的大权扔过去算了。

她这么想要,给她也无妨。

就不知道她真的拿到手,是不是该后悔了。

可后悔又能有什么用呢?

她这么满心欢喜嫁到陆家,嫁给陆承策,现在又得到了什么?每日晨起就要给王氏立规矩,得空了还得去给陆家那位老太太摘抄经书,有时候还得替陆宝棠调解矛盾。

啧。

崔妤如今这幅样子,可比她想得还要惨烈。

收起心思。

萧知也懒得再想这些事,端好手里的汤药,推开陆重渊的门,刚想如此喊他一声,但一脚没迈好,她嘴里那声“五爷”还没说出口,身子竟然直直地往前扑去。

“小心!”

陆重渊看到她端着汤药往前摔得时候,整颗心都悬了起来,连忙放下手中的书,本来是想驱动轮椅过去的,但鬼使神差地,他竟然直接朝人飞扑过来,等稳稳接住萧知的身子,他也没有松开,仍抱着她,焦急道:“怎么样?有没有摔到哪,汤药呢,有没有烫到什么地方?”

他连着追问了好久。

萧知也不曾回答,她呆呆地看着陆重渊,好一会,才呐呐道:“五爷,你的腿”

他的腿?

陆重渊一愣,他顺着萧知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腿,才发现自己此刻竟然是站着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99章

眼睁睁看着陆重渊站在自己的面前。

萧知整个人就跟傻了似的, 她一动不动, 连话都不会说了,就这样低着头,一瞬不瞬地看着陆重渊的腿, 神情呆怔, 脸上的表情也是惊愕的。

甚至于她还伸手狠狠掐了下自己的脸颊。

“唔, 疼。”

手劲太大,疼得萧知眼泪都快冒出来了。

可她脸上原本惊愕的表情此时却变成了遮掩不住的欢喜, 她不是做梦, 也不是幻想, 陆重渊是真的站起来了, 她期盼已久的事终于成真了!

连忙松开掐着脸颊的手。

她伸手,紧紧地握住陆重渊的袖子,带着情不自禁的欢喜,看着他,高兴道:“五爷, 你站起来了, 你的腿, 你的腿好了!”

说完。

萧知也顾不得再说道别的,把手里的汤药往旁边桌子上一放,就匆匆往外头跑去,边跑边道:“我, 我这就去找师父。”

她得让师父过来看看, 看看陆重渊的腿是不是真的好了。

从小到大, 她还从来没有跑得这么着急过,不对,也是有过的,那次醒来的时候发现陆重渊不在自己身边,怕他出事,她也是这样不顾体统的跑着。

她跑得很快,甚至不等陆重渊张口,就跑得没有踪影了。

陆重渊只来得及看到门前那一抹匆匆闪过的红色衣裙,他张口,想喊住她,但萧知跑得实在太快了,他根本来不及喊住她。

抿了抿唇。

陆重渊走了几步,觉得膝盖那处还是有些疼,只好放弃把萧知给喊回来,重新退后几步,手撑着桌子,大半身子也靠在桌子上,等到有支撑的东西了,他才低头看向自己的腿,笔直的,修长的,是早些日子就已经看到过的景象。

上一回知道自己能够站起来的时候,陆重渊心里是高兴的。

他性子要强,哪里能够忍受自己就这样变成一个残废?一个只能待在这个四方天地之下,出行都要靠别人的残废但很快。

他又变得不那么高兴了。

他怕自己的腿好了,萧知就会离开他,所以他隐瞒了所有人,宁可把自己继续伪装成一个瘸子,一个没用的残废,也不想她离开他。

可如今。

如今他们两人之间明明没有什么隔阂了,萧知也明确表示过不会再离开他了,这理应是一件高兴的事。

他终于不用再坐在这把轮椅上,不用出行都需要别人的帮忙,他可以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去骑马,甚至还可以在她累的时候,背着她。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竟然隐隐有些担忧,就像是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的第六感向来很准。

尤其是在碰到什么不好的事情时。

陆重渊想到这,脸色愈沉,就连薄唇也抿得越来越紧。

“五爷?”

庆俞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陆重渊一个人低着头站在桌子旁,就如先前萧知看到陆重渊起来时的惊讶,他的脸上也是掩饰不住的诧异。

不过很快。

他就回过神来。

快步走进屋子,他站在陆重渊的面前,脸上是遮掩不住的激动,就连声音也带有一些颤音,“五爷,您,您的腿我去找柳大夫过来给您看看。”

说完。

庆俞就打算出门去喊人,只是不等他动身,身后就传来一道冷清的男声,“不用了。”

陆重渊的声音很平静,就如他的面容一样,没有一丝欢喜,手撑着桌角,看着自己的腿,五指逐渐收紧,“萧知已经过去了。”

知道夫人已经过去喊人了,庆俞心下稍松。

但看到五爷这幅模样,他心里不免又有些疑惑起来,怎么五爷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五爷不是一直都很想站起来吗?那为什么现在能够站起来了,脸上却连一点笑意都没有?

不对。

不仅没有笑意,反而眉宇之间有几缕愁思和黑雾,仿佛在担心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一样。

张口想问五爷出了什么事,可不等庆俞开口,外头就传来萧知和柳述的声音,“师父,您快些。”

“你这丫头着什么急,他又不会跑了,哎呦,慢点慢点我衣服都快要被你扯掉了。”

也是这个时候,庆俞发现五爷的面容又恢复成平日的样子了,虽然脸上还是没有什么喜悦,但至少没有刚才那种担忧的愁思,以及若隐若现的黑沉。

他抿了抿唇,压下心里的奇怪,也就没有发问,恭顺的侯在一处。

***

萧知终于拉着柳述出现在门口了。

看到陆重渊还站在原地,她连忙松开拉着柳述的袖子,快步跑进去,扶着他的手,皱着眉,焦急道:“你怎么还站着呀?”

她一边说,一边扶着陆重渊往旁边的软榻坐,“你的腿刚能起来,不能一直站着,我先扶你去坐好。”

等扶好人。

萧知又看着柳述说道:“师父,你快替他看看,是不是真的好了?”像是不敢确信,她捏着拳头,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腿是不是,是不是真的好了?”

柳述一大清早被萧知喊醒,连洗漱都来不及,套了件衣裳就被人拉过来了,气喘吁吁跑了一路,现在看到自己的好徒儿这幅差别待遇,气得直接吹胡子瞪眼。

这要搁在以前,他绝对二话不说就离开。

可想到自己徒儿的心思,他咬咬牙,还是提着药箱过来了,站在陆重渊的面前,他凶巴巴得开口,“裤脚掀起来!”

不等陆重渊动手,萧知就替人掀起了裤脚,然后蹲在一旁,看着柳述,睁着一双清亮的杏儿眼,无声的催促。

柳述:

原本还想折腾陆重渊一番,但看到自己这个傻徒儿这幅样子,他咬咬牙,也只好认命,蹲下射你在,替人好好检查起来柳述替陆重渊诊治的时候。

萧知就一直眼巴巴地蹲着一旁,等人收回手,忙问道:“怎么样?师父,他的腿是,是真的好了吗?”

柳述没好气的瞪她一眼,终归舍不得她着急担忧,站起身,收起药箱,如实说道:“看样子是好的差不多了,不过他刚好,还是不能久站。”

“这段日子,我每日还是会过来给你施针,至于以前的药方就不要用了,我会重新修改下。”后头这话是对陆重渊说的。

陆重渊知道柳述对萧知的重要性,也知道他已经同意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了,对他倒是要比以往多些客气。

这会听人说完,也跟着应了一声,道起谢,“多谢柳老先生。”

没想到还能从陆重渊的口中听到感谢的话,柳述颇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脸上冰冷的神色也缓和了一些,后头的话倒也变得温和了许多,“你的腿伤了太久的时间,不要急于求成,可以每天尝试走一段时间,若是觉得累了也不要强求。”

陆重渊点头应是。